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求偶成功的珠頸斑鳩正准備在屋檐上隨便築了個小窩。
它銜著些許枯葉與枝杈,來回飛翔數次後,忽然落在窗檐上,望向屋內。
它不明白,為何人類對住宅總是那般講究,又要寬敞,又要擺些不知作何用處的古怪裝飾,憑空縮減了巢穴的大小。
它也不明白,明明求偶只需要多叫幾聲,最多再跳支舞,為何人類間總是這般繁瑣復雜。
比如眼前屋子里的那對公母。
人類自己都猜不透對方的心思,小斑鳩又如何能做到呢?
不遠處響起幾聲鶴唳,提醒它別管閒事。
於是它搖晃腦袋,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廣刹也想化作斑鳩。
盡管她不用變成斑鳩也能飛,但此刻她的手被那只更大的手掌抓住了。
飛星沒有用力,與其說是抓住,其實更像是裹住。
但不知為何,廣刹只覺得難以掙脫,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引力從他那掌心中傳來,將兩人的手掌死死貼合在一起。
飛星與她對視著,目光停留在她微微呆滯的眸中,而後緩緩滑下,落在那微顫的櫻唇上,隨後向前了半步。
溫熱的吐息持續吹拂在她的下頜與頸間。
這樣下去……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飛星吻上自己,甚至更之後的情形。
不行!
廣刹便欲開口,飛星的另一只手忽然落在她那不盈一握的楊柳細腰上,微微用力,將她的下身與自己貼在了一起。
她的目光驟然凝固。
在其腰後,飛星的手掌微涼,正如他平日里的肌膚那樣。
反之,一根堅硬的熱物正緊緊貼在她的腹前,那溫度透過了纖薄的衣裳、緊致的小腹,一直浸入到胞宮之中。
這是……?
嘶——!
短暫的愣神後,她的嬌軀頓時一凜,連忙用力將飛星推開!
飛星感受到了她的力量,可那力量極小,完全推不動他,於是他主動松開了手。
我怎麼如此猴急,真人連東西都要委托陽春送來,臉皮這般薄,需得循序漸進才是。
廣刹沒有推開他,而是自己後退了兩步,隨著胸脯起伏的同時,一股熱意隨之從體內涌出。
這感覺與那個雨夜極為相似,但是並沒有那般強烈。
還有,此刻飛星的情花顯然也沒有發作……
這才更令她慌張。
“抱歉,真人……”
飛星臉上浮現出一抹歉意,可看著她那紅通通的雙頰,又不禁柔聲笑道:
“真人實在可愛,叫人情難自抑。”
他說我……什麼?
柳眉微蹙,銀牙緊咬,廣刹的雙頰愈緋,目光卻不敢落在飛星的臉上。
類似的夸獎甚至更為天花亂墜的贊美過去她也曾聽過,只是作為廣刹之後她再沒有放在心上,只作耳旁清風甚至是嘈雜噪聲。
可不知為何,今日自己的內心卻因為飛星這句朴素的感想而顫動不已。
是因為太久沒聽過這般直白的話語,所以有些不適應嗎?
當然不是的,可此刻的廣刹十分願意相信這就是令自己心緒難寧的理由。
“真人……”
飛星說著又要上前。
只見他伸手朝自己的臉頰伸來,廣刹的身軀再次緊繃起來,此刻便要解釋——
“師姐!”
這時,陽春忽然推門而入,便見飛星正站在廣刹身前。
“你怎麼在師姐這……”
飛星極為自然地轉過身來,說道:
“我正要與真人出去游賞一番。”
“師姐?!”陽春聞言驚訝地看向廣刹。
廣刹本就緊張,再加上心中有鬼,於是鬼使神差道:
“此番機會難得!”
“噢、噢!”
她那有些激動的語氣令陽春更加驚愕。
沒想到師姐還有這一面!
“你有何事?”
“沒——”陽春擺了擺手,她本想向廣刹請教修行之事,但見此狀也不好意思打擾。
廣刹也不知為何,總感覺與飛星一起待在陽春面前便有些不自在,於是便與飛星出門去了。
直到兩人離開後,陽春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誒?為什麼師姐要飛星帶她去呢?
她不解地撓了撓頭。
……
在兩人出了宅子後,廣刹也忽然反應過來。
自己……怎麼就跟他出來了?
