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冉冉一回到家，就發現家里多出來個陌生人。

　　那是個黑發男生，樣貌可愛，身板瘦弱。白淨的臉上，深紅色的眼睛干淨清澈，宛如有著天使長相的惡魔。

　　趙冉冉知道，“上帝”又給她惹事了。

　　她所在的，是一個名叫《虛擬人生》的游戲世界。玩家統稱為“上帝”，在幕後操縱著一切，擁有最高的主導權。

　　除了不可見的“上帝”外，這個世界里面有人，有吸血鬼，有死神。

　　這些鮮活的生命體，都是有自由意志的，並不完全受“上帝”的掌控——但這個也是可以調整的。

　　每個“上帝”創造的世界是獨立的。

　　趙冉冉所在世界的“上帝”，屬於比較厚道的一類，他創了角色之後，除了戀愛和婚姻之外，極少打擾他們的生活。

　　但其他世界就很慘了，趙冉冉聽說，有的世界一個男生追了所有的異性，最後整個城市都是他的子女，還有的世界每天都會死人，人們沒有自由意志，活得毫無生氣。

　　趙冉冉只希望平平安安過一生。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上帝不要感到無聊，弄出什麼“驚喜”。

　　然而，改變還是慢慢發生了。

　　最近街上，打扮精致的陌生俊男美女越來越多。趙冉冉的同事朋友，每天都要死幾個，老人更是無一幸免。

　　趙冉冉的男朋友，也越來越主動了。

　　——不，與說是主動，倒不如說是性格發生了非常惡劣的改變。

　　而這改變，是從吉亞去世開始的。

　　吉亞是住在趙冉冉附近的一個老太太。

　　雖然年齡老了，卻風韻猶存。

　　趙冉冉在一次派對中，結識了她，跟她成為了好朋友，受了她不少幫助指點。

　　然而，就在一個晚上，趙冉冉接到了電話，吉亞去世了。

　　當天下著雨，趙冉冉趕到時，死神已經奪走了吉亞。她躺在床上，毫無聲息，身體慢慢消失，化作了一個冰冷的骨灰盒。

　　她們兩個，昨天還在街上說過話。

　　趙冉冉感到了命運的無常，她既悲傷又恐懼。

　　——但吉亞不是自然死去的。

　　聽吉亞的女兒說，她跟家人吃完飯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服下了一整瓶安眠藥。

　　游戲角色自殺，這還是第一次。

　　除了趙冉冉之外，其他的npc，自由意志少的可憐，除了自主吃飯聊天睡覺之外，他們無法主動戀愛，無法結婚，無法生育，更無法決定自己的生死。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上帝”調整了設置，游戲的規則變化了。除了趙冉冉之外，其他的npc，也有了他們的意志，和更高的自由度。

　　但這自由意志，開放到了什麼程度？……“上帝”調整設置，又是為了什麼？……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人，因此離開自己嗎……

　　趙冉冉既悲傷又不安。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傾盆大雨打濕了她的身體。濕噠噠的衣服黏在身上，在這個初春的夜晚，她感到格外冰冷孤獨。

　　這時，她想到了路易斯。

　　路易斯是她的男友，是個帥氣的吸血鬼。她來的第一天，就按照上帝的安排，主動上門，拜訪了他的家。

　　之後，她遵照著上帝的指示，每天短信電話問候，與他偶遇，費盡心思討好他。沒多久，兩人有了第一次約會。

　　世界有一個規則。

　　npc只有很少的自由意志，是無法主動戀愛的。

　　趙冉冉是“上帝”的創建角色，只有她能在“上帝”的指示下，去追求男女朋友，發展性關系，或者與人結婚。

　　但現在，她突然很想有個人傾訴。於是，她撥通了路易斯的電話。

　　路易斯安慰了她幾句，並希望她來他家里坐一坐。

　　他的語氣很客套，邀請她的行為，也像是出於禮貌。趙冉冉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

　　她原來也去過他的家。兩人就是坐著，看看書，下下棋。有一次趙冉冉困得不行，躺到了他的床上，結果半夜一起來，床還在，路易斯跑了。

　　她下了樓，路易斯正在下西洋棋。見到趙冉冉，他教訓了她一頓。

　　“……你是個淑女，要注意自己的行為。”路易斯嚴肅地說，“主動睡到男人床上的事情，不要再做了。”

