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出逃
秋風初涼,一夜風雨,滿地落葉飛。
日落西山,當朝權臣嚴丞相,正梳洗更衣,打算早些歇息。
只是屬下帶來的情報,讓他再無睡意。
“你說什麼,皇上不見?”燈火通明的寢殿內,嚴鍾飛一腳踢翻了他以金打造的洗腳盆,綢緞所做的衣袍因此盡濕。
屬下衛子驍見主人因此一身狼狽,嚇得不敢上前,只能跪在屋外稟告:“據探子快馬加鞭來報,皇上離奇失蹤,計劃未能實施。”
嚴鍾飛眉宇擰緊,雙拳緊握,索性踩著被自己掀翻的金盆子,滿臉躊躇:“難道是秦尚文那小子發現了我們的計劃?”
一旁美妾反倒是鎮定自若,從容擦了擦臉上的洗腳水,捧著嚴鍾飛皺巴巴的大腳道:“相爺,按照那奸佞小人的性子,定會將計就計,反咬我們一口。但是現在,彭軍毫無動靜,不像他的計劃。”
這推測讓嚴鍾飛放下心來,摸著美妾那嬌柔絲滑的臉蛋兒,問:“那你說,那小兒去哪了?”
美妾靈眸一動,眼神散著智慧的光:“相爺,你說會不會是陛下發現了我們的計劃,提前逃跑了?”
嚴鍾飛濃眉微挑,有些詫異:“哦,那膽小如鼠的鱉孫有這膽量?”
“相爺莫忘了他不顧你的意思,讓那秦尚文做了統領北軍的兵馬大元帥,害你有了如此宿敵。”
說到這事,嚴鍾飛確實悔不當初。
大慶王朝二百余年,逐漸走向末路,群雄逐鹿,他嚴鍾飛趁機掌朝,挾天子以令諸侯。
可惜壟權路上犧牲太多,當初一味的割地交易,使得地方諸侯強大,甚有兵力不低於朝廷,自立為王者。
而他急功近利之下,聽了身邊小人的讒言,讓地方諸侯中,勢力較弱的彭國公世子秦尚文入朝為將,以諸侯牽制諸侯。
可不想這個名叫尚文的世家子,人不如齊名,不過四年時間,竟驅逐數萬蠻夷,戰功顯赫,在鎮國將軍的推舉下,被小皇帝任命為兵馬大元帥,兵力大增,可謂前無古人,風光無限。
嚴鍾飛掌權二十余年,怎能容忍這不過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奪了他多年累積的基業,在得知秦尚文秘密出行,與皇帝小兒同在洛邑時,便想了個栽贓嫁禍,一石二鳥之計,讓他們一同葬於舊都。
只是現在計劃有變,他不得不走下路棋。
嚴鍾飛思前想後,只嘆若有所得必有所失,問:“秦尚文現在何處?”
衛子驍還跪趴在門前,戰戰兢兢道:“還在洛邑。”
老狐狸雙眸一轉,咬牙切齒道:“既然皇帝小兒沒得手,那本相只能讓這大元帥先下去開路了,去聯系漕賊,告訴他,本相答應他要求。”
與此同時,洛邑城外,深處叢林中,兩個身影正在前行。
漸入冬季,林中可食果子不多,謝瓊已入林兩日,所帶干糧甚少,她知道嚴賊定已派大批人馬搜尋她,她不能掉以輕心。
謝瓊繼續在叢林中尋著未來的干糧,一旁孫芳屁顛屁顛跑來道:“皇…小七,小人給你摘了些蘑菇。”
她渾身髒泥,十足的乞兒樣,手里拿著一色彩艷麗的蘑菇。
謝瓊同樣披頭散發,渾身髒臭,卻不影響她玩性,戲稱道:“這是雞蛋菇,有毒。”
孫芳嚇得立刻撒手:“啊,小人該死。”
謝瓊皺眉:“說了不要如此大驚小怪。”
“小人知錯。”孫芳低頭認錯,見謝瓊將那毒菇撿起,詫異,“小七你為何還撿這毒物?”
謝瓊擦了擦菇上的淤泥,笑道:“騙你的,這燒熟了就能吃。”
她說著,將菇放入竹籃中,又看向另一處。
只見樹根處,生著幾從與雞蛋菌相似的蘑菇,只是它同體雪白,看上去無毒無害。
孫芳喜悅道:“小七,這看著沒那麼艷麗,應該能吃了吧?”
謝瓊搖頭,隔著布料將它摘下道:“這才是真正的毒物。”
孫芳點頭:“小七真是見多識廣,小的自愧不如。”
謝瓊再次皺眉:“說了不要再小人小人,你我現在同為乞兒,是共落難的姐妹!”
孫芳聽話的點頭,言語中還是改不了的恭敬:“是,小…我記著了。”
謝瓊也知這習慣是一時半會無法改變,遂不追究,撿完蘑菇向外走去。
城下竹林,一破舊的寺廟前,叁四個小乞兒正在點火煮粥,見謝瓊回來,紛紛圍上:“小七回來了,可尋到些什麼?”
謝瓊將竹籃中的物品倒出,一一解釋道:“這個雞蛋菇,味道鮮美,可與粥同煮,這個是給杏兒尋的草藥。”
“多謝小七。”領頭的乞兒聽聞有救妹妹的草藥,歡跳著往謝瓊身上撲。
好在孫芳護主心切,立馬將謝瓊往後一拉,讓這名為狗蛋兒的乞兒撲了空。
而就在這時,馬蹄聲近,一群軍官手持長刀出現,讓幾個流浪乞兒嚇得抱團面對。
領頭的狗蛋兒倒是膽大,將眾乞兒護於身後,瘦弱身軀直面魁梧把總:“軍爺,您有什麼事嗎?”
把總低眸掃了掃這些小乞兒,拿出畫軸問:“你們見過這人嗎?”
只見畫布上,畫著一相貌驚人的富貴少年。
眾乞兒大驚:“這不是恩公嗎?”
把總驚喜:“你們認識他?”
狗蛋兒點頭道:“前些日子,後山腳下,恩人見我們可憐,給我們每人發了包子,還送了錢兩,救我們一命。”
把總一聽,倒有些印象,十日前皇帝祭祖,是遇到了幾個乞丐,心生憐憫,讓手下施舍了些糧食。
不過當時皇帝並未失蹤,把總又問:“那近兩日可否有看到他?”
狗蛋兒搖頭,不禁關心:“軍爺,恩公是出事了嗎?”
把總皺眉,顯然不欲回答這個問題,他掃了掃眼前的乞兒,發現最後面的身影有些眼熟,遂叫道:“你過來!”
孫芳一聽把總喚了謝瓊,嚇得手都在抖。
謝瓊倒是鎮定自若,安撫了手抖的孫芳,漫步上前,低頭細語道:“軍爺,何事?”
聲音清悅動人,把總一愣,不由喜歡,便命令道:“抬起頭來。”
謝瓊慢慢抬頭,只見雜亂的頭發下,除了淤泥外,一塊糜爛的傷疤尤為明顯,把總立刻露出厭惡之意,嫌棄道:“滾一邊去。”
“是。”謝瓊轉身向後,走向原位。
看著謝瓊的背影,把總確定這是個女子,不由可惜,這動人的聲音,曼妙的身姿被一燙傷盡毀。
不過區區一乞兒,把總也不在意,策馬前往森林深處。
待士兵們離去,小乞兒這才松了口氣,年紀幼小的嚇得腿軟在地。
而狗蛋一臉擔憂,不禁道:“不知道恩人怎麼了?”