然後她想起來方才自己是順著飛星的話頭說下去的,不禁氣呼呼地想著此子真是卑鄙!
飛星沒有再與她保持著距離,而是自然地站在她的身邊,不時扭頭看她一眼,見她呼吸急促的模樣,不知她是內心忿忿,只以為她是緊張,於是趁著周圍無人,忽然伸手——
廣刹始料未及,下一刻便被飛星擁入懷中。
只見飛星一手輕輕撫著她的肩背,另一只手順著她腦後的青絲緩緩滑下,落在雪白的玉頸上,用臉頰蹭著廣刹的臉頰,感受著那柔軟的觸感以及其身上的芬芳,在她耳邊輕聲道:
“真人不必擔心……”
同時,他還特意控制,不讓下身貼上廣刹的身軀,想著這樣應該能安撫廣刹。
可沒想到,廣刹的身軀緊繃得更厲害了!
嗯?
只見廣刹比上次更用力地將其推開,他看著她那低著腦袋,貝齒緊扣粉唇,渾身僵直不安的模樣,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真人怎麼了?”
以往對玉霜真人明明很有用啊……
飛星不解地想著,便聽廣刹低聲道:
“我……!”
“哎呀!”
廣刹正要解釋,一道身影忽然從林中鑽出,再次打斷了她的話語。
便見一名容貌大約三十多歲的豐滿女子頸掛多寶項圈,碧羽絲裙遮體,香肩半露,手中捧一棕紅木牌,頭上戴六枝大花簪,仿佛雞冠一般沉甸甸的。
她閉著眼睛,搖頭晃腦上前道:
“二位命氣不俗,將來必定不凡,小女子可用「仙君占星法」一窺天機,算出二位命途,只需一人一枚黃品乙階仙丹……”
她說著,睜開一只眼,瞥了廣刹一眼,短暫的驚訝後臉上浮現一抹妒意,隨後便見她神色一變,喃喃著搖頭嘆息。
而後,她又看向飛星,長久的愣神後對廣刹的妒意更深了幾分,隨後展露出一副眉眼頓時開朗的模樣,頻頻點頭不斷。
飛星見狀有些無言以對,想著她大概是跟金榕島上那群坑蒙拐騙的散修差不多的存在,搖了搖頭。
“誒!價錢好商量啊!”女子連忙道。
飛星沒有理她,便要拉著廣刹的手離去。
不曾想,廣刹見他伸過手來,眼眸一凝,連忙排出兩枚仙丹。
女子見狀眉頭一挑,便見她口中默念咒語,胸前彩帶飄飛,半晌後,忽見她頭頂花簪化作六道流光落下。
便聽其足下一陣金鐵音在叮當不絕。
女子彎腰拾起,左右手各持三枚鐵幣,向空中一灑,六枚鐵幣排出道形狀。
她看向右邊三枚,面色一驚,駭聲道:
“哎呀!姑娘你這可是大凶之命呀!天煞孤星!克死身邊人!”
說罷,她又看向左邊三枚,嬌聲道:
“哎呀呀呀!公子可真是大富大貴之命!日後得遇上貴人,喜結良緣,高不可攀呐!生九子九女,可登化神境界!”
化神境界?
二十年內自己不就是了嗎?
而且連自己有多少子嗣都算得出來?
飛星哪會相信這個,暗自搖頭,便要帶廣刹離開,一轉頭,卻見廣刹眉眼凝滯,臉色有些發白。
嗯……?
放平常時候,廣刹自然是嗤之以鼻,可如今她心神未寧,被這女子一說,一時沒反應過來,聽著克死身邊人這幾句話,猛地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這女子見廣刹臉色蒼白,嘴角不禁揚起,一副心思得逞的模樣。
此二人氣息雄渾,大約是金丹境的真人?想來無甚歷練經驗……嗯……好!
干這一行,准則與凡俗間的同行無異,皆講究一個唬,以及趁機行騙,否則多讓對方思考片刻,反應過來的幾率就越大。
這女的,長得好看也就罷了,怎還有這般好看的同伴,天道何其不公!
一抹陰惻在女子眼中閃過。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解決之法……”
她說著,瞥了一眼廣刹。
“什麼解決之法?”
