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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白,覺得自己冤枉。

  老夫也在想,你周大人究竟是跟誰?如果跟三黨,你就應該跟緊孫承宗等人的腳步,起碼能自保;如果跟新黨,你就別上竄下跳振臂高呼,干脆點悶頭升官發財莫非你想獨樹一幟,自任領袖?當頭可真不是那麼好當的啊。

  王體乾說罷,嘆了一口氣,將手里的那碗酒一口喝干,便站了起來離開了。他穿的是一身舊布衣,頭發已花白了,如此到刑場走一遭,百姓們只以為是周治學的朋友。

  張問看著王體乾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便說道:咱們走吧,光殺人沒什麼好看的。

  回到府中,張問想了想,忍住沒去找他那些各具風味的女人,而去了沈碧瑤的別院。張盈和沈碧瑤,才是他最重要的女人,除去感情因素,她們還是張問的左右臂膀、合作伙伴。

  明朝的普通婦女,多數纏著小腳家里家常的毫無見識,而沈碧瑤和張盈卻完全不同,她們的能力讓張問十分佩服:張盈完全可以獨當一面,江湖廟堂如魚得水,各種事務都能自己處理得得心應手,完全不輸於男人;沈碧瑤就更厲害了,她根本就不出門,一年四季仿佛都呆在她的那所干淨的別院里,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但是龐大的沈氏財團的各種決策全部出於她之手,而且有能量影響新浙黨無數官員的政見。

  有時候張問甚至覺得自己的性格和能力根本就無法勝任梟雄的身份,實際上他的實力很大程度上依靠了自己的女人。

  他很多時候做事不擇手段,但是對待女人卻很有原則,這一點在無意中對他幫助很大。

  張家血脈單薄,張問的核心勢力無法依靠兄弟族人,只能靠後宮黨,不過他現在想來,也許他的幾個女人還靠得住些。因為就算兄弟,也可以相殘,而他的女人卻將他當成一種歸宿。

  走進沈碧瑤的別院,這里一如既往地一塵不染,有些身穿白衣的侍女專門負責打掃,連花草間的石徑都要小心拭擦,沈碧瑤住的那棟木樓仿佛一年四季都飄灑著鮮花,風一吹便隨風而舞。

  這里就像完全脫離塵世的仙境,不過一切都是人為的而已。張問覺得沈碧瑤有嚴重的潔癖。

  張問在樓下脫了鞋子,只穿著足衣走上木樓,樓上的琴聲停了。過了一會,沈碧瑤便迎了出來。

  她的禮數很周到,無處不體現出良好的教養但張問和她都這麼久的關系了,還是這樣,多少讓張問覺得有些不自然。

  或許沈碧瑤並不擅長與人交往,包括和她的親人。

  她穿著一身潔白的襦裙,裙炔上的淺色刺繡恰如其分,即不俗也不妖,襯托著她那張平和的俏臉,就像仙子一般如果把青樓頭牌出身的寒煙比作妖的話,便可以把沈碧瑤比作仙。

  妾身見過相公。幾個字猶如珠鳴玉響,沒有一絲雜音。

  此情此景,張問頓時覺得自己脫離凡間,平靜到了極點這里不是渲淫的理想地方,不過張問經常想來,大概就是喜歡這種感覺。

  翠丫呢?張問很隨意地問了一句,他可不想和沈碧瑤如此拘謹。

  沈碧瑤道:和奶娘到院子玩去了,要不叫她回來請安。

  算了,讓她玩。張問一面走進暖閣,一面說道,剛才你不是在彈琴麼,我一來就停了,你繼續彈一曲我聽聽。

  相公先坐下吧。沈碧瑤扶著他坐到對面的軟塌上,然後才走到古箏後面。

  兩個白衣女子時刻跟在張問的身邊,端茶送水,照顧得無微不至。

  在這樣平靜的氣氛中,琴聲悠揚張問不太懂琴,根本聽不出里面的音律好在哪里,不過他心里在想:余琴心在音律上造詣很高,她和沈碧瑤究竟誰更勝一籌呢?

