她嗚咽著。男人短暫地沉默了，半晌，他嘆了口氣。

　　“說到底，都是我的錯吧……對不起。”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來，安慰地拍著冉冉的肩。冉冉抬起頭，詫異地望向了他。男人卻低下了眼睛，半晌，他注視著地面，開了口。

　　“……從前，有一個玩家，他很喜歡玩一款叫‘虛擬人生’的游戲，並創造了一個女小人，放進了游戲里。”

　　“他決心給女小人最好的生活，於是找了她附近最富裕的一個家庭，讓女小人結識了那家未婚的男吸血鬼，並撮合他倆戀愛。”

　　“沒想到，男吸血鬼卻對女小人不冷不熱，女小人很痛苦。玩家調查了男吸血鬼，發現他個性古怪，家庭關系也很復雜。……同時，他發現女小人家里附近，有一個少年，在一直暗戀著女小人。”

　　“少年每天晚上睡前，都會冒出願望，想跟女小人交往。玩家被他的痴情感動了，也給他安排了不少機會。可惜，‘忠貞’屬性的女小人，永遠不會注意到少年。”

　　“出於可玩性的考慮，玩家不想直接干涉女小人的意志，也不想更改她的性格。但這樣下去，少年和女小人之間，永遠不會有進展。……直到有一天，玩家發現了一個18禁補丁。”

　　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把補丁扔進了游戲里，發現真的有用，游戲變得更復雜，很多他沒想到會在一起的人，都發生了關系……這時，他突然想到，如果把少年丟進女小人的屋子里，他們會不會借著補丁的力量，發生關系，然後在一起。

　　“玩家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他以為女小人會在代碼的作用下，沉迷於情欲，同時接受吸血鬼和少年，三人一起生活。他們的發展，卻出乎了他的意料……少年的自我犧牲，女小人的自殺，吸血鬼的選擇，讓玩家感覺到，游戲中的角色，都和他一樣，有著真實的感情——而僅憑欲望推動的愛情，無論在現實中，還是在游戲里，都無法帶來幸福。”

　　“玩家想幫助他們。但是，伴著游戲的進展，補丁早已改寫了存檔。如果直接移除，游戲會直接崩潰……要挽回一切，唯一的方法就是回檔。”

　　“回檔？”

　　“是，刪除補丁，也清除目前的所有進度。失去意識的角色會醒來，你和他們的關系，都會回到世界改變之前。……你能再次決定你的人生，但也會忘記許多事情。”

　　如果回到過去——

　　冉冉一愣。男人深深地望著她，她從他的目光中發現了，他是認真的。

　　面對著自己的造物主，一種難言的情感，從她的心底涌了起來——如果一切只是他的安排，那麼，他們的掙扎，在他的眼中，是不是像喜劇一般可笑？

　　“回檔之後，我不會再干涉。”男人搖了搖頭，露出了苦笑，“說實話，我會動用補丁，干涉你們的關系，也是因為女友出軌……我在你們身上花費了太多時間，也該回到現實了。”

　　“……不行。”僅僅是一瞬間的恍神，冉冉就下了決定，“我不能對不起一諾。”

　　“是為了補償他嗎？”

　　“不，我只希望他快樂。”

　　“就算你的身體，需要長期治療，很可能活不到三十歲？”

　　“是。……我不後悔。”

　　“就算世界會在補丁的影響下，會越來越混亂。你們的愛情，也可能染上雜質？”

　　——也許有一天，角色們會完全失控。而她和一諾，也將在代碼的作用下，失去自己的意志，變為欲望的奴隸。

　　“我也不會回頭。……如果不能解脫，就陪他一起墜落。這是我愛他的方式。”

　　錯的究竟是她，還是路易斯，還是這個扭曲的世界，她已經不想再計較。

　　從路易斯救了她的那一刻起，她已經決定，要好好珍惜眼前人，過好當下——哪怕這樣的生活，最終通向絕路。

　　“……是嗎。”男人微微一愣，露出了笑容，“是我打擾了，對不起。”

　　說著，他收回手，站起了身，看向了冉冉身後。

　　“……我已經說完了，你過來吧。”

　　“……！”

　　冉冉一回頭，發現一諾正站在她的身後。他愣愣地注視著他們，臉色慘白，手中還捏著一個紅色的小盒子。男人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這是她的選擇。……不用內疚。”

　　他語重心長地說著，像一個父親，在叮囑自己的兒子。一諾卻低下頭，露出了苦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