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玄幻 情花孽

第二卷 逍遙游 第五十六章

情花孽 老鴉奇遇記 5075 2024-12-08 16:11

  倩影歸來,攜著一縷輕風鑽入屋中。

   余下的勁風被關在屋外,呼嘯過庭,漫天黃葉。

   廣刹仰頭閉目,靠在牆邊,手攥衣袖,默然良久。

   許多人的心里都有門,鎖著不願面對的記憶。

   她自然也有。

   那門曾經存放過父母死去的慘狀、師傅逝世的悲景。

   但修仙者需心性通達,這樣的記憶鎖久了容易變成心魔。

   於是隨時光流逝,她鼓起勇氣一次次主動將門打開,直面那些記憶,消解其中的感情。

   可在近日,那門里鎖進了一份截然不同的東西。

   那並不蘊含悲傷、仇恨,連憤怒也沒有——盡管她覺得應該有。

   它的份量沒有之前那些內容重,也遠遠達不到會變成心魔的程度,但確實令廣刹不想面對。

   而且,與其有關的那個人總在她面前晃悠,像個盜賊似的,時刻撬動著心門的鎖頭。

   這真是一件難熬的事情。

   比在葬劍崖底直面殘意還難熬。

   ……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庭中忽然響起人聲。

   “今日天清氣爽,不知飛星真人可願隨在下外出一敘?”

   “實在不巧,在下今日精疲神乏……”

   “哦?真人為何疲乏?在下或能——”

   廣刹的眼角微微一顫。

   那個人回來了。

   那個女生廣刹也識得,是盈瑤劍派的拂雲真人——她平日聲线低沉,臉上也總是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還以為她跟自己有幾分相似呢,原來也能吐出如此嬌俏悅耳的聲音啊。

   靈宿劍派的門人大多未與飛星見過幾面,更別說交流,傾心於他的照樣有近二百人。

   而如今能與他同住一屋,自然更易遐想。

   拂雲正好遇著飛星回來,便趁著師姐妹都不在,偷偷邀約。

   只是飛星此刻心事正擾,她得到的也便只有婉拒了。

   兩人言語幾句便結束了,在拂雲失望而去後,廣刹聽著那腳步聲從大門口來到廊上,頓時緊張起來。

   他現在來自己的屋子該怎麼辦?

   自己該怎麼做?

   我……

   她的腦海中突然一片空白,目光呆滯,下意識屏息傾聽著腳步的動向。

   那聲音沒有逼近她的房間,漸向另一側的房間遠去了。

   “呼——”

   廣刹長舒一口氣,玉肩剛剛落下,柳眉卻又皺起。

   安心是這樣的嗎……

   感受著心中這空落落的感覺,廣刹一時難以理清自己的心緒,只感覺熱血上涌,劍心欲亂,索性不再思考,將這混沌不清的情感一股腦兒地鎖進了心門之中。

   ……

   這天,飛星沒有再出過房間,廣刹也沒有。

   次日,兩人依然待在各自的屋子里。

   陽春分別找了兩人一次。

   她向廣刹請教了修行之事。

   飛星則再三追問,從她口中得知了那一大盒念君糕時盈瑤劍派的某位真人送來的。

   途中他問她是否知曉念君糕的典故,陽春之前便送過他念君糕,此刻自然搖頭裝作不知。

   這一日,兩人也沒有見面。

   又過兩日,島上的念君節慶典將在夜里的煙火會中結束。

   廣刹這兩日沒有主動提起離去,陽春自然樂意。

   她這兩日只是發現廣刹有些心不在焉,對於其與飛星之間的事情毫無覺察。

   夜里,晚風清涼,人聲更沸。

   一處湖泊四周視野開闊,林木稀疏,島上諸多修仙者聚集在此同觀煙火。

   陽春自然不會錯過此樂事。

   當然,她也沒有忘記向廣刹報告。

   廣刹一如既往簡潔地叮囑了幾句,停頓片刻後突然又說道:

   “不跟他一起去?”

