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小姐,酒不貪杯
梁聞遠在桌子上的煙盒里敲出一支煙,旁邊人緊忙掏出火機遞到他跟前。
他眼神依舊在那根煙上,絲毫沒分給別人半分。
“咔噠”一聲,火苗驟然亮在眼前,他眉眼上都沾染上幾分火光。
青色煙霧自眼前升騰,最終在半空中與光线融合在一起,明明滅滅引人窺探其中事物。
一點猩紅在他指尖被拈來拈去,卻沒再吸的意思,只是拿在手里把玩,梁聞遠眼皮耷拉著,神色漠然盯著那根煙:“今天在場的不止有咱們,盡量少抽煙。”
時文茵沒理解他這句話什麼意思,正疑惑著,屋里的人就有意無意的看向她。
她心里一顫:因為有我這個女人?
梁聞遠闖進她的余光,她低垂著眉眼正想著要怎麼回答,就看見那位梁總什麼眼神也沒給她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梁聞遠把煙扔在桌上,身子斜靠在原木椅背上,抬起那骨節分明卻有力量的手往空中做了一個半圓的手勢,語氣帶著命令意味:“大家都坐。”
這句話一出口,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拿不准這位爺的意思,可也不敢說些什麼。
傅慕寒看見這一幕,緊蹙著眉,他不知道梁聞遠打了什麼主意,但也給了時文茵回應,讓她放寬心。
兩人之間也只不過相隔了傅慕寒一人而已,按理來說她不應該坐在這個位子上,今天全是沾了傅慕寒的光罷了。
時文茵心里打著鼓,表面沒表現出來什麼,但畢竟年輕,有些動作逃不出別人的眼。
梁聞遠瞧了時文茵一眼,看著時文茵強裝著鎮定的模樣,語氣稍微和緩:“大家別拘著,今天就一普通飯局,主要是想讓大家碰個面兒,別到時候連人也不認識,下了臉面就不好了。”
這話一出,屋里的氣氛活躍了不少。
眾人一杯一杯的敬著梁聞遠,梁聞遠也來者不拒,一杯一杯灌著。
交談間隙,時文茵借著茶杯的遮擋時不時的往梁聞遠那兒看去。
許是喝酒喝的太急,他臉上染上一抹紅暈,眼角都帶著緋色,給那生人勿進的氣場上了一層暖色,整個人看起來沒那麼冷冰冰。
熱茶惹出的水霧在時文茵眼前晃,她上下滾了滾喉嚨,仔細描摹梁聞遠那張無可挑剔的臉,最後視线落在那薄唇上。
視线一晃被人看個仔細,梁聞遠停了話語順著視线往她這邊看來,斜睨著的眸光帶著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兩人之間蒙上一層紗。
時文茵一哽,視线相撞時,連忙轉移視线看向別處。
屋子里始終沒煙味,在座的人都將煙盒和打火機收了起來。
時文茵局促地坐在位子上,跟著傅慕寒敬酒,大大小小的老板沒敢讓時文茵多喝,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那位爺可能是看上這位姑娘了,誰都惹不起那位爺啊。
可酒過三巡總有些不怕死的,就比如那位李總。
李總酒氣熏天,早已經喝的臉紅脖子粗,顫顫巍巍地端著酒杯站起來,走到時文茵跟傅慕寒的中間,踉蹌著扶著時文茵得椅背,把時文茵卡在了座位上。
“時小姐,能成為傅慕寒的愛徒不容易啊,能成為他得力干將的那必然是能成大器的人,這杯酒就當咱們交朋友了,不能不喝啊。”
在遠處被敬酒的傅慕寒在一旁干著急,想替時文茵解圍,奈何一杯接著一杯,自顧不暇。
時文茵其實沒少參加酒局,但那時候她就打個醬油,沒喝過多少酒。今天她喝的夠多的了,臉頰有些泛紅,被酒氣逼得眼角蓄滿了清淚。
這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有些坐立不安,最後狠了狠心,正想端起那杯酒喝下去的時候。
一只手驀地蓋在了時文茵端起的酒杯上。
那只手很漂亮,骨根連著手腕,青筋若隱若現,通透雪白指尖泛著紅暈。
時文茵驚的一轉頭,就瞧見梁聞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自己旁邊,此時正側臉笑看著自己。
梁聞遠喝酒不上臉,面色只是有些紅暈而已,黑而不見底的瞳孔里倒映出時文茵的模樣,鼻梁因為燈光在一側投下片陰影,左眼皮上偏左的那顆小痣在黑發里若隱若現。
許是因為喝酒,聲音又染上一層醉意,這下更顯成熟,“時小姐,酒不貪杯。”
屋里熱鬧的氣氛也隨著梁聞遠的話音慢慢冷了下來,她望著梁聞遠那雙深邃的眸子,那璨若星河的眸子此時低低沉沉像是漾著一層霧,那霧里有她,可她實在是猜不透這人的心思。
攸地,時文茵覺得屋里的燈光亮的晃眼,復而梁聞遠剩下的話,一字一字的晃進時文茵心里,烙在了上邊。
“這杯酒梁某替你喝了。”
怕冷就不要穿那麼薄。
自梁聞遠接過那杯酒之後,直至酒宴散席都沒人再敢讓她喝一杯酒。
末了,飯局結束時,時文茵穿著大衣站在傅慕寒車旁等他。
時文茵雙手插兜,把半張小臉深深埋在圍巾里,只露出來那雙濕漉漉的杏眼看著地上的石子,用腳尖將它埋進土里,不露出半分。
晚風似有若無的刮過來,帶來凜冽的清香,時文茵抽了兩下鼻子,這味道很熟悉。
時文茵用那不太靈光的腦袋瓜回想著這味道,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梁聞遠衣服上的味道。
她又想起什麼,將圍巾扒下來一點,去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剛嗅了兩下,一道聲音傳進時文茵的耳朵,“喜歡這味道?”
