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布,閃電竄動,緲峰上的那片天空黑沉沉的像是將要傾軋下來。
伏城站在丹房前,不敢離開一步。即使他清楚,這天雷要是劈下來,憑他低微的修為根本阻擋不住,肉身肯定飛散成灰。
可他還是很擔心她,她收他為徒,為他煉丹。他不想離開她。
“你怎麼還在這里?”晏景予御劍飛來,提起少年的衣領將他扔到後山樹林里,冷聲道:
“九品丹藥出爐,都會降下天雷。這種程度的雷劫可以劈死化神期的修士,你一個小小煉氣修士,不要命了?”
伏城對他的斥責充耳不聞,只是低聲問:“你的意思是,洗髓丹是九品丹藥?”
丹藥的品階為一到九品,品階越高,對煉丹師的要求也就越高。
煉丹的過程復雜繁瑣,稍一步出錯,滿爐丹藥皆成廢棄之物。
而能引來天雷的丹藥,定不是凡品,轉死為生、重塑靈根都不在話下。幸好這里是滄浪宗,若在宗門外,定會引來血腥的覬覦。
“九品丹藥,她已經很久沒煉制了。”神色嚴肅地看著上方醞釀多時的雷劫,晏景予的目光轉回到伏城的臉上,問:
“是因為你嗎?”
伏城點了點頭,聲音里沒什麼喜悅:“師父說,要為我煉制洗髓丹。”
難怪她進丹房之前,很鄭重地囑咐他:“發生雷劫之前,必須找個地方躲好。”
“洗髓丹。”晏景予喃喃重復,嘴角牽出一抹苦笑,“覓兒對徒弟,倒真是舍得。”
那個稱呼讓伏城的臉色瞬間暗沉,目光仇恨地盯著晏景予的後背。
好在少年極擅偽裝,在晏景予有所察覺,轉過身來時,他的臉上已無絲毫異色。
轟隆隆,腳下的大地在震顫。
伏城看著一道刺眼的紫光雷劫朝山頂轟然而下,那瞬間他心髒都緊縮了,邁開腿就往山上跑。
“你不要命了?”晏景予拽住他的衣領,沉著臉吼他。
雷鳴震耳,伏城只看清了晏景予的口型,他聽不見,去扒晏景予的手腕,對方卻紋絲不動。
晏景予修為甚高,他在他手下像稚兒般軟弱無力。
伏城此刻恨極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晏景予一揮手,建起一道真氣屏障將轟鳴聲隔絕在外,世界安靜下來時,他松開少年的衣領,語氣平淡如風:
“只怕在你到達山頂之前,已經被雷電炸成飛灰。安心待在這里,你師父比你想象中強大太多。”
一道紫雷降下後,天空那團黑雲依然不散,雷聲陣響,顯然還醞釀著威力更強的第二道。
就在伏城心急如焚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陌生的女聲。
“晏師叔,姜師叔這次煉的什麼丹藥?”
一個粉衣女子突然竄出來,捏著繡了海棠花的衣袖在晏景予面前揮了揮,道:
“這次雷劫可比上次的那道威力更強呢。”
晏景予回復她之前,先側過身,對另一個同她前來的相貌中年的男修頷首示意,道:“華掌門,別來無恙。”
“靈兒,別又搗煩你晏師叔。”
華正俞走到晏景予身邊負手而立,看著山頂上第二道天雷滾滾而下,沉聲開口:
“姜覓這次弄出的動靜,又驚動了整個宗門。宗門外,還有不少身份不明的修士在暗中窺視。”
晏景予問:“布防可有到位?”
“自然。”華正俞眼神微冷,自信反問,“誰敢攻進我滄浪宗搶東西?”
“咦,你是誰?”
華靈兒的杏眼里閃過驚艷之色,走近一直不吭聲的少年,“你是滄浪宗的人?為何我之前從沒見過你?”
她又道:“以前我覺得晏師叔是宗門內最好看的人,如今一見到你,對比起來才知道他的臉太寡淡了。”
愛女的驚呼讓華正俞這才注意到旁邊的伏城,煉氣初期的修為,身上穿的卻是入門弟子的名貴服飾,當下蹙起眉頭發問:
“你是誰?”
伏城的修為雖低微,但並不懦弱,即使他已從晏景予和這中年男子的談話中明白此人的身份,正色答道:
“我是姜覓的徒弟。”
華靈兒插話道:“你修為這樣差,姜師叔能看得上你?”
她衝少年吐了吐舌頭,語調調皮:“姜師叔要收徒,怎樣的苗子找不到?除非她是看上你的臉了,她喜歡你!”
伏城覺得她最後一句話聽著極是順耳。
雖然明知姜覓不是因他的臉才收徒的,但心中喜悅不減,少年的嘴角悄悄彎起了羞澀的弧度。
“靈兒,你別胡說。”
晏景予斂眉輕斥,聲音冷冷的:“滄浪宗開宗立派上萬年,你可曾見過逍遙道的修士動情?”
伏城還沒來得及細品這句話,突覺眼前明亮,他抬頭望見天空烏雲已散,陽光正罩在碧澄澄的林海上。
少年松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雷劫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