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歷史 大明烏紗

第135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明天再去大些的米店購置。”

  張問愕然道:“米店都沒米了?這里是京師,吃的、穿的、用的,天下物資都會往這兒運,怎麼可能突然斷米?”

  曹安道:“可不是這樣,京師並不缺米。可許多人都說建虜要打到京師來了,說得是有板有眼。建虜要攻破京師不可能,但他們一圍城,外面的東西都運不進來,京師上百萬的人總得吃喝,以後就會缺米,所以大伙兒拼命地買米屯在家里。這米價是呼呼往上漲,加上搶購,小一些的米店或賣完無貨、或干脆囤積坐等米價往上漲。現在買米還真是困難。”

  “不過是市井謠言,不能當真!官府都沒有發邸報告急,建虜影兒都沒有,人們就嚇成這樣,真是讓人痛心!”

  張問口里這麼說,可心里卻多了個心眼,這個世上,沒有空穴來風之理,凡事總有個緣由吧?米價上揚,要麼就是有人在後面故意散布謠言意圖投機取巧謀取暴利,要麼就是受遼東軍情影響。

  東北的狀況確實不容樂觀,張問擊敗努爾哈赤之後,努爾哈赤的次子代善繼承汗位(此時多爾袞還沒成什麼氣候、長子褚英已經被他的親生父親努爾哈赤除掉),建虜迫於生存危機,經過短暫的整治之後便揮軍進入遼東地區,連戰連勝,遼東三大重鎮遼陽、沈陽、鐵嶺失守,遼河以東大片地區淪入建虜之手。

  天啟元年,建虜再度挑起戰爭,攻陷了遼西走廊以東諸多城池,天啟二年也就是今年初,明軍又失廣寧、義州。原來升任了遼東總兵官的劉鋌,因為一系列的敗仗,損兵折將、靡下損失殆盡,已被押解回京,關進了詔獄;遼東經略熊廷弼也不太好過,他雖然還沒倒台,但是朝廷里風聲很緊。

  張問覺得這次京師的謠言可能就是來自於這樣的狀況,有些見識的人肯定在擔心建虜劫掠京師一帶富庶之地。

  目前還沒什麼事,不僅山海關外有許多重關重鎮,而且山海關號稱天下第一關,不是那麼容易被攻破的,想強攻恐怕堆上數十萬計的軍隊都有困難,而建虜沒有那麼多兵力。

  不過京師的安全不是守好山海關就行了的,北面和蒙古接壤的那段邊牆比山海關薄弱得多,建虜只要搞好外交,借道蒙古就可以長途奔襲關內。張問也無法斷定建虜會不會這麼干,不過的確存在這種可能。

  張問一面命人打探消息,一面尋思這事的厲害關系。現在張問和遼東那邊一點關系都沒有,出了天大的事也沒他什麼事兒,米價再漲,他也不缺那點銀子。所以張問也沒什麼好緊張的,這種事和他關系不大,國家大事也不是靠他張問一個人,張問心里沒啥感覺,犯不著沒事找事給自己頭上壓太多東西。

  他有些不安的是,這次回來,朝廷給自己的封賞非常不爽快,恐怕是魏忠賢一黨在作怪,如果魏忠賢對自己失去好感、想以打壓,這事兒倒是個麻煩,魏忠賢權勢滔天,被他惦記上可沒什麼好事。

  張問不知不覺地又把內斗視作了第一要務,而關外的事反而覺得不怎麼重要了,這大概也是多數官員面臨的處境。他實在沒有辦法,朝廷里面的勾心斗角直接就關系自己的身家前程,不重視都不行。

  就在這時,張盈走了進來,屏退左右,抽出一張紙條,說道:“昨天的新消息,宮里邊的。魏忠賢拿著內閣對封賞有功將官的票擬問皇上,皇上不滿意,駁回了票擬,讓內閣重新商量。今天獻俘之時沒有對相公下旨如何封賞,就是這個原因。”

  張問忙拿過紙條仔細看了一遍,沉吟道:“這麼說,皇上是看得上我了?想提拔我上去對抗魏黨?”

  張盈道:“既然皇上站在相公這邊,他魏忠賢不過就是皇上身邊的一條狗,他敢拿相公怎麼樣?”