其他的乞兒雙手合並,佛拜道:“恩人吉人自有天相,定會沒事。”
孫芳見此,在後面小聲感嘆:“這些個乞兒有些良心,不枉您救濟一場。”
謝瓊沉默以對。
事實上,她的救濟帶有目的。這次出逃,她雖帶了不少首飾玉器,但皇家之物不可隨意典當。所以在見到這些乞兒時,她特意讓錢統領多施舍些錢兩,以便她扮乞兒出逃後,混入這些乞兒群中還有所依靠。
只是這錢統領錢無忌,不愧為嚴賊得意門生,一樣的鐵公雞,竟然只給了幾文錢打發乞兒,害她現在為吃食焦慮。
看著漸隱的黃昏,謝瓊陷入對未來的惆悵中。
002.被他識破
孟府內,琴聲悠揚,燈火通明,兩相貌不凡的男子正襟危坐,把酒言歡,倒是好不暢快。
大廳一側,畫屏遮掩,透過薄紗,依稀可見屏後女子身姿動人,如同她琴音勾人心弦。
只可惜,堂內兩男子志不在她,竟喚了一少年侍奉在一側。
孟良生看著少年羞澀青蔥,深深一嘆,問:“邳陵兄,覺得如何?”
秦尚文打量正在給他敬酒的少年,心道:面相上倒有一分相似。
他坐於原處,不動聲色,一雙黑眸炯炯有神,落在少年身上,讓少年緊張不已,提壺的手都在發抖。
孟良生見秦尚文反應淡淡,不禁夸贊:“邳陵兄可別小看了馮弟。他小小年紀就文采斐然,在晉州小有名氣。若不是嚴派當道,早已入仕。”
孟世子這話,正中馮斌心思。自嚴鍾飛監考,寒門再無士族,他迫不得已,走上這見不得人的道路。
既然已下了決心,前方再無退路,馮斌強定內心,舉酒遞於秦尚文,細聲道:“國公爺…”
他來時,花了些心思,學了些勾人招式,當酒杯遞給秦尚文時,蘭花指翹著,觸上秦尚文手背,然而就這刹那,他整個人被秦尚文揮出數米,直接撞在了梁柱上,暈了過去。
嚇得孟良生驚叫起:“邳陵兄你這是干什麼!”
秦尚文重新拿了酒杯,飲了一口道:“這人身上臭!”
孟良生郁悶至極,他與秦尚文相識多年,知他對男女情愛興味索然,卻不想幾個月前,他不知是被驢踢了腦子否,竟對男子起了興趣。
好在他孟良生一候府世子,見多識廣,見怪不怪,用心給他挑選了幾個,可他不是嫌人風塵,就是嫌人惡心。
這馮斌好好一美少年,都能被他嫌臭,孟良生不免疑心:“你…你不會是看中我了吧!”
秦尚文像看白痴一樣瞥了孟良生一眼,隨後收回目光,暗自神傷。
他現在腦子全是那小兒的身影,他記得他身上總有淡淡的香氣,不是花粉香料的味道。
想著那香味,他更加想念,也不知那小兒在行宮干什麼?
秦尚文正糾結著要不要去看他,快步的腳步聲突兀地進入悠揚的琴聲中。
秦尚文不滿望去,只見心腹賈池神色凝重的前來貼耳稟告。
“再說一遍!”秦尚文手力突緊。
賈池不由一驚,又重復道:“陛下已經離城了!”
“我說上一句!”
賈池愣了愣,聲音更低:“陛下是女子。”
秦尚文手中的瓷杯瞬間粉碎,嚇得一旁本是好奇打探的孟良生一步不敢上前。
琴聲還在繼續,殿內卻無人敢發聲。
直到秦尚文猛然大叫,提著酒壺一飲而盡,眼中的狂喜難以抑制,轉身問賈池:“她現在在何處?”
屋外,隨著一聲狼嚎鬼叫,月上枝頭,夜色已至。
破舊的廟宇中,只剩謝瓊和孫芳兩人。
孫芳聽著那連綿不斷的狼嚎,嚇得直發抖,不由問:“陛下,您不是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城內應該安全,我們為何不隨狗蛋兒他們一起進城。這狼嚎,實在太嚇人了!”
謝瓊哪里不知這荒郊野嶺的危險,可彭國公還在洛邑城內,她怕遇到那狼賊。
她現在的裝扮,可能瞞過不熟悉她的士兵,可秦尚文她實在沒把握。
最近他看她的眼神,越發的嚇人,像是要把她剝皮抽筋,燉骨熬湯,想想她就害怕。
若說被嚴賊發現是一死,那被秦狗發現,怕是死無全屍!
謝瓊只求菩薩保佑,別出什麼岔子,然而禍不單行,廟外竟傳來人群涌動的聲音。
膽小的孫芳聲音都開始顫抖:“怎麼這個點還有人來這?”
謝瓊只能故作淡定,對孫芳嚴聲命令道:“閉嘴!”
她小心翼翼上前,躲於門後,想著若是人少,就偷襲了他們。
卻不想來人剛進來,竟然發現了她,直接轉身對向她。
他高大的身影,拿著火把,將他的身影倒映放大在後牆,饒是這劍眉星眸,英姿颯爽,也被逆光照得恐怖至極。
枉謝瓊飽讀詩書,現在內心也只有一句話:他個龜孫的秦尚文!
她嚇得站立不動,愣了好久,才有所反應,才想起她現在裝乞扮丑,許能蒙混過關。
她想著和傍晚一樣,裝作不識道:“大人來這何事?”
秦尚文不動聲色,沉聲道:“這是你本來的聲音?”
謝瓊只覺轟的一聲,腦海一片空白,瞪大了眼睛,愣了許久才意識到,這秦狗是知道了她的秘密。
來不及多想她如何暴露身份,轉身就想跑,卻被秦尚文輕易拿下,不顧她身上的髒臭,直接壓倒在草堆中。
秦尚文一手舉著火把,一手將人兒禁錮住,他沉重的身軀壓在謝瓊纖柔的身體上,讓她喘不過氣,忍不住斥責:“秦尚文!”
秦尚文抿唇一笑:“微臣救駕來遲!”
他嘴上說的好聽,手上的動作卻肆意妄為,將她雙手壓於身後後,竟然撕下了她臉上的傷疤,戲言道:“陛下的易容術倒是精妙絕倫。”
003.共浴
謝瓊臉色難看至極,黑亮的雙眸滿是不服的瞪他。
雖是臉上被淤泥侵染,但這明亮的眸瞳,還是讓秦尚文心之顫動,內火直升。
見秦尚文又是這吃人的眼神,謝瓊索性破罐子破摔,怒道:“放開朕!”
秦尚文這時竟真聽命,放開了謝瓊。
謝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雜草,冷靜道:“多謝彭國公趕來洛邑救駕。”
事實上,謝瓊早知秦尚文在洛邑,嚴鍾飛便是趁此對她下了殺手,想著栽贓嫁禍給同在洛邑的秦尚文,所以她只能提前逃出,讓他們狗咬狗。
可她千算萬算沒算到,秦尚文竟然這麼早就發現了她,如此看來嚴鍾飛的計劃怕是早已暴露。
謝瓊不禁猜測,以秦尚文這狼人的性子,定會反咬嚴鍾飛一口,將這弑帝的名聲套在嚴鍾飛頭上,她怕是已一腳伸入陵墓,但還想掙扎一下,提醒說:“嚴相已知彭國公在此,國公要叁思而後行啊!”
