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條發育失敗的龍，你把我偷走也沒用的，他們本來就要把我賣掉，我很重的，你……”

　　“閉嘴。”

　　“哦。”被凶了之後小黑龍撇撇嘴，乖乖地閉上嘴巴，安靜了沒幾分鍾又開始絮絮叨叨地問“你要帶我去哪里？你會帶我回你的巢穴嗎？你會像他們那樣拔我的鱗片嗎，他們今天還切了我的角，可疼啦…”

　　許知野沒空回復好奇心旺盛的寶寶，夜半三更，本該處於沉睡中的森林此時卻熱鬧非凡，一人一龍在迷宮般的森林里匆匆趕路，背後是火光衝天的D類研究所，嘈雜的叫喊聲、警報聲此起彼伏，四處亂成一團。

　　穿過了無妄之森到達帝國都城，周圍萬籟俱寂，森林中央的研究所已經看不見了，只剩高高升起的灰煙能夠大致辨認它的方位。

　　許知野一路背著小黑龍跑到護城河邊，還沒等小黑龍說話就把他扔在地上，轉身往旁邊的樹林走去，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撕扯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兒，許知野拿著幾根削好的藤條回來，在小黑龍身上繞了幾圈，重新在小黑龍身前蹲下，把長出來的部分緊緊綁在自己的腰間。

　　綁緊之後用力扯了扯藤條確保不會松開，然後毫不猶豫地一頭扎進了烏黑冰冷的河流中。

　　雖然已經初春，但是夜半的氣溫依然很低，在水中泡著更是冰冷刺骨。

　　盡管龍是溫血動物，並且剛出生沒多久的寶寶體溫更是比常人高上不少，被小火爐一般的小黑龍緊緊貼著整個背部，許知野還是冷得直打哆嗦。

　　“你很冷嗎？一直在發抖。”小黑龍伸出掉了大半鱗片與粗糙黑皮的肉乎乎小手環住許知野的脖子，乖順地靠在他背上問。

　　“還好。”許知野咬緊顫抖的牙關，憑著腦海中的記憶往護城河的泄流孔游去。

　　“你好凶，剛剛把我扔在地上那麼用力，而且在樹林里跑那麼快，好多樹枝刮了我的臉，我都流血了。”小黑龍一邊說著，在背後悄悄亮起了鋒利的爪子靠近許知野脆弱的脖頸。

　　“對不起，太著急了，等到了地方會給你好好包扎的。”許知野強打起精神回答。

　　聽了身下人溫柔的道歉，小黑龍想，自己現在還沒有完全褪完皮，也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能力，暫且還需要依賴這個悄悄把自己從研究所偷出來的人，遂收回了手，又乖乖地把頭靠在肩上。

　　“好吧，那我原諒你了。”孩童清脆的聲音一本正經地模仿著大人的口吻說話，讓許知野不禁失笑。

　　小黑龍又繼續用他那小奶音慢吞吞地說道：“你這樣背著不覺得我的鱗片很刮嗎？他們都說我不像龍，鱗片很粗糙又不好看。每次帶我去做實驗的時候就把我關進籠子里面，那個籠子好髒還很臭，只有你會背我。要是我快點學會走路就好了，這樣你就不用這麼累，我也不用進籠子里面了……”

　　“好了，別說話了要進城了，外面可能有人巡邏。”許知野緩慢靠近高聳的城牆，扶著牆角一塊突出的磚塊稍作休息，側過臉嚴肅地低聲告知小黑龍，“等下我數一二三，就會潛進水里面，之前他們給你做過溺水實驗，你可以在水下呼吸的對不對？沒有露出水面之前你都要盡量憋住，千萬不要發出聲音，知道了嗎？”

　　雖然黑暗中看不見許知野嚴肅的面容，但是認真的語氣讓小黑龍也不禁重視起來，脖子上的小肉手臂默默收緊，低聲地回“知道了。”

　　“一、二、三！”

