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起來,一諾便像知道自己做了錯事一般,顯得異常溫順。
他早早地起床,做好了豐盛的早餐。再坐在門口的沙發上,恭迎冉冉起床,樣子活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我知道你不喜歡。”吃過早餐後,他鄭重承諾,“以後我不會那麼做了。”
冉冉不知道,他指的是昨晚的行為,還是把她往浴缸里一扔就跑的這件事。她尷尬地沉默著,提起包正想出門。一諾又叫住了她。
“……你還要去上班嗎?”
“當然。”
聽到冉冉的回答,一諾站了起來。他緊盯著冉冉。
“可你昨天很不開心。”
“不開心也要去啊,要不怎麼掙錢?”
忍辱負重的道理,冉冉很清楚。她要是放飛自我,就會交不起賬單,然後屋子斷水斷電,她被房東掃地出門。
一諾臉色一白。他想了想,又開了口。
“……等等,我送你。”
……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走在了上班的路上。
早晨的城市很熱鬧,街上滿是趕著去上班的人。
冉冉望著一諾,發現他正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路上的汽車,頭頂的輕軌,以及身邊走過的各色人群。
清晨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眼神閃閃發亮,宛如發現了新玩具的孩童。
“這是城市的中心區,你沒有逛過嗎?”
“沒有。”一諾搖了搖頭,“一個人……逛著沒意思。”
“多下來走走,對身體有好處的。下次有了空,我也可以陪你。”
“其實我——”
一諾看了看冉冉,欲言又止。說話之間,警局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兩人恢復了沉默。終於,冉冉停下腳步,開了口。
“……其實你不用來送的。昨天的事情,是我自己的問題。”
“不是被人欺負了嗎?”
“被人欺負的不是我,是我的朋友。……我說那些話,只是感覺自己太無能,所以有些害怕。”
“……無能?”
“是。最近這段時間,游戲的規則改變了。系統會強制角色之間發生關系,無論他們願不願意。……我的朋友就是這樣。”
一諾安靜地聽著,沒有再插話。冉冉低下了頭。
“一諾……”她看著地面,深呼吸一口氣,終於說了出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人的。”
“不是‘以為’,你本來就是個人。”
“不,不是。……我們都不是。”
冉冉搖了搖頭,她抬起頭,直直地望進了一諾的眼睛里:“我們有太多限制,一旦這個世界改變,我們也會被摧毀。……所謂的‘自由’,不過是我們的幻覺罷了。”
“……。”
一諾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但冉冉打算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感覺我很無能。……我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改變不了。只是裝了芯片的木偶——我更特別,還是被‘選中’了的。”
“……。”
“我的‘自由意志’,我的這些想法,除了給我痛苦,什麼用也沒有。……甚至,因為我太特別,身邊的人都會討厭我。”
“不,我不會。”
“因為你被輸入了這樣的命令啊。”
“……。”
果不其然,一諾又迷惑地沉默了。冉冉苦笑起來,他卻再次開了口。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喜歡你的,也會一直保護你。……你有什麼煩惱,都可以跟我說,雖然我聽不懂,但我會努力聽。”
他望著她,認真地承諾——就算是他被“安排”如此,冉冉也很滿足了。
“……謝謝你。”她回以微笑,踮起腳尖,給了他一個輕輕的擁抱。一諾愣了愣,他伸出手來,輕輕拍著她的背。
不抱還好,抱著他的時候,冉冉突然瞄到了一個她最不想看見的人。
路易斯一臉憤怒,朝他們走了過來。
“……!”
冉冉身體一僵,訕訕縮回手。路易斯目不斜視,從兩人身邊走了過去。
……夠狠。冉冉嘴角抽動。
她也想不通,上次路易斯都攤牌了,她為什麼還這麼在意他的存在。
……是因為道德感吧。她想:一天不跟他分手,她就得受良心的折磨。
但她也不能隨便分。這才是最氣人的。
“怎麼了?……”一諾皺起眉,看向路易斯遠去的方向,“他是誰?”
“陌生人。”
“……?”
“先走了。”
一諾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情。冉冉落荒而逃。一諾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背影。
……
“我要報案。麻煩找你們趙警官過來。”路易斯站在接待區,慢條斯理地說。
“趙警官就在這里。”冉冉氣呼呼地走上去,“什麼事?”
這男人見了面當沒看見,回頭又來工作區騷擾,真是服了他了。
“我們家老是有小孩來搗亂,還爬到院子里的樹上。麻煩你去管一管。”
在警局,冉冉的工作范圍,就是每天處理npc帶來的亂七八糟的案子。
每完成一件任務,系統就會提高她的職業評分,評分高到一定程度,她就能升職。
當然,解決這些案子,也需要走流程,還需要證據。如果不按規則來,就算知道凶手,案子也會成為懸案。
“這麼點小事,請自行解決,不要浪費公共資源。”
“這位警官拒絕出警,是不是該被處分?”他又回過頭,向一臉懵逼的接待員詢問。
“我這是正常流程。倒是你,自從前幾天起,每天都以亂七八糟的理由來報案,或要求出警,是不是該把你拘留?”
這是冉冉的心里話。
警局來報案的npc,是系統安排的隨機角色。
只有路易斯,每天雷打不動,都有事情報案。
冉冉都懷疑他賄賂了系統後台。
“局長!”接待員終於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
“別找我。私人事情私人解決。”局長頭都沒抬,直接進了辦公室,“如果你還想留在這,最好系統分配的任務,都乖乖做了。”
冉冉能怎麼辦呢。托路易斯的福,她曠了太多案子了,工作就意味著錢。
……
“……孩子呢?”
路易斯的後院空空蕩蕩,只剩一棵老樹,在院中央孤零零地佇立著,上面只有零星幾片葉子。
路易斯背靠門框,悠閒地看著她,表情一點都不苦惱。
冉冉按照程序,拍了照,取了土壤證據。她掏出小本子,打算記錄路易斯證詞。
“跑了。”
“跑哪里去了?”
“不知道,我報案去了。”
“就沒有別的线索嗎?”
“有是有。”路易斯眼神微妙地一閃,“……你怎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