秦尚文淡然一笑,回:“陛下說的對,我們要小心行事。”
他說著,欲將謝瓊抱起,就在這一刻,謝瓊握著藏於袖口的小刀往人心處捅去。
黑暗中,刀光閃爍。
秦尚文憑著本能後傾身體,躲過了謝瓊的攻擊,揮手將她手上的刀去除,在謝瓊的反抗下,輕而易舉的扛起她整個人大步離開。
廟外,孫芳早已被賈池帶出,五花大綁的架在馬背上,看到秦尚文出來,大氣都不敢喘。
秦尚文從後摟著謝瓊坐在馬背上,在她耳畔低道:“看來陛下精力旺盛,微臣越發期待接下來的事了。”
謝瓊壓抑著內心的恐懼,不由道:“秦尚文,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的兵馬大元帥可是我封的,你要恩將仇報嗎?”
秦尚文挑眉:“恩將仇報?陛下,此話何從說起?”
“那你放開我!”
秦尚文無奈:“陛下,微臣只帶了兩匹馬,放下你怎麼走?”
他不由分說,騎馬進城,帶著謝瓊進了翠竹別園。
謝瓊猜不透秦尚文的心思,決定放棄掙扎,任他擺布,所以當他將她扔進溫泉池時,她沒有反抗,安安靜靜地由丫鬟們服侍,脫去肮髒的乞丐衣,走入浴池。
髒臭的泥水,逐漸洗去,雪白的玉肌終於露出它本有的樣子。
謝瓊躺靠在熱石上,只覺得渾身舒爽,她從小錦衣玉食,那肮髒臭亂的生活她還真過不慣。現在能這樣干干淨淨的死去,還算秦尚文有點良心。
謝瓊正想著秦尚文的好,並無察覺此狼子野心之人已來到她身前。
直到她起身睜眼,看水霧上健碩的身影,她才反應過來,秦尚文在這。
謝瓊驚得滿臉通紅,立刻躲入池水中,用布遮住胸口,怒吼道:“秦尚文,你…膽大包天,出去!”
秦尚文充耳不聞,當著謝瓊的面,脫下外衣,指了指左手背上,被謝瓊沾染的淤泥,壓著聲音道:“陛下讓微臣髒了,不應該負責嗎?”
謝瓊有些聽不懂他的話,柳眉促成了直线:“你在說什麼?”
秦尚文緊盯著謝瓊干淨的小臉,情不自禁道:“這眉毛適合你。”
謝瓊十六年來的眉妝都是粗厚濃郁,以掩蓋她的女兒身,但為了這次逃離,她第一次修了女兒眉。
因技術一般,還留了不少雜毛,方才丫鬟又給她精修了一番。
現在的謝瓊,終於露出了她真正的樣貌。十六歲花季少女,精雕細琢,膚如凝脂,柳眉亮眸,翹鼻櫻唇。
秦尚文一直如狼似虎的眼神,現在只剩了柔情,這樣的眼神,讓謝瓊更加膽顫了,她不禁問:“國公這是什麼眼神?”
“陛下覺得呢?”
他赤裸上身,走入池中,謝瓊驚喊地背過身去,閉上眼道:“你別過來!”
秦尚文卻充耳不聞,來到她身旁的熱石,往上一靠,發出舒爽的嘆息聲。
男人炙熱的氣息,近在咫尺。
謝瓊扮男子十六年,卻從未和一男子如此親近過。
他是那樣的醒目,如同正午陽光,明耀璀璨,讓她睜不開眼。
“陛下這是干什麼?也不是第一見了。”秦尚文沉穩的聲音悠悠飄來這戲弄的一句,讓謝瓊倏然雙耳通紅。
她身為一國之君,曾因視察軍營,碰巧遇到秦尚文和他部下晨練。
成年武將的身體,魁梧健碩,充滿力量。他們赤身肉搏,激烈廝殺,給當時幼小的謝瓊留下深刻印象。
她還清楚記得,他背後的傷疤,猙獰駭人,是他在戰場拼殺的印記。
那時候的謝瓊還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意識,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幾眼。
004.流寇來襲
那時候的秦尚文,還未弱冠,身上還帶著未褪散的少年之氣,英俊的容貌朝氣蓬勃,烏黑的雙眸璀璨如星。明明相貌偏美男,渾身上下卻透著武氣。
他不拘小節,赤裸著上身,光著膀子,大步流星的過來跪拜。
謝瓊低眼看去,很直接的看到他有力的腹部,彎曲下顯出的肌肉,线條分明,塊狀明顯,再往下,是松垮的褲袍。
那一幕,莫名深刻在了謝瓊的腦海中,如今回想起來,讓她忍不住面紅耳赤,目光躲閃道:“國公既已知道我真實身份,就應顧及禮節。”
秦尚文唇角微揚,並未回應,墨眸直視著眼前的人兒,內心顛蕩起伏。
這些年,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可眼見著少年喉結逐漸長出,他只覺得突兀。
當初認定他是男子後,他擯棄一切雜念,把那滿腔熱忱放進了戰場,撕殺拼搏,可他當凱旋歸來時,看著已長大的他孤傲高潔的容顏,他腦子一熱,有了不顧世俗倫理的衝動。
這樣的想法,反復反復,猶如身處冰火兩重天,讓他苦不堪言,直到今日,他才發現這些年的糾結完全是個笑話。
看著水霧蒙蒙中的少女,那雪白的肩骨,柔和的曲线,絕美的容顏,他怎麼會覺得這是個男子呢?
秦尚文低下雙眸,看著平靜的水面,竟不禁笑出聲。
謝瓊聽聞他開懷的笑聲,不明所以看向他問:“國公這是何意!”
秦尚文對上謝瓊的眸,眼神中充滿戲弄的笑,當著少女的面站起身。
隨著水聲嘩然,男人健碩的身軀暴露,讓謝瓊反應不過,目瞪口呆的看著。
他上身裸露,下身還穿著長褲,好似那年軍營的他。但不一樣的是,他的身形更加魁梧,塊狀的胸腹肌雄壯如虎,陽剛之氣彰顯。
曾經那松垮看不出什麼的褲袍,如今換成了白色的里褲,在溫水的浸透下,緊貼在他有力的雙腿上,那跨間之物突兀異常。
長棍豎立,形同破竹。
謝瓊甚至能看見,那濕透的白布後面透出的顏色,是比他膚色更深的褐色。
謝瓊再次惱羞成怒,怒斥道:“放肆!”
秦尚文面上泛著笑意,大步流星的走出溫泉池。
屋內,炭火燃燒,檀木凝香,數名相貌秀麗的婢女整齊劃一的手捧換洗衣物在此等候。
秦尚文挑了挑眉,看著眼前之景,直覺這只怕又是孟良生的安排。
自打他有意男子,他便想了辦法給他塞女人。
秦尚文低頭一笑,拿過婢女手中的干巾,命道:“衣服放桌上,你們都退下去!”
婢女們面面相覷,面上不情願,但又懼怕國公爺這強大的氣場,不敢冒險,只能聽命離場。
待婢女們走後,秦尚文脫下濕透的長褲。
這時,門外傳來侍衛賈池的聲音:“主公,大批流民向北城襲來。”
“流民?大晚上哪來的流民?城守衛呢?”秦尚文心中警鍾聲起。
“不知何時,漕寇在北碼頭登陸上岸,竟帶了大批流民入城,這些流民在城內四處逃竄,場面混亂,齊守衛派兵抵寇,卻是束手無策,這些賊匪混入流民群中,實在難以分辨。”
“此處流域的賊匪,拓跋睦!”
秦尚文聽過此人大名,記得是個有勇無謀之徒,怎會想到利用流民作亂?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秦尚文立刻問道:“孟別府如何了?”
