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情和她保持朋友關系,然後請她幫忙。張問心里想,老子三番五次幫過她,朋友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夠交情了吧?現在需要她幫忙的時候,連鳥都不鳥老子?
張問有點焦躁了,他尋思著難道是余琴心和王體乾的關系已經有所改進,她很珍惜現在,所以不願意和自己交往了?
既然余琴心是這個態度,張問漸漸地也准備放棄這條路子,因為他其實不太願意利用別人,尤其是女人,既然余琴心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張問也不太想打攪她,他對女人有一種愛,希望她們好,無論是妻妾還是朋友。
就在張問苦於無法接觸到皇帝的專寵柳自華的時候,玄月報告說余琴心每次出宮,都要去棋盤街的“如意古董店”。那家古董店就是張問上次和余琴心見面的地方……
余琴心為什麼突然常常去那個地方,是為了懷念往事,還是一種手段?張問無法准備判斷,他可不是一個糊塗的人,這樣的撩撥手段他直接就看出來了,但是他又不敢斷定,因為女人會愛,張問是親身體驗過的。
手段?愛?其實張問更願意它是前者,如果只是一種游戲,張問是願意陪她玩玩的,同時也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讓她幫忙。如果是後者,事情有點麻煩了,張問十分不願意玩弄女人的感情,但是無論他有多大的權力,也沒有權力阻止一個女人去愛。
不過,情勢所迫,張問再不著手實施計劃,說不定就要被皇帝搶先安排好張問下台的步驟了……皇帝正在有條不紊地通過司禮監安排朝局。張問也顧不得去想余琴心是怎麼樣的心態了,既然有希望讓她幫忙,張問決定試一試。
在余琴心再次出宮去如意古董店的時候,張問著便裝也過去了。他走進古董店的時候,就聽見了後院里隱隱傳來了清幽的琴聲,極可能就是余琴心在試琴。
那個富態的掌櫃早已不認識張問了,畢竟張問只來過一次,現在又穿著一身布衣服。店家每天要見無數的客人,哪里能個個都記得住呢?
掌櫃正在櫃台後面從容淡定而熟練地敲著算盤算賬,“噼里啪啦”的聲音很有節奏感,但是在這滿是書畫古董的房間里,這樣的算盤聲音就顯得有些俗氣了。他沒有管店里的客人,讓客人們自己觀看,還有一個店伙計也無趣地拿著雞毛撣子在打掃灰塵,這樣的氣氛不僅不顯得冷漠,反而讓人很輕松。因為看古董的人,都不願意太浮躁,如果走進來就被人拉著問“客官要買什麼”,那是多麼心煩的事兒:老子不買看看,難道就不能進來嗎?
張問裝作隨意的樣子在架子面前看了一會那些東西,然後回頭問那個伙計:“有沒有好點的古琴?”
那伙計打量了一下張問,只見張問穿著朴素的灰布長袍,但是相貌俊朗,身上非常干淨,指甲無泥,有種自信的氣質。伙計頓時定位張問是一個有購買潛力的客人,看人當然不能只看身上穿沒穿綢,特別是逛這種古董店的客人。
“您稍後。”伙計回頭對掌櫃說道,“何老,這位客人想看琴。”
何掌櫃停下手指的動作,又把右手的毛筆放到硯台上,從櫃台後邊繞了出來,對張問揖道:“您要什麼樣的琴?”
張問做出側耳靜聽的樣子,然後說道:“這琴聲……”
何掌櫃豎起大拇指道:“客官好見識!”
張問心道:老子根本就不懂音律。
何掌櫃的繼續說道:“她不是咱們店的人,您知道,咱們又不是專門的樂器店,不可能專門請一個琴師試琴。那位客人老夫也不認識,咱們也不便打聽客人太多的事兒,只是她曾在本店購了一把古琴,後來偶爾也來試咱們新進的古琴。有些懂行的客人聽到琴聲,就想買下,琴的好壞聽音便知嘛!倒是幫咱們做成了好幾樁生意呢,呵呵……您要是有興趣,待她彈完,老夫去把那把琴取來讓您看看?”
張問道:“能不能帶我去見見這位客人,她既然是內行,我想請她幫我試琴。”
何掌櫃的犯難道:“這個……恐怕不行,畢竟人家也是客人,哪里有勞煩客人之理?”
