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想到廣刹會二話不說直接出劍。
好在流雲宗的緩德真人有所准備,雙袖運風弄雲,極速向後退去。
饒是如此,他的鼻梁上仍然多了一道血痕,很細,也很深。
緩德勃然大怒!
他怒的不是廣刹敢動手,而是此時此刻其余六人竟還無動於衷,冷眼旁觀。
其實有人是想出手的。
白火教的凍火真人方才便准備趁廣刹出劍的間隙相助,但其師兄觀火真人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妄動。
“既然你這般不識相,便別怪我們無情了!”
明山劍派來思長老說著,拔劍耍了個劍花,然後……
然後便沒有然後了,他只是耍個劍花,沒有再動。
緩德不意外,他看到來思拔劍時便知道他不准備幫忙。
對於一個仙劍隨心意可千百里外制敵的飛劍流劍修來說,用手拔劍便意味著不打算出劍。
同為劍修,來思更清楚廣刹的可怕,尤其她的境界比他高,而且還是最不要命的執劍流劍修。
“緩德兄盡管施展手段便是,我等在此為你壓陣!”樊光長老摸了摸鼻頭,朗聲說道。
觀火也說道:“晚輩早想領教前輩高深功法,此番正值良機,望前輩不吝展示!”
在其余六人里,只有狂如動了。
“你這不識抬舉的東西!看緩德真人怎麼教訓你吧!”
狂如怒目說道,反倒向後退了一段距離。
幔紗輕飄,緩德看不清那紗下的容貌,卻能清楚地感知到其眼里的殺意。
聽到他們的鼓舞,他不禁開始在心中問候他們的祖宗。
靈蛇劍沒有停下,繼續直奔他而來。
凜然劍意之下,緩德不敢有所怠慢,手中法寶盡出,卻仍然只有逃避躲閃的份。
兩人相斗數招,緩德節節敗退。
廣刹的身影在雲中忽閃忽現,十余道劍氣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
他面色一凝,衣袖輕揮,一張宣紙出現。
紙上立起翠竹蘭影,如籠般將他守護在中心。
竹籠之影在將頭八道劍氣格擋開後,被第九劍氣劃出一道口子,直至面對倒數第二道劍氣時被徹底撕碎。
硬接最後一道劍氣時,緩德的臉色已經蒼白。
下一刻,廣刹便出現在他的頭頂,靈蛇細劍直刺向他的天靈蓋。
關鍵時刻,他左手動雲,右手操風,兩袖相合,風雲交織,將那條靈蛇緊緊夾住。
流雲宗絕技之一,雲風和合手。
來思微微詫異,沒想到流雲宗還有這種極為針對劍修的招式。
若以後明山劍派與流雲宗開戰……
哪怕法寶和功法的質量不如廣刹,但緩德總歸是有點壓箱底的招式,然而那劍尖正在他胸前一寸處顫抖不止,隱有突破之意,他再忍不住,張嘴吼道:
“更待何時!?”
劍修的仙劍被人控制,這確實是絕佳的好機會。
在廣刹身後下方的雲海之中,一個黑色的小點忽然浮現。
賊眉一挑,鼠眼微眯,一直沒有說話的假翡真人不知不覺中已經摸到了這里,此刻距離廣刹僅有百米不到。
他手握一柄黑晶短刺,身形如淤影,體態似游蟲,飛身上前便朝廣刹的背後刺去。
百十米的距離對元嬰境真人來說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在得手之後,他再雲淡風輕地說一聲“不過如此”,緊接著廣刹便應聲倒下。
這場面一定很不錯。
但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有一柄劍比他先動。
先動自然先到。
那柄黑晶短刺沒有刺進廣刹的背里,他的背倒是被刺穿了。
偷偷摸摸、隱匿氣息搞偷襲並不是他的專利。
在場的人里有一個人比他還喜歡這麼做。
與此同時,緩德感受到被自己緊鎖的劍上傳來一陣顫動。
那顫動的頻率與幅度呈幾何倍數迅速增大,在困住仙劍的第二息時,一道嘹亮的劍吟便衝出他的衣袖。
緩德大感不妙,當場棄車保帥,猛地向後退去。
只見其雙袖撕裂,一層泛著彩光的綢布隨之化為灰燼。
其雙手被劍意斬出無數傷痕,鮮血淋漓,慘不忍睹,但好在還是保住了一條命。
靈蛇劍彎卷成圈,伴隨廣刹手腕一抖,才又伸直。
劍元傳到仙劍後流轉的模式決定了劍招的范圍與形式。
方才是廣刹在短時間內不斷有規律地改變劍元的流轉方式而產生的效果。
這是她許多年前便已研究出來的自創招式,名為龍蛇舞。
她轉身來到下方的雲層上,一劍切斷了一臉震驚的假翡的脖頸,看到了他身後埋在雲間的那個人。
靈宿劍派的宗門仙島,蓬萊仙島,以及這座金榕島上,有一個人的惡名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在那些肉質肥美的大小獸類間流傳甚廣。
陽春一直很喜歡打獵。
她嫌麻煩的時候可能會直接正面強行抓捕,但因為玩心比較重,她更多時候喜歡躲在陰影里,
在獵物沒有察覺到她的時候迅速出手,一擊斃命。
就像一頭躲在陰影里的雌豹。
她是跟著飛星一起來的,之所以沒有人看見她,正是因為她一直斂藏氣息,躲在天上的雲里。
方才假翡也來到了雲間,距離她不過十幾米,鬼鬼祟祟的,宛如一只老鼠。
雖然境界上有所差距,但是十幾米終究是太近了,觸手可及。
不知是他感知能力實在太弱,還是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廣刹身上,沒有意識到身後有一柄劍似飛蒼而來。
劍意斬碎了假翡體內的元嬰後,陽春從雲里爬了出來,與廣刹四目相對。
師姐妹沒有說話,互視一眼後一齊看向了剩下的六人。
六人中的緩德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戰力,其余五人神色認真地舉步向前。
這邊三名元嬰境初期與兩名金丹境後期的真人都完好無損,緩德盡管戰力缺失,但也能幫襯騷擾。
來思松開劍柄,將雙手背在身後。
“我早就覺得假翡的實力配不上元嬰境,可沒想到他真的會死在一個金丹境的手里,很出人意料。”
仙劍靜靜飄浮在他身旁,反射著耀眼的日光。
他看著廣刹與陽春說道:
“他這一死,他宗門那邊便麻煩了,後面還有許多事要處理,等會兒我會盡量讓你們死得快一點。”
見識過了緩德方才的狼狽,他仍然敢這麼說,說明他真的很自信。
但情況確實對廣刹與陽春不利。
可能是因為靈宿劍派的師門傳承得比較好,兩人的性子都比較直,同時出了劍。
既然不利,那就想辦法扭轉不利。
先殺一個元嬰境,局面不就平衡了嗎?
