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滿懷
這次飯局的意圖很簡單,無非就是替父輩籠絡感情,同一陣營自不能有離間之心。
局上的氛圍很是輕松,可梁聞遠卻像是心里放著什麼事一樣,時不時的就要朝窗外看看。
祁景注意到,戳戳他的胳膊肘壓低聲音:“有事?”
梁聞遠微搖頭,他垂眸看了一眼從未亮起的手機。
“等電話呢?”祁景一語道破。
夜色已深,玻璃上有了道道水痕,霓虹燈不時閃過,襯得窗外景色光怪陸離。
時文茵自午後離開便再沒了一點訊息,已過午夜,她一通電話都沒打過來。
趁著席間熱鬧,梁聞遠出去給她打了電話,顯示的是無人接聽,那會兒還早,梁聞遠還沒多想什麼,可如今就算是回家也應該回個電話才是。
梁聞遠眉宇間又擰緊幾分,嘴角平直,似乎有些煩躁:“嗯。”
祁景這下了然,不用猜也是在等時文茵的電話。
他自顧自點點頭:“我問問蘇棉。”
蘇棉的電話很快撥通,祁景說了幾句話後問道:“今天和茵姐聯系了嗎?棉棉。”
蘇棉剛在睡夢中驚醒,說話含含糊糊:“茵茵嗎?今天下午逛商場看到她在一家咖啡店和人說話,我看她在忙就沒去打擾。”
祁景:“之後見過嗎?”
梁聞遠臉色愈加難看,指尖敲擊桌面的頻率越來越緩慢,發出的聲音卻越來越響。
“之後……之後?”蘇棉聲音清亮幾分:“之後從商場出來之後就見到茵茵離開了,我剛要打招呼她就上了一輛出租車走了,沒來得及。”
梁聞遠聽完蘇棉說的話猛一起身,椅子與木質地板發出劇烈摩擦,刺耳的聲響將這屋內的熱鬧撕的一干二淨,所有人都看響他。
連連詢問道:“出什麼事了?”
“怎麼了這是。”
陸曦被他嚇了一跳,梁聞遠緊擰著雙眉,手臂上的青筋微微鼓起,看起來十分不耐。她站起身:“哥,你去干嘛?!”
他抓起手機,頭也不回的囑咐葉硯初:“硯初,一會兒把陸曦給我送回家。”
葉硯初答了一聲,拽住要跟著走的陸曦:“珞珞,你干嘛去?”
陸曦氣鼓鼓:“我去找我哥,我要跟著他。”
蘇棉聽著電話那端亂糟糟的話語聲,突然意識到什麼,小聲問道:“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祁景跟著梁聞遠起身,不欲與她多說,便哄道:“沒什麼,就是在喝酒,你早點兒睡覺,明天接你玩兒。”
祁景追下樓的時候,梁聞遠已經揚長而去,留下的只有響徹天際的引擎轟鳴聲。
“操,倒是等等我啊。”祁景低罵一聲。
一時之間,屋里的人都追了下來,陸曦一把拽住祁景的胳膊:“我哥干嘛去了?”
祁景看了眼身後的人,朝葉硯初使了個眼色,說道:“沒什麼,就是去找個人而已,聽你哥的話早點兒回家。”
陸曦被葉硯初圈在懷里,著急的有些想哭:“可……可這大半夜的,我不放心他。”
祁景被陸曦鬧得頭疼,心里不免罵了梁聞遠幾句。
“找人?這不是現成的人在這兒呢嗎?”沈梁楨走到陸曦跟前:“別哭了,上車找人。”
一輛輛汽車猶如鋼鐵巨獸匍匐在地面,發動機聲浪如同巨獸般的嘶吼,車燈霎時亮起,將這黑夜撕破一道口子。
只一瞬間,所有車輛衝進黑幕,隱沒在這無邊的黑夜里。
梁聞遠這邊剛掛斷李念地電話,祁景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說。梁聞遠,梁大哥,下次能不能帶我一起走?珞珞快哭死我了。”祁景在那邊抱怨,“你是要往哪兒去?”
梁聞遠還是如往日那般沉穩:“李念去調監控了,我先找找看。”
祁景無奈:“大哥,你要不要那麼敏感,或許就是茵姐手機沒電或者忘記給你打電話了呢?”
梁聞遠手肘撐在車門,手指摩挲著下唇,凌厲的眼神注視著前方的紅燈:“不能,她不會。”
“那好,你告訴我你要去的幾個地方,我們先過去。”
梁聞遠隨口報了幾個時文茵經常去的地方給他,綠燈亮起,油門踩到底衝過路口。
祁景幾個人把梁聞遠說到的那幾個地方全找了個遍,沒看見時文茵的身影。
梁聞遠聽著祁景的話拐過幾個路口,將車開進小巷。
車緩緩停下,梁聞遠注視著那條望不見盡頭的來路,深邃的眸子里泛著車頂燈映進來的微弱燈光。
他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方向盤,心跳聲在這逼仄的空間內尤為明顯。
柳姨這兒是他能想到的最後一個地方。
“聽見我說的話了嗎?”祁景問,“還要去哪兒啊?”