　　咕咚一聲，城牆腳下的黑影就沉到水里消失不見。漫漫長夜漸漸褪去，橙紅色的旭日爬上東邊天際，喚醒沉睡的城鎮。

　　高聳的城牆內第一班城際列車已經開始工作，第五街區的中央車站站台三三兩兩站著早起的人，他們大部分都要去往內城的有錢人家上工。

　　“哎，你聽說了嗎？昨天半夜緊急叫了消防隊出城了。”距離下一班車還有5分鍾，有人等得無聊了說起昨晚的失火。

　　“沒聽到聲音啊，你怎麼知道的。”一旁的人驚奇地反問道。

　　“我家那口子在軍隊食堂干活，軍隊的人每天天沒亮就要起來訓練，食堂半夜就要開始做准備了，今天一大早我家那口子回來說半夜把消防兵都叫起來了，好像說那個地方出事了。”

　　“那個地方？”

　　“就那怪物中心…”聲音謹慎地壓低。

　　轟隆隆的列車到站揚起一陣灰塵，閒聊的人暇不顧己地隨著人流擠進車廂，周圍的人都換上了麻木冷漠的面孔去往內城。

　　車窗外一些早起做生意的人也醒了，出來開門做准備。

　　沉睡的東部大陸在喧囂中醒來，外城如往日並無差別，沒人知道第八街區一棟高級住宅的18樓，在清晨時分悄悄住進了一只剛剛從人們口中諱若莫深的怪物中心逃出來的實驗體。

　　“抬手。”許知野面無表情地對著眼前倔強的小孩下命令，手腳利落地給他套上剛剛在星網買的草莓t恤和綠色西瓜短褲。

　　不知道是不是在水中浸泡的時間太長，小黑龍身上僅剩的幾塊鱗片與粗糙的硬質黑皮竟然完全褪去，尾巴也萎縮得如魚鰭一樣，現在只剩下額頭上的一對小小的犄角和背後可以折疊收起來的黑翼還能分辨出他不是一個四五歲的人類小孩。

　　“為什麼要用這塊布套住我，它磨著我很不舒服。”小黑龍不滿地扯著剛上身的衣物鼓起臉抱怨。

　　許知野把他的手從衣服上拉開，“這叫衣服，每個人都要穿衣服。”

　　“可是我又不是人。”

　　“那你不要穿好了，你跑出去立刻就會被抓起來送回實驗室，你忘了在實驗室里面他們怎麼對你的了嗎？”許知野無所謂地說。

　　小黑龍想起在冰冷的實驗台上被帶刺的鐐銬束縛著任人魚肉，小臉一瞬間慘白，乖乖放下手，“我穿衣服了，不要把我送回去。”說著還討好地用肉肉的臉頰貼著許知野的側臉，順勢環住他的脖子蹭了蹭。

　　“你不想回去的話，在這里要乖乖聽我的話知道嗎？”許知野佯裝嚴肅地說。

　　“知道啦，小許。”小黑龍回憶著研究所的其他人經常這樣喊眼前的人，他就會回頭或者跑過來，於是也自作聰明地在句末加上這個稱呼。

　　許知野伸手在肉嘟嘟的小臉上用力捏了捏，決定要好好教一下這個非人小生物一些人類社會的基本禮儀，“許知野，這是我名字，我比你大，你要叫我知野哥哥或者直接叫哥哥。”

　　“許、知、野。”小黑龍一字一頓地認真重復道，藍寶石般晶瑩剔透的眼睛透露著懵懂。

　　“是哥哥！我比你大，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許知野咬牙切齒地說道。

　　“哥、哥？”小黑龍疑惑地重復道，雖然不懂，但是覺得這兩個字念起來像在玩什麼發音游戲一樣很有意思，於是ge、ge、ge地說個不停。

　　“好了好了，以後就這樣叫我知道了嗎？”許知野粲然捏了捏肉肉的臉蛋。

　　“好哦，那我的名字是什麼，你叫我什麼呢？你都沒有叫過我！！”小黑龍歪了歪頭好奇地問，突然想到了這人從來沒有稱呼過自己激動地控訴道。

　　許知野皺眉，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小黑龍沒破殼前是疑似野生龍胚胎，破殼後是編號4125D級實驗體，現在自己把他帶出來了，合情合理也應該給他一個名字。

