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曼婷想過自己在接受禁忌考核的時候會受到百般阻擾，也想過哪怕這之後繼承了輪回禁地的規則之力後，還要與妮煙有一場最終的戰斗。

　　諸多畫面早在這幾日回輪回禁地的時候就在她的腦海中進行過無數次的演練，但唯獨眼前這個畫面，有些超乎了她的想象。

　　這什麼情況……？

　　牧知安不是應該被妮煙控制著才對麼……？

　　為什麼眼下這二人看上去如此和諧？

　　簡直就像是他們從未有過任何爭斗，而且早已相識一般。

　　在短暫的愣神之後，黃曼婷遲疑道：“我是不是來早了？”

　　看妮煙此刻這副打扮，顯然才剛完事沒多久，還沉浸在不久前的余韻之中。

　　牧知安顯然猜到了黃曼婷所指的是什麼，嘴上也不耽誤功夫，笑道：“你來得正好，妮煙此前已經向大道發誓，不會再與你爭奪輪回之主的位置。”

　　黃曼婷狐疑地看了牧知安一眼，不禁眯起了眸子，傳音道：“牧公子，你到底對妮煙做了什麼？”

　　“只是和她正常地進行了交流而已，其實我一開始也沒抱多大希望，但沒想到輪回之主比我想象中要更開明許多。”

　　牧知安露出溫和的笑容：“不久前在與她協商之後，她便答應了日後便將輪回之主的位置讓出來。”

　　實際上牧知安一開始的確沒報多大的希望，只是單純想試試能否魅惑住妮煙……

　　事實證明，悟道境的魅惑術對於一位禁忌之主而言，效果並沒有那麼大。

　　但羽化境的天生爐鼎所帶來的誘惑，卻比牧知安想象中要夸張許多。

　　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妮煙自己本身意志就不堅定，她對於天道並沒有多大的忠心。

　　說到底，妮煙並不是天道孕育出來的‘孩子’，而是後來繼承了輪回禁地的後來者。

　　黃曼婷視线不著痕跡地在牧知安身側這名充斥著異域風情的女子身上停留，眼神中頗有些意味深長。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她開口問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等到你繼承輪回之主的位置後再離開。”

　　牧知安話音剛落，黃曼婷的眸子便是微微亮起。

　　“當然，最多也就再待三天。”牧知安補充道。

　　黃曼婷撲閃著勾魂的美眸，嬌聲道：“真遺憾，我還想著如果這樣的話就拖延幾日再上位呢。”

　　聲音中果真帶著遺憾。

　　牧知安笑了笑，伸手牽住黃曼婷的小手，柔聲道：“等到解決好天道的事情，我們不是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做的事麼？”

　　“既然如此，又何必急於這一時？”

　　黃曼婷眯了眯眸子，旋即輕笑了聲：“這麼說也是。”

　　二人的交談，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女主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在已有了夫君的情況下，不得已又委身於其他男人。

　　為什麼我有種在自己綠茶的道路上漸行漸遠的感覺呢……牧知安心里感慨了一聲。

　　隨後他很快收斂了思緒，正色道：“我這幾日留在這兒，除了你的事情以外，還有一件事得請你幫一下忙。”

　　牧知安凝望著黃曼婷的眼睛，用嘴型說了句什麼。

　　師父留下的那封記錄生平過往的信麼……黃曼婷心中了然，然而卻只是以遺憾的口吻說道：“抱歉……我沒找到後續的內容，師父不知道將它藏在了什麼地方。”

　　“他的記憶受損很嚴重，我在詢問他關於過去那神秘人出手鎮壓禁忌之地的事情時，他似乎很多細節都不記得了。”

　　如果將一個人的記憶比喻為一個水瓶，有的人能夠容納三百毫升，有的人卻可以容納五百，甚至是一千，一萬。

　　而禁忌之主這樣的存在，能夠儲存的記憶，自然是要比紅塵中的凡人要多很多很多。

　　但因為天機屏蔽，哪怕是禁忌之主的記憶，也同樣出現了偏差甚至是磨損，會下意識地忘掉一些事情。

　　正因為如此，當初輪回之主才會將他記得的一些事情記錄下來，通過佛文加以封印，對抗屏蔽的天機和磨損。

　　“牧公子不相信我麼？”

　　見牧知安沒吭聲，黃曼婷以為牧知安是在懷疑她是故意將剩余的記錄藏起來，不由得挽起他的一只胳膊，嬌聲道：“人家雖然希望你能留下來陪我，但還不至於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騙你。”

　　牧知安默然。

　　這件事可能牽涉到了天道過去的秘密，黃曼婷不是那種意氣用事之人。

　　也就是說，或許他還得在輪回禁地中等一段時間，直至找到那份記錄為止——

　　正想到這，身後忽然傳來了妮煙輕柔婉轉的聲音：“你們是在聊我那師父過去離開輪回禁地前留下的日記麼？”

