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湯被煮的泛白,咕咚咕咚地冒著泡。
連枝頭發低低盤起,幾綹碎發掛在耳邊,被窗外的熱風吹的左右搖蕩。
蔥白的手熟練地將滾燙的濃湯倒進保溫壺里。
“啪”地一聲,保溫蓋被扣上。伴隨著吱吱的扭動聲,少女換上了灰色的T恤衫,腳踩著黑色的運動鞋,“咚咚”跑下了樓。
連天在昏睡到第三天的時候,連枝半困地守在床邊,恍惚中感覺有人碰了碰她的手指。溫熱卻輕微。
她抬起頭,看見男人嘴角微微顫動,小手反抓住他僅僅沒有被儀器包裹住的幾只手指,像是抓住救命的浮木般一樣迫切。
但終究是醒著的時候少。
除了些身份很重要的探望者,董慧如把其他閒雜都擋在了病房外面。這個女人,不僅是一個合格的妻子,更是天生的交際好手。
不圓滑,卻溫和,言語間像是掌握著天然道德制高點的技巧和溫柔精美的力量,讓來者都嘖嘖咂舌。
讓人不禁想,或許是有連天曾擋在她身前,蔭蔽的同時,卻也是一片陰影,完全遮擋了她的光輝。
但日月星辰,卻不能與太陽長空爭光。
她的底氣,依舊來自於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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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董慧如在心里笑罵他。
轉頭又看了看干淨利落的女兒。
她好像又長大了些。
眉眼間不再是曾經小時候那種帶在骨子里的清淨冰冷,身子骨也像是長開了。
好似冰面下有了一汪溫水,緩緩衝擊著碎裂著沉冰,帶來一股春意媚態。
又好似終究是沾染了上塵世的煙火氣。
連枝正將保溫壺里的魚湯倒進瓷碗里,發現媽媽正在看著她,動作不自覺有些生硬起來。
“怎麼了,媽媽?”她轉頭看她。
倆人視线在空氣中交匯。
連枝多少還是有些心虛,又把眼光收了回來。
“就是覺得你長大了。以前覺得你和我長得很像,現在越看越有些差別。”董慧如的語氣帶著些感慨,聲音很輕。
“是我長不到媽媽這麼美。”
連枝長得八分像她。卻把母親的秀麗清雅幻化成不染纖塵的疏離。
連枝笑著“媽媽喝湯麼?”
女人搖搖頭:“不了。等下我去律所那邊。”又說“枝枝,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和你爸爸要先說一下。”
連枝回過頭,發現病床上的男人已經醒了。一雙烏黑的眼底像是浸開了墨,正看著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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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夫妻?
事事相伴,直至死而同穴。
董慧如和連天少年相識,聚少離多。卻也算得上志趣相投,相敬如賓。
“黃律師他們把協議給我了。”董慧如開門見山,她笑了一下“說實話,我很滿意。”
身邊人太聰明有時也不是好事。
太了解你,反而處處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