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清吧的老板和馮越是朋友，給樂隊留了一個隱蔽的卡座。江世珏挨著夏書賢坐，另一邊是馮越。

　　演出很是消耗體力，曹潤和廖文澤一坐下就開始點吃的，什麼炸雞、拌面、火腿，點了一大堆。

　　“書賢你餓嗎？要不要吃點什麼？”馮越不忘自己的老朋友。

　　“不餓。你們點就行，我看看酒。”夏書賢徑自拿過酒單，湊近燈光看了起來。

　　昏黃暄暖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曖昧又柔和。恍惚間江世珏又開始盯著他的臉看。

　　“夏老師是第一次來嗎？”坐在他對面的曹潤問。

　　“嗯。”

　　“那不如試試看這款carsick？”曹潤伸出手，在酒單上指了一下。

　　“carsick？”夏書賢饒有興趣地跟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我記得你們最後的那首歌就是這個名字。”

　　一旁的廖文澤也搭話了：“是啊。這酒就是這邊的老板去聽完我們現場後得出的靈感，現在都快成店里的招牌了。”

　　“那就這個吧。”

　　夏書賢爽快地定下了。

　　江世珏沒看酒單，給自己點了一杯麥卡倫18。

　　“還得是江少，次次來都喝純的，對我的創意絲毫不感興趣。”老板在一旁調侃他。

　　“嗐，那不是喝不了甜的嘛。”他無所謂地笑笑。

　　老板跟樂隊的成員都很熟，毫不客氣地揶揄他：“那是少爺生活太甜蜜了，不需要更多糖分。”

　　“我可沒有！”江世珏一挑眉，“我的苦你不知道罷了。”

　　“你苦？你看看門口那大G，好意思說這話嗎！”老板笑了起來。

　　“我當然苦，眾生皆苦，我不是眾生嗎？”

　　欲望之苦，心動之苦，他日夜煎熬。

　　眾人都被他倆的拌嘴逗笑了，夏書賢也在笑。

　　罷了罷了，他要是能多笑笑，我苦點就苦點，沒關系。江世珏無奈地想。

　　酒和吃的都上來了，廖文澤和曹潤根本顧不上說話，開始埋頭吃飯。姚星瀾是個酒鬼，最愛開一瓶白葡萄酒配西班牙火腿。

　　而馮越則是一直在和夏書賢敘舊，酒也沒喝兩口，根本不給江世珏插話的機會。

　　江世珏就在夏書賢旁邊坐著，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威士忌。烈酒穿過喉嚨，滑入他的胃里，有些火辣辣的。

　　他的意識和四肢都在灼燒，只是坐在夏書賢身邊，只是挨著這個人，他就已經神志模糊了。

　　再這麼下去，他都要懷疑夏書賢是對自己施了什麼迷魂咒，讓他被迷得神魂顛倒，就像那只被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可憐的湯姆貓。

　　而夏書賢本人一副毫無知覺的樣子，他嘗了一口手里的雞尾酒，眼睛微微一亮。

　　“怎麼樣，好喝吧？”看到他的表情，馮越在一旁問。

　　夏書賢點點頭：“好喝，挺烈的，層次很豐富，味道很上頭。”

　　江世珏看著他，鬼使神差地來了句：“我能嘗一口嗎？”

　　對面的曹潤好巧不巧吃完了拌面，邊擦嘴邊抬起頭，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哥，你不是不喝雞尾酒的嗎？怎麼突然就感興趣了？”

　　呵，面好吃嗎？要不要多吃一碗？

　　江世珏掩飾住緊張，靠在沙發里，慢悠悠地說：“書賢品味好，他覺得好喝那一定很好喝。我有點好奇而已。”

　　他話音剛落，夏書賢就拿著酒杯遞到了他面前。

　　“你嘗一口？”他淺淺笑著，看著江世珏。

　　江世珏頓了頓，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腕，低頭湊過去，就著他手的姿勢喝了一口。

　　很烈，苦甜平衡，又有煙熏的木香。確實上頭。

　　夏書賢收回手，將酒杯放回到桌上，問：“如何？”

　　“味道很好，我也喜歡。”江世珏看著他的側臉說。

　　這時，馮越接了個電話。

　　“走到最里頭，左手邊那個卡座。”

