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初歇，島上靜得嚇人，連鳥都見不到一只，更別說人。

　　“來。”老吳伸手向坡下的李大小姐。

　　大美人冷著臉，皮鞋踩上另一處濕土，身形搖晃，她咬著緋紅的唇，寒氣籠罩的臉蛋多了幾抹艷色，一絲不苟的頭發披散肩頭，雅致的風衣沾染片片濕跡，褲腳多了幾點泥色，很平日端莊高冷的模樣怎麼看就怎麼不太一樣。

　　豐滿的唇珠嘟起，猶豫了下，她還是選擇握住上方伸過來的厚實大掌，腳下踩上平穩的土地，她立即扔開男人的手，不僅沒道謝還打不跨過他，過河拆橋得不似她平日修養。

　　要不是所有部門電話都無人接通……要不是沒人供她使喚……水波艷眸掃過前方的肉山背影。

　　她會讓這個人狠狠受到懲罰，而不是共處一分一秒！

　　“你就犟吧犟吧！”老吳搖搖頭，跟在李忞心身後，上臂時不時抬起，隨時准備接住前方踉蹌的身影。

　　當他目光接觸到風衣下擺露出的美腿上滑下小股可疑的透明液體，憨厚的臉頓時眉開眼笑，埋頭甘當跟屁狗。

　　兩個天差地別的身影沉默地爬上後山，進入雨水滴答的樹林深處。

　　“人就在里面。”

　　“等等。”木屋前的李忞心阻攔住要闖進門的老吳。

　　“我進去。”女領導冷冷發號司令，“開鎖。”

　　李忞心一進去，就看到簡陋木板床上坐著的身影。

　　那人警戒地縮起身體，見進來的是個女人，她就起身拉亮黑黢黢屋子唯一的電燈泡。

　　燈光照亮一張素面朝天的臉，她穿著家居服，腳下甚至還蹬著拖鞋，顯然是人在家中，禍從天降，被人擄到這深山老林來的，但應該沒遭遇什麼暴力，看上去至少還是整潔的，像個女大學生，只不過防備的樣子可不像省油的燈。

　　兩個女人在燈亮下面對面辨認著彼此。

　　“李忞心，是你。”

　　李忞心有些驚訝但不是很驚訝，太多人認識她，上趕著和她稱熟，一個女主播認識她也不算太奇怪。

　　“於月月，你好，我最近都在看你主持的《每天二十分》，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跟你見面，我盡量長話短說，讓你早點回去，這份合同你看看。”

　　於月月接過合同，卻拿奇怪的眼神看著李忞心。

　　聽完李忞心的解釋，於文文扔開合同，面容帶怒，“休想！我憑什麼配合你讓你抽我的血？”

　　“確切地說是提取血清，你不會白白配合，我們集團擬定了一份合同……”

　　“李忞心，你可一點沒變。”

　　李忞心停住。

　　“沒認出我是吧？我是你小學，中學的同學，你中學只在國內讀了一年，我沒說錯吧？李忞心，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麼傲慢。”

　　傲慢這個詞，從小到大，總是跟李忞心如影隨形，她也從沒介意過，她有傲慢的資格，雖然她不認為自己不想搭理無用的事物的態度是一種傲慢。

　　“你可以提出你的條件，你只需要配合，我們有健全的措施與技術保證實驗安全性……”

　　“非法做人體實驗，誰給你們的膽子！”

　　喝，不愧是女主播，一聲義正嚴詞的怒喝，瞬間讓屋子里安靜下來，一根針落地都聽得見。

　　“先不論，你們還涉嫌綁架與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李忞心，你東升集團堂堂掌門人，至於干出這種事？”

　　李忞心沉默了會兒，說：“合同上的酬金，兩倍。”

　　於月月氣得發笑，“這些年你出國留學，就學些這些糟粕回來？李忞心，你們法務部很忙吧？當你們的員工，就是給你們做牛做馬，反正做不了人。咦，你看上去很驚訝，是不是有人說過和我同樣的話？”