“唉,若要再窺天機,恐損我仙壽啊……”女子悠悠道,等著廣刹開口請求她。
哪知廣刹聞言沉默不語,女子等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道:
“唉,也罷!我可惜姑娘禍水紅顏之體,一枚玄品……丙……兩枚玄品乙階仙丹!”
飛星雙眸一眯,忽然拔劍向空中斬出一道火光,一聲鶴唳隨之響起。
女子嚇了一跳,便見他問道:
“不知我若逢凶兆當如何?”
“方才不是說了嗎,公子大富大貴,自然逢凶化吉啦!”
“遭難無妨?”
“遇難成祥!”逢凶化吉
“險困何如?”
“化險為夷!”
“災禍亦然?”
“轉禍為福!”
飛星聞言朗聲一笑,天地為之一明,女子不禁看痴了,嬌聲說道:
“公子若不放心,可去小女子所居之處慢慢敘談~”
“如此也好,不過在此之前,還望姑娘再幫算一人命途。”
她見飛星點頭,立馬欣然應允。
“好說好說!是哪一位……?”
她話還沒說完,又聽一聲鶴唳響起。
她下意識抬頭看去,只見凌風正在她頭頂盤旋,一道身影緊跟著從不遠處飛來,落了下來。
只見一粗獷大漢降臨,飛星拱手與他行禮,隨後說道:
“這位大姐說自己使仙君占星法,可窺天機算人命途。”
大姐?
女子微微一愣。
這大漢不是別人,正是那仙君祭壇的守山人,他家族世代居住於此,自然也肩負著維護念君節秩序的職責。
飛星這一說,他自然反應過來,看向這女子,眉眼隨之一凝。
這下女子也反應過來了,轉身便要逃跑,卻被大漢一把揪住了後頸。
她如野雉般被拎在半空中,慌忙對廣刹說道:
“姑娘你便不想知道如何化解了嗎?!”
不等廣刹開口,飛星先一步微笑道:
“大姐放心,有在下在她身邊,自然逢凶化吉,轉禍為福。”
這女子還想掙扎,只見大漢朝飛星點了點頭,拎著她化作一道流光飛向了島嶼中央的樓閣,交予那邊的島主方勢力處理。
“真人……”飛星看向廣刹。
此刻廣刹也已經反應過來,不禁在心中嘆息自己怎變得這般痴傻了,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明白。
飛星卻擔心她仍然有疑慮,認真說道:
“方才並非戲言,我會一直陪在真人身邊。”
廣刹眉眼一凝,轉過身去了。
話說的真是好聽!
隨後,她神色稍黯。
因為是真的很好聽。
師姐們應該經常能聽到吧……
她背朝著飛星,一身曼妙曲线頓時吸引了飛星的視线。
他喉頭一動,上前從背後將她摟住。
身軀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廣刹肩背一顫,沒想到飛星竟然如此大膽。
緊接著,她便感到臀後接觸到了那熾熱堅硬的棍狀物。
“你——!”
鳳眼圓睜,她剛要掙扎,飛星已經將頭靠在她的腦袋邊上,柔軟的嘴唇在她的面頰上若即若離,雙手更是牢牢纏住她的腰肢,甚至隱隱有分別向上、向下伸去的趨向!
廣刹再顧不得別的,慌忙說道:
“你送我念君糕時,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那時我也尚不知曉。”
他也不知道?!
“那你現在還——!”
飛星眨了眨眼,隨後反應過來,說道:
“真人是想讓我再送一次嗎?好,真人既送我這麼多念君糕,我自應回贈同等份量。”
“我什麼送過你念君糕!?”
“啊?”
“嗯?”
飛星神色一變。
不是真人送的?
那會是誰……等等——
那我今天、不,現在所做之事……
飛星趕忙松手,退後幾步躬身行禮致歉。
“真人息怒……我……這……”
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廣刹咬著牙,鳳目中閃爍著復雜的光彩,狠狠瞪了他一眼後,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飛星眉頭緊皺著,長嘆一口氣。
自己方才險些就要繼續深入……未曾向真人確認,著實是想當然了……
他立在原地,嘆息不已,與此同時也意識到了些奇怪之處。
廣刹今日的神情變化尤其豐富,全無往昔冷厲之意,而且反抗也一點都不激烈,不禁令他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