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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裝得滿滿的。

  旁邊有官員見狀驚嘆道:“一頭驢拉的重量最多不過五百到七百斤,兩頭驢大不了就千余斤,這麼大一車石頭兩頭驢能拉動?”

  沐浣衣笑道:“等一下您就看到了。”

  這時一個趕車人坐上驢車,揚起鞭子“啪”地打在驢屁股上,那兩頭驢便向前移動,在眾人“哦”地驚呼中,那裝滿了石頭的驢車毫不費力地行駛起來。

  沐浣衣道:“這座山上煤礦很多,但道路崎嶇,要將煤運出山十分困難,以前的煤窯只能用人力背出去,待沈家接手之後,便投資修建路軌,雖然花費不少,但是長期來看,反而節約了成本。”

  沈光祚趁機對眾官說道:“人丁負重背煤,勞民傷理;而借助物力,使民脫離疾苦,善莫大焉。”

  於是這事兒立刻上升到了道德的高度,大伙只能點頭稱是。這是大明朝的一貫干法,道德高低,一向是判定事務的終極觀點,雖然很多時候只是幌子。

  看完驢車的表演,張問等人又在煤山上轉悠了一圈,光禿禿的沒啥看頭。眼看天色不早了,張問便率領一眾不相干的官員前去房山府休息,只留下工部的官員在營地歇息繼續考察。

  房山知府王崇文早已帶著府衙官吏迎出城池數里,禮節十分周全。戶部侍郎沈光祚當著王崇文的面說了幾句好話,讓張問也嘉獎了知府一陣,於是王崇文對沈光祚立刻自稱學生了……

  走進房山府,只見城中燈火輝煌,繁華異常,許多作坊仍然在運作。王崇文解釋道:“這些作坊的工匠,分作三班,每日只勞作四個時辰。”

  戶部右侍郎商凌也對張問說道:“王大人就任期間,上繳戶部的稅銀不僅滿額,而且是三倍之多。”

  張問想起自己做知縣的時候,收稅能收滿應交納的六成,上邊便十分滿意了,這時便忍不住問道:“王大人是如何提高稅收的?”

  王崇文紅光滿面,躬身說道:“下官調整了地方律法,給工場作坊予以優惠,府內商賈聚集;同時流民到了府境,府衙便修建房屋提供糧食予以收留,編為新戶,鼓勵他們到工場做工謀生。如此一來,工商繁榮,稅收自然就多了。”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個官員冷冷道:“王大人,這麼多人為您說好話,您破費了不少銀子打點吧?”

  王崇文一聽怒道:“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上繳給戶部的錢糧數額,是有據可查;我給誰打點了,你拿出憑據來!沒有證據你就是誣陷。”

  那官員道:“王大人您就少裝模作樣了,這種事大伙心知肚明。我是六科給事中,彈劾你難道還要看黃歷?”

  張問說道:“行了,咱們現在又不在廟堂上,這樣彈劾也沒用處,都消消氣……王大人,帶我們去作坊看看。”

  這時沐浣衣道:“沈家在房山也開了一間紡織作坊,是這里最大的坊間,要不咱們去那里看看吧。”

  “如此甚好。”張問道。

  一行人便沿著街道走到沈家的作坊間,這工場占地甚廣,果然符合沈家財大氣粗的架勢。坊間建在一條河旁邊,河上修了個河壩,沐浣衣解釋說是為了利用水力帶動紡車。

  張問走進坊間時,那些結構復雜的巨大紡車讓他大開眼界,大的紡車有小房子那麼大,上面無數的錠子滴溜溜直轉,比起家用的紡車那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另一間屋子里,一群人正在用煤炭燒一堆鐵玩意,房頂上煙霧繚繞,張問忍不住好奇問道:“他們在干什麼?”

  沐浣衣道:“那東西叫‘以汽御動機’,也許可以代替水力拉動紡車,但是還不能投入實用,否則作坊就不用開在河邊上了。”

  “以汽御動?”張問大為好奇,便欲上前觀看。

  但是沐浣衣攔住了張問,說道:“汽機爆兩回了,十分危險,萬一出了事兒妾身沒法交代……東邊有一架正在安裝的汽機,要不我們去那里看吧。”