  張問很遺憾自己不通琴藝,根本分不出好壞。

  他左右看了看,只見房間里除了薰爐、琴棋等物件,主要還是各種機械的模型,北面一張大桌案上放滿了文書和圖紙眼前的擺設讓他突然悟了:沈碧瑤的琴聲悠揚致遠,每次聽到她的琴,就像身處原野一般開闊;而余琴心的琴,清幽雅致,如夢如幻,她追求的是藝術上的東西,有些虛無。

  待沈碧瑤一曲彈罷,張問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不過隱去了和余琴心的比較在她面前說別的女人,總歸不太好,女人永遠都有嫉妒心。

  沈碧瑤認真地聽完張問的評價,頓時嫣然一笑:相公不懂音律,卻比懂的人還懂。

  類似的話,余琴心也說過。

  張問微笑道:你相公只是悟性高而已,學無止境,任何東西都是可以學習的。

  沈碧瑤不善言談,只是淺淺地笑了一下,粉腮上露出一個小酒窩。

  其實每次張問來這里都覺得有點悶,和沈碧瑤的性格有關系,但他也喜歡這種平靜。他是一個善於學習和適應的人,既可以感受到熱鬧的愉快,也可以感受到寧靜的舒心。

  他有些好奇地在房間里左右走動了一圈,注意到擺在這里的模型和上次又不同了。

  這是什麼器械?張問指著一個新奇的玩意問道,覺得有點似曾相識。

  沈碧瑤道:那是以汽御動機,織造行那邊剛剛試用成功,我便叫人做了個模型,留作紀念。

  哦!我想起來了,上回我去西山,在房山府的紡織作坊里看到過這玩意,當時他們說還不能用,敢情現在可以用來帶動紡車了?

  第七折 率土之濱 段四八 大蝦

  張太後因有孕在身,不適合在人前露面,已搬到了西苑居住,下旨內閣主持朝事,諸大臣商議處理。朱由檢失蹤之後,沒人來繼承皇位,張問與眾大臣商議擁立新君。

  現在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自然就是明神宗朱翊鈞的幾個兒孫,血脈再遠就說不過去了。神宗的兒子,除了天啟皇帝的父親、福王,其他兒子都已在各地就藩,過著豬一樣的生活,時刻處於廠衛密探的監視之下。

  朝里經過商議,想擁立桂王朱常瀛為帝,這時卻有大臣彈劾桂王荒淫無度,常與數名家奴同御一女,將女子活活折磨致死,令人發指雲雲。

  然後大家又考慮萬歷皇帝的其他幾個兒子,無一不是昏君的苗子關鍵是這一輩人的年齡都不小了,很可能不好控制。

  最後總算確定了下來,由萬歷皇帝的孫子、桂王的兒子,年僅五歲的朱由榔繼位,明年改年號為永歷。繼中興皇帝後,這是連續二任幼主,明室的衰微開始不可逆轉地進行。

  天下士人情緒復雜,有的無限傷感,免不得傷春悲秋悄悄寫下許多令人潸然淚下的詩詞;有的認為這是天道,盛久必衰衰久必勝之類的規律;有的覺得當此格局交替之際,正是發跡的大好良機而更多的人,意識到天下將變的時候,想的是如何保住已得的利益,比如:我的土地會不會因為政權交替被人奪走,我的商鋪會不會受到影響是固定資產牢靠還是黃金白銀牢靠,是聲望名譽重要還是官位權力重要?

  當張問從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過,看著人間百態,思考各種人的心理,也是感概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就在這時,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吵鬧聲,街道兩邊許多人都駐足觀看。張問有時候愛看熱鬧,見狀便加快了腳步,想上去生了什麼事兒。

  只見街道中間有兩個穿短衣的人正在扭打,其中一人對圍觀眾喊道:他偷了我的錢袋,反而打人,這是什麼道理,鄉親們快幫我!

  張問身邊的玄月見狀,對旁邊的一個便衣侍衛遞了個眼色,侍衛便欲上前幫忙,不料這時張問喊住了他:有胥役來管,我們先看看。

  侍衛聽罷便走了回來,護在左右。

  就在這時,只見那小偷從懷里摸出一把短刀來,眾人嘩然。小偷面對無數的圍觀眾,揚了揚刀子,惡狠狠地說道:最好少管閒事!

  周圍不下百人圍觀,竟然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擋,小偷拿著短刀逃跑時,路上的人都紛紛讓開道路,以至於小偷長揚而去。

  我的錢啊路中間那人大哭。圍觀的人們這時開始義憤填膺地罵那小偷,同時好言寬慰受害者破財消災雲雲。

  戲看完了,走吧。張問淡淡地說了一句,帶著幾個侍衛繼續在熱鬧的大街上行走。

  街面上一片太平盛世,各種酒樓食鋪客人爆滿,又有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三個月的國喪已過,還有歌妓粉頭吹拉彈唱,公子少爺調笑取樂,更增吵鬧。街邊的招牌一塊比一塊做得花俏,店家的笑容一個比一個燦爛,里面的貨物玲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眼前的一切讓張問很是滿意,雖然朝政格局多有動蕩,不過對民生沒有太大的影響,是他張問一黨保住了這繁華似錦。

  過了一會,張問招了招手讓玄月上前,然後問道:玄月,剛才那個小偷如此囂張,你可知道為何?