  “盈兒說得不錯,只要皇上信我們,啥事都沒有……伴君如伴虎,真正不能馬虎的,還是皇上那里!但是我已經離開朝廷這麼長時間、在朝廷里不熟,資歷又在這里擺著,恐怕拿魏忠賢一黨也沒什麼辦法。”

  第五折 扇分翠羽見龍行 段七 客人

  青石胡同的張家宅子,是一個四方的北方風格四合院,這里現在唯一的男主人就是張問。後院北面的臥室才是正房,以前是張問的父親住那里,父親過世之後,張問就是一家之主,原本應該搬到父親住過的地方居住,但是張問仍然住在東邊的廂房里,十幾年來一切照舊。

  因為這間屋子里有太多回憶。

  房屋已經修繕過了,窗花貼的是新的,牆壁也粉刷一新,家具都是檀木之類的貴重家具,還擺上了華麗的屏風、精致的薰爐。不過地方還是這個地方,每當夜深人靜張問有些疲憊的時候,總是會產生幻覺,好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房間里走動。

  這種感覺很心痛。人總是矛盾的,有時候會下意識地讓自己快活更好過,有時候卻明知不好過,偏偏又舍不得。張問好像有點自虐傾向。

  他發了一陣呆,然後准備干點正經事,最近他在研讀一本手抄本實錄。那本實錄是從一個曾在翰林院任職的朋友那里得到的,是不合格的修訂版本、很早就已經被下令銷毀的。不過張問對這種“不合格”的版本很有興趣,於是就悄悄閱讀。

  至於那些八股經義,張問現在根本一眼都不看,當然如果大明朝除了進士,還有“進士後”的話,也許他會看看。

  他找了一會,卻忘記那本書放在哪里,記得昨晚上看完之後就塞在了哪個角落,畢竟是本禁書,直接扔桌子上有點不好,可究竟塞哪里了,現在一時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繡姑走進了屋子,見張問正在找東西,便問道:“相公在找什麼?”

  張問道:“一本書,线狀手抄的。你見著了嗎?”

  繡姑走到書架旁邊,從一本厚書下面抽了一本書出來,遞給張問道:“是這本嗎?”

  “哈,就是這本,我想起來了!昨兒就是塞在那里。咦,繡姑你怎麼知道我要找這本書?”

  繡姑笑道:“房間都是我收拾的,今早看見書架上就那本書放得有些凌亂,就知道相公在看那里的書,這時問起,我就試試相公經常翻動的地方嘛。”

  張問聽罷突然有悵然,因為很久以前,也是自己找不到的東西、小綰卻能准確地找出來,包括內衣襪子衣服這些瑣碎的東西。那些寂寞的日子,小綰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張問從生活和心理上,都對她產生了強烈的依賴。

  就在這時,玄月走了進來,抱拳道:“稟東家,曹安讓屬下進來向東家通報,有客人求見,說是劉鋌家里的人。”

  張問愣了愣,劉鋌?劉鋌現在還在詔獄里關著,他家里的人找我,恐怕是想讓我營救劉鋌。

  張問有些猶豫起來,劉鋌和自己也有好幾年的交情了,而且在遼東的時候、也是並肩作戰的同僚,他多次表示過交好的意思。劉鋌雖然在謀略上稍微欠缺了一點,但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猛將。按理張問應該設法營救,可劉鋌現在正在詔獄里呆著,那地方是關的是欽犯,營救豈是易事?

  再說了,劉鋌被下獄,雖然最大原因是沒有過分阿諛奉承魏忠賢,可直接原因是丟城失地損兵折將,那是實打實的罪名,並沒有冤枉他,這事實在難辦。

  張問踱了幾步,說道:“你讓曹安先把人帶到客廳招呼好了,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玄月道:“是,屬下這就去告訴曹安。”

  不管怎麼說,到底是朋友的家人,幫不幫得上忙是一回事,起碼得安慰安慰,替別人想想辦法不是。

  繡姑在旁邊也聽到了二人說的話,這時便問道:“相公在家里接見客人,穿那身灰布長袍怎麼樣?”

  張問笑道:“好,繡姑是越來越有見識了。”

  繡姑低頭道:“相公的大事繡姑不懂,也幫不上忙,繡姑只要能侍候好相公,能常常陪在相公的身邊,就心滿意足了。”

  張問換好衣服,便走出門去,徑直去外院的客廳見客。剛進門,就看見里面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彪悍壯漢,黝黑的皮膚卻油光水滑的泛著光澤,長得是臂圓腰粗身長八尺,此人卻扎著頭巾,穿著長衫,看起來十分滑稽。只見他的眉宇間隱隱有劉鋌的樣子,張問心道這後生恐怕是劉鋌的兒子。

  果然那壯漢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悲戚戚地說道:“晚輩劉彪,是前遼東總兵劉鋌之子,叩拜張叔……”

  被一個漢子叫成叔,張問有些愕然。不過一想自己和他老爹劉鋌是同僚也是好友,劉鋌的兒子雖然比自己小不了幾歲,叫自己一聲還是合情合理的。張問便坦然受之,上前扶起劉彪,好言道:“賢侄不必行此大禮,快起來說話。我與令尊交情非淺,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而為,先別著急,起來再說話。”

  劉彪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張叔,您一定要救救我爹,現在除了張叔,晚輩真不知道該去求誰了,您不答應晚輩,晚輩就不起來,一直給您跪著。”

  張問聽罷有些惱怒道:“劉將軍進的是詔獄!這種事急是急得來的嗎?你這樣逼我有何用處?是不相信我張問的誠意,還是怎麼地?”

