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小仙域比較偏僻,仙域內的宗門都很弱小,作為仙域中唯一一座零嶼的金榕島上的散修更弱,人也不多,會在這里常駐的散修基本都是在其他零嶼競爭不過的。
泗風子抬頭望著天。
島上的十位真人里,只有他還站在地上。
雖是正午時分,但陽光並不猛烈。
天上有一層厚厚的低雲,不久之後應該便會有一場大雨。
這場雨後,金榕島將新生還是毀滅呢?
他回頭看向低頭沉默的呂易與萃琳。
除了這七位真人,他們身後還有六個宗門。
對金榕島來說,是不是那位紫薇山的客人死於此地才更好呢?
他伸手撫上一根老竹子。
……
明媚陽光落在雲海上。
遙遠的火球釋放著耀眼的威光,不論天崩與地裂,萬古以來它皆靜靜坐觀。
幾頭巨鷹翱翔雲間,感受到前方的氣息後驚叫一聲,猛然掉頭。
流雲滾滾,如海濤奔騰,隨風向西而去。
那七位真人站得很高。
站得高不一定是為了望得遠,也有可能是為了離得遠。
就像他們之所以被發現後還光明正大地現身,而非直接出手,也不是因為不恥群起攻之——都設下埋伏了又怎會在乎臉面,沒成功罷了。
是因為他們感知到了廣刹身上那顯然強他們一截的氣息,看到她手里的那把劍,知道她是個典型的劍修。
怕。
廣刹也在看著他們。
她在想這些人是不是為冬池山莊效力,從而懷疑上了來路不明的自己的身份。
可自己明明只是個元嬰境,有必要這樣大動干戈嗎?
“你究竟姓甚名誰,師從何門何派,為何傷我……師侄,說!”
說話的人並不是明山劍派的來思長老,而是龍駒仙門的那位狂如長老。
他吹胡子瞪眼,吼聲震天,一副盛氣凌人,氣衝斗牛的模樣。
盡管龍駒仙門其實跟明山劍派的關系並不好,他本人也跟明山劍派多有摩擦,甚至記不清被廣刹折了劍的那個橫石真人的名字。
但他此刻站得離廣刹最遠,所以有底氣囂張一些。
廣刹眉眼一眯。
覺得自己果然是被懷疑了。
此言一出,未等她開口,離她最近的流雲宗緩德真人神色一凜,一邊向後退了幾步,一邊溫和說道:
“我等也非蠻不講理,只要你說明……”
唰——
他的後半句話被一道劍光堵在了嘴里。
……
金榕島上的散修們愣愣地望著遠空。
濃雲暗卷狂風厲,劍氣金光交錯起。
疑是金仙渡天劫,青火灼灼紫雷劈。
“打起來了?”
“別問我。”
“跟誰在打?”
“說了別問我。”
“我沒問你……哪邊是好人?”
有人茫然,有人疑惑,有人煩躁。
他們只知道天上那些大概是前兩日來到島上的真人們,其余便一無所知了,只是隱隱感覺到不安,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如逍遙海岸的漁民偶爾看見不遠處的天雷滾滾時。
海岸旁,那幾個之前欺負過李樂散修剛剛上岸便看到了這一幕,神色慌張地對視一眼。
“合晦大哥呢?”
“不知道。”
“這也是大哥的計劃嗎?”
“……”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遠空的雷鳴與劍吟緩緩蕩開,傳來陣陣悶響,叫人心生怯意,使得他們紛紛縮了縮脖子。
天色時明時暗,但從整體來看還是越來越暗,漸漸有雨水從那中心落下。
一人忽然嗅到一股奇異的幽香,朝海上望去。
“啊——!”
周圍幾人本就膽顫,皆被他這一聲大叫嚇一大跳,怒目轉頭,神色隨之一變。
七八個人乘著一片如虹如霧般的巨大彩鍛自海上來。
臨近金榕島時,那彩鍛迅速縮小,收進了領頭的那名妖嬈女子的袖中。
但他們並沒有落下,而是就在天上站著。
片刻後,那女子領著身後的美男子來到海岸邊那幾名伏跪著的散修面前。
對於遠空的那些動靜,他們只是一瞥,便不再在意,似乎對此習以為常。
她看向其中一人,俯身伸手抓住他的發髻,緩緩拎起。
他惶恐地抬起頭來,一抹白皙的豐滿忽然映入他的眼簾,隨後嬌嬈的聲音在頭頂出現。
“你們這島上可有個人名叫……李樂。”
“有!有的!”
他立馬答道,並且趕忙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叫這名字的可不少吧?我說的可是那個容貌與眾不同的李樂!”
“對,就是他!我們這島上也就只有這一個李樂,其他人哪敢叫這名字啊!就算撞了也早改了!”
“噢~好!”
巧蓮欣喜地看著他說道:
“怎麼不看我啊?不敢?還是嫌棄我?”
“在下怎敢!”散修聞言立馬睜眼。
便見紗裙漸隱雪蓮足,胸衣半露羊脂乳,其神色隨之一凝。
巧蓮見狀,嫵媚花容展露出滿意的笑顏,問道:
“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散修回過神來,點點頭。
巧蓮說道:
“張嘴。”
他立馬照做。
只見巧蓮拿出一瓶手掌高的丹藥,將瓶口塞進了他的口中。
“帶我過去找他,這是賞你的。”
散修聞言心中大喜。
不知是哪來的真人,出手竟這般闊綽,也不知這瓶中什麼品階的丹藥!
他立馬點頭哈腰地帶起路來。
“真人這邊請!”