“回主公,孟別府已被流民占據。”
秦尚文哼道:“區區流民,能這麼精准就占了孟別府?孟世子現在何處?”
“環采樓。”
環采樓,洛邑有名的花柳之地,這孟兄果然是會享樂之人。
秦尚文快速穿好衣服,大步向隔壁屋走去。
此時謝瓊已穿好襯衣,坐於檀木梳妝鏡前,叁位婢女圍在她身邊,為她擦拭長頭。
秦尚文透過粉黃色的帳幔,能看到她清麗可人的側顏,不施脂粉,依舊白如珍珠,直挺的鼻梁,淡粉的唇瓣,如同書中所寫卻嫌脂粉汙顏色,淡掃峨眉獨立世。
她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看向他。靈動的眸卻散發出拒人千里的冷冽,雖已換上女兒服,卻依舊是帝王孤傲之氣:“國公真是好大膽!”
“是,微臣膽子一直很大!”
秦尚文揚唇輕笑,無視謝瓊眼中的敵意,走入內室,看著榻上他命人臨時准備的女子衣衫,神情驟變。
這花花綠綠的衣衫,實在庸俗,怎麼配得上她!
他隨手拿起一件正欲發怒,但靈光一閃,想到現在情況不同。
這小人兒一直以男相見人,如今換上女子裝扮,反倒是個障眼法,只是她沉魚之貌,太過引人注意,怕是一眼難忘。
若是巧合,被人又見了聖上畫像,這一對比,肯定暴露。
秦尚文思索再叁,將手中艷紅色的綢裙扔給身旁的婢女,命道:“給她畫個艷俗夸張的濃妝。”
005.微臣護你
明月當空,冷風吹拂,空曠的街道上,馬蹄聲鳴。
謝瓊被男人囚禁在懷中,奮力反抗,確實徒勞,她只能大喊:“你把我弄成這鬼樣子,要帶我去哪?”
她被強行穿上這風俗的衣裙,抹上厚重的白粉,散上刺鼻的香粉味,使得她與那教坊的舞娘無異。
雖是傀儡,但也是一國之君,謝瓊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果然如她所想,落入嚴賊手中是死路一條,落入這秦狗手中卻是生死不如!
她憤恨的蹬腿拍打著馬身,以此激怒馬兒,來個同歸於盡。
然而身下的寶馬只微微應激,就被身後男人拉動韁繩制度,他沉重的上半身壓在謝瓊身上,濃郁的氣息在她耳畔纏繞,啪得一下像打馬兒那樣,打在謝瓊屁股上,低聲道:“安靜!”
謝瓊只覺羞辱,壓著心中怒火,低頭咬出,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忍耐。
人固有一死,就算是死,也因死得其所,而不是像個玩物一樣,被迫穿上這媚俗的衣衫,在侮辱中離去。
謝瓊忍著不甘的淚,低頭望地。
砰得一聲,寧靜的古城發出巨響,謝瓊聞聲望去,只見遠處北方,熊熊烈火,燃燒照亮整個夜空,濃煙彌漫,將四周的瓦房染上黑色。
謝瓊心中一驚,抓緊手中韁繩道:“出什麼事了?”
秦尚文瞥了一眼,將懷中人兒抱緊,道:“別吱聲,微臣護你無憂。”
看樣子,事態嚴重,秦尚文加快了行速,帶著謝瓊來到城南環采樓。
舊都洛邑,是大慶第二大城,城北混亂,城南卻還一片祥和,無任何風吹草動的征兆。
環采樓內更是千燈萬火,內外可見濃妝艷抹的美人。
謝瓊看著閣樓處與自己梳妝無異的鴇兒們,臉色蒼白,一下子以為這秦狗賊下叁濫,要把她送入地府般的妓院,氣得一巴掌打過去。
秦尚文正拉著她下馬,就此受了她一巴掌,不由一愣,抬頭對上還在馬上的人兒,看著她眼眶盈著淚水,心一揪:“怎麼了?”
謝瓊咬唇憤恨:“畜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絕不受此侮辱!”
秦尚文皺了皺眉,知道她是誤會了,想解釋,樓中鴇母走來道:“大官人,你來啦?還帶了個美人,雲娘正在凝香閣等您呢!”
秦尚文隨即將謝瓊抱下馬,輕而易舉化解了她的反抗,將她緊樓在懷中,像抱小兒那樣走入青樓。
鴇母未在意謝瓊的存在,一路默默領路。
叁人來到最里面的凝香閣,鴇母正欲開門,卻聽到里面傳來男女碰撞的聲音。
寬敞的香房中,檀香彌漫,暈紅的帳幔內,男女旖旎。
女子迷人的呻吟不斷:“啊!爺快些,快些進來…”
“…唔…”隨著性器插入,孟良生舒爽的低呼,抱著身下的女人感嘆道,“還是女人香啊!邳陵那龜孫,肯定是腦子被驢踢了,患上那斷袖之癖。”
他肏女人肏的忘我,絲毫沒在意屋外的動靜,看著身下女子陷入情欲的模樣,備感自豪,但想到這秘事秦尚文只告知了他一人,不由懷疑,難道這國公爺真看上了自己?
不行,不行,他一定要糾正過來。
不然以邳陵那蠻人性,我滴個乖乖,他定會霸王硬上弓啊!
孟世子嚇得脊梁骨直冒冷汗,抱著身下女子大喊:“心肝啊,不管如何,本世子愛的都是女人啊!”
孟世子的這兩聲嘆語,讓本還在秦尚文懷中抵抗的謝瓊直接沒了動靜。
她沒想到還能聽到如此驚天的秘密,這下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只怕被秦尚文立刻殺人滅了口。
一時間,空氣都變得寒冷。
秦尚文自然感覺到懷中人兒的變化,神色陰鷙,只想進去給這孟世子來上一拳。
他猛地一腳,踹開了厚重的楊木門,在房中男女正要驚呼之時,給了身旁鴇母一個眼色,隨後蒙住謝瓊的眼睛,在一陣倒地撞擊聲中,抱著她跳進床下的密道。
謝瓊感覺到身體降落,心中不明,但也不敢出聲。
他灼熱的男性氣息,圍繞著她,她能聽到他起伏的心跳聲。
他有力的大掌捂著她的雙目,即便看不見,她也能感受到他此時的戾氣。
就算謝瓊一直生活在爾虞我詐的危險中,但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這狗賊,淡漠如她,此時也害怕的眼皮顫動,柔軟的睫毛在男人粗糙的掌心摩挲。
秦尚文感覺到懷中人兒的膽怯,輕輕地放開她。
如同黃昏的光亮出現在視眼,謝瓊睜眼看去,只見泥牆上掛著的油燈閃爍,轉過身去,是一望無際的黑色隧道。
她不禁抬頭看向天花板,陳舊的木制天窗已封閉了入口,窗鎖緊閉。
原來是暗道!
謝瓊心中詫異,也意識到事出必有因。
她朝向秦尚文想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然而一同進來的孟世子掙脫了鴇母的牽制,雙目充血怒道:“我知邳陵你對我心思不正,但也不能下如此毒手,我的婉兒!”
秦尚文臉色頓黑:“你在胡說八道,我就送你和那女人一起下去。”
孟良生嗅了嗅鼻子,理了理衣衫,腦海里滿是婉兒被鴇母扭脖子致死的畫面,一哼不敢哼。
“誰准你們進凝香閣?”