“無妨,喜好音律者多願意結交知音之人,您去說說,說不定她就願意見我了。如果不願意,也就作罷,並不勉強。”
何掌櫃的見張問有理有節,便點點頭道:“那行,我叫人去幫您說說。”他說罷就叫那個伙計去報信。
“等等。”張問喚住那個伙計,走到櫃台前面拿起硯台上的毛筆,叫伙計伸出手來,在他的手心上寫了一個琴字,然後說道:“你把這個字拿給她看。”
伙計應命而去,過了一陣,伙計返回,說道:“客人請您入內一見。”
張問看著何掌櫃笑道:“如何,我沒說錯吧?”
何掌櫃的干笑道:“奇怪啊,上次有人想見她,不是被拒絕了嗎?”
張問道:“給您說了,知音難求嘛。”
“您請。”何掌櫃的客氣地請張問入內,一點都不嫌麻煩。這是一家古董店,賣的琴不是新琴,而是有年頭有來頭的古琴,價格不菲,一筆生意就是大筆銀子,哪里有嫌麻煩的道理。
張問在伙計的帶引下,從偏門走進後院,沒有了房屋的阻隔,琴聲越來越清楚了。
第六折 肯羨春華在漢宮 段十三 山水
余琴心很漂亮,並且不是一個跟隨大流的人,她有個人的想法。從張問走進門看見她的衣著起,就產生了這種感覺。
她穿的衣服是常服襦裙,這種衣服實在太普通了,有明一朝自宮廷至民間所通服的最具代表性的女裝款式,就是這種衣著。上身為短襦,袖為弧形琵琶袖,袖口收窄,有白袖緣,衣在裙外,因是初夏季節,余琴心穿的上衣短、及腰;下身馬面裙、飾有裙襴。
但是她這襦裙有個很別致的地方:衣領是交領式。
時下流行的上衣衣領是立領。這倒是個奇怪的想象,越到明末社會風氣越淫靡,偏偏這女人的衣服越包越嚴實了。而余琴心這衣服是交領,不僅是交領,而且領口開得很低,很好地襯托了她那對姣好挺拔的乳房。當大家都穿立領的時候,她明白自己的優點、明白怎麼才能突出自己的優點,並不跟隨大流,很有主見地穿著這種明初才流行的款式。
或許這只是為了見張問,才這樣穿的。張問也無法確定。
“琴心姑娘。”張問揖道。因為穿的是灰布常服,他並不擺官架,再說人家是司禮監掌印的女人,張問也沒必要擺官架。
“咚!”余琴心止住琴聲,並把手掌輕輕按在琴弦上,停下它的余波,她仿佛還陶醉在自己的琴聲意境中,也不站起來行禮,連基本的禮儀都沒有,大概在一定的境界中,世俗之禮都是多余的了,“張大人聽出琴聲了嗎?”
張問心道:我是聽見了,但是沒聽出什麼來。
“我不懂音。”張問老實地說,然後又說道,“不過我倒是在書上讀到過知音人……伯牙琴音志在高山,子期說‘峩峩兮若泰山’;伯牙琴音意在流水,子期說‘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奏,鍾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了,伯牙終身再不彈琴,他說‘憶昔去年春,江邊曾會君。今日重來訪,不見知音人。但見一筼土,慘然傷我心!傷心傷心復傷心,不忍淚珠紛。來歡去何苦,江畔起愁雲。子期子期兮,你我千金義,歷盡天涯無足語,此曲終兮不復彈,三尺瑤琴為君死!’”
余琴心看著張問嫣然一笑:“大人懂音,只是不懂音律。”
張問搖頭不語。
“大人既然說起典故,我為你彈高山流水好不好?”余琴心又別有用心地加了一句,“單獨為你彈。”
她這句話讓張問聽得是心里一暖,十分舒服,如沐春風就是這種感覺?
“好。”張問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的動作十分瀟灑、從容,這是長期養尊處優形成的氣質。他也不多說話,只是閉上眼睛,十分認真地准備傾聽。
高山流水是一曲好曲子,張問聽起來雖然聽不出太多玄妙,但是他感受到了那種高雅的意境……如果是懂音律的人,會聽出許多道道,比如這曲子的不同。唐以後分《高山》、《流水》,但是余琴心彈的是古曲,不分段;明朝以來這曲子也幾經變化,並產生了理解上的分歧,有山東派、河南派等,但是余琴心彈的調子和時下流行的都完全不同,她加入了自己的一些感情色彩。
一曲罷,余琴心問道:“大人,您說說感覺吧?”她也知道張問不通音律,也就沒為難他要說出其中的門道來。這種門道,恐怕只有王體乾最懂。
張問想了想,說道:“我覺得聽琴和品茶是一個道理,琴道我不懂,茶道我也不懂。但是當我真正品茶的時候,我品不出茶的好壞,但是我能品出那種寧靜致遠的心境;我聽余姑娘彈琴,我不知道此音中有何玄妙,但是我能感受到余姑娘琴聲中的一種困惑。”
“什麼困惑?”余琴心很感興趣地看著張問的眼睛。
張問道:“你想遠離世俗的紛擾,但是琴聲中某些調子讓我覺得你在故意加重……我不太懂音律,但是勝在看書多,也對琴譜的一些規則有所涉獵。我理解這種故意加重的、包含你心中感受的調子,難道是想遠離、但是又不得不面對?”