　　牧知安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頭看向妮煙：“你知道它藏在哪兒？”

　　“豈止是知道，我已經看過了……不過上面都是佛文，所以我暫時還不知曉究竟寫了什麼。”

　　在牧知安的目光下，她抬手朝著空間之中虛抓而去。

　　光華彌漫，妮煙從那空間之中抓住了一張折疊起來的信紙。

　　“難怪我找了那麼久都沒有找到，原來已經落入你手上了啊。”

　　黃曼婷笑眯眯說道：“你打算提出什麼條件？是要我退出輪回禁地，還是說……讓牧公子為你做些什麼？”

　　面對這個後輩的挑釁，妮煙只是微微瞥了一眼，隨後便是眼波盈盈地望向牧知安：“我如今對輪回禁地已經沒什麼興趣了。”

　　說到底，自從繼承了輪回之主的位置之後，她已經逐漸忘了自己一開始究竟為什麼要成為禁忌之主。

　　而此前牧知安與她的雙修，又讓她想起了自己一開始的初衷。

　　並不是為了成為禁忌之主，也不是為了羽化飛升。

　　只是單純想要讓自己的修士生活變得更有趣些。

　　跟牧知安雙修……就很有趣。

　　“不過你剛才的提議倒是不錯。”

　　妮煙提著裙擺走到了牧知安的面前，微笑道：“就用它來交換更多牧公子的疼愛，沒問題吧？”

　　牧知安輕輕搖頭：“不行。”

　　妮煙愣了一下。

　　“就算沒有這個，我也一樣會疼愛你的。”牧知安低聲道。

　　一個合格的海王，就是要懂得在合適的時機，正確地插魚兒的身體。

　　妮煙如今只是對於他天生爐鼎的魅惑靈氣沉醉，雖說剛剛在接受靈氣時，她強忍著愉悅感，斷斷續續地大道發過誓。

　　但比起收服妮煙這個人，自然還是連身心一同收服更好。

　　果不其然，妮煙的眸子里水光閃爍，心跳似乎有些加快。

　　但察覺到黃曼婷的存在後，她的臉上迅速地恢復了原來的姿態。

　　這輪回之主比我想象中要容易攻略許多，是因為成為禁忌之主的時間還不算太長的原因麼……牧知安心里吐槽，笑道：“我需要去一趟那蘭陀寺，妮煙現在不是你的敵人，所以……”

　　他有意無意地看向了黃曼婷。

　　黃曼婷白了他一眼：“在你眼里，我像是不懂得顧全大局的人麼？”

　　豈止是像，根本就是了好麼……牧知安心里吐槽，他依稀還記得過去在晨曦商會初次見面時，便看到了黃曼婷抖S的一面，甚至這個壞女孩當時還想過要讓他成為裙下之臣。

　　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應該還不至於和妮煙再起衝突。

　　暫且離開了輪回禁地後，牧知安在妮煙的幫助下，很快回到了那蘭陀寺。

　　進了寺廟，在一顆古樹下，見到了成熟冷艷的妙依菩薩，她盤坐在蓮花上，雙眼微閉，眉心一點朱砂，將本就絕美的容顏襯托得多了幾分難以接近的威嚴。

　　妙依菩薩並未睜眼，只是面色淡然地說道：“你比我想象中回來的要快許多。”

　　牧知安直言了當地說道：“我得到了輪回之主留下的第二份記載，需要菩薩的幫助。”

　　能夠窺破佛文的，只有西域的佛陀和菩薩。

　　妙依菩薩並未作答，嗓音冷脆動聽：“解開那佛文同樣需要牽涉到因果，因為這信紙中所寫的內容很不簡單，我雖能解開，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連續破解這種佛文，也會受到些許氣運的反噬……你這是作甚？！”

　　妙依菩薩倏地睜開了眼睛，秀眉輕蹙了下。這少年竟然當著她的面在解褲腰帶。

　　“菩薩不是會被反噬嗎，與我雙修便能緩解反噬的氣運。”牧知安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能夠清楚地看到這位傾國傾城的西域菩薩原本淡然的臉蛋上，浮現出了兩團羞澀的紅霞。

　　菩薩又不是頭一回與我雙修，這麼害羞做什麼……牧知安暗中吐槽。

　　妙依菩薩盡可能地以平靜的語氣開口道：“你……把信紙給我吧。”

　　牧知安不禁笑了笑，將信紙遞給了女子菩薩，而後就坐在蓮花旁等她解開佛文封印。

　　“話說真的不需要雙修嗎？我不介意犧牲一下……”牧知安瞧著她略有些泛紅的臉蛋，不禁補充了一句。

　　妙依菩薩美眸微閃，淡淡道：“不必了，一點反噬而已……還在我承受范圍之內。”

　　雖然語氣平靜，但從她斷斷續續的回答便不難看出她此刻內心的真實想法。

　　牧知安不禁暗中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開口打攪她破解佛文，視线不經意地抬頭看向前方。

