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讓青年每次遇到突發狀況總是同樣的反應:「老李!快幫忙!」老李探了探女郎的腕脈,眉頭一皺,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柳夫人拿出一個墨綠色的小瓷瓶,打開瓶口放到女郎面前搖晃幾下。
看著女郎的表情漸趨緩和,青年這才松了一口氣,問道:「她怎麼樣了?」老李答道:「暫時沒事……」青年雙眉一挑,聲調轉冷:「暫時?」柳夫人伸手欲扶女郎,道:「公子,小女雅兒數月前生了一場大病,至今尚未完全治愈,請讓妾身送她回房休息……」「原來你也是綽影閣的人啊……」青年輕松地抱起女郎就往內室走去:「我送她去就可以了。柳夫人,她的名字?」他的話中總是帶著一股獨斷獨行的霸氣,讓人不得不服從。「小女名叫柳書雅。公子,這邊請。」柳夫人領先走向內室。
當晚的酒宴上,青年輕輕搖晃著手中酒杯,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杯中酒波。柳夫
人站起身來,沉聲道:「辦不到!公子這要求太過份了!」老李正欲開口阻止她時,青年已輕輕地把酒杯倒轉了過來,自言自語道:「真奇怪?為什麼酒會沒流下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只知道只要我想它不流下來它就不會流下來……」青年充滿逼人傲氣的眼神直視著驚訝於他年紀輕輕就有這份功力的柳夫人,道:「雖然顧忌我的身份,可是你剛剛還是想殺了我,對吧?她對你真的這麼重要?重要到你寧可當著父親的面和我翻臉?」
柳夫人緩緩坐回椅子上,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回望著青年。青年仰頭喝干杯中酒,道:「你們有事瞞著我,我知道那是有關於雅兒的。她不是你女兒對吧?不
用回答,我知道她不是你的女兒;聽說你們有一種迷藥能夠控制人的心智……她的病,我想也是你暗中動的手腳吧?我再說一遍我的要求……本公子不需要甚麼貼身侍衛,我只要她!」柳夫人抬起頭來和青年對視著,大聲道:「你要她干什麼?憑你的身份,要甚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偏偏要我的雅兒呢!」隨著她的聲音,早先的那七名男子出現在青年的身後。
老李彷彿對柳夫人一手訓練出來的人沒有半點信心,完全對他們不抱希望地向青年求情道:「公子,手下留情!」青年輕輕點頭,站了起來,傲然道:「你們頭
上所頂的天空,你們腳下所踩的大地,將來有一天都將會變成我的;就連你們微小卑賤的生命!也是我的……」右手在半空之中虛抓,掌中好似握住甚麼東西似地。柳夫人正奇怪手下為什麼沒有動手,卻發現七名江湖中第一流的殺手同時跪了下來,雙手緊揪住胸口衣襟,額上冒出豆大汗珠,顯然正在忍受極度痛苦。「好!居然忍得住不吭一聲,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青年右手五指一張,七名殺手痛苦的表情一緩,同時站起來,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這背對著自己的青年……
看著馬車遠去,柳夫人問當晚七名手下當時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手下個個都是
心有余悸,答覆道:「先是看到他舉起手之後,感到胸前一陣輕微的震動,後來……後來好像……好像有只手伸進了你的胸膛里,整顆心被人捏在手心一樣,喘不過氣來,又極痛苦……你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力道越來越強,就象是真的有人伸手用力的捏著你的心似的,最可怕的是我從頭到尾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動手的。」支開手下,柳夫人喃喃自語道:「皇極破軍訣……」環顧四周,心頭一股不舍四出肆虐「雅兒……自己保重了……」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羅師弟。你可以叫我凌公子,我出來玩的時候人家都這麼叫我,不過如果是你的話,叫我少天也行,比較親切嘛!」羅師弟笑容滿面