他的話打斷梁聞遠的神思,梁聞遠淡淡回道:“一會兒找李念,我去個地方。”
梁聞遠帶上車門,加快腳步往里走。
須臾走到柳姨門前,抬起手遲疑片刻敲響。
“吱呀”一聲,柳姨探出身來一看梁聞遠站在門前便調笑道:“今天是怎麼了?你倆還分開來。”
梁聞遠眉心一跳,問道:“柳姨,茵茵來過這兒?”
柳姨一眼便看出梁聞遠有事,眉間微蹙:“她那會兒來了一趟,找我說了說話,怎麼了?”
柳姨把門敞開,一把攥住梁聞遠的手腕,有些急:“你倆吵架了?”
梁聞遠哄著柳姨,笑意不達眼底:“哪兒有,我們倆好著呢。”
柳姨心思縝密,怎麼會輕信他:“胡說,要是沒吵架,茵茵能哭?”
梁聞遠一把攥住柳姨的手腕:“哭了?”
柳姨還未答話,手機便響了起來。
“喂,梁總,時小姐……時小姐現在……”李念說的吞吞吐吐,磕磕絆絆。
梁聞遠“嘖”一聲,更加煩躁:“說話!”
“時小姐……現在,在海邊。”李念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沒了什麼聲音。
周身的血猛地衝上頭頂,撞得他頭暈眼花,四肢發涼,體溫仿佛在慢慢流失。
心髒在胸腔內胡亂的撞,整具身體如墜冰窟那般發寒。
梁聞遠雙腿一軟,手臂撐在牆上躬身大口呼吸著,背後汗如雨下。
“聞遠這是怎麼了?”柳姨有些驚慌失措的扶住梁聞遠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沒事,柳姨我有些事,改天再來看您。”
他拍了拍柳姨的手,轉身跑向巷外。
一路疾馳,連闖數道紅燈,汽車像是被激怒的野獸,在鬧市里穿梭而過。
寒冬之際,海濱大道上的夜風似乎格外狂,風聲呼嘯,連發動機的聲浪都掩蓋不住。
很快,梁聞遠與祁景他們匯合,一眾豪車在海濱大道上疾馳,車笛聲接連響起,你追我趕。
到達地點,梁聞遠熄火下車,帶上車門的力道震得整輛車都在晃。
祁景一把拉要走的梁聞遠,喊道:“你先別慌,地方太大,我們分開找。”
梁聞遠一絲不苟的發絲風吹得凌亂,早沒了往日的分寸。
祁景隨手指了指眼前的地方,“我和沈梁楨去那邊,你和硯初去那……”
邊字沒出口,他震驚得喊道:“哎呦我操,梁聞遠,快……快看那兒,是不是……是不是茵姐。”
梁聞遠此刻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悶著情緒往祁景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一眼,就此定格。
遠處燈塔掃過一束白光,只見不遠處的海灘上佇立一人。
梁聞遠本就橫衝直撞的熱血在此刻更加沸騰,手臂發著抖,眼底似乎有了些光。
他怔愣片刻,少頃踏著陡峭的堤岸,深一腳淺一腳往那邊跑,說狼狽不堪也不為過。
凜冬之夜,風像是刀刃那般在人身上拍打。
時文茵消瘦的身形在這廣袤無垠的海灘上顯得渺小。
白皙的臉蛋此刻被凍得通紅,眼角微紅,出門化得淡妝也早已被淚水衝散。
從柳姨那兒出來,時文茵心里還是煩悶,便隨便叫了輛車漫無目的的在城市內晃,誰承想這走走停停來了海邊。
她靜靜看著海面結下的厚厚冰層,腦海里一幀幀播放今天發生的所有的故事。
現在細想想,到如今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在被動發生,自己沒有主動選擇的權利,也沒有去爭取的機會。
海面廣闊,可深陷漩渦。
她將凌亂的發絲掖到耳後,腦海里的畫面最後定格在梁聞遠身上。
時文茵想,她回去應該要給梁聞遠一個擁抱,一個親吻。
感謝他讓自己感受到了那為數不多的上心和愛。
哪怕只有一絲。
時間太晚,燈光太暗。
時文茵跺跺腳想要回去,可轉身的那一刹那,躲閃不及就與來人撞了個滿懷。
刹那熟悉的香氣裹住自己,她撞在寬闊的胸膛,被人緊緊地抱住。
有力的臂膀完全將自己圈在懷里動彈不得,仿佛是要將自己揉進骨血那般。
時文茵一驚被撞的連連退步,她站穩似是疑惑,仰著脖頸說:“你怎麼在這兒?”
梁聞遠將臉埋在她的肩上,濕熱的呼吸打在她的頸窩,呼吸急促,渾身肌肉緊繃,不停的重復:“讓我抱一會兒,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高熱的體溫隔著厚厚的棉衣竟也能傳到她的肌膚上,狂跳的心髒透過衣服重重的拍在她的胸膛。
時文茵摟住他的後腰,安靜地站在原地抱著梁聞遠,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嗯,抱吧,本來就是讓你抱的。”
梁聞遠聞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勒的時文茵細腰有些發痛,可她沒出聲。
梁聞遠的心跳趨於平緩,漸漸與她的心跳共振。
凌冽寒風颯颯作響,堤岸上的人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兩人,誰都沒說話。
不知是誰打破了這安靜氛圍:“那人誰啊?能讓梁聞遠這樣。”
沈梁楨想起局上梁聞遠那個樣子,笑的蔫壞:“還能是誰,讓他栽了的人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