  一行人便轉向到東面的一所大房子里,只見中間擺放著一堆鐵玩意,好像還沒完工,旁邊還有許多機床在加工零件。

  這種機床張問倒是見過,早就有了,不過經常是用來削磨玉石,用來加工鐵器,張問倒是第一次看到。

  第七折 率土之濱 段三十 龍脈

  從西山考察回來,朝廷立刻收到了六科給事中趙大才的一本彈劾折子,折子從各機構轉悠一圈之後,到了內閣。

  張問翻開折子一看,彈劾的對象是沈家財團,奏章上通過引據各種風水相術,說西山煤礦挖得太深,挖到了“龍脈”。

  這不是扯淡嗎,張問向來不信玄學,便隨手丟到了一邊。過了一會,內閣首輔顧秉鐮到張問的值房來商量政務,見桌子上有本折子,便拿起來看了一遍,頓時說道:“這折子不簡單。”

  “龍脈之說子虛烏有,況且我大明的陵墓並不在西山,西山煤礦和龍脈有半點關系麼?證據不足,批復斥責就可以了。”張問不以為然地說道。

  顧秉鐮道:“這本折子確實沒有什麼道理,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趙大才此人是三黨的人……”

  “哦?”張問沉吟道,“我對他倒是沒有印象,真是三黨那邊的?”

  顧秉鐮沉聲道:“老夫親眼聽見他在上朝時稱呼孫尚書為恩師,確是三黨那邊的無疑。”

  “你是說……這本折子是投石問路?”張問道。

  投石問路是明朝廟堂陽謀的常規招式之一,常用於黨爭,也就是想要攻擊對方的時候,先弄一件小事出來試試水,故稱“投石問路”。像顧秉鐮這種官場老油條,自然一眼就看出來了,而張問也很快醒悟過來。

  顧秉鐮道:“恐怕是這樣。前幾日張閣老去西山考察煤礦,親眼目睹了路軌省時省力的狀況,工部的官吏也詳細地統計計算,於是援助西北先路軌的事兒眼看是利大於弊……新浙黨一開始就主張修路軌,而三黨極力反對,如此一來,新浙黨將在西北大略上占據絕對優勢。三黨自然不會讓對手好過,這彈劾的折子,應該就是先惡心一下新浙黨,再圖謀反擊。”

  張問聽罷點頭道:“元輔言之有理。”

  就在二人商量的時候,一個吏員在門口說道:“稟張閣老,乾清宮執事牌子李公公求見。”

  張問放下趙大才的奏章,說道:“帶他進來吧。”

  不一會,李芳便急匆匆地奔了進來,他那白胖的臉上泛出了奇怪的腮紅,額頭上也是細汗,他一邊喘氣兒,一邊說道:“張閣老,出事兒了!”

  顧秉鐮忙走到門口,把值房的門輕輕掩上,回頭說道:“李公公慢點說。”

  李芳緩過一口氣,急道:“皇爺眼看不行了……”

  “什麼?”張問大吃一驚,“前不久祭天的時候,皇上不還好好的麼?我記得就是你抱著皇上的吧。”

  李芳哭喪著臉道:“可就是那次染上的風寒,皇爺太小,身子骨弱,吹了點風,回來就不吃不喝的。初時大伙都覺得是小病,叫來太醫開了一副藥調養,可沒想到,皇爺年齡太小,經不起這番折騰,一直就沒好過來,剛才太醫們說……”

  張問也急得來回踱步,心道:要是小皇帝這時候去了,讓誰來當皇帝?誰能有一個兩歲不到的孩子好控制啊!更何況太後張嫣也算小皇帝的半個娘,張嫣完全可以合法地垂簾聽政,多好的形勢……要是小皇帝不幸夭折,這朝廷就難辦了。

  過了片刻,張問說道:“李芳,你即刻去宮里,把知情的太醫奴婢等看住,別讓消息外泄!沉住氣!”

  “是。”李芳說道,“太後在乾清宮,張閣老趕快過去吧。”

  顧秉鐮對張問說道:“張閣老,這事兒瞞得住一時,瞞不住太久,要是皇上真的薨了,很快就會天下皆知。”

  “我知道……”張問緊皺著眉頭,“怎麼突然出了這檔子事?”

  “咱們得早做准備才好。”

  張問搓了搓手,說道:“元輔,您立刻下達內閣調令,讓南邊的章照和葉青成立刻返京!”

  “好,老夫這就去辦。”

  張問又道:“我得先去乾清宮一趟,元輔這事兒千萬別和任何人說!”

  說罷,張問便急匆匆地騎馬去了乾清宮,一路上發現太監宮女神色如常,他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他進了乾清宮,聽得太監說太後在西暖閣等候,便上了天橋。

  張問走進西暖閣,見里面只有三個人,太後、張盈,還有太監李芳。

  太後顯然已經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信得過的人。張問瞅了一眼李芳,心道:這種拍須溜馬的人,關鍵時候根本就是牆頭草,靠得住個屁。

  張問便說道:“李公公,咱們分頭行事,你去外邊看著點,別讓人嚼舌頭。”

  李芳聽罷便應了出去。

  太後張嫣見到張問,就像抓住了一根稻草,臉上的恐慌頓時緩解了一些,她皺眉說道:“皇上吃什麼吐什麼,太醫束手無策,說皇上沒多少時日了,這可該怎麼辦?”