秦尚文眼神如一把利刃,盯得孟世子膽顫,低聲道:“一時興起,便隨便尋了個屋子。”
秦尚文聽後,凌厲的視线轉向鴇母,鴇母一哆嗦,跪地請罪道:“是屬下失職,沒讓人守著凝香閣。”
“雲凝呢?”
“回主公,雲娘先行一步,在驛站等您。”
此時的鴇母,言行間都沒了那風塵之氣,她身旁的孟世子不禁好奇:“你們到底什麼關系,還有這密道…”
“把他嘴堵上!”
秦尚文一臉嫌棄,若不是看他父親的面,就憑他剛剛那番胡言,他早讓他和那鴇兒一起下了地府。
處理完聒噪的孟世子,秦尚文轉身看向謝瓊。
黃昏般的燭光下,謝瓊一身桃紅艷裙,厚白的面頰上暈滿紅日般的胭脂,實在說不上好看。
但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淡然,讓他想起曾經進宮面聖的日子,明明只是傀儡,卻筆直的站於高位,俯瞰眾臣,冷靜地聽著他們上奏。
憶所見聞,恍如隔世,那個高高在上的小皇帝,成了女子。
秦尚文忍不住笑起,上前解釋道:“漕寇宇文奎已進入城內,現在城中慌亂,我們早些出城為好。”
謝瓊詫異:“怎麼會?洛邑是我大慶舊都,城內就有數千守城兵,他一地方漕賊怎麼攻進來?”
“他用船運了大量流民,從碼頭登陸。”
“流民,哪來的流民?”
謝瓊柳眉緊鎖,陷入沉思,洛邑位於大慶腹地,並非邊疆之境,即便現在的大慶內憂外患,也不是會突然大亂的地方,難道是有地方出事了?
“先逃出去!”秦尚文看出謝瓊的擔憂,握住她玉手。
謝瓊卻被這親密動作驚到,甩手撇開他問:“我的侍女呢?”
“她和曹池一起,我們兵分兩路。”秦尚文說著,再次拉住謝瓊手腕,此次用了力道讓她無法拒絕,只能跟著他往前走去。
雖然擔心孫芳的安慰,但謝瓊能看出現在情況危急,怕是自身難保。
這次水寇來得突然又離奇,謝瓊懷疑這怕是少不了嚴相的協助,看來她的失蹤,反而讓這賊子狗急跳牆,要把她和秦尚文一起埋葬在這舊都。
謝瓊揪緊敞開的衣襟,卻無法平息急速跳動的心。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006.避難
昏暗的密道,一望無邊,不知走了多久,才終於來到出口。
石塊堆積出的隧道口,四周都是塵土的氣息,一架簡易的竹梯連接了出口的天窗。
謝瓊累得氣喘,長時間的快速跑動讓她腿腳發軟。
秦尚文見身後人兒明顯無力,便一個用力,將她來於懷中,在謝瓊驚愕之際,他有力的雙手抱在她的腰間,轉身提起。
謝瓊怔了片刻,發現他把自己提到了竹梯上,這才淡定下來。
她雙手抓住竹梯兩側,欲往上爬去,卻不想上爬的一瞬間,身後那巨大的身軀跟了上來。
他堅硬的胸膛,硬如石塊,熱似溫泉,他一手環住她的腰,以臂力將她提至上空。
隨著天窗打開,兩人先後回到地面。
雙腿朝地的那瞬間,謝瓊長舒了口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環顧四周。
黃土塊堆成簡陋土房,牆角堆積著各種馬具,透過破舊的木窗,隱隱約約能看到馬房的一角。
陳舊的木桌上,只有一盞油燈。
相貌艷美的女子,從頭到腳披著一件黑色斗篷,向秦尚文恭敬行禮道:“主公,馬匹已備好,只是現在城內外慌亂,我們人手不足,該去何處?”
“南下,先去鄴州避避。”秦尚文不假思索,從角落的櫃中拿出同樣的黑斗篷,給謝瓊套上。
謝瓊仰頭正對他研墨般純黑的雙眸,質疑道:“鄴王,能信任嗎?”
一旁已擺脫鴇母束縛的孟世子又忍不住道:“你這鴇兒什麼意思?不相信我表舅?”
謝瓊皺眉,轉身看向正在披斗篷的孟世子,反問:“鴇兒?”
孟世子穿好斗篷,松了松肩膀,這才注意到謝瓊的姿色,雖裝扮艷俗了些,但看著五官不失為美人,他不禁贊賞:“倒是有點姿色,邳陵你能正常,兄弟我就放心了!”
秦尚文這時也穿戴整齊,看著孟世子還是聒噪的樣子,又命道:“把他嘴繼續堵上!”
就這樣,五人皆披上黑衣,趁著黑夜,奔往離洛邑最近的城池,鄴州。
鄴王楚邵京,是大慶少有的異姓王爺,年輕時與前秦國公為至交好友,也因此,秦家在鄴州置有宅院。
一夜奔波,秦尚文等人終於來到鄴州,他將謝瓊安置在了沿湖別院後,自己和孟良生進王府面見鄴王。
數日的逃亡,提心吊膽讓謝瓊精疲力盡,即便危險還在身邊,她也無法支撐,在用餐洗漱後便在仆人安排的屋子里安歇。
洛邑城亂,百姓四散。
此時的西部,已是兵荒馬亂,同處西部的鄴州卻還是一片安逸和平。
鄴王府內,鄴王楚邵京站於主位,看著桌上被標記好的地圖,神情嚴肅,不停輕撫長須。
楚邵京年過四十,鬢角已生出白發,本面相溫文的他,如今一副老派氣息,聲音也沉穩中帶著沙啞:“拓跋睦能帶流民潛入洛邑,看樣子上流域是大亂了。”
秦尚文點頭認同,問:“王爺可得到什麼消息?”
楚邵京嘆氣道:“我已飛鴿傳書黍城,但還未回應。”
事出突然,確實消息難以傳遞。
秦尚文不想拐彎抹角,直言道:“王爺,這次洛邑之亂,怕是嚴相的手筆。”
楚邵京長眉微挑,目中詫異:“這老賊,竟這麼迫不及待的下此毒手?也不怕賢侄你反擊?”
秦尚文搖頭哼笑:“我只求能平安回京,為自己討個說法。”
楚邵京自然聽懂秦尚文話中意思,大笑道:“賢侄放心,我定護你安全離開這西部。”
秦尚文行禮拜謝道:“勞煩王爺了。”
兩人商討完要事,已是黃昏,當秦尚文打開房門時,一個身著藕荷華服的清麗年輕女子正對出現。
她站於在院中,面帶微笑,見秦尚文出來,淡定的行禮道:“國公爺。”
“哈哈,鳶娘來了。”從後走出的楚邵京看到自己美妾,大步上前將她抱入懷中。
一老一少,看著好不和諧。
“說起來,你們也有叁年未見了吧?”楚邵京看了一眼懷中美人,又看向秦尚文,一臉從容。
鳶娘笑回:“是,妾離娘家已有叁年,不知娘親可好?”
秦尚文眼神直對鳶娘,面無任何神色,只道:“明姨身體無礙,你大可放心。”
鳶娘聽後,喜道:“多謝國公爺照顧。”
楚邵京看著懷中美人這喜出望外的模樣,不免調侃:“要是想家了,就和國公一起回去。”
鳶娘聽聞,轉身撲在楚邵京懷中,嬌羞道:“那怎麼行,要回也得王爺帶妾回去。”
“哈哈,瞧這小嘴甜的。”楚邵京愛憐的刮了一下鳶娘的鼻子,又向秦尚文問道,“聽說國公來鄴州,還隨行帶了兩美人?”