　　李忞心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窗外，她似乎看到門外老男人賊笑，非常樂意瞧見她吃癟。

　　冰霜大美人終於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時間不等人，於月月。”

　　於月月抄起手，挺起胸，神氣十足地回敬她：“我不答應。”

　　於月月走出木屋，老吳第一眼就不對勁。

　　老吳在毫無人氣的公寓逮到這女人時，她分明穿的是尋常女人愛穿的土氣睡衣，現在她卻神氣活現穿著立領風衣和皮鞋走出來，哪像一個人質？

　　而她身上的立領風衣和腳下踩的皮鞋，分明半小時前，還套在李忞心身上！

　　不過於月月的神氣勁在遇見門外的老吳時，乍然收斂住，改換上戒備的神情往後退了幾步，活像老吳是什麼怪物。

　　李忞心走出來的時候，老吳差點沒繃住，他心目中的大仙女，居然穿一身碎花棉布！

　　美人身邊呆久了，屎都能香，老吳想著這是什麼換裝秀，賊眼在兩個女人之間來回挪騰，不過，仙女就是仙女，李忞心這身衣服不衣服，褲子不褲子土了吧唧的玩意兒，依然穿出仙氣飄飄之感，就像仙女下凡來務農，觀者那是大開眼界，心想他愛的不愧為李大美人的“本質”。

　　老吳一聲不吭老實地跟在兩個女人身後，她們往下山的路上走，他就跟著走，也不問她們是否達成了協議，李忞心的算盤打成功了。

　　“李總，我給你提個意見。”於月月停下，前後引從的老吳和李忞心也停下，“家里賺那麼多錢，就沒想著搞一下地方基建？這麼破的路，我去支教的時候都沒見過。”

　　李忞心憋了半天，回答：“你去過哪里支教？”

　　“怎麼？李總也有興趣？”

　　“我可以贊助物資……”

　　於月月輕蔑地笑，打斷她：“李總，沒人跟你反映過你們東升的管理層為富不仁？不說這些了，我走不動了，太早被你們請過來，水都沒喝到一口。”

　　水？天上落的不是嗎？

　　老吳裝沒聽見，但李忞心一個眼刀過來，他就老老實實在於月月面前蹲下，這女人卻愣著不上來，老吳也不跟她客氣，抓住於月月下半身就往背上撂。

　　“哎——你——我不要——”於月月上半身搖晃，都快閃到腰，只得翹著蘭花指按住老吳肩膀。

　　老吳趁機在於月月大腿多捏了幾把，手掌下的結實彈性令他深呼吸好幾次。

　　這叫啥？輕熟女？看上去像個男人婆，誰能想到膚感這麼軟彈，要肉有肉，要线條有线條，難怪先輩們專好人妻這口。

　　潮濕的雨林中，回蕩著女人的牙尖嘴利。

　　“李忞心，讓你搭把手可就屈尊紆貴了。”

　　“你還是跟學校里一樣，對誰都彬彬有禮，對誰都看不起，有個當市長的外公真好。”

　　老吳略微吃驚。

　　據他所知，現在的市長才四十歲出頭，自然不會是李忞心的外公，但聽這女人一說，那現在的市長肯定還是李忞心娘家的人，至少能供李忞心娘家使喚。

　　不過他也聽出來了，這叫於月月的女人，壓根不想要他背，她想要的是李忞心背她，想要整李忞心。

　　“有一次，老師選你參加校慶節目，我媽帶著我排練了一個月，到了節目選拔，老師誰都不看，指名道姓要你，你那時怎麼回答的，你還記得嗎？”

　　老吳不自覺豎起八卦的耳朵。

　　“不記得。”李忞心淡漠地回答，絲毫沒有與同學共述情誼的熱情。

　　“你說——我沒興趣，也沒義務表演給誰看，我是來上課，不是來參加馬戲團。呵呵，聽聽這是八九歲的小孩說的話嗎？不過我可算知道，其他人那時在你眼中，就是馬戲團的小丑了。”