  “如果皇上駕崩,自然由太後下詔另立新君。”張問沉聲說道。

  太後低頭沉思許久,說道:“信王朱由檢是太上皇的親兄弟,按理應該立信王為帝。”

  這時旁邊的張盈冷冷道:“信王身邊有一幫人,太監王承恩不是省油的燈,且有王府內的一眾嫡系文武人才。如果讓信王登基,他們為了鞏固皇權,我們這些人勢必就沒有好下場……要麼束手就擒,要麼與信王斗,如果要和他斗,為什麼要立他為帝養虎為患?”

  太後道:“姐姐說的有理,但如果不立太上皇最親的人,恐怕天下人不服。”

  張盈冷不丁說道:“相公大權在握,身邊的嫡系人才有文有武,何不立相公為帝?”

  張問聽罷忙道:“我又不是皇家血脈,這哪里是詔立,分明就是明目張膽的篡位!”

  張盈道:“妹妹已經是相公的人了,如果讓相公做皇帝,不就能廝守在一起了?”她一邊說,一邊看著妹妹坐的那軟塌,實在是尊貴異常。

  太後聽罷頗為心動,只是擔憂道:“大明有國兩百余年,突然篡位,會不會激起天下反抗?”

  張盈說道:“我們沒有選擇了,如果不立信王,就等於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立信王,勢必水火不容。唯有相公稱帝,才是先下手為強,有人不服,討伐便是。”

  “此事不能太倉促!”張問沉聲道,“不說激起天下反抗,就是咱們內部的人,也不一定全都支持我稱帝……此事得從長計議。太後先穩住內宮,讓太醫盡力救治皇上,少安毋躁。”

  太後點點頭應了一聲。

  張問抱拳道:“臣還有其他事,先行告退。”說罷對張盈做了一個眼色,二人一起從西暖閣出來。

  走回內閣衙門,張問和夫人上了樓梯,下令玄衣衛守在下面,不得任何人上來。張問一邊說一邊低聲說道:“盈兒說得不錯,如果皇帝駕崩,我只能篡位才有出路,但是先得辦幾件事,讓新浙黨的官員和西大營等將領都擁護我才行。”

  張盈道:“這些人本來就是相公的人,他們為什麼不擁護你?”

  “西大營的將領,還有西官廳等官員肯定會站在我這邊,就像黃仁直等人,他們連功名都沒有,全靠我的庇護做官。但是新浙黨那麼多官員,不一定會支持篡位,他們是有功名的人,誰做皇帝不一樣當官?這批人影響又極大,從中樞到地方,都有新浙黨官員,如果能獲得他們的支持,地方上的反叛會少得多……否則天下大亂,地方官各守州府不聽中樞節制,我們要多久才能平定?”

  兩人上樓商量了一陣,依然不得要領。這事張問也不想和別人商量,畢竟是意圖篡位的大事,只能和張盈說。他們是一家人,張問要是能做皇帝,張盈就是皇後,如果張問玩完了,張盈也沒好下場。

  張問從袖子里拿出趙大才的那份彈劾折子,又重新看了一遍,突然靈光一現,說道:“有了,這折子完全可以充分利用!”

  夫人詢問究竟,張問便和她商量了一陣,分頭行事。

  ……

  第二天上朝,張問便把折子拿了出來,讓給事中趙大才當眾宣讀。三黨的人一看這情景,覺得西北那邊的事兒還有得爭。

  彈劾的折子投石問路,探明了路子,當即就有官員站出來繼續展開攻勢。那官兒自然也是三黨的人,一個不大不小的官,他說道:“據風水之相,西山地下水系和龍脈相關,挖煤影響了龍脈,朝廷應該懲罰那些開礦的人。”

  新浙黨這邊的人聽罷,立時搞明白了三黨的意圖,他們心道:這會兒說礦山影響龍脈,那以後會不會說修路軌影響風水?

  特別是戶部侍郎沈光祚,頓時就怒了,因為西山煤礦是沈家的資產,雖然不是他沈光祚的,但是牽連起來恐怕也脫不了干系。沈光祚馬上就站出來指著那官員的鼻子罵道:“西山煤礦開了這麼久,以前沒影響龍脈,怎麼現在突然就有問題了,我看你們是機深志險、居心叵測!”

  那官員大義凜然道:“沈光祚,我問你,是煤礦那點蠅頭小利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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