秦尚文微笑:“那是良生執意要帶,他看她倆弱女子可憐,留在洛邑怕被那水寇欺壓。”
“那小子還是那麼風流。”楚邵京聽後沒再多慮,摟著懷中嬌妾送秦尚文離開。
這套說辭進鄴州之前,秦尚文便對孟良生吩咐過。
小兒的失蹤,讓嚴鍾飛方寸大亂,定還在派眾兵尋他。
他現在人手不足,親兵都不在身邊,萬不能讓小兒暴露了身份。
007.那狗賊真會護她
謝瓊醒來時,天色霧蒙,白茫茫一片,看不出時辰。
她只能打開房門,看著院外的白景,陷入沉思。
連日奔波勞碌,讓她神色疲憊,無太多力氣,站了一會,便又回到屋內,坐在椅上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木門被推開,昨日遇見的艷美女子端著銅盆走入,莞爾一笑道:“妹妹怕是餓了吧?”
女子五官大氣不失精致,挺拔的鼻梁,尖銳的鼻尖與漢子女子有著明顯差異,謝瓊不禁好奇:“你是樓蘭族人嗎?”
“妹妹果然見多識廣,竟一眼識別出我的民族。樓蘭戰亂,我隨家人逃至中原,是國公救了我。”
她說著將水中的帕巾擰干,遞給謝瓊:“妹妹睡了一夜,先洗把臉吧。”
謝瓊接過帕巾,用力擦了擦臉,白肌似無法,此時泛出紅印。
“妹妹真是膚如凝脂。”女子笑著,拉著謝瓊來到梳妝桌前,檀木制成的梳妝桌,簡單大氣,沒有過多的雕琢裝飾,卻散發著淡淡的原始木香,讓人舒心。
女子拿出梳子,小心翼翼的為謝瓊梳發,小聲道:“我名號雲凝,妹妹可以喚我雲姐,國公說妹妹身份特殊,不便以真名相稱,不知該叫妹妹什麼好?”
“我姓夏,家中排行七,姐姐叫我小柒吧。”
雲凝見眼前女子神色淡然,處事不驚,舉手投足間透露著貴氣,想必身份尊貴,便解釋道:“小柒,白日孟世子會來尋我們,你不必驚慌,這是國公的安排。在外人眼中,我們姐妹只是世子帶進來的風塵女子。”
謝瓊頷首,心道,看來秦尚文也不是完全相信這個鄴王。
在她印象中,鄴王楚邵京在地方諸侯王中最老實的一個,每年按時派大臣入朝覲見,該給的貢金從未少過。
但現在內憂外患,權臣當道,皇家早沒了當年的統治力,不少地方諸侯已多年不入朝,不供奉,只等著朝廷崩潰,獨立為王,她不相信這種時候,這個異姓王爺沒有私心。
在謝瓊還在為局勢不明憂慮的時候,雲凝已蘸了艷黃的脂粉塗在謝瓊的眼皮上。
謝瓊看著這怪異的妝容,不禁蹙眉。
雲凝不禁一笑:“這裝扮是夸張了些。”
謝瓊回頭看向雲凝,一樣夸張艷麗的面妝,但配上雲凝的異族容貌,卻顯得亮眼又驚艷,如那五月的紅牡丹,讓她不禁想起後宮里的那個女人,一樣的異族美貌,卻是那麼的讓人作嘔。
雲凝察覺到謝瓊眼中的不滿,以為小姑娘是對這艷俗妝容的不喜,便轉移話題道:“七妹且等等,我已讓廚房備好膳食,一會送來。”
她是餓了,謝瓊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又想起秦尚文,問:“那秦…國公在何處?”
“國公還未回來,想必和鄴王還有大事商量,七妹不用擔心,國公定護我們姐妹。”
那狗賊,真會護她?
謝瓊注視著雲凝的一言一行,她知道這女子是那狗賊派來監視她的人,她只能聽之任之,借機行事。
臨近午時,孟世子才從噩夢中醒來,想起前日那鴇兒被秦尚文下令擰脖而死的畫面,還心有余悸,只嘆這邳陵兄真不是個東西,就算事出突然,也用不著下此毒手。
但轉念想到他在府中給他留了兩個容貌堪稱絕色的女子,所有的怨氣瞬間煙消雲散,恨不得立刻和那魁娘雲凝翻雲覆雨一場。
孟世子懷揣著激動的心情來到後院,見兩女子正在庭院賞花,快步上前招呼道:“美人們,早啊!”
雲凝知道世子會來尋她們,莞爾一笑:“世子爺,已經是響午了。”
“哦,對,可吃過午飯沒?”
雲凝搖頭,孟世子上前拉起雲凝的手道:“這小院的廚子手藝一般般,本世子帶你們出去吃頓好的。”
雲凝褐色的眸中閃過一絲殺意,但很快消散,面帶微笑:“世子爺,國公吩咐過,外面慌亂,不讓我們出去。”
“他放…這我表舅的地盤,有我在,能出什麼事?”
雲凝神色頓暗,想著該如何拒絕,卻不想她身後小兒拉住她衣袖,懇求道:“姐姐,我也想出去逛逛。”
“這…”雲凝詫異,回頭對上小兒那水亮的黑眸。
“姐姐!”謝瓊輕咬紅唇,如鶯歌低喚。
“還是小妹懂事!”孟良生見狀,另一只手便想勾上謝瓊的腰身,不想謝瓊猛地一退,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雲凝已站在謝瓊身前,微微一笑:“那好吧,勞煩世子爺了。”
008.察覺危機
馬車緩緩駛過長街,青石路上,車輪發出“吱呀”的聲音,謝瓊掀開車簾一角,透過縫隙觀察路徑。
車內,孟良生拉著雲凝的手,與之糾纏,雲凝始終面帶微笑,但未讓他有過多觸碰。
叁人來到鄴州最負盛名的盼故樓,掌櫃見熟客進門,立刻恭敬行禮:“貴客光臨,小店蓬蓽生輝,我已備好上等廂房,客官樓上請。”
孟良生帶著二女上樓,在上樓巧遇到熟人。
“孟世子,午好。”身穿金絲荷紋襦裙的鳶娘帶著仆人正欲下樓,看到孟良生,主動招呼,“王爺今早還念叨你,有空來王府坐坐。”
孟良生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並未多理。
到底只是王爺小妾,他沒必要自降身份理會。
同理,鳶娘雖是妾室,但也是王府貴妾,平常人還要尊稱她一聲夫人,自然不把雲凝謝瓊這種風塵女子放在眼中,向孟良生告別後,便離去。
待鳶娘走後,孟良生才打量著鳶娘背影,嘖嘖感嘆:“邳陵真是暴殄天物。”
雲凝聽此,不明看向孟良生,孟良生故作高深:“你們知道她是誰不?”
雲凝在環采樓見多了這些富家子弟戲耍人的派頭,隨了他的意思撒嬌道:“世子爺,你就別賣關子了!”
孟良生滿意將雲凝拉入懷,意味深長道:“她和你們一樣,原先也是秦尚文的人。而且是自小在秦尚文身邊侍奉,可惜那家伙不好女色,喜歡…咳咳。”
“反正,你們不要對你們那主公抱有任何幻想,他腦子不正常知道不?”