　　許知野仔細想了半天，小黑龍等得不耐煩了，抓著他的耳朵來回搖晃，“干嘛不說話呀，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淵述，你覺得怎麼樣？”

　　“淵、述。”小黑龍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一樣認真地重復，雖然他就是個孩子，但許知野還是覺得很神奇，自己居然撿了只小龍回家。

　　“對，聽研究所外出調查隊的人說你是在一個深淵里面被撿到的，當時他們經過的時候，深淵里一直傳來沉悶的回聲，他們搭小型飛機下去之後什麼生物都沒見到，只找到一個灰撲撲的龍蛋。所以你就叫淵述吧，怎麼樣你喜歡嗎？”

　　“嗯….”小黑龍雖然不理解，但還是因為擁有了自己的名字而開懷大笑，“我也有名字了！好耶。”突然又好奇地問：“為什麼你的名字是三個字，我是兩個字，我不能也是三個字嗎？”

　　“龍哪里來的姓氏，你就叫淵述吧。”許知野收回手起身坐在沙發上，頭舒緩地靠在牆上。

　　“那你的姓氏不能給我嗎？叫許淵述。”淵述不死心直起身扒在許知野身上撇撇嘴說道。

　　“不能，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也不想要這個姓氏，淵述就很好。”許知野閉著眼睛輕輕地回答。

　　“哦，那好吧。”

　　咕嚕～話還沒說完淵述的肚子就不受控制地響起來，平時這個時候淵述早就解決完五斤的生肉了。

　　兩人前夜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泡了幾個小時，上岸後又為了躲避夜巡的護衛東躲西藏，許知野好不容易才帶著淵述回到位於第八街區的家。

　　一人一龍到步之後都累壞了，一覺睡到第二天才堪堪緩解了疲勞。

　　淵述現在龍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餓了也不敢說話抱著肚子委屈巴巴地三番四次偷瞄許知野。

　　大半年沒回來，家里也沒有東西可吃，許知野聽到淵述肚子傳來的聲音，起身走到光屏處輕點幾下叫了餐食，光屏顯示午間叫餐人較多，送達時間約20分鍾。

　　第八街區屬於居民區，這個房子跟周圍其他萬千戶人家無甚區別，隔一個街區就是商業集市區，采買閒逛或叫外賣服務等都非常方便。

　　這是許知野自16歲開始接任務以來，存了兩年時間的錢才買下的房子。

　　房子是復式的，一樓是生活區，但是許知野只留一個房間睡覺，其余房間打通，增大客廳的面積；而二樓是工作區，由於許知野工作的特殊性，二樓儲放了許多各種各樣的道具及器械，甚至還有一台連接牆邊一整排服務器機櫃的超高配置電腦。

　　可能是因為從小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跟別人逼在小小的空間里面，所以從小就希望可以擁有一個大房子，現在帶著個小龍也不會擁擠，雖然不知道他會住多久。

　　許知野點開暗網查看近幾年黑市的交易記錄，最近一次與龍相關的是一年前售出的一條C級半龍，成交價是7億星幣。

　　再往前看是五年前賣出的一條D級半龍，成交價是3億星幣，但是這一筆交易被標紅。

　　既然列出來就是已經給了錢，但是標紅是什麼原因呢？買家沒去取貨？

　　淵述見許知野一直不知道低頭在忙活什麼，不吵不鬧地跟自己玩，研究所的人也是這樣整天對著發光的小方塊發呆不管他，況且在深淵時他已經自己呆了不知多少個春秋，只有風聲陪伴，他已經習慣了獨處。

　　許知野側過頭看著正在撕紙巾玩的小黑龍沉思，3億星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