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葉居賢所想的相反,這場風波愈演愈烈。
林簡還不知道自己即將站在審判台上被拷問。她去辦公室拿批改完的練習冊,辦公室兩個老師在閒聊。聽到趙厲這個名字,林簡繃緊了神經。
“他在我的課上還算老實,就是經常不做作業。給我的解釋是田徑隊的訓練任務太重。”
“體育生都是這樣的,很少有認真學習文化課的。”
“好像聽說他家里只有母親,如果能靠體育跑出一個前程,其實也是不錯的。”
“只可惜,嗐。”
兩人就在這里打住了。
林簡抱著練習冊走回教室。
一邊走一邊回憶,那兩天考試,除了趙厲一身松垮的校服,其實更讓她印象深刻的是他腳上的鞋子。
一雙潔白的,邊沿已經被洗得起毛的帆布鞋。
心里被刺了一下,林簡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也是獨自一人把自己帶大。以一份普通的工作滿足她不落於人後的物質生活。
母親沉默,勤快,即便在惡劣的環境中也會給孩子最好的。這種近乎原始的獸類本能,往往能迸發巨人的力量。
林簡剛回到教室,同學就告訴她,教務主任讓她去年級會議室。
忐忑地推開會議室的門,看到房間內坐著的幾個人,林簡知道自己猜得沒錯了。
“林簡,坐下來吧。”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政治女老師,語氣溫和。
林簡坐在了房間正中央的一把木制椅子上。
正前方是幾張長方形桌子並成一排,桌子後一共坐著四個人。
說話的政治老師坐在最左邊,中間是教務主任和另一個校長模樣的人。最右邊是葉居賢。
剛坐下,正對著自己的教務主任問道:“林簡,你和趙厲在考場坐同一桌,對嗎?”
暗暗咽了下口水,林簡回:“是的。”
“你發現趙厲考試的時候作弊嗎?”
林簡不說話,眼睛仍看著前方。
主任補了一句:“比如看小抄,你看到趙厲拿出過小抄嗎?”
林簡收回視线,半低著頭,看向放在腿上十指交握得雙手。只一瞬間,重又抬頭:“沒有。”聲音比上一個回答更為堅定。
主任愣了一下,仍不死心:“林簡,我們不是憑空沒有任何依據就叫你過來的。”頓了頓,加重語氣:“所以你好好回憶當時的情況,想清楚再回答。”
如果已經有了憑據應該已經直接處分了趙厲,何必把自己叫來咄咄逼人。此時,林簡仿佛站在了和趙厲同一個戰线。
“我想過了,確實沒有。”
林簡這句話結束之後,房間安靜得可以聽到夏日午後遠處的風聲。
前方的桌子被人扣起手指重重敲了敲,聲音直接傳到了林簡的心頭。
“林簡,加上這次的處分,趙厲會被勒令退學。如果有人包庇他,少不了重罰。”
窗外一聲夏日悶雷,方才剛進門時還一室暖陽轉眼變暗。
教務主任沒等到林簡的回答,最邊上的葉居賢先說話了:“林簡,別緊張。學校只是要查清楚當時的情況。我們很信任你,當時有什麼情況如實說就好。”
林簡剛被激起的滿身戒備,被葉居賢的話稍稍緩和了幾分。
眼眶發酸,仍堅定地說:“考試時,我沒看到趙厲看小抄。”
後來從同學那里零零星星才明白這一場鬧劇的源頭是什麼。
趙厲曾經帶頭班里的同學抵制教務主任搜查學生的私人物品。
這一舉動,讓教務主任大失顏面。
從此一有機會就想逮住趙厲的錯處。
林簡不明白這種心理,或許是更年期中老年男人脆弱自尊心的應激反應。
這次是有人看不慣趙厲,打小報告給教務主任。才讓教務主任撒潑演了這麼一出。
葉居賢答應教務主任參加這次對林簡的問話,這讓同事們有些意外。因為照他閒散的性格,從不摻和類似的紛爭。
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行為的反常,打消眾人疑惑的說辭是:涉及到自己班里優秀的學生,沒道理袖手旁觀。
其實呢,自己一方面是擔心林簡被教務主任的氣焰嚇到,另一方面好奇林簡會不會供出來作弊的事情。
結果,林簡既沒有被嚇到,更堅定地否認了一切。
一個十七歲不經事的女孩子偏偏扛得住這樣的事,葉居賢想不出支撐她的力量是什麼。
少女和少男之間,葉居賢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初開的情愫。
想到這里,葉居賢心里莫名發酸。
他決定和林簡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