　　好像是什麼人要來。

　　也就半分鍾，聽到皮鞋觸地的聲音，江世珏回過頭，看到穿著白襯衫和西褲、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徐嘉林，捧著一束紅如烈焰的玫瑰，正向他們走來。

　　傻逼，夏書賢不喜歡紅玫瑰，他喜歡郁金香。

　　以及，我現在開除馮越還來得及嗎？

　　江世珏的腦中只有這麼兩個想法。

　　因為他回頭的動作，夏書賢也跟著看過去。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世珏覺得他面色不太好。

　　“書賢，嘉林說他今天剛回國，想給你個驚喜。”馮越笑眯眯地解釋。

　　徐嘉林在江世珏旁邊站定，兩人的目光瞬間交匯。

　　“喲，徐嘉林，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江世珏挑挑眉問。

　　他覺得很奇怪，以他和徐嘉林超過十年的交情，這人回國第一時間沒有聯系他，反而去聯系夏書賢的朋友？

　　而且徐嘉林分明是知道他和馮越在一個樂隊里，為什麼要舍近求遠？

　　徐嘉林的目光在他和夏書賢之間來回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說：“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他媽不接。”

　　他什麼時候打過電話？江世珏不由坐直了些。

　　然而徐嘉林並沒有跟他糾纏這個事情的意思，只是將花越過沒有眼色還不讓開的江世珏，遞給夏書賢。

　　“書賢，能和你說幾句嗎？”他放低姿態問。

　　只是這一句話，江世珏就意識到，這兩人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卡座里所有人都意識到有些不對，目光都落在夏書賢身上。除了姚星瀾，他在看江世珏。

　　夏書賢沉默了一下，站起身來。

　　他沒有接過花，而是說：“去外邊吧。”

　　江世珏不得不起身，讓夏書賢從卡座出去。夏書賢一直微微垂著眼，沒看他，也沒看徐嘉林。

　　目送兩道白色的背影往後院走去，他一晚上的喜悅一掃而空，心里煩悶不已。

　　拿出手機翻了翻未接來電，果然有徐嘉林的。

　　兩個是昨天下午的，看時間點，那會兒他大概正對著夏書賢的性愛視頻自慰。

　　還有兩個是今天晚上的，就在他去車上偷偷噴香水的時候。

　　這兩天他的手機靜音了，徐嘉林的電話號碼他都背得出來，所以也沒存，大概是心思都在夏書賢身上，根本沒有注意。

　　不過徐嘉林向來都喜歡發微信，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打電話。

　　江世珏將手機鎖屏，抓起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扔下一句“出去抽煙”就往後院走去。

　　清吧在一座小洋房里，自帶一個小後院，吧台和前面的卡座都看不到。而且老板一般不對客人開放，但熟人倒是可以自由進出。

　　小院里有一處木制隔檔，江世珏手指夾著一支煙，站在後面，正好能聽道徐嘉林和夏書賢的對話。

　　“書賢，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不會再犯了，我會改的。”

　　“我們已經分手了，你還要我說多少次？徐嘉林你別再來糾纏我了！我說過那是我的底线，我不會原諒的。”

　　徐嘉林似是十分急切：“我當時真的只是有點上頭……書賢，我是愛你的，我是真心的！”

　　“我沒有否認過你的真心，但我們不合適。徐嘉林，你想要玩的那些我受不了，你找別人去玩，別再纏著我不放了。”夏書賢的聲音異常冷硬。

　　“我沒有想玩那些，我只是……”

　　“只是什麼？”夏書賢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你提出的一切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盡力滿足你。但你太過分了！”

　　“書賢，我平時對你還不夠好嗎？你何必一直揪著那一件事情不放？”

　　夏書賢似乎沒有耐心再和徐嘉林耗下去，他的語速都變快了：“那件事就是過不去，我們早就結束了。徐嘉林你別再來找我了！”

　　兩人似乎在拉拉扯扯，格擋後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書賢，別鬧了，我們和好行不行？”

　　“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他媽放開我，徐嘉林！你放開……”

　　江世珏站不住了，轉身繞過隔板，看到徐嘉林正抓著夏書賢的手腕，玫瑰花被扔在一邊，而夏書賢不斷在掙扎。

　　深吸一口煙，他把燃盡的煙蒂扔到腳下碾了碾，開口說：“你倆干嘛呢？”

