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汐城,聽雨閣,雅舍。
“杜兄,這丹香閣之事便托付於你了。”
陳婉月舉起茶碗,同對坐的杜老二虛敬了敬。
一年前,她在巡視鄉邑的路上,救下了這位當時身受重傷正被禾山道邪修追殺的杜兄。
說來也巧,此人正好便是多年前,她與倪旭欣在上野落英鎮遇到的那個古怪醉漢。
發現救了自己的恩人竟是往日里被自己戲耍過的煉氣小輩,這杜老二的心路自又是一番曲折回環。
不過他也不傻,就勢便以報恩之名,想要攀上陳婉月這根高枝。
為了免生嫌隙,他自是將自己的身份跟腳一一抖落了出來。
原來在他幼年時,族居的杜家村被禾山修士屠戮一空,他因在山中玩耍,逃過一劫。
失卻家園的他,靠著三靈根的資質,被沂山的築基長老看中,收入門下。
往後他臥薪嘗膽,刻苦修行,成就築基後,領了沂山巽木旗掌事的職銜,專司劫奪禾山修士的財物。
此次便是劫奪途中生了變故,他被禾山修士設計伏擊,若非陳婉月相助,險些便送了性命。
陳婉月知他與禾山修士有舊怨,素來只誅邪道,不傷良善,且長期有大量劫奪自禾山的靈草藥物需要處理,便引他作了星河劍派在雲汐一帶的情報线人,日常也同他做些以丹藥易取靈草的買賣,倒也是兩相便宜。
數月接觸下來,二人漸知彼此性情,便起了串聯流程,自售丹藥的念頭,於是有了丹香閣之議。
陳婉月出靈石,培養丹師,杜老二出人力,供應靈草,旬月之間還真被二人拉起來個架子。
如今廣陵城的鋪面已經拿下,不幾日,丹香閣便要正式營業,是以有了陳婉月今日一番托付。
至於前番引白露入股,也非意氣用事,這兩年來,白露已在雲汐城有了庶務磨練,是以凝霜仙子有意使之轉任星河劍派駐廣陵辦事處的執事。
那執事之職位卑而權重,有其照拂,這丹香閣初期的發展卻是不用過於擔心了。
“哈哈哈,阿月你這般可就生分了,這丹香閣的事,自有我老杜擔著,你安心去做你的事情便好了。”
杜老二不飲酒時,性情頗為豪爽,陳婉月為人也並不自矜,是以時日一長,杜老二便視之如妹,常常喚她“阿月”。
“那好,杜兄可不許貪酒誤事。”
陳婉月抿嘴一笑,復又叮囑了他一番。
“呵呵呵呵,放心罷,此番老杜我必不貪杯。”
杜老二老臉一紅,自己一旦喝醉便會變成傷春悲秋的狂生作態,實是尷尬以極。
“不提此事了,杜兄可知近來郡中,采補邪修之事?”
陳婉月暗自搖了搖頭,知曉杜老二飲酒是沉湎於向禾山復家仇的緣故,屬於心魔,多說也無益,便一轉話鋒,問起合歡邪宗的情報來。
“阿月若是要處理此事,還須得多加小心。”
杜老二話音一沉,慢慢將麾下部眾探知的情況說了起來。
————
雲汐城東,五柳鄉,官道。
一只百十來人的婚嫁隊伍吹吹打打,張紅掛艷,行走在闊達三丈的官道之上。
按說這五柳鄉近來遭了妖邪,不少容貌俊俏的少年失蹤,許多姿容尚可的少男少女在睡夢之中,便被偷采了元陰元陽,尋常不會有人選在此時嫁娶。
這鄉中卻偏有位不信邪的杜家公子,他差人於縣中雇了支員額五十的鎮撫兵作為護衛,便迎了旁鎮李家的小姐要入鄉成婚。
據說這李家小姐生得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求親的人沒有成千,也有上百,也不知這杜公子是如何討得的。
但在此等關口,還如此莽撞行事,這杜公子,恐怕是個膽大包天的痴兒。
“噗~”
一陣粉色的煙霧,忽地從地下冒出,那煙霧騰出極快,只一瞬,便將這個首尾十余丈,規模上百人的隊伍籠罩了個干淨。
那隊伍中的凡人只一觸霧便倒地不起,而那幾十個鎮撫兵,雖在凡俗已是先天高手,於這粉煙,卻也全無辦法,只多撐了數息,便也倒地不支。
“周師妹這天羅香愈發精妙了,便是築基修士猝然受之,也要身軟筋酥,動彈不得的。”
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走進那煙霧之中,瞥了眼地上那數十個躺倒的先天境壯漢,宛若女子的臉頰上流露一絲歡喜,妖媚地舔了舔嘴唇。
“這些男人,周師妹可不許和師兄搶。”
身旁,一個粉面朱唇,姿容甚為出眾的女子,聞言皺了皺眉,道。
“師妹對這些男人可沒半點興趣,古師兄只要不與我搶那轎中的築基期小妹妹便好。”
這周師妹面上露出一抹得色,捏了捏身邊一個昏迷小女婢嬌嫩的臉蛋,繼續道。
“喂,古師兄,我們這一票是不是干得太大了,那轎中的小妹妹好像是星河劍派玄伶的弟子。”
那古師兄聽得此話只是毫不在意,將一個模樣俊俏的鎮撫兵武師扶起,便要解衣。
“在中州時,宗主將大周皇室的郡主都吃了一個,師妹偷吃她一個元嬰弟子,又算得了什麼?”