言下之意,是不如把心思放在他這個正常人身上。
不過可惜,雲凝沒聽到他那日的談話,一頭霧水,只能一如既往的假笑:“世子爺多想了,奴知道自己什麼身份,怎麼會想高攀國公爺。”
“額…不用妄自菲薄,美人兒這臉蛋有的事人欣賞。”孟良生捏起雲凝下巴,想一親芳澤。
這時,一直沒發聲的謝瓊突然道:“奴知道世子的意思,祝世子爺和國公爺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咳得一下,孟世子差點崴腳。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會不會用詞?”他急急忙忙推開廂房的門,大步走進。
謝瓊與雲凝相視一笑,緊隨其後。
盼故樓地處繁華街道,朝南是街道盛況,向北是戲院繁景,謝瓊剛走到北邊窗邊,便看到方才的婦人帶著仆人在連廊中散步,看樣子是去聽戲。
謝瓊未多在意,回頭走向座位。
一席午宴,菜肴豐盛,如同皇宮。在飯後,孟良生還叫來了彈琴之人,飯後歇息,瀟灑似神仙
難怪孟侯世子,紈絝之名,如雷貫耳,讓她這個久居深宮的人都有所耳聞。
謝瓊內心嘆息,受不住這煩悶,又朝窗外看去,只是這次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只見連廊上,秦尚文身穿玄色長衫,大步流星的向西處轉角走去,與方才那婦人消失的方向一致。
謝瓊想到方才孟世子所說,心道這秦國公哪里是不好女色,根本是男女通吃。
果然狗賊都一個狗樣,罔顧人倫,想到嚴鍾飛這些年在後宮肆意妄為,她恨不得將這些亂臣賊子千刀萬剮。
*
回去路途,謝瓊像來時一樣,掀開車簾一角,觀察沿途景色。
在馬車駛入主干道後,一名穿著直麻的青年推著堆滿酒壇的轆車快速向前行去。
他身旁的中年男子不停催促:“快些,一個時辰後城門就要關閉了。”
“叔,出什麼事了這麼早關城門?”
“洛邑城亂,怕有難民進城。”
“難民兩條腿能走多快,就算逃來鄴州,也要五六天吧,那這幾日生意怎麼做?”
“我聽說就今日關的早,明天還開,也不知道官府什麼意思,趕緊推吧,別等會回不來。”
謝瓊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她打開車簾,探出頭,看到不遠的城門處,有大批身著勁裝的青年壯漢進城。
她心道不好,立刻出聲問道:“姐姐,那群人是干什麼的?”
車內的孟良生和雲凝聽聞,也探頭看來。
孟良生看著人群著裝統一,氣勢洶洶,不在意道:“我猜是武館干架,尋常!尋常!”
武館干架確實尋常,但這些人步伐統一,明顯訓練有素,這不是武館那些武人有的素質。
雲凝自然看出端倪,拉下窗簾,神色凝重道:“這些人要去哪?為什麼要便裝?”
若是官兵,大可穿著官服行事,這是鄴王的地盤,有什麼可遮掩的?
謝瓊聽出雲凝的不解,補充道:“姐姐,剛剛我聽走過的人說,城門要關了。”
“什麼!”雲凝大驚,這下反應過來,鄴王怕是要甕中捉鱉。
她立刻打開前面的布簾,向車夫吩咐道:“曹響,你帶小七出城。”
她說著,將披散的青絲全部扎起,衣袖卷上,轉身看向孟良生。
她淺褐色的雙目,又大又亮,看的孟良生一臉茫然,不知所措:“怎麼了?”
“世子,求你救救國公。”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我表舅要害秦尚文?”孟良生靠在車壁上,滿臉不信。
雲凝心中已作好最壞打算:“若鄴王真要對主公下手,怕是已布下天羅地網,還請世子爺幫忙啊!”
“怎麼會,不可能,表舅無緣無故…”
孟良生還無法相信,雲凝已等不及,拉著他打算下馬。
“等等,就算要救,也不知道他在哪啊?”孟世子一邊下馬,一邊提問。
不等雲凝思索,謝瓊便道:“他在盼故樓後面的戲園,我方才看到他和那個鳶夫人在一起。”
瞬間,雲凝和孟良生都意識到鄴王的計謀,速來風流的孟世子不禁感嘆:“哎呀,女色誤國啊!”
謝瓊瞪了一眼孟良生,又看向雲凝,無言中做著道別。
雲凝這時從長靴里頭取出一把短劍,遞在謝瓊手中,道:“這個給你,若是我沒回來,替我守護好主公。”
她說著,拉緊孟良生手臂,向那戲園奔去。
馬兒快速前進,車身不停晃動,坐於車上的謝瓊也隨之搖晃。
她看著手中這平平無奇的短劍,愣了好久,才回味過來,那女子說的話。
什麼?讓她守護秦尚文那狗賊?怎麼可能?
009.陰魂不散
離開城區,青石鋪成的道路變成了泥土路,沿途之景從繁華街道變成無人叢林。
謝瓊探出窗外,看著遠處高山越來越近,猜測車夫是想將她帶入這深林中,躲避追擊。
隨著山石路陡,馬車越來越晃動,車輪轉動碾過石塊,發出“跟茲跟茲”的聲音。
謝瓊掀開前面車簾,看著車夫背影,擔憂道:“也不知道國公爺他們能不能逃出來。”
“姑娘放心,國公爺武功蓋世,定會平安無事。”車夫曹響在秦尚文下屬中,資質平庸,如同他外貌一樣,憨厚老實。
謝瓊看出此人不算機靈,繼續曉之以理:“是嘛,可我聽說城門一會就要關閉,鄴王這是打算甕中捉鱉,再怎麼絕世神功,也難敵眾兵包圍吧?不如把我放下,你去延緩城門關閉?”
曹響果然被影響了情緒,停下揮舞的馬鞭,卻還執意道:“那怎麼行,雲娘讓屬下照顧好你。”
謝瓊不待他同意,先跳下馬車,指了指前方密林:“這里樹高葉茂,我尋個地方躲起來,等你們回來。”
曹響擰眉不動,顯然還在糾結。
謝瓊又道:“方才出城時,我看到遠處有搬運木料的人過來,你趁機去放把大火,興許能拖延關城門的時間?”
曹響無光的雙目瞬間亮起,欣喜道:“姑娘好計謀,那你在這里等著,我這就去。”
他立刻重新拉起韁繩,策馬揚鞭,架著馬車重返鄴城。
謝瓊看著因極速搖晃的馬車,自言道:“就看你運道如何了,秦尚文!”
*
初秋已至,冷風吹拂,交錯的樹枝搖曳,發出沙沙響聲。
風過留痕,本就要脫落的樹葉在搖晃中提前掉落,散落了整片密林。
謝瓊踩著這些落葉,向上走去。
臨近寒冬,野獸遷移,當地的獵人會頻繁上山捕獵,以備過冬。
她一弱女子,獨自一人,無任何武藝傍身,只能脫去這艷美的長衫,在泥地上蹭滿髒泥,摘下所有飾品,藏於包裹。
但即便如此,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若遇到山野莽夫,後果不堪設想。
一想到若非被秦尚文發現,被迫流亡於此,她已假扮丑兒,與那群小乞丐一同南下,逃難途中也有個照應。
都怪那龜孫,秦尚文!