　　看到他出現，兩人都停住動作。

　　徐嘉林像是被打斷了好事一樣凶狠地盯著他，而夏書賢低著頭不語，想從徐嘉林手中抽回手腕，但被徐嘉林死死扼住不放手。

　　江世珏走過去，抓住徐嘉林的手腕，用了點力道扯了下。

　　“吵架啦？吵架也好好說，別動手啊。”

　　徐嘉林有些惱怒地看著他，終於松開了手。

　　江世珏看到夏書賢的手腕都被抓紅了，像視頻里那樣，他的皮膚很容易紅。

　　他的左手手腕內側紋了兩行法文，此時青色紅色交混在一起，如同受到凌虐一般。

　　徐嘉林甩開江世珏的手，對夏書賢說：“我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說完怒氣衝衝地頭也不回就走了。

　　夏書賢站在昏暗的燈光下，始終垂眸不作聲。

　　江世珏靠近他，拉起他的手腕，拇指輕輕撫過那紅印。

　　“疼嗎？”

　　夏書賢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移開視线，搖了搖頭，然後抽回自己的手。

　　他靜了一會兒，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低聲問：“要出去走走嗎？”

　　過了幾秒，夏書賢輕輕吐出一口氣：“好。”

　　他給馮越發了微信，說夏書賢和徐嘉林分手了，以後別再搭理徐嘉林，然後說了送夏書賢回家。

　　5月末的海市，夜晚也有微微的熱意。

　　江世珏和夏書賢之間保持著一臂的距離，並排走在街上。

　　由於是周五的晚上，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街上有不少年輕時髦的男女，有的已經喝多了，有的正在奔赴燈紅酒綠的路上。

　　一點點微風剛剛好，吹得夏書賢的發絲往後飄去，柔柔軟軟的，帶著草木味的香氣。

　　“什麼時候分手的？”江世珏率先打破沉默。

　　夏書賢慢慢踱著步子，片刻後才輕聲說：“半年前。”

　　江世珏有些驚訝：“這麼久了？”

　　“嗯。”

　　難怪，視頻里的夏書賢還是黑色頭發，不是現在的栗棕色。

　　所以那些是庫存，不是近期的。

　　徐嘉林真他媽不是東西，分手了還把人的性愛視頻網上傳。

　　江世珏心里驟然升起一團怒火。

　　“可以問問是什麼原因嗎？”

　　夏書賢沉默了。

　　見他久久不語，江世珏立馬接道：“不想說也沒關系，本來就是個人隱私。既然分手了就別多想了。”

　　夏書賢停下腳步，站在一棵樹下的陰影里，他始終低垂著眼，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他開口說：“他打我。”

　　聲音有些滯澀。

　　“什麼？”江世珏壓低了嗓音，驚怒中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夏書賢深吸了一口氣，有些難堪地小聲說：“他……想玩一些SM的東西，我一開始想讓他開心，也就，配合。後來吃不消，他又不願意停下來，就……打我，好幾次……所以我才一定要和他分手。”

　　江世珏不知道的是有段時間夏書賢身上一直帶著傷，半邊臉都被打出了淤青。

　　徐嘉林艹你……！江世珏瞬間怒火中燒又心疼得整個胸腔都在發痛，呼出的氣都是抖的。他的拳頭握得很緊，手背上青筋畢露。

　　或許是長久的沉默讓夏書賢誤會了，他低下頭輕輕說：“對不起啊，和你說這些……你是不是覺得……”

　　沒等他說完，江世珏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去抱住了他。

　　夏書賢骨架小，體格又比較清瘦，此刻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里，寬闊的肩背擋開了所有投射下來的昏黃的光线。夏書賢被籠罩在他的懷抱中。

　　但夏書賢沒有推開他。

　　過了一會兒，他感到夏書賢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肩膀在微微顫抖著。

　　然後他胸口的皮膚上滴落了溫熱的液體，一直往下淌，流進了他的背心里。

　　夏書賢在哭，在他的懷里哭。

　　江世珏嘆了口氣，將人抱得更緊了。

　　一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江世珏壓抑著暴怒的情緒，用最溫柔的語調在他耳邊說：“都過去了。沒事的……”

　　徐嘉林，這麼漂亮這麼好的一個人，你都不會疼。那就我來疼。

　　江二少迅速開展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