   陽春搖了搖頭道:

   “他這幾日在閉關呢。”

   她的眼里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遺憾。

   房內昏暗一片,廣刹沉默下來。

   “師姐,怎麼了?”

   廣刹搖搖頭。

   陽春離去,不多時,湖泊上空的天幕被點亮,煙火在陸續綻放,下有贊歌齊唱,禮樂奏鳴,一時華彩繽紛,人聲與煙火聲交錯不斷,喧鬧非凡。

   屋中一片昏暗,隔絕了這些絢爛璀璨的光景。

   廣刹閉著眼睛,全然不受這動靜干擾。

   忽然。

   咚咚——

   敲門聲響起。

   ……

   廣刹的眼眸微微睜開,視线垂落在地面上,看著那射進窗內的忽明忽暗的光影,沒有說話。

   下一刻,飛星推門而入。

   “真人不去賞煙火?”

   他站在門邊,沒有靠近,聲音平靜,卻更令廣刹惱火。

   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她冷聲道:“沒興趣。”

   飛星邁步走入屋中。

   廣刹閉上眼睛,劍識卻落在他身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房門被打開,灑入屋中的光輝越來越多,將屋內照亮了大半,只剩廣刹所在的那張床鋪仍處於昏暗之中。

   飛星仿佛沒聽見般,來到桌邊,抽出椅子,坐了下來,自顧自說道:

   “方才凌風告訴我一處地方頗為靜謐,可觀煙火,真人可否陪往一賞?”

   ……

   廣刹的劍很直。

   直有很多種意思,可以是筆直、正直、直接。

   在這里指的是最後那個意思。

   她不喜歡拐彎抹角。

   都說劍如其人,廣刹的為人也確實很直接,向來有話直說,哪怕很難聽,或者會令人尷尬。

   可凡事總有例外。

   玉霜在察覺到自己的感情後會主動思考,當思考明白的時候她便會坦然接受或拒絕。

   廣刹則不同。

   在這方面,她在做出決斷的前一步首先放棄了思考。

   當然,這也與兩人處境不同有關。

   但不論如何,她確實選擇了逃避。

   飛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有人逃就得有人追。

   所以他來了。

   偌大的宅子里如今只剩下兩人。

   她逃不掉了。

   ……

   湖泊西北,一棵巨榕盤根於連綿的山崖下方。

   在面朝湖泊的方向,流淌著幾方淺淺的水沼,當雨季來臨時,這些水沼便會交融一處。

   月光傾灑在樹木與水沼間那片長滿了玄瑩草的草地上。

   玄瑩草是一種頗為奇特的花草,春夏之際時,它們看起來與尋常青草無異,直到深秋時節,當余草盡黃時,它們便愈發翠綠,草尖逐漸長出泛著月色熒光的菱形四角,不知是花是芽。水沼盡頭,出現一對男女的身影。

   飛星與廣刹緩步踏空而來。

   飛星神色平靜,舉止自然,廣刹則低垂著腦袋,跟在他身側後方。

   “真人,到了。”

   四下靜謐一片,無數玄瑩草迎風搖曳,宛如夜空中閃爍的繁星,幽靜雅致,著實是一番美景。

   廣刹俯下身來,伸手拂過裙邊的玄瑩草。

   楊柳般的身姿矗立在芳草間,霧紗般的衣裳與其在夜風中一同飄揚。

   飛星的目光短暫地停留在她身上後,環顧四周道:

   “沒想到凌風還能尋到這種地方。”

   廣刹輕聲道:“靈辰仙鶴極通人性,想來也知曉雅俗美丑。”

   飛星躺在一處斜坡,遠眺著遠空中綻放的煙火。

   廣刹站在他斜後方幾米外。

   嘴上說著沒興趣,心里也確實沒興趣,但她還是跟他來了。

   既然無法逃避,她便打算澄清一下兩人間的“誤會”。

   可如今她遲遲沒有開口。

   過了些許時候,飛星先開口了。

   “前些天盈瑤劍派的一位真人托陽春真人送了盒念君糕過來,我以為是真人相送,這才行了冒犯之舉,望真人恕罪。”

   請罪道歉?

