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表朝廷,言明貴軍棄暗投明消滅叛軍的功績,推薦穆將軍出任福建總兵一職。以常例,朝廷肯定會傳令總督到京師獻孚,然後封賞有功將士,穆將軍歸順朝廷,也會得到相應的武將身份。
“我這樣安排,不知諸位是否有異議?”
“末將有話要說。”這時一個人說道。張問回頭看時,見是前軍大帥趙無恙,此人長得虎背熊腰,皮糙肉厚,寬臉上長滿了又黑又濃的絡腮胡,雖然長得不高,但是渾圓的臂膀和寬厚的身體讓他看起來十分龐大。
趙無恙的黑臉上兩個眼眶里的眼白反襯得十分顯眼,就像被火藥桶炸過只剩下兩個眼珠子轉溜的人一般。他轉溜著眼珠說道:“張大人和咱們一起打過仗,我趙無恙不是不願意信你。但是你是官,咱們是匪,咱們就不能不多個心眼。你要是回去了一去不返還好說,咱們就當做了個人情,可你要是回去帶一群大軍過來,把咱們和韓教主一並端了……”
坐在趙無恙旁邊的李勝之也贊同道:“現在我們手里就剩這麼點人,你們官府來個漁翁得利,把我們一並收拾了,不是直接就除了後患?趙二弟說得不錯,你是官,站在官的位置上,你為什麼要留下我們?”
張問看了一眼那李勝之,此人生得還算正常,不似那趙無恙黑得跟炭一般,李勝之四十多歲的樣子,國字臉,個子高高,只是沒有趙無恙壯實。
張問從容道:“二位將軍所憂之事很有道理,我也很理解。確實,站在官府的立場上,把你們一並剿滅最有好處……但是我為什麼不為自己著想?我幫助聖姑在福建站穩腳跟,我在福建不是有勢力了嗎?”
黑臉趙無恙愣了愣,看了一眼張問旁邊的夫人,說道:“你是官,不幫官府,你幫聖姑?張大人是打算娶了聖姑?咱們得說明白,你得明媒正娶,至少讓聖姑做二夫人才行……”
“黑墩!”旁邊的李勝之喝了一聲,直接喊出了小名,“娘的,你不說胡話心里就不踏實?”
黑臉趙無恙一臉不爽道:“老子實話實說,說錯什麼了?這張大人才認識聖姑多久,要不是看上了聖姑,他會實心幫咱們?”
“你還說!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事關聖姑的清譽,你胡說什麼?”李勝之聲色俱厲地呵斥趙無恙,趙無恙這才怏怏地閉上了嘴。
張問轉頭看向韓阿妹,只見韓阿妹也正在看自己,雖然隔著一層半透明的面紗,但是張問依然能感覺到她的目光。韓阿妹的目光和張問一觸,立刻就看向了別處。
原本屋子里的幾個人說正事說得好好的,偏偏那趙無恙一攪和,雙方各懷心思,再說下去也說不出個什麼結果,韓阿妹便說道:“時間不早了,大家車馬勞頓了好些天,今天就早些休息吧,明日再說。”
張問和那兩個將領都站起來告辭,退出了房間,唯有穆小青沒有走。
等眾人都出去之後,韓阿妹才對穆小青說道:“你沒和他們一起走,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表妹……”穆小青沒有稱聖姑,直接以親戚相稱,她猶豫了一會,說道,“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趙無恙雖然大嘴巴說話大大咧咧,但是他是直腸子,說的話卻是在理。我瞧著張問說的那事,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想和表妹聯姻擴展勢力;要麼他為了立功,是在騙我們!”
韓阿妹皺眉道:“我覺得張問不是那種為了目的什麼事都願意做的人!”
穆小青點點頭:“我也不認為張問會出賣我們,可是……趙無恙說得對,張問怎麼可能因為幾個月的交情,就實心幫咱們?”
韓阿妹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說道:“你也認為有必要和張問聯姻?”
穆小青沉吟道:“我和他交往的幾個月看來,覺得這張問倒是個靠得住的人。表妹也老大不小了,總得找個歸宿依靠。我瞧張問長得一表人才,還是個年輕進士,人也挺出息,這樣的男人自然會有許多女人喜歡,不可能二十幾歲了還未娶妻……表妹也是二十出頭的人了,當初韓教主為了避免你的婆家影響到他的權力,百般阻撓表妹的婚事,卻是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
韓阿妹經穆小青這麼一勸,她想到張問,臉上不禁泛出了兩朵紅暈,她尋思了片刻,卻嘆聲道:“上次在汀州外的道觀里,我已經向張問有所表示,但是他沒有同意……”
穆小青打量了一番韓阿妹的身段,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曲线流暢,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舉止之間露出一股優雅端莊的氣息,穆小青看罷忍不住說道:“他為什麼不同意?聯姻對雙方都有好處,讓表妹屈居二房,已是委屈了,他又不吃虧……難道張問真是不擇手段的人?”