　　卻發現在古樹外不遠，穿著青色對襟長裙的仙子正站在那兒遙望著他。

　　她裙擺層疊，外罩一件素色輕紗，如瀑長發一半披散，另一半則用發髻挽起，插著一支碧玉簪。

　　薄紗青裙下探出一雙秀氣小巧的瑩白玉足，纖塵不染。

　　“姚夢……”

　　牧知安幾乎下意識脫口而出，隨後立即捂住了嘴，避免驚動正在破解佛文的女子菩薩。

　　“你怎麼知道我過來了？”

　　抬頭望著清冷素雅的仙子走來，牧知安下意識開口問道。

　　“你發生什麼事情我都知道。”姚夢笑眯眯地說道。

　　這話聽起來真恐怖，讓牧知安有一種自己身上被安了監控一樣的感覺。

　　姚夢慵懶的舒展懶腰，青色衣裙包裹著美人的仙軀。

　　白皙的脖頸有著優美的弧线，一雙琉璃般的青眸中卻帶著戲謔的笑意：“開個玩笑而已，我還不至於一天天都在窺視你在做些什麼。”

　　“不過我猜你很快就會回來，所以就暫時留在西域等著你。”

　　牧知安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心說你也推演天機了不成。

　　姚夢神色復雜的看著他：“在你走後，魏姑娘告訴了我一件事——”

　　正當姚夢打算將此前魏夢柔所說的話復述一遍時，妙依菩薩卻在此時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掌心中那經過佛文封印的信紙，也終於被解開了。

　　“多謝菩薩。”牧知安發自真心地道謝。

　　妙依菩薩淡然道：“一切都是為了西域，牧施主不必道謝。”

　　她說完之後，卻發現姚夢正眼含深意地看著自己，不禁秀眉微挑，道：“青帝有話想說？”

　　“沒什麼~”

　　姚夢不經意地收回了視线，淡笑道：“只是聽到妙依菩薩說的這話覺得很有趣而已。”

　　語氣中透著幾分玩味，仿佛已經識破了什麼一般。

　　女子菩薩淡淡地瞥了青帝一眼，便是收回了視线不再理會對方。

　　只是目光卻又是不經意地瞥了牧知安一眼。

　　青帝這個女人很棘手，這點從過去西域屢次和青帝的接觸就不難看出。

　　能夠在當初如此虛弱的情況下，面對西域和南荒的圍剿順利凝聚肉身，光是這點就已經足以令人驚嘆了。

　　結果牧知安這家伙不光上了羽化境，甚至還在青帝眼皮下和她這位西域菩薩雙修……該說是膽子太大，還是說，青帝對他太縱容呢？

　　還有，青帝到底是不是已經知道些什麼了……

　　女子菩薩正想著這樣的事情，而另一邊，牧知安已經拆開了信紙。

　　這一次，上面並沒有太多的記錄。

　　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然而偏偏在看到那行字的時候，牧知安的身體卻仿佛冒出了無數的雞皮疙瘩，死死地盯著那段文字，久久無言。

　　“怎麼了？上面寫了什麼？”

　　姚夢見他的臉色不太對勁，順勢上前瞥了一眼信紙中的內容。

　　“那人屏蔽天機，是為了不讓我想起多個時間线的記憶。”

　　姚夢眼瞳微縮，盯著那段文字。

　　強勢如青帝，此刻看到這行文字時，心中都不禁有些驚嘆。

　　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世界邊緣的一角，發現了某些真相。

　　只是現在那種感覺很模糊，朦朦朧朧。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見牧知安遲遲未說話，姚夢輕聲問道。

　　牧知安仿佛失神般輕輕搖頭：“不是知道，而是我現在可以確定某些事了。”

　　此前他和藍詩槐在那艘古船交談後，得出的推斷是正確的。

　　這個世界經歷了不止一次的重啟，但禁忌之主卻偏偏好像不知道此事的樣子。

　　因為有人蒙蔽了天機，禁忌之主的記憶隨著時間出現了‘磨損’。

　　而一切的起源，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可她究竟想做什麼呢……？

　　“對了，之前在你離開後，魏姑娘想起了一些事情。”

　　這時，姚夢忽然道：“她說，她的厄運並不是被大氣運抵消，而是轉移到了另一人的身上。”

　　姚夢的話讓牧知安原本的思緒斷了一下，他怔怔地望著姚夢絕美的仙顏。

　　她的那句話就如同一束光劈開黑暗，牧知安的腦海之中，過去所得到的某些线索，仿佛在此刻串聯在了一起。

　　為什麼商妍妃能使用原初魔女的靈識，為什麼禁忌之主們會將原初魔女和商妍妃誤認為同一個人。

　　還有……魏夢柔存在的意義。

　　牧知安霍然抬頭望向了兩儀宗的方向，喃喃自語道：“……我好像知道宗主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