  “晚輩不敢。”

  “不敢就快起來!有事從長計議,盡量想辦法。”

  劉彪這才無可奈何地爬了起來,張問請他坐下,自己坐了上首,問道:“劉將軍現在狀況如何,你見著他了嗎?”

  劉彪傷感地搖搖頭,“晚輩就是想送銀子,也不知道往哪送。劉家在四川還說得上話,在遼東也認識一些人,可在京師一點關系都沒有,家父一進去就了無音信,晚輩也不知道怎麼才能打聽到家父的消息。前日張叔從南邊回來,晚輩這才問明白了地方,前來求救。只要能救得家父,就是拿晚輩的性命去換,晚輩也心甘情願。”

  “你倒是個孝子。”張問沉吟道,一邊想著有什麼關系,對了,他想起以前在抄滅李家的時候,認識一個錦衣衛的千戶,過去了一兩年,也不知那千戶升官了沒有,不過肯定還在錦衣衛,因為錦衣衛軍官是世襲制,一般不會輕易有大的變動。

  張問便說道:“我倒是認識一個姓蔣的錦衣衛千戶,只是有一年多沒來往了,等我打聽打聽,他現在哪個地方任職。蔣千戶是錦衣衛的人,他肯定有許多老朋故友,咱們給他言語一聲,讓他叫兄弟們照應照應,至少讓劉將軍少吃些苦頭。這營救之事還得慢慢想辦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劉彪一聽張問馬上就想到了關系,看來什麼事還得靠人脈和地頭啊,劉彪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馬上又跪在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晚輩欠父母太多了,晚輩這身家性命都是家父的,張叔您一定要救救家父,您的大恩大德,晚輩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以後只要張叔有什麼事用得上晚輩的,只要言語一聲,就算是刀山火海晚輩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得了,打住打住。我張問是為了圖你報答嗎?劉鋌也是我張問的朋友、兄弟,我也急不是,可急得來嗎?剛剛已經給你說了,先設法讓劉將軍少吃苦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詔獄里的人,得向皇上求情!你劉彪能見著皇上嗎?我見皇上也不容易,得一步步來,明白嗎?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不是哭就是跪,你叫我一聲張叔,別出去丟老子的臉!”

  劉彪被一頓臭罵,不知怎地心里反而覺得靠譜了一點,便爬了起來。張問又緩下口氣,好言安慰了幾句。

  這時曹安走到門口,向張問遞了個眼色,張問見罷便說道:“你先回去等著,我先找人聯系上蔣千戶。注意安全,別在京師惹事生非。”張問又喊道,“曹安,拿一千兩銀票出來。”

  劉彪忙說道:“謝張叔好意,晚輩暫時不缺銀子。”

  張問道:“找關系不要銀子嗎?別婆婆媽媽了,不夠的時候別不好意思,來找我。”

  張問說罷走到門口,曹安靠近之後在張問耳邊低聲道:“有人要見少爺,遼東經略熊廷弼的人!”

  “你把人帶進來了嗎?”張問吃了一驚道。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和邊疆大吏私下聯系,確實有點忌諱。

  曹安道:“此人很隱蔽地來的京師,老奴怕他在門口站久了被外人發現,已經帶進來了。”

  張問想了想,說道:“你叫人送送劉彪,把他的人帶到北邊那屋,命令玄月看著點,什麼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是,少爺。”

  張問回身給劉彪打了聲招呼,說有要事處理,便換了地方見熊廷弼的人。

  他自己的事還沒弄清楚,朝廷對他的封賞仍然在扯皮,就有一干子人找上門來了,都是些有麻煩的人,張問也有些郁悶,不過當此關頭,一幫子有麻煩的人聯合在一起,興許力量會大一些。

  張問去了院子北面的女房,不多一會,曹安就帶著來人過來了。只見來人是個四十所歲的人,扎著頭巾,穿著布衣,中等身材,面相不太好,眉骨和顴骨都太高,兩腮肉少,下巴太小,有點尖嘴猴腮的面相。

  曹安將人送到,便掩上房門,走了出去。張問從椅子上站起來,來人忙拱手躬身,這種姿勢拳就和額頭齊高了,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