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衝突
因為聞愈的證件,他們順利通關,駛進主城。
闊別六年,這里沒有太大變化。
蘇葦經過一路休息,狀態好了許多。
下車前易媗給蘇葦講了一些她大學和瑞宣相處的事,讓他知道瑞宣是一個善良,真誠又通情達理的人。
聞愈全程保持沉默。
到達瑞宣給的地址,聞愈和易媗通過後視鏡對上視线,他點頭示意他們下車。
聞愈坐在車里,看著瑞宣一路小跑迎接易媗,順便給自己丟了個眼神就算打過招呼。
他見到易媗非常興奮,克制住自己沒有做太大動作,和她對視笑了笑,保持一定距離和蘇葦打了個招呼。
瑞宣是一個很有親和力和共情力的人,在聊天過程中,蘇葦漸漸敞開心扉,訴說他的遭遇和一直以來的負面情緒,易媗安靜在一旁陪同。
從瑞宣那里出來,已經是晚上七點,易媗有些驚訝聞愈還坐在駕駛位。
她打開終端搜索酒店,蘇葦看到顯示的價格不禁咂舌,一臉擔憂地看易媗,“易媗姐,這里有沒有公共休息室之類的地方?”
主城的物價是他難以想象的高,最便宜的酒店一晚就要花掉邊城大多數人一周的收入。
易媗聽得心酸,這種地方只有邊城才有,主城的人不會無家可歸,也不會沒錢住酒店。
她拍拍蘇葦的肩示意寬心,“別擔心,我帶了一些錢。”
如果花光她的積蓄,酒店也是可以住一陣子的,但要是有更好的選擇,她不想付出這麼大代價。
聞愈這幾年在主城和邊城兩頭跑,對於兩地的經濟水平和物價再清楚不過。
他們如果要長期留在主城,光酒店費用就是一筆大額開支,主城中心區甚至沒有提供租房,在城郊租房需每天開車五小時往返。
雖然聞愈致力於降低存在感當透明人,但這時候有說話的必要。
“我在附近有一套房子空著,你們可以去住。”
陡然發話的alpha讓蘇葦情不自禁地緊繃身體,但似乎可以忍受。
易媗姐說過,這個人是軍人。
蘇葦在軍營待過一段時間,他對軍人是有情懷的。
易媗環著蘇葦的肩膀輕撫安慰,此時能有解決住宿的辦法,她欣然接受,“好啊,謝謝你。”
房子距離瑞宣工作室一刻鍾車程,聞愈帶他們找到地方,告知開門密碼。
聞愈要回軍隊,臨走前添加了易媗的聯系方式,告知她離城提前通知他。
易媗和蘇葦住進聞愈的房子,房間精裝修過,客房足夠他們一人一間。
每天做完診療,易媗就帶著蘇葦逛主城,去她讀書時候愛去的地方。
他對主城很新奇,這里的一切全然不同於邊城,華麗又精致,和插畫里的一樣。
“如果把這里三分之一的好分給邊城,大家該多幸福啊。”蘇葦感嘆。
易媗無數次和他一樣期盼過,如果主城能分哪怕一小部分資源給邊城多好。
可是他們不會,不僅以少量的人口占著大部分資源,還要讓邊城人心甘情願做炮灰守衛他們的地盤。
從灰撲撲的邊城到主城讀書,易媗每一天都在感受落差,她憤恨,她不平,從沒想過要留在這里。
蘇葦的狀態越來越好,在易媗的陪同下,已經能夠適應出入公共場合。
易媗決定帶他去餐廳吃個飯。
蘇葦因腿部殘疾走路姿勢異於常人,一進門就吸引了一些視线。
他瑟縮著想躲,易媗扶著他,側身擋過一部分目光。
剛落座,一個職業裝打扮的男beta自來熟地坐到易媗對面,嬉皮笑臉地作驚訝狀,“易媗啊?好久不見!”
易媗不認識這個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是黃安源,你的同班同學。”他自報名號。
還是想不起這個人。
易媗在大學時期也能算個名人,因為她這種在星雅學院讀書的邊城人是極少數,主城人總是對他們這種人又新奇又鄙夷。
不管他是誰,易媗的同班同學里沒有與她交好的。
她興致缺缺,並不想和他敘舊。
那人不管易媗何種反應,一個人自說自話,“你留在主城了啊?竟然能搞到主城戶籍,厲害!有本事!”
他眼神曖昧地在易媗和蘇葦之間來回打量,“這個,”他指指蘇葦,擠眉弄眼,突然夸張大笑,“你的omega?哈哈哈哈,難怪你能搞到主城戶籍。”
言下之意,蘇葦這種殘疾人沒人要,被她撿漏。
易媗瞬間冒火,手里的杯子就要揚出去。
可突然蘇葦驚恐地劇烈顫抖起來,他發出氣聲怪叫,手不受控地痙攣打自己,眼淚糊了一臉。
易媗趕緊抱住他,抓他的手不讓他傷到自己,目眥盡裂地衝黃安源吼:“滾!”