韓阿妹神色一寒,冷冷道:“他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如果他的用心如此險惡,真是太可怕了!”
穆小青正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官場上的人為了向上爬,什麼東西不能犧牲?畢竟我們只認識他幾個月,如何能了解透徹……表妹你想想,他幫咱們,對官府、對他的軍功都沒有好處:如果能消滅福建所有的起義軍,將福建完完整整地收回朝廷,朝廷對張問會更加滿意。那他幫咱們的原因只能是私人關系,正如張問自己所說,可以擴展他在福建的私人勢力;但是我們和張問只不過幾個月的交情,幾個月相互合作利用的關系而已,這樣的關系並不牢固;現在咱們主動提出聯姻,是表明我們的誠意,他為什麼拒絕?不是咱們不願意相信他,而是這事真的有些蹊蹺!”
韓阿妹用長長的指甲撥弄著茶杯上的花紋,沉思許久,喃喃道:“理是這個理,但是我覺得張問不願意聯姻,有反感拿這種事做交易的原因在里面。我始終覺得他是一個重情義的人……”
“表妹!”穆小青皺眉道,“你根本不了解男人,你以為在手握重權的男人心里,會把感情當多大的事?權謀和御人之術才是他們的根本!官兒我見得多了,什麼忠心誠信都是為了在世上立足的做派,真正牽涉到前程和身家,這些東西在他們心里如同草芥!”
韓阿妹咬著小銀牙說道:“我不相信全是這樣的人!如果真是這樣,我也沒什麼牽掛了……”
穆小青冷笑道:“好,好,你可以為了所謂的情義殉葬,但是下邊的幾千兄弟,那都是我們的父老鄉親,當初是因為信得過表妹,這才加入白蓮教,你要讓他們一起殉葬?”
韓阿妹神情痛苦道:“你給我幾天時間,我再找張問試探一下。”
第四折 眾里尋它千百度 段五五 強迫
十月間算是進入初冬季節了,但是在南方卻仍然感覺不到冬天的氣息,特別是現在這樣的晴天,不冷不熱的氣溫十分宜人,就像是秋天一樣。實際上南方的花草樹木依然綠油油的,張問這樣的見慣了秋冬落葉漫天枯枝憔悴的人,都有點分不清春秋的區別了。溫暖的被窩里張盈那溫熱的身子更讓他有春宵的感受。
張盈的光滑身子無力地依偎在張問的懷里,微喘之間吐出的清香呼吸讓張問覺得十分銷魂。張問抱著張盈,仍然在回憶剛才的纏綿……張問十分迷戀這樣的事,他也搞不清楚就那麼點事為什麼能讓人沉迷其中百嘗不厭。
張問想著想著,下面那活兒又豎了起來,他摸索著捂住了張盈胸部上那嬌小的的兩團,雖然小,不過乳尖上的兩粒紅豆倒是大個,也十分敏感,照樣能給張問帶去快樂。
張盈感覺道張問的動作,急忙討饒道:“盈兒下邊怕都腫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相公就饒了我吧……咱們叫玄月進來怎麼樣?”
張問沉吟片刻,說道:“這會兒已到半夜,明天還有事,還是算了。”
“相公……”張盈有些歉意地說道,“我也想侍候好相公,可真是忍不住,實在是遭受不住……”
張問伸出手指按在她柔軟的嘴唇上,說道:“這樣挺好的,我也不願意抱著一塊感覺遲鈍的木頭不是。沒事,咱們家又不缺女人,我要不行,卻侍候不了她們。”
張盈松了一口氣,說道:“反正相公這麼厲害,何不把那聖姑韓阿妹也娶過來?先前那趙將軍,就是黑得更炭似的那個人,他說的話雖然粗鄙,不過道理卻是不假。他們既然願意聯姻,咱們如果不同意,反倒讓人心生疑慮。相公娶了韓阿妹,此間的關系不是更加牢固?”
“盈兒,你是只想到好處,沒考慮到厲害關系。我現在是一方大員,多少人盯著我的一舉一動,要是娶了韓阿妹,外面的人知道了這層關系,消息用得了多久就會傳到京師那些人的耳朵里?這不是遭人防范嗎?”
張盈道:“朝野各大世家大族,以聯姻的手段擴展勢力和關系,已是司空見慣,這有什麼好緊張的?”