　　趙冉冉很委屈——“上帝”的安排下，他們發生過關系。她以為他們很親密。

　　安排是安排，路易斯並不是那麼喜歡自己吧。她想。每一次見面，都是她主動跑過去，親吻擁抱。

　　路易斯不會主動跟她打招呼，跟她的舉動，也是發乎情止乎禮。他甚至很少來她的家，每次來了後，他也是坐一坐，沒一會就走了。

　　趙冉冉覺得，她像是對著一個木偶，木偶會關心她，會盡男朋友的義務，但是沒有心。

　　但就算這樣，也比她一個人回去，面對著冷冰冰的房間要好。

　　她沒有選擇了。

　　……

　　趙冉冉趕到路易斯家時，路易斯正在門外。

　　他穿著白色襯衣，靠在一棵樹上，淺金色的頭發在月光下，閃動著耀眼的光澤。

　　看到趙冉冉，他直起了身。

　　“晚上好。”他帶著笑容，抬起冉冉的手，親吻了她的手背一口，“你這麼晚還願意到來，我很榮幸。”

　　他雖然笑著，但語氣卻客套生疏。握著冉冉的手，也顯得格外冰冷。

　　“如果你不介意，上去喝杯茶吧。……天氣冷，剛好暖暖身子。”

　　他牽著冉冉，想要進屋。聽他的語氣，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股莫名其妙的憤怒，從冉冉心底涌起。

　　她甩開了他的手，路易斯回過頭。

　　“路易斯。”她緊盯著他，“你知道嗎……我現在很害怕。”

　　“因為吉亞死了吧？……放心，你跟她關系那麼好，她就算變成鬼，也不會騷擾你的。”

　　“……。”

　　這並不是趙冉冉想聽到的。她直勾勾盯著路易斯的臉。路易斯皺起眉，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

　　他望著冉冉，等待著她的回復。冉冉嘆了口氣。

　　“路易斯。……我突然覺得，如果我死了，你也會這麼說。”

　　話一出口，她就感到了詫異。

　　這些話，她只敢在心里想，從沒有說出口的機會。……但這一次，她竟如此順暢地說了出來。

　　沒有人操控她，上帝也沒給她發指令。她只是突然覺得，一直關著她情感和思維的某個“蓋子”，被突然揭開了。

　　難道說……這也是世界規則改變的影響嗎？她突然感到很不安。

　　“……。”

　　路易斯一頓。他湛藍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閃動著清冽的光芒。他緊盯著冉冉。

　　“這有什麼錯嗎。人都是要死的。……你希望我為你哭？”

　　他回答得雖然冷淡，聲調卻很溫柔。冉冉搖了搖頭。

　　“不，不是哭不哭的問題。”她猶豫了一下，繼續了，“……我覺得我們並不像男女朋友。”

　　“……。”路易斯沉默著。他面無表情。

　　“正常的情侶，不應該如此生疏的。你給我的感覺，雖然禮貌，卻像在盡某種義務。”

　　“……。”

　　“告訴我，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麼？……戀人？朋友？……還是‘上帝’安排的npc——”

　　說到這，冉冉戛然而止。寂寞的感情，從心底升起，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路易斯。”她抬起頭，試圖看進那雙眼眸的深處，“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我——”

　　路易斯遲疑著，他伸出了手，想要碰觸她的臉頰。但猶豫了一會，還是放下了。

　　他的舉動，說明了一切。

　　“先進去吧。……外面太冷。”

　　路易斯遲疑著，躲開了目光。趙冉冉流著淚，露出了苦笑。

　　早該知道，會是這種結局了。……她又在期待什麼呢？

　　無論是不是npc，一個角色對另一個角色的態度，還是能自主選擇的——也許，這就是路易斯的真心吧。

　　想到這，冉冉的心沉了下去。她下定了決心。

　　“是我多想了。……對不起。”

　　她說著，剛想轉過身。路易斯的瞳色，微妙地一閃。他變得面無表情。

　　下一刻，他抓住了她的手臂。

　　“……！”

　　待冉冉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吻上了她的嘴唇。

　　那與以往的例行公事不同，是個深情且貪婪的吻。

　　他品味著冉冉的下唇，不斷輕輕吸著，然後又松開。

　　隨後，他把舌頭伸進了她的口腔，舌頭與冉冉的相互嬉戲，掃著她的上下齒列，剝奪著她口里的空氣。

　　冉冉詫異地望著路易斯，才發現他和之前的樣子不同。一直波瀾不驚的目光里，帶上了幾絲情欲。

　　難道這也是系統的——

　　“什麼樣才像情侶？……是這樣嗎。”

　　路易斯低喃著，抱緊了她的身體。

　　冉冉一陣目眩，她雙腳發軟，抱住了路易斯。

　　路易斯親吻著她的頸部，呼吸變得灼熱，噴在了冉冉的皮膚上，似乎要把她烤化。

　　他像要吸血一般，舔著冉冉的頸部，再拿尖牙咬住她的皮膚，輕輕吮吸。皮膚被吸進他的口腔後，他又再次開始舔弄。

　　這個吻逐漸下移，挪到了冉冉的鎖骨。突然，路易斯抱住了冉冉，冉冉感覺一個灼熱的物體，緊貼著自己的大腿根部——她知道那是什麼。

　　“冉冉。”路易斯靠近冉冉耳畔，他聲音有些嘶啞，“我們……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