　　老吳差點笑出聲，瞎說什麼大實話，這些有錢人身上毛病多如蒼蠅卵，如果硬要找出點他老吳認同的，那就是愛“真”，李忞心也算是其中翹楚了。

　　他搞她時，她並不像外表那樣貞潔烈女，只要點對，該叫喚就叫，絕不憋著委屈自己，也算對自己真實。

　　還有她妹，幼祺那丫頭，雖然嫩了點，但也逐漸喜歡上被搞，願意配合反應。

　　而這些個床上任他肏的美人，下了床後，一點不影響她們在人前的高不可攀，或許，她們自始至終都是敞開懷抱，但想接近這對姐妹的人各懷鬼胎，反而畏手畏腳，才讓他這老光棍捷足先登。

　　“於月月，你對我可能存在誤解，我一向對事不對人，如果你調查過，那你應該知道我對員工從來賞罰分明，對合作方也是盡職……”

　　“不見得吧，你看你員工，你一個眼神就俯首帖耳，就來乖乖背我，還指望他們日常對你說出真心話？”

　　三番兩次被打斷被懟，李忞心臉都黑了，她從小到大，還沒在同性那兒吃過這種癟！

　　但她仍然耐著性子回答：“和他沒關系，不談他，我們今天的議題是抗疫的關鍵因素……”

　　“你回國多久了？”

　　“三年，怎麼了？”

　　“我國日益變化，日益豐富，早已不是過去的面貌，你沒發現嗎？李忞心，你還以為這片土地仍然是你這種精英階層橫行的地方，什麼和他沒關系？他是千千萬萬個普通人之一，也是我國最大的基數人群，這種人，才更應該受到關注，得到他們應得的尊嚴，而不是被你這種人當做實驗工具，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聽著背後慷慨激昂的陳詞，老吳腳步都放緩了，聽得心潮起伏，然後很久過後，他意識到背後的李忞心沒有說話，回頭望了一眼，卻見李大美人紅了眼眶，委屈得不知如何是好，當即心頭發抖，手一松，伴隨著背後“哎呀”尖叫，於月月就被他拋入泥地。

　　“壞了。”老吳拍打大腿，眼睜睜看著於月月滾下山坡，摔得渾身是泥，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知道自己壞了事，他小心翼翼看了老板一眼，發現老板正一腳深一腳淺，於是他立即把於月月拋到九霄雲外，扶著老板像伺候老佛爺把人扶出泥濘，嘴里不停念叨：“小心，小心。”

　　李忞心也被突發情況搞得一時無語，但被老吳這番殷勤對待，再看眼被無情丟下的於月月，她突然打了個顫，暖流從心底慢慢蔓延全身，驅散了風雨襲來的寒冷，也就接受了老吳抓住她的手不放。

　　兩人並肩看著下方爬不起來的於月月，李忞心問：“你知道她是現在最火的電視台女主播嗎？”

　　“哈？”老吳有點被嚇到，“難怪這麼會說，差點就被她忽悠了去。”

　　李忞心無語，“你去找人，都不查查人家身份？”

　　“我查她干嘛？你叫我做啥我就做啥，你沒叫，我就沒查。”

　　老吳沒說的是，這女的長得有點凶，雖然是人群中鶴立雞群的容貌，但看久了李家姐妹倆，現在這種在老吳眼里就是凡品，他沒興趣，自然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應付了事。

　　但老吳的話落到李忞心耳朵里，就帶來一種信任的力量，於是輕笑起來，那笑聲撥雲見日，一掃一直以來頭上的陰霾。

　　許久之後，老吳的手心被柔滑小手撓了撓，耳邊吐氣如蘭：“去扶她起來，她是我們的寶貝客人。”

　　手心的搔弄讓老吳心癢不已，反手就繞到李忞心後面，捏了把翹臀，“遵命，我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