於是紫電青火、金光劍氣開始在雲層中此起彼伏。
風聚成卷,雲落成雨。仙氣蕩漾,天光漸暗。
來思等人雖然配合不佳,但始終占據上風。
嘴上說著要速戰速決,但他們的攻擊並不凌厲,每個人都不願冒一點險,相反在防守的時候倒是很盡力,所以每個人都沒有受傷。
這方法確實有效,伴隨時間的推移,廣刹與陽春體內的仙氣越來越少。
這意味著局面對她們越來越不利,再這樣下去,她們會被活生生耗死。
陽春心生計策,在與觀火真人與凍火真人的纏斗中,刻意用了好幾次相同的連招。
再一次使用時,閱歷尚淺的凍火真人果然中計,提前避開一招後上前進攻。
他以為自己察覺到了陽春的習慣,誰知她只是刻意賣個破綻!
劍勢突變,凍火身前罡火被斬開,他神色巨變,汗毛頓時豎起。
然而好在師兄觀火及時發現,拼命向陽春發起進攻,如果她還要向凍火出劍,那她自己也有生命危險。
可正當凍火放下心來時,卻見陽春對觀火視若無睹,長劍並未去格擋他的罡火,而是筆直地朝自己的洞口刺來。
觀火驚怒道:“你敢?!”
“啊——”
在凍火驚恐的慘叫聲中,劍鋒劃開他的胸膛,將其體內腑髒盡數絞碎。
“師弟——!”
觀火看著凍火落下的屍體目眥欲裂,布滿殺意的雙眼如同冒火,死死盯著陽春。
陽春冷笑一聲,仿佛是在說你敢拼命,我就不敢嗎?
然而此刻凶猛的青藍罡火如惡龍般向她襲來,肌膚上感受到一陣刺痛的灼意,劍元從她的體內涌出斬向靠近自己的罡火。
火苗順著陽春的衣角驚險擦過,她差點便要被罡火所吞噬,屆時必然不死也殘。
正當她以為自己運氣好得以脫身的時候,不遠處的緩德抬起血淋淋的手指指向了他。
一道仙氣向她飛來。
面對這番偷襲,她第一時間能動用的仙氣已經寥寥無幾,然而背後乃是觀火那可怖的罡火,陽春一咬牙,決定迎身硬接。
最終她雖得以脫身,然而伴隨那道仙氣進入她的體內開始肆虐,一道鮮血也從她口中噴出。
廣刹神色一凝,卻被來思、狂如、樊光三人齊齊圍住令她難以救援。
森然殺意從她體內漫出,令三人不禁膽寒。
可在三人的圍攻下,她本就處於下風,又如何還能救援呢?
眼看陽春開始下落,一叢凶猛無比的罡火從殺意滿溢的觀火掌中咆哮著朝其涌去。
廣刹厲喝一聲,抱著將受重傷的覺悟也想要突圍,只是三人宛若附骨之疽,一齊發力,死死將她困住。
隨著觀火來到陽春身前,其罡火如吞天惡龍,張開了洶涌的獠牙。
陽春小臉煞白,臉上卻毫無畏懼,然而體內仙氣肆虐終究有些力不從心。
廣刹怒嘯一聲,長劍瘋狂地斬向擋在面前的來思。
身前飛劍與之格擋,發出陣陣刺耳的鏗鏘之音,來思咬著牙連退幾步,好在有樊光、狂如幫助才勉強頂住。
陽春舉劍相迎,仙氣劍元卻難以為繼
眼看她便要被罡火吞噬時,火炎忽然不動了。
風也不動了,雲也不動了,不遠處的緩德微微一愣,余光瞥見了不遠處的一個點。
那似乎是道人影。
天地凝滯一瞬,而後照常復行。
陽春身前罡火忽然消失。
怎麼回事?
觀火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覺得自己有些使不上力。
有什麼紫色的東西在其眼下一閃而過。
他低頭看去,十余柄由仙氣凝聚、宛若實質的暗紫色的小劍如魚群般穿過了他的胸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