張問搖搖頭道:“先父在我小的時候,就教了我兩個字:慎、獨。凡事慎重絕對沒有壞處。這韓阿妹是叛黨招安出身,讓外人知道了我們和她的密切關系,沒什麼好處!”
“再者,我覺得這韓阿妹對我的態度非常復雜,如果處理不當,說不定會變成仇人!我對玩弄女人的感情一點興趣都沒有,盈兒應該也知道,我張問只要認定了自己的女人,從來不會寡情薄意。要是用這種事做交易,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與她有共同的利益,關系淡點有什麼不好,她還能在這里害了我?這樣對她沒有一點好處!就算沒有我張問,朝廷里照樣會調兵平定福建。”
張問堅持著自己的原則,他的經歷和性格,已經讓他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觀念和處事方法,如果背棄了他的價值觀,他就會迷茫不知所措;這就像一個有志向並全力付諸努力的人一樣,當有一天夢想破滅、價值觀崩塌,無疑會情緒混亂。
小綰的悲劇,在張問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陰影,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往事慢慢變淡,但是他卻堅定地認為,女人的真情非常重要。這一點張問和大多數上位者不同,飽讀經義格物明理、混跡官場參透冷暖,都沒能改變張問的這種觀念。
實際上,如果張問不是長得一表人才、又有權有勢,什麼女人的情意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發生,女人們轉眼就投向條件好的男人懷抱了。這樣的事兒雖然不太中聽,但是這世上的男女之情其實就是這麼一個理。不過張問不願意承認罷了,他始終覺得感情不能和權啊錢啊之類的東西混為一談。
“相公既然這麼決定,盈兒就不多說了。”張盈柔柔地說了一句,張問重情對她是好事,她沒事勸丈夫薄情寡義干甚?
張問聽她說話有氣沒力的樣子,看來是真困了,他便不再說話,將張盈抱在懷里。溫暖的感覺讓他很舒服,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睡覺那會已經是下半夜了,張問沒睡到兩個時辰,便醒了過來。他已經形成了早起的習慣,到了時間便會醒來。正值青春鼎盛的年齡,張問一直認為花太多時間睡覺是浪費時間,雖然春宵苦短,被窩里有溫暖的嬌娃,但他還是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洗漱完畢,張問先在院子里練了會劍,等奴婢們把早飯送來,他才洗手擦臉吃飯。幾乎每天早上他都是這麼過的,做完早上的事,太陽還沒升起呢,要是有雅興每天早上他都可以從容地看日出。
張盈還沒起床,昨晚她太過勞累,懶在床上不肯起來。張問也沒叫人讓她起床,就讓她養著。他吃完飯,在院子里走動了幾圈,因為俗話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張問希望自己能長命百歲。
就在這時,一個白衣侍衛走了過來,拱手道:“稟張大人,聖姑傳話來了,聽說您已經起床,請您前去一敘,聖姑有要事商議。”
“好,我換身衣服就來。”張問回身走進房中,讓人找出一套青布直筒長袍,換下了練劍時候穿的短衣,然後在頭上戴了個四方平定巾,一身儒士的打扮,就出門讓侍衛帶路去見韓阿妹。玄月盡職盡責,早已起床,也跟著張問一起出門隨身護衛。
從邊上的洞門進去,二進院子的東邊沒有高大建築,初升的太陽紅通通的照在人身上十分溫暖,又是一個晴天。朝陽光线柔軟,那些樹葉上的露珠還未干透,人從樹下走過,露珠時不時滴落,偶爾滴進頸窩里,讓人身上一涼,就像被頑皮的孩童捉弄了一般。
張問進了昨天商議事情的那個庭院,從北邊的大廳走進去,里面並沒有人。那白衣侍衛說道:“今天各位將軍沒有來,聖姑正在後面。”她說完看向玄月道,“聖姑不便見其他人,請在此稍候。”
這里到處都是韓阿妹的人,玄月也沒有說什麼,便留在了客廳。
張問等人上了暖閣,從暖閣的後門進了後院。這里也有個天井,南方獨有的構造,因為一些季節雨水較多,便於排水,稱為“四水歸堂”。相比京師常見的四合院,這里的房屋的屋檐寬大,而且多是二層房屋:整段高牆用木板從中間隔開,分成兩層。牆高院小,中間圍成的院子猶如井口,故稱天井。
門口和屋檐下站著許多侍衛,看得出韓阿妹這里戒備森嚴。張問進了一棟二層的房子,侍衛帶著他上了二樓,帶到一間屋子門口,說道:“聖姑就在屋里,請張問喝杯茶稍候。”
張問走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