  玄月冷冷道:要不是東家制止,屬下等反手就將其拿下。

  張問笑道:我不是沒有俠義之心,不過剛才那出戲的價值可比那袋錢的價值大多了要說小偷面對這麼多人,他一個人的力量算什麼,但他卻可以如此明目張膽,令人感概啊。

  旁邊一個侍衛見張問表情輕松,這時便忍不住插嘴道:東家,這種事兒江湖多了去,一大群人看著歹徒行惡,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要不老百姓們怎麼喜歡大俠呢?

  另一個侍衛也不甘寂寞,表達出了自己的看法:最笑人的是,每次都這樣,旁邊圍觀的人不幫手就罷了,事兒完了之後還要唧唧歪歪馬後炮罵一通,覺得他們自個多有正義感似的。

  玄月道:這樣的事如被我看到,我便不會袖手旁觀。

  侍衛笑道:總管您武功高強,在江湖上那可是大俠一樣的人物,歹人要是被你撞見,只能怪他走霉運了,一般人誰去管那閒事呢。

  這時張問揚起頭看了一眼天空,很隨意地說道:江湖有俠,江山有俠麼?

  他說罷無奈地笑了笑,神情頗有自嘲的味道,但隨從都不知道他自嘲什麼他自嘲自己就像剛才當街被追的那個小偷,不同的是小偷只是奪錢,而他卻是奪江山。

  雖然有很多人看不慣小偷,但是因為事不關己,無人冒著被捅一刀的危險站出來說話;同樣也很許多士人大夫甚至老百姓看不慣張問竊取廟堂的行徑,但誰做出頭鳥來反對他?

  所謂天道人心的玄機,有時候竟然是如此簡單。

  張問一邊走一邊看,他覺得市井生活很有意思這樣的感受讓他不由得再次想起天啟皇帝朱由校來了,朱由校也同樣興趣廣泛,要不是因為爭權奪利,張問覺得自己和他也許可以成為玩伴。

  他們一路走到外城的一家織造作坊才停了下來,作坊大門口有個牌子沈氏商行京師織造。因為前段時間張問在沈碧瑤那里看到以汽御動機的模型,覺得十分神奇,便來了興致,正巧這兩天有空,他便來看看那汽機是怎麼帶動紡車的。

  剛走到門口,張問便看見一面石台上放著一個小模型,他立刻踱了過去,觀察著那東西。這個模型很簡單,下面燒著一盞燈,上面有個封閉的小鐵桶,一根管子從鐵桶里連出來,正噴著白汽,白汽吹面的圓球上,那圓球就滴溜溜地直轉。

  真是個新奇的玩具,不過它就是汽機的玄妙所在吧?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走到門口問道:幾位是因為張問等人穿的都是布衣,這些人自然不認識。

  張問身邊的一個侍衛道:這位也是你們家的東家,不認識了?

  小廝打量了一下張問,心道我們家東家不是女的麼,他轉念一想,愕然道:您不會是張大人吧?

  張問笑道:不是我是誰?叫你們管事兒的出來,我要看看汽機玄月,給個印信,他們又沒見過我,別難為他們。

  您稍等,小的馬上去通報。小廝也不多管,既然來的是大人物,只需要稟報上邊的人就行了。

  不一會,在一個身寬體胖的老頭帶領下,出來了一大群人。老頭見了張問,躬身說道:老奴沈青松恭迎東家,禮數不周怠慢之處請東家責罰。

  這些管事的很多姓沈,並不是真姓沈,不過因為是忠仆,賜了姓名。

  張問揮了揮手道:免禮了,你瞧我今天穿了這身來,就不會有什麼正事,我只是想親眼看看你們的以汽御動機。

  東家來的真是時候,咱們這間織造坊,前月才開張,紡車全部使用汽機帶動東家里面請。沈青松恭敬地說道。

  這時張問發現旁邊有一個色目人,大概四五十歲,一身明朝文士的打扮。色目人見到張問的目光,彎腰抱拳作了一揖,姿勢十分到位。

  大明禮儀之邦,既然是遠道的客人向自己行禮,張問也要講究一點禮數,他馬上也拱手回禮道:這位客人是?

  我叫馬丁。色目人居然會說漢語,雖然有些生澀,但卻很容易聽懂,我來自意大利馬爾凱州,是一名天主教信徒,來到大明朝傳播上帝的光明萬歷年間來到大明朝的利瑪竇,和我的父親是好朋友。

  哦,利瑪竇大師我倒是聽說過。張問恍然道,他是你的世伯?萬歷時很多士大夫和他都是好朋友,大家都很尊重他。

  馬丁高興地說道:大明朝的人熱情好客,願上帝保佑。

  張問笑道:希望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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