地對著柳書雅談笑風生,只可惜女方似乎沒有半點回應,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緩緩變換的景物,他也不禁有些難堪,嘿嘿一笑掩飾尷尬的氣氛:「我看我先出去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看看窗外的風景,反正這段路上也沒甚麼其他好玩的……」一出車門外,羅師弟一向高傲的頭馬上垂得低低的,嘆息道:「唉……怎麼會這樣?」撇見老李微揚的嘴角,滿腹怨氣瞬間傾巢而出:「老李,你笑屁啊!本公子糗了,你居然敢笑!?」
老李連忙陪笑道:「老李不敢,只是很少有機會見到有人不賣公子的帳,有些
驚訝罷了……」仔細回想自己過去的經歷,除了學武時曾被老爸狠狠罵過以來,哪個人敢對自己這麼冷淡的?羅師弟不但不覺得生氣,反而對柳書雅的喜歡又更深了一層,高舉雙手伸了個懶腰,道:「算了,反正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總會有機會的……」想到以後這冰山美人將會為了自己而改變,不禁很想大吼大叫來宣泄一下充滿了心里的愉快與自豪。
忽然想到一事,羅師弟的臉色微變「我好像還沒聽她說過話!?」用力一拍老李肩膀:「這是怎麼一回事!?」老李嚇了一跳,拍拍胸口道:「甚麼怎麼回事?」「她怎麼都不說話的!?該不會……她該不會是……」羅師弟急得臉都紅了。打
從他出生時就一直跟在他的身邊,老李對這傲氣公子的想法早已了然於胸:「如果真是這樣……公子會因此疏遠這位柳姑娘嗎?」羅師弟一怔,剛才想到這一點時,在自己的心里占最多的感覺是為她感到遺憾,至於老李所說的這種情況,倒是想也沒有想過:「當然不會……只是有點……有點……」有點甚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想柳姑娘應該是因為失去記憶的關系而連帶的失去說話的能力……相信當她這病症痊愈之後,和正常人一般交談應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公子請盡管放心。」老李微微一笑,自己所跟隨的果然不是個無情之人。羅師弟聞言松了一口氣,喃喃
道:「那就好……」忽地一怔,聽出老李話中試探意味,斜眼睨著老李,不懷好意地威脅道:「老李,下次不准你再這樣試我了哦!」羅師弟雙手枕在腦後,懶洋洋地道:「老李,不准你跟我老爸說喔!我想,老爸要我找了好久的人……應該就是她了。」老李微笑點頭:「恭喜公子!」
「老李……」「公子有甚麼事嗎?」「你的女兒姓柳,而你姓李,這不是很奇怪嗎?」「回公子的話,老李本來就姓柳啊!」「那為什麼我老爸叫你老李?」「回公子的話,老李也不知道,或許是叫順了口就改不過來了吧!」「老柳,老柳…
…嗯!還是老李比較好!」「隨公子喜歡吧!」「老李,你不是說回程的時候有件事要順便辦嗎?」「嗯,有個每年一次的聚會老李今年一定得去,老李已經缺席好幾年了……」「要去哪兒啊?」「回公子的話……那地方叫『拜劍山莊』。」「好玩嗎?」「回公子的話,應該會很有趣的……」
(45)
不知道為什麼……止不住……難耐的痛苦從心底一直涌上來,好像永遠都不會停止似的……殷切地期盼著,祈求能夠見到你……這思念像詛咒般,一直纏繞著我,卻也是讓我能支持下去的最後希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這不算太大的要求
……只要我們兩人能夠在一起,即使下一瞬間世界將要毀滅也無所謂……這應該不能算是戀愛吧……如果這也可以稱之為戀愛的話……那又未免太幼稚、太純真了……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好想……
緩緩睜開眼睛,勉強坐直了身體,盡管已經習慣了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傷,但總是有個限度,常師兄現在就是在那條細細的極限上左右搖晃,下一次閉上眼睛,也許就再也睜不開了。整理完腳上的鐐銬讓腳踝稍微輕松一點之後,常師兄便直勾勾地望著這小山洞內唯一的出口,他知道有人已經發現他的行蹤了……「常師兄
?」陽光從說話那人的背後照進洞來,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那人的臉,但從聲音聽起來應該是個女子。常師兄翻了個身,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斜躺著,受的傷多了,連休息都變成一件難事。
「請……滾。」或許是年紀的關系吧!常師兄的聲音也變得低沉,冷漠一如往常。「看你現在這樣子……說的話實在是沒有甚麼說服力。現在江湖上找你的人大概沒有幾萬也有上千吧!如果我去通風報信一番,你說會有甚麼後果呢?」那女子生的十分高挑,大概只比現在的常師兄矮半個頭。這半年來,常師兄突然的長高,比起一般壯漢都還要高個兩三寸,而且似乎還有繼續長高的趨勢。「去啊。」畢天