黃安源笑得停不下來,嘴里更陰陽怪氣,“哈哈哈哈哈,他還有病,白送都沒人跟你搶,哈哈哈哈。”
易媗有過很多次被主城人嘲笑戲弄的經歷,但從來沒有超過這一次,她想讓眼前這個人去死。
聞愈放下手里的餐具。
他只是平常地在這里用餐,恰巧看到易媗和蘇葦,本來沒打算打招呼,但這個黃安源實在礙眼。
聞愈上前搭住黃安源的肩,猛地往後一拉。
黃安源正是半站不站的姿勢,一受力,身體往後坐下去,臀部擦著座椅邊緣往地上倒,身體懟著椅子後移,撞倒後桌,還未收拾的餐具和食物殘渣倒了一地,所有人聞聲朝這邊看過來,黃安源仰躺在地上,一身狼狽。
“我只是想扶你坐下,你怎麼沒坐穩?”聞愈狀作無辜地說,並沒有要扶他起來的意思。
黃安源臉上一陣青紅,自己掙著爬起來,笑臉哈哈地打招呼,“是我自己不小心。聞愈,你也來這兒吃飯。”
“你認識我?”聞愈明知故問。
在星雅學院,多的是單方面認識他的人。
聞愈剛好是和易媗另一個極端的校園名人,有顯赫的家世,突出的能力和相貌,是不少人羨慕或奉承的對象。
黃安源接著賠笑,“認識,久聞大名。”
聞愈一副謙遜樣子,“過獎。校友現在哪里高就?”
“談不上高就,在文化宣傳中心做份閒職。”
“好去處。我和宋部長前段時間剛見過。”
“那有機會,還希望您替我多美言幾句。”
“好說。”
易媗抱著蘇葦安撫,聽著兩人一來一回。
黃安源不知道聞愈不是愛說場面話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和聞愈是舊識;哪怕是個陌生人,聞愈也不會對這種事袖手旁觀。
等到他哪天丟了飯碗都不明不白。
蘇葦情緒緩和之後,易媗半抱著他出去。出門的時候,正聽到餐廳經理找黃安源索要賠償,他又吵吵嚷嚷起來…
走出一段距離後,聞愈跟上來。
他看了一眼蘇葦的狀態。
蘇葦面無血色,眼睛驚恐睜著,嘴唇顫抖,不敢抬頭看人。
聞愈皺眉,“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
聞愈家族按照傳統將新年的午餐定為家宴,上百人聚在大廳里,聞愈被拉著喝了一輪又一輪的酒,不外乎是打探他的感情問題,要給他介紹omega。
聞其鞍在十米開外的地方和人寒暄,身邊站著他的現任伴侶,舉止優雅,大方得體,沒半點主城人口中經常評價邊城人的“小家子氣”。
所有人都認為他們相配。
那母親算什麼呢?
她明明是貴族的小女兒,而那時他父親還是聞家諸多小輩中默默無聞的一個。
母親借家族勢力幫他搏出一片天地,愛人卻在她病重時出軌,多年後除了他已經沒人記得現在的榮耀是沾了她的光。
家宴結束後各人回自己小家准備過年。
聞愈在休息室換下禮服,有人從外開門進來。正是聞其鞍。
他今年已經六十四歲,依然精神矍鑠,外人把這歸功於他找到一個好伴侶。
“小愈,今年回家過年吧。”聞其鞍放輕語氣半勸半求。
聞愈從獨立之後再沒有回家過年。
他徑自整理衣物,不為所動,“不了。”
聞其鞍的慈愛面具被聞愈的冷淡戳破,再演不下去父慈子孝那一掛,他怒道:“翅膀硬了,你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只要餐桌上有我不想見的人,我就絕不會回去。”
“所以是要我必須當鰥夫?活著的人不能往前看?”
“你們也就騙騙別人,我可是親眼看到你出軌。”
“出軌”這個詞嚴重刺激到聞其鞍,他仿佛不能接受如此沉重和肮髒的寓意加在他身上。
“我是你父親!難道我沒有重新愛上一個人的權力?”
“那我母親呢?!”
“是她不願意離婚!”
“你騙取了她的愛情,覺得愛過她一段時間後再離婚就是把感情還給她了;那我母親當初幫你做事業,你為何只把啟動資金還給她,怎麼不把你的事業清零?!沒有她你什麼都不是。你不過是自私,享受了好處又不想付出代價,把名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連二婚都要故意拖五年給自己搏個好名頭!”
聞愈從酒店出來,烏雲一層層疊交相映,陰沉的天像濃得化不開的水墨,雪紛紛揚揚落下,只是站了一會兒就沾滿一身。
他喝了酒,不方便開車,邁腿走進雪里。
門鈴響起,易媗正在和蘇葦准備新年晚餐,納悶誰會在新年當天上門呢?
易媗開門,門外站著一位身著職業裝的女beta,看見易媗開門露出標准笑容,“尊敬的住戶,今天新年,我司為您准備了一份禮物,祝您節日快樂!”
易媗機械地接過,感嘆她新年還在崗工作,剛准備道謝就捕捉到這位beta女士的目光,她悄悄往門內瞄了一眼。
自以為隱藏得很好,一抬頭看到易媗探究的眼神,beta女士被抓包,尷尬道歉,“不好意思女士。我記得這里的住戶是聞愈先生,我們的禮物是定制款,如果送錯就十分冒犯。不知道我有沒有走錯?”
易媗對beta女士微微笑了笑,“沒有走錯。謝謝。”
Beta女士放心,“不客氣,為您服務是我們的榮幸!請注意禮品需在二十四小時內拆開哦,有需要敬請聯系我們!”
送走物業,易媗把禮品放進櫥櫃,給聞愈發消息:
“物業送來一份新年禮品,說是私人訂制,需二十四小時內拆開。你要不要來一趟?”
她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告知聞愈,但不認為誰會不和家人團圓,而跑來拆物業送的禮物。
易媗和蘇葦准備好晚餐後才看到聞愈一小時前的回復,他回:“來。”
易媗驚訝地展了展眉。
“需要吃飯嗎?我們已經准備好了。”
“需要。等我十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