   不,這當然不是,或者說不止是。

   以為是她相送,所以行了冒犯之舉——這不就是在表明他當時以為二人兩情相悅嗎?

   至少在廣刹聽來就是這個意思。

   那日飛星的舉動含情脈脈,此刻此刻仍令她記憶猶新。

   纖薄的粉唇隨眼眸一同微微顫動。

   不過她不是很不確定,因為飛星偶爾會遲鈍。

   一個在情感表達上內斂、含蓄卻又偶爾會遲鈍的人的意思真的很難捉摸。

   這樣的人除了飛星外,她還認識一個。

   飛星繼續說道:

   “前日我便很想來尋真人。”

   他專門等了兩日,供她冷靜、思考以及決斷。

   兩日?

   兩日怎麼夠?

   她輕哼一聲,語氣冷淡,略帶諷刺道:

   “便如此急不可耐?”

   盡管此刻她看似輕巧地諷刺著,但其內心並非游刃有余。

   “確實短了些。”飛星點頭道,“只是過幾日便回靈宿了,我怕真人從此避著我,就再難與真人獨處了。”

   廣刹頓時側過身去,櫻唇抿起,神情異樣,沒料到他竟忽然如此直白。

   下一刻,一抹柔軟的微涼覆蓋住她的手掌。

   飛星不知何時起身,來到到身邊,將她的手牽住了。

   眼眸微凝,廣刹連忙將手抽回。

   她的動作並未受到什麼阻礙,飛星完全放任她收回手,只是當兩人的手掌即將完全分離時,他輕輕捏住了她的小指指尖。

   她的動作就此停下。

   飛星看著眺望著遠空,平靜說道:

   “聽說當初那仙君離開時燃放的便是這般的煙火。”

   廣刹沒有說話,因為他正試探著搭上了她的無名指。

   最終,她沒有反抗。

   於是再幾息後,他又搭上了她的中指。

   十幾息後,他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微涼,她的則滾燙。

   為什麼自己這一次也讓他牽著了?

   是因為他的手掌很柔軟,手感實在太好了?

   如果——

   只是牽一牽手的話,倒也沒什麼……

   她這般想著,望著一道道升空的煙火,只感到心緒正漸漸沉靜下來。

   不可思議。

   這時,飛星轉頭看向了她。

   她察覺到了,但沒有轉頭,一雙鳳目直勾勾地望著遠空,右手被飛星握著,左手握成拳,正捏著腰邊的布料。

   飛星看了她一會兒,回過頭去,松開了手。

   右手重獲自由,但廣刹的內心並未因此輕松下來。

   “這是陽春真人改良過的,滋味沒那般甜。”

   下一刻,飛星取出一塊念君糕,遞到她面前,看著她平靜道:

   “我學著做了一下。”

   在兩人已經對念君糕的含義心知肚明的當下,他再次贈予了她。

   廣刹微微一愣,瞪大了眼睛與他對視著。

   師姐們將道侶——將他托付給我。

   我怎能趁虛而入……

   我怎能監守自盜……

   況且我與他相識只一年時光……

   他年紀說不定比述白還小。

   我怎能……

   怎能——!

   “真人是覺得對不起玉霜真人與丹楓真人吧?”飛星問道,“那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他的聲音愈發輕柔道:

   “我可在真人心中留有一地?”

   些許煙火的余焰倒映在他瞳中,廣刹見不到那些,卻也聽到了綻放的聲音。

   那聲音來自她的胸口,是怒放的心花。

   她想說些什麼,卻只感到喉嚨一緊,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飛星看著她神情的變化,嘴角揚起,微微一笑,輕聲道:

   “抱歉,總讓真人煎熬,這一次便不讓真人做抉擇了。”

   他說著,抬起手來,輕輕撫上廣刹的臉頰。

   看著近在咫尺的俊美面龐,廣刹呼吸一滯,嬌軀僵直著難以動彈。

   他咬下一口念君糕,含在嘴里。

   下一刻,一道陰影遮住了廣刹的臉頰。

   煙火之下,飛星低頭吻在她的唇上。

   ……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