雨似乎不把女子的威脅放在心上,輕描淡寫地喃喃道,只是輕輕地將身子又換了個姿勢。
「嗯,看樣子我給你的第一印象似乎不夠深刻……」女子踏前一步,一股凜冽的奇異氣息逐漸布滿山洞,透露著幾許近乎殺意的波動:「這樣子,我說的話你肯聽了吧!」揚起頭來甩了甩凌亂的長發,張口打了個呵欠:「……」常師兄好像連回嘴的意願都消失了。「我要你當我的第一個手下!」女子如是道。常師兄伸手搔了搔他覺得有些癢的左肩疤痕,無可無不可地道:「可不可以讓我考慮一下……」
「嗯!不要。」女子對常師兄明顯的挑釁絲毫不以為意,道:「我可以幫你對付龍游幫和長江聯。」常師兄還是一樣的冷淡態度,道:「他們是我的,我不會也不准任何人去動他們,等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去清算一切,而我……『血雨風生』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女子手已揚起,似欲出招時卻又放下:「你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內自江湖上竄起,憑的是你的輕功和快刀,但是現在你手上無刀,又鐐銬在身……你憑甚麼還能這樣輕松?我實在想不透,我看我還是去向長江聯通報好了……」
女子轉身欲走,她認為這個號稱年輕一代最厲害的刀手已經完了,連對手的殺
氣都沒有反應,現在的他只是個虛張聲勢的懶散男子罷了,她連試試他的興趣都沒有「就讓長江聯去收拾他吧。」“叮”的一聲,女子聽到這自常師兄腳上的鐐銬被牽動所發出來的聲音,背後傳來一聲象是玩弄老鼠的貓所發出的輕笑,不禁後悔起自己實在太小看他了。她不敢轉身,也不敢向前衝,剛剛多向前跨的一步限制了她的行動,使她陷入現在這進退兩難的境地。「原來他虛弱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可惡!我太輕敵了!」女子感覺到常師兄開始走向自己,那幾乎比真刀更鋒利的氣勢隨著他靠近自己背後。
「你是誰?」女子感覺到常師兄幾乎靠在了自己背上,他說話時的氣息輕輕吹
拂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到底想干什麼?難道他……」女子並不在乎被常師兄輕薄,只要有機會轉身,她有自信能夠對付任何心存不軌的男子:「容娘。」這是江湖上一個不見經傳的名字。她感覺常師兄在她的背後深吸了一口氣:「你好香喔。」容娘臉上紅了一紅,她並不是特別注重自己外貌的女子,以一般標准來說甚至有些不修邊幅,雖然她其實非常漂亮。「好了,我要離開這兒了,請讓讓……」常師兄就那樣側著身自容娘的身邊走過,那強極的氣勢也隨之瞬間消失,留下她獨自站在那兒。因憤怒而微微顫抖,容娘恨聲道:「常師兄,我會要你後悔今天之
事!」
冰冷的河水自結疤不久的傷口衝刷過去,常師兄用力緊握雙手,遍布疤痕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暗紅色的『無道天罪』象是一只溫馴的長蛇,靜靜地纏繞在常師兄的身上,等待著主人輕柔的擦拭。這兒是他和方霞雲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他很自然的就回到這個地方,盡管對這地方他早已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背靠著一塊好似天生就是要讓人倚靠的大石頭,世上曾碰過塊石頭的人大概只有兩個吧!常師兄突然有種想死的衝動,很想就此擺脫這一切,把過去將來全委托給
死神去處理。
完全擺脫了『嗜血魔燄』起伏不定的狂暴,雖然不是極強但是卻極精純的內力貫注刀身,原本柔軟的『無道天罪』隨之變得筆直。反手橫刀在喉嚨前,常師兄臉上陣紅陣白,心中一片混亂,遲遲未再有所行動。無風無雨無聲,靜肅的山林也冷冷地等待著他的決定。握刀的手終究還是放了下來,無神的雙眼流露出徬徨與無助,嘴角泛起一個苦得不能再苦的苦澀笑容:「『血雨風生』?你也不過是個小鬼罷了!嘿……原來我是這樣一個人……原來我連這樣一點點的勇氣都沒有啊……哈……啊──!」自嘲變成了夾雜著詭異笑容的哀號,常師兄打從心底痛恨起這軟弱的
自己!
「怎麼又是你?」自潭中起身著裝的常師兄頭也不回地說道。依舊是一身黑衣『村雨』斜背背後,高大而瘦削的身形透露著幾分冷酷,如月武藏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常師兄。金色長發上的顏料被水衝淡,常師兄不在乎他的真面目被如月武藏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