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院內時,晏景予的心口登時咯噔一下。
他看見,姜覓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那令他愛慕的柔軟青絲,此刻正被另一個男子握在手心肆意把玩。
伏城坐在她身側,滿眼笑意,壓低了聲音說著什麼。
而後姜覓轉過頭去不想聽,他又立刻起身走到另一邊,伸手捧住她的小臉不讓動,俊臉壓下去停了半瞬。
不要臉,厚顏無恥,晏景予感覺體內有一股氣在拱,拱得胸疼。
他大步走過去,果真看見姜覓的紅唇微腫。
“師妹。”晏景景意味不明地叫了這一聲。
姜覓頗不自然地低頭。倒是伏城接過了話,他道:
“晏師叔,我今日帶師父回去,這段時日多謝你的照顧,來日師侄必會奉上重禮相謝。”
見他這一番裝模作樣的彬彬有禮,在姜覓面前裝大尾巴狼,晏景予心中冷笑,懶得理會。
“師妹,你真想跟他離開?”
眼中溫柔如春風化雨,晏景予對她一如既往的寬容溫雅,“只要你表個態,不想離開,師兄會好好護住你的。”
姜覓抬眸與他的對上,下意識地開口:“我不——”
“覓兒!”
伏城斷然出聲,大手裹住她的小手緩緩收力,面上卻是十分溫和體貼的神色,說:
“滄浪宗修士上千,還需要晏師叔回去打理,我們不要再麻煩他了。”
“伏城,你拿滄浪宗威脅我們。”
素來溫潤的眉宇驟冷,晏景予一手握住腰間的劍鞘,一手握住劍柄,冷聲開口:
“這是我們私人之間的事,不要牽扯到旁人的身上,你若還算個男人,就同我一戰!”
伏城挑眉,眼底陰鷙一掠而過。
他輕聲問身旁的姜覓:“師父,你說我要不要同他打?”
“師兄,我願意跟他離開。”
晏景予大失所望的表情讓姜覓喉間一哽,艱澀地擠出下一句話:“是真心的。”
無論是為晏景予的修行考慮還是為宗門的安全著想,姜覓都願意離開,即使她對伏城厭惡至極。
“覓兒,其實師兄還有很多很多話沒跟你說。”
晏景予心慌起來,他的感情憋藏了千年,如果今日不說放任她離開,那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
他目光溫柔而堅定,准備將許多話語傾吐出口:“覓兒,你知不知道,其實師兄一直對你——”
“相公。”
這突然的一聲,猛然擊得欲將心事吐露的晏景予丟盔卸甲,身心潰敗。
他的話戛然而止。
晏景予怔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仿若聞所未聞的姜覓。
見她眼神專注地望著另一個男子,柔聲說著:
“相公,我想離開。”
“好。”
伏城大喜,雙臂一伸輕松地托抱起她,眼中略有得色地對一臉苦澀的晏景予道:
“晏師叔,後會無期。”
“等等。”晏景予默然片刻,開口:“離開之前,先把今早熬好的藥喝了吧。”
說完,他不等姜覓回答,徑直去了後廚盛藥。
“覓兒,我才是你的相公。”
姜覓安靜不語的樣子讓伏城有些吃味,低頭咬了咬她的耳垂,語氣泛酸:“不准胡思亂想。”
爐子上的藥罐冒著白煙,熬得咕嚕咕嚕作響,晏景予坐在矮墩上看著舔舐罐底的小火苗,雙眼失焦。
姜覓對他這個師兄,只有兄妹之誼,從無男女之愛。
晏景予其實清楚這一點,但沒想到,她連讓他說出口的機會也不給,寧願跟著伏城走,也不要聽他的告白。
從袖口拿出那一本雙修秘籍,從中間對半撕開,晏景予眼中盡是情傷的碎塊,手指微顫卻堅定地將紙張喂給了爐內的火舌。
他萬分想要姜覓好好活著,一生順遂地活著,可親手將辛苦尋來的雙修秘籍交給另一個男子的舉動,他做不到。
火光猛地竄起,紙張很快被燒成了一片余燼。
晏景予不想探尋自己親手燒毀秘籍的真實意圖,他就這麼做,在這一刻就是只想燒掉。
盛好一碗黑汁濃稠的湯藥後,他穩穩端著,緩步走了出去。
“師妹,還有些燙。”小心地將藥碗擱在石桌上,他面色關懷:
“你小心喝。”
姜覓伸手要去端那碗,卻被伏城搶先端走,見他張口吹氣一點點將藥汁吹涼,末了,還嘗了一口試試溫度。
眉頭一下皺起,伏城被那藥汁苦得五官扭曲。
將藥碗遞過去,伏城看著她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心疼極了:
“師父,徒弟回去給你買很多蜜餞糖食,身體治好後,就不用喝這些藥汁了。”
他少時極苦,最喜糖食,嘗不得一點苦味,此刻想到姜覓十余年如一日地服用這些苦藥,心中更比口中的滋味還苦澀。
“我不喜歡吃糖。”姜覓淡淡地道。
“你會喜歡的。”伏城眯了迷眼睛,輕笑著:“徒弟喜歡,你就喜歡。”
晏景予心口又被狠狠割上一刀,他難受地移開視线。
“師兄。”
“嗯?”
手指摩挲著藥碗的碗口邊緣,姜覓笑了笑,抬頭望向晏景予的目光堅定溫暖,她說:
“師兄在我的心里,一直是如親人一般的師兄。”
“你這樣說,”晏景予語氣微頓,而後緩緩笑開:“師兄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