“我們都是從死人堆里活過來的人,怕什麼,及時行樂便是了。”
武師的外衣已被這古師兄解去,那健碩的胸肌令他垂涎。
“呵呵,師妹不過是想再逗逗這轎中的小妹妹,她此番可還清醒著呢。”
周師妹挑了挑秀眉,再望向那花轎時,眼眸中已滿是情欲的淡紅之色。
“以築基之身扮作新婚女子,來騙我們上鈎,她哪里知道,這本就是我二人的謀劃。”
“釣人者,人恒釣之。”
周師妹說完這話,不去看已露出精赤上身的古師兄,只是抿著櫻唇,伸手去掀那花轎的簾子。
她早已用神識掃過那轎中的女子,那藏在紅綢之後的傾城俏臉,正合她的口味。
異變突起!
“啊!~”
識海忽地巨震,這周師妹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繼而一道火光自遠處極速破空而來,一個照面便將其身體包裹。
只半息間,周師妹便化作了一團灰燼。
隨即一道遁光飛掠而至,落在轎前,顯出一個嬌俏可人的少女身影來。
哪知,這少女落得太快,以至於和從轎中奔出的陳婉月,撞了個滿懷。
“星鈴兒!你,你......”
陳婉月余光看到那“古師兄”逃跑的遁光已經消失在天際,心中氣惱難平。
剛剛只要那“周師妹”再往前一步,便能落入她暗中布下的陣法,被她生擒活捉了。
這星鈴兒倒好,不由分說便瞬間殺滅了她,這下好了,那合歡邪宗的线索又斷了。
“嘻嘻,別擔心,那人身上已被我種下了神識印記,跑不掉的,通過他,我們還能一舉找到他們的老巢。”
星鈴兒擺了擺手,嬌美的小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
“剛剛那個,便算是你上次壞我好事的利息了。”
聽了這話,陳婉月倒也不好再同她置氣,她與這位出自星宮的築基弟子在半年前相識,當時,她也這麼為她“幫忙”殺滅了一個邪修,此間還真有些啞口無言了。
這次卻是星鈴兒先開口道。
“上次讓你試試星宮的養顏塑身丹,你果然又沒聽我的,你這樣呀,這里是永遠比不了蕊宮的。”
感受到對方那落在自己胸脯位置的目光,陳婉月只是一個激靈,只應道。
“那里太大有什麼好的。”
星鈴兒故作神秘地笑著。
“這是閨閣之樂,卻是不便與小月月你多說的。”
陳婉月以手扶額,搖了搖頭。
她知道這星宮風氣頗是開放,功法更以修士間的雙修為要訣。
是以常有弟子早早結為同修,有些弟子同修甚至有數位之多,這種同修不拘男女,那位蕊宮只怕便是這星鈴兒道友的同修了。
“不提這個了,鈴兒你切勿將那人跟丟了便好。”
星鈴兒沒理會她的嘟囔,只細細打量著眼前這位紅衣紅裙的美人。
她偷偷咽了口唾沫。
“嘻嘻,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