時文茵被嚇了一跳,她抬頭循著聲音看向自己的正前方,梁聞遠站在她不遠處,瞧著她。
回想起飯局上的那一幕,時文茵有些心猿意馬,許是酒醉壯人膽,她接了他這句話:“喜歡啊,你要送我嗎?”
不遠處的車燈打在了梁聞遠身上,整個人都被光裹挾著,發絲微微在風中晃動,白皙的臉此時更是無半點兒血絲。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窄腰寬肩,他似乎不怕冷,並沒添衣服,身上的西裝嚴絲合縫的貼合在他身上,一絲褶皺也無。
梁聞遠沒想到小姑娘能直白的說出來,他垂眸盯著某處一笑,復而抬頭站在原地細細打量時文茵。
女孩兒或是畏冷,將自己嚴嚴實實的拿大衣裹住,就連手也揣在了兜里。
梁聞遠瞧著時文茵身上的衣服微微皺眉,但很快恢復如常。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一道突兀的聲音傳進耳朵里。
“梁總,在酒局上人多眼雜沒機會跟您敘舊,招待不周,見諒見諒。”
時文茵聽到傅慕寒的聲音,眼神從梁聞遠身上挪開,往前跨步走到了傅慕寒旁邊,沒在執著於剛才那個問題。
梁聞遠眼眸微移,轉過身對著傅慕寒,並不似在酒局上那麼冷硬,臉上掛著笑,抬起胳膊,在傅慕寒肩膀上拍了兩下:“慕寒,你這就是見外了不是,這個項目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得多虧了你們,沒有你們光靠我也沒什麼用。”
傅慕寒皮笑肉不笑,剛要開口,梁聞遠繼而道:“過會兒坐我的車?”
“不了,找了代駕。”傅慕寒瞧著梁聞遠車前站著的那個女孩兒,扶了扶眼鏡。“看樣子梁總還有事情,就不勞煩梁總了。”
梁聞遠沒說話,微微點頭。
秋夜涼風總是在深夜出來作祟,吹的人頭皮發麻,冰冷刺骨。
時文茵往傅慕寒身後躲了躲,避開了那個風口。
梁聞遠剛想說什麼,兜里的手機震了起來,他微微挑眉,嘖了一聲,拿出手機放到耳旁,帶著散漫,懶懶地開口:“怎麼?”
傅慕寒瞧著那個被晾在一邊的女孩兒一眼,她也舉著手機,很識趣的拿口型說了一句:“我們先走,不打擾了。”
梁聞遠緩緩點頭,接著把手機放在左肩,用腦袋夾著手機,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脫了下來。
這一動作牽扯著襯衣更加貼近上身,鼓囊囊的胸肌此刻快要把襯衣撐爆了,時文茵變得不自在,轉而低頭不再看向梁聞遠。
時文茵剛把腦袋放空,便覺身上一沉,夾雜著那股香,繞在自己周遭,連那風都被周遭的香氣隔絕在外。
時文茵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梁聞遠把手機拿的離遠了些,開口道:“怕冷就不要穿那麼單薄。”
時文茵瞧了瞧身上那件黑西裝外套,因為醉酒紅暈攀臉,清冷帶著一絲俏皮,那雙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梁聞遠,霧蒙蒙的眸子蒙了層水汽,沒出聲。
梁聞遠那似醇酒的綿遠而又沉穩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只不過這次是對著電話講:“很想我?有多想?”
梁聞遠說完,沒再留戀半分,快步走到了自己車前,抬手摟上了那在車前站著的女孩兒的細腰上,進了車里。
明明距離不近,周圍還亂糟糟的,亂七八糟的聲音全倒灌進了她耳朵里,可時文茵還是聽到了梁聞遠說的那最後一句話。
“寶貝兒,下次在車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