……
桃林邊上,一方矮屋倚著山崖。
屋後的田園已被清整干淨,李樂准備了一些小白菜的種子,打算趁這幾日種下。
自打他仍是凡人時的小時候起,他身上的傷勢便愈合極快。
一些皮肉傷不用塗任何金瘡藥,半日不到也就完全愈合了,過個兩三天甚至連疤痕都消失了。
成為修仙者後,這份自愈能力更加強大,哪怕缺了塊肉都能在幾天內長回來。
倒是不知道斷肢會不會再生,他想過這個問題,但因為太可怕了,沒有去試。
此刻他剛從紫薇山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忽然想起還得准備些防蟲害的草木灰。
於是他又出了門,去采了些雜草落葉,特別注意沒讓身上的白淨衣裳被弄髒。
遠空傳來一陣雷鳴,他站在菜園旁,抬起頭看去。
希望飛星道友他們沒事。
說起來,既然是姐弟兄妹,那此刻陽春真人是不是也在那里?
……
巧蓮跟著散修來到桃林前的溪水邊上。
散修欣喜過後也想著,這位真人來找李樂是做什麼呢?
仇人?
不可能。
恩人?
好像也不太可能啊……
他低聲恭敬道:
“真人,到了。前方那屋子便是李樂住的地方。如此在下便告辭了……”
怎麼說自己也曾對李樂拳腳相向過,萬一這位真人與他關系好——
盡管做過的人不少,但以防萬一,還是趁現在溜吧。
“好。”
巧蓮擺了擺手,沒再理會他。
她伸手拂過兩頰旁的發絲,整理了一番衣裳,而後轉頭笑容笑道:
“如何?”
那七八男子齊聲贊道:
“真人美不勝收——”
巧蓮滿意媚笑,讓他們原地待著,便扭著腰肢,朝前方款步走去。
她來到屋前,掃視一周。
竟然生活在這麼朴素的地方嗎?
她的目光落在了田園邊上,微微一凝。
白衣飄飄,那人正仰頭望天。
在巧蓮看來,他大約是在嘆天地之無窮。
似乎有些瘦小啊。
莫非還是少年?
頭發也有些黃……黃發美少年嗎?
自己可還沒嘗過這種類型的滋味!
巧蓮又激動又好奇,特意將胸衣更往下拉了些,
“咳咳——”
身後忽然想起一聲嬌咳,而後便有一只溫熱的手掌落在自己肩上,同時想起一個嬌滴滴的媚聲道:
“李樂公子~”
李樂回頭看去,便見一傾國美人正垂眸倩笑。
此女絕對是他目前見過最美的女子,但他很確定自己應該沒見過她。
“請問……”
聲音難聽了些……不過臉好看就行。
巧蓮抬起眼眸,看向他的容貌。
溪邊,那群美男子中,目前最得寵愛的白衣美男臉色十分陰沉,細長的眼眸中,慌張與憤恨正在輪番登場。
“雲昌兄何必如此?”
一旁幾人早看他平日里那副因得巧蓮寵愛而盛氣凌人的樣貌不悅,如今見狀紛紛嬉笑。
“雲昌兄可曾聽過命里有時終須有啊。”
雲昌眯眼咬牙,冷哼一聲。
“啊——!”
一陣驚恐的尖叫聲伴隨一陣轟響在前方響起。
幾人臉色大變,當即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
雲昌一馬當先,便見巧蓮伏倒在地,趕忙上前抱住她。
“真人!怎麼了?!”
“啊!雲昌——”
巧蓮看見他的臉,趕忙將頭埋在他的懷抱中。
“真人,我在呢!”
雲昌輕撫她的肩背,方才布滿不安的眼中迅速涌現一抹喜悅。
“他、他——!”
只見巧蓮伸手指著背後。
雲昌抬頭看去,只見到一片狼藉廢墟。
那是房子嗎?那是……菜園?
他定睛一瞧,終於發現一道身影嵌入了山崖中,身上的白衣以及被血染紅。
“真人?怎麼了?難道這個李樂對你動粗了嗎?”
“不是……他……他太丑了!丑得嚇人!”
巧蓮極其嫌惡道,仿佛一想起剛才看到的臉都要嘔吐。
“怎麼會有這麼丑的人!太嚇人了!”
方才她的驚叫便是因為看到了李樂的臉,而後嚇得直接揮出一大道仙氣——
“有這般丑?”
雲昌的語氣有些好奇,巧蓮聽了,趕忙說道:
“你可別看!髒眼睛呢!”
“好好好,我不看。”雲昌柔聲道,“那真人,我們趕緊走吧。”
“嗯~”
巧蓮從眼角擠出兩滴淚來,嬌滴滴地點點頭。
最近這段時間好像有點冷落雲昌了,她在心中暗自想著。
只見巧蓮眼眸一轉,貼在他的耳邊說道:
“這次可嚇煞人家了,今晚你可得好好陪陪人家。”
雲昌聞言神色一喜,抱起她的身軀便要離開。
就在此時,一道震蕩遠遠傳開——
狂風忽止,雷火驟息。
天地一滯。
兩人神色一變。
他們知道這震蕩代表什麼,但此刻卻有些不太確定。
當修仙者步入金丹境時,便會引起一種特殊的震蕩。
之所以說是特殊,便是因為雖給人以震感,但引發的現象卻是靜止、凝滯。
有人說這是因為步入金丹便意味著被天道所注視,也有說法說,這是肉身打通與天地連接的初始之兆。
然而,小則泉溪斷流,大則山野肅靜。
哪怕當年青塵真人步入金丹時據說也只是讓海水如若凝固。
這普天之下,何人被天道看見或者與天道連接能令天地一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