余琴心的眼睛頓時一亮,她有些難以自持了,扶在琴面上的手指因為輕輕一顫,發出很細微的一絲琴聲,她的聲音有些異樣、又努力壓抑著、努力保持著平靜說道:“世人聽琴,聽的是術,大人聽琴,聽的是道。真正的知音,又是誰呢?”
她臉上微紅,輕輕說道:“一會大人為我畫像,我可以去掉外襦,只穿褻衣,我的褻衣領口很低的……獎賞你。”她抬起頭,很期待地看著張問道,“大人繼續說,我想聽。”
張問頓時被撩撥得心里冒出一團欲火,只是那麼簡單的三個字,獎賞你。讓他產生了無盡的期望和衝動。
余琴心不僅雅,而且俗……張問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如果光是雅,就有點虛無縹緲的感覺了,加上俗,他就立刻感覺余琴心變得有血有肉起來。人都不就是這樣的嗎?誰都要吃飯睡覺,有欲望有高興有傷心,如果只是活在藝術中,應該是一種悲哀吧?
張問想了想,說道:“其實你這種困惑並不是獨一無二的,琴師,和士人的困惑有點相似:儒道之爭。從古道今,讀書人無不在儒與道中徘徊。雖然儒家是為正統,但是士人總在入世和出世中矛盾。”
余琴心歪著頭想了許久,她轉頭的時候,鎖骨到脖頸之間的經脈拉動肌膚,突了起來,頓時讓她有了一種瘦弱的感覺,但實際上她的身材前凸後翹。余琴心說道:“大人覺得我該如何化解困惑?是應該追尋遠離,還是應該面對?”
張問道:“儒、道之爭,在漢武帝時,對國家施政產生過很大的影響,最後漢武帝選擇了獨尊儒家。余姑娘可知為何?”
“為何?”
“因為儒家比道家有用……余姑娘現在明白了嗎?”
余琴心豁然開朗,低頭說道:“看在你幾次聽我傾述並建議的份上,再獎勵你一次,一會畫像,我可以除去褻衣……”
張問立刻口中生津,吞口水的時候不慎“咕嚕”一聲發出聲音來了,他頓時意識到失態,十分尷尬。他浮想聯翩,不知為什麼,他都有點不敢去正視余琴心了。
不料這時余琴心又說道:“褻衣里面還有抹胸……”
張問聽罷微微有些失望,心道她穿那麼多干甚?他想再接再厲,再說出一番讓余琴心認可的話來,可是他被余琴心這麼一撩撥,哪里還有什麼高山流水的情調,都滿腦子香艷去了。
余琴心好像不願意一次把話都說完,再次加了一句:“不過是紗做的,很薄……”
不知怎地,張問已經被撩撥得臉上發燙,竟然有些害臊起來,不得不感嘆,這余琴心當真不簡單!老子竟然在女人面前害臊?
因為玄月在外面戒備,張問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准備就在這里為余琴心畫像。
他將文房四寶准備妥當,聽見細細索索的寬衣解帶的聲音,他卻一直不敢正視余琴心,好像看了她是一種褻瀆一樣。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按理說余琴心的經歷復雜,什麼冰清玉潔和她完全沾不上邊,可張問心里偏偏產生了那種冰清玉潔的感受,無數的細節給了他這樣的心理暗示。
“大人……”余琴心輕輕喚了一句。
張問這才轉過頭去,只見她一張秀麗的俏臉猶如桃花,纖長的粉脖分外動人,其實張問不用看第二眼,就明白,她的身材最好的部分是胸。那是一對线條流暢,挺拔圓潤的東西,被一條鵝黃色的絲帶輕輕一系,它們就緊緊靠在一起,形成了深深的乳溝。那條絲帶抹胸很窄,正如余琴心自己所說、也很薄,於是那乳尖就把絲巾頂了起來,輪廓清晰可見。
這時余琴心說了一句要命的話:“大人要把我畫漂亮點哦……您覺得我的胸脯形狀怎麼樣?”她自己也明白她的最長處在哪里。
“不錯……很好。”張問憋出幾個字,他長袍里的玩意已經硬得像燒紅的鐵棍一般了。
更有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