謝瓊一邊罵,一邊艱難的向坡走去,坑坑窪窪的山路,布滿樹枝和泥堆,直到最上面的台階,才道路平整。
只是抬頭往上看去,是近乎垂直的山脈,壁上綠色的藤蔓叢生,如蛛網般密密麻麻,覆蓋整個山壁。
謝瓊只能沿著山壁,踩著突出的岩石塊,小心翼翼往前方行進。
太陽西下,天色逐漸昏暗。
在行走了大約百步的時候,謝瓊發現密不透風的藤蔓葉,向著她的方向搖曳,她好奇地靠近,竟感覺到微風錦過,吹拂在她臉頰。
謝瓊被這一發現驚到,下意識伸手進去,果然此處內有乾坤。
她正過身觀察藤蔓叢,透過縫隙,看到里面隱約有一條路。
這些藤蔓為了攀附於石頭上,枝葉上長有刺人的毛刺,謝瓊將脫下的長衫蓋在頭上,閉眼幾擠進藤蔓叢。
在揭開長衫後,她下意識仰頭,映入眼簾的是凹凸不平的懸崖斷壁,巨大的岩石塊凸出山體,與另一邊石塊錯落開來,以此交錯,難見盡頭。
謝瓊想起書上所記,一线天,似是一山被神仙劈成兩山,留下的間隙。
她試探的往深處走去,然而夜晚將至,深處無任何光照,使得這條窄道如同密道,不知里面到底有什麼。
謝瓊思考再叁,還是走出窄道,決定明日白夜再去一探究竟。
尋到了逃避的路线,謝瓊起伏的心平靜了不少,她走下山崖,尋找能充飢的食物。
沿途山路,布滿斷枝亂石,高低起伏,坑窪不平,一個不留心,便會踩空。
謝瓊在采摘菌菇時,無意崴腳,下意識驚呼出聲:“啊!好痛。”
她蹲下身來,揉著疼痛難忍的腳踝。
霎那間,不遠處傳來樹葉摩擦的聲音,在她下意識抬頭看的時候,一道黑色身影臨空襲來,讓謝瓊大驚。
她不顧傷腿,蹲地想跑,卻在下一秒被緊緊樓入懷中。
那寬大的身影,溫熱的體溫,沙啞的低聲:“瓊兒,終於找到你了。”
他風塵仆仆,身上帶著刺鼻的血腥味,心跳砰砰的加速,粗糲的喘息不斷。
在這荒山野嶺的叢木中,秦尚文緊緊摟著懷中人兒,遲遲不放手。
謝瓊靜靜靠在他懷中,不做反抗,表面鎮定,內心卻是焦躁。
這該死的狗賊,真是陰魂不散!
010.弄廢了它
他換了身衣服,墨色綢緞的長衫換成了土黃色的直麻布衣,衣角處還有灼燒的痕跡。
看樣子,她隨口編的法子竟然真助他逃了出來,老天都在庇佑他!
“多謝瓊兒想到妙招。”秦尚文注意到謝瓊的目光,相視笑道。
他黑眸如海,深不可測,讓謝瓊不敢與他對視,撇開道:“雲凝…姐姐她們呢?”
“我命他們兵分數路,分散鄴王的兵力。”
謝瓊趁機後退,遠離他道秦尚文:“我姓夏名柒,別叫錯了。”
“好,小七。”秦尚文淡笑回應。
林中樹枝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起,秦尚文猛地又將謝瓊拉入懷中,神色警惕。
謝瓊立刻意識到異樣,向四周看去,雖看不到任何身影,但突然飛起的群鳥預示了有東西正在靠近。
謝瓊不由緊張,拉起秦尚文的文手道:“跟我來。”
夕陽如潑墨,將整片森林染上溫暖的顏色,余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為雨林帶來最後的光亮。
秦尚文看著緊緊拉住他手臂的纖纖玉手,好不容易壓制的欲火涌上。
他的體溫,正在升起。
謝瓊一心想著逃命,沒有察覺秦尚文身體變化,拉著他快步上山,逃入那發現的一线天中。
狹窄的縫隙,只有一尺不到的寬度,秦尚文這樣寬肩大個,只能側身行走,他完全緊貼在山壁上,忍著無法控制的欲望,腦海中滿是浴泉中謝瓊的身姿。
曼妙柔美,白肌似雪。
他低估了嚴賊的奸詐,也錯信了鳶娘的忠心。
今日去戲園私會鳶娘,以為她要透露鄴王的計劃,卻不想反被下藥設計,讓鄴王以此為由,大肆宣揚他是與水寇勾結,意圖占領鄴州,欺男霸女的反賊。
“呵呵!”秦尚文自嘲自言,“看來嚴相為了把我弄死在路上,不惜一切。他答應了漕賊拓跋睦想要的流域,答應了鄴王鄴州的獨立,他這是在割地賠我性命。”
“我反賊之名一出,長安將被他控制!”
謝瓊聽到秦尚文的話,心中一顫,她沒想到她的失蹤,竟然嚴賊破釜沉舟到這個地步,大慶之亡是要提前來臨了嗎?
謝瓊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低暗。
秦尚文注視到眼前人兒的神情變化,按耐不住內心的欲望,一手拉起她的手臂,將她樓入懷中,在她沒有反應過來時,抱起她的身體,宣讀般說道:“從現在起,我們要生死與共了。”
他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衝擊在她人中,溫熱的雙唇覆上謝瓊柔軟的唇瓣,攫取她的唾液。
就在這一刻,已臨近地平线的落日發出耀眼的余暉,將窄道照亮。
謝瓊瞪大眼睛的望著眼前的人,一時間只有一個問題,他在干什麼?
“放肆!”
下一秒,謝瓊反應過來,惱羞成怒的伸出雙手拍打男人。
可此時的秦尚文已經失去了自制力,他輕而易取的化解了謝瓊的反抗,抱著她按於山壁。
他們四目相對,目光似火,她充滿敵意,他充滿欲望。
下一刻,太陽完全落山,窄道變得一片漆黑,他無法看清她傾城的容顏,只能看到她大概的輪廓。
這一幕,對於秦尚文來說,卻是歷歷在目,他做過無處次這樣的夢。
她在黑暗中,模糊的身影,卻讓他情難自禁,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他被浴火燒的沒了理智,以為還在夢中,不顧謝瓊的抵抗,控制著她的雙手,用力的輕吻撫摸。
他的大手蹂躪著她的嬌軀,綢布在他的撫摸中變得皺褶無形。
此時的謝瓊驚慌無措,只想取出藏於靴子中的短劍,捅死這個色膽包天的逆賊。
可就在這時,附近傳來陌生的人聲:“有人帶火折子沒?”
“沒有,都在大人那。”
“媽的,只能當瞎子了,用刀四處都探探,別讓姓秦的反賊跑了。”
晝警暮巡,追兵如狼群般嚴苛的搜尋每處角落,不放過一處可能藏身的灌木叢。
謝瓊緊張的一動不動,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然而身上的男人,卻絲毫不將這危險當回事,竟扯開她的細腰繩,伸入其中。
這狗賊不要命了嗎?這種時候!
謝瓊急得眼眶盈淚,瞳孔放大,卻不敢出聲。
他們所站的位置被凸出的岩壁擋住了天空,沒有了星月的光亮,整個窄道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她看不見他的樣子,但他觸摸她的感覺卻是那麼的清晰,手上的溫度夸張的像是即將燒開的水壺。
一旁,有人上來,手持刀柄,無目的地刺入布滿山壁的藤蔓叢,不時還發出敲打的聲音,似乎是在敲擊岩壁。
真是該死!
怎麼辦,怎麼辦?
謝瓊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卻始終一動不動,她不敢賭,她怕外面的一群人,比身邊這狗賊更加恐怖!
秦尚文撫摸著她的腰身,快速上向,隔著肚兜將那圓潤如饅頭的酥胸握入手中。
與此同時,滾燙的舌頭侵入謝瓊的口中,纏繞上她的軟舌,讓謝瓊不禁低吟。
“嗯…”
“有聲音?”只是及其細微的哼聲,卻讓外面的敵人警戒起來。
謝瓊緊張的渾身神經緊繃,任由秦尚文對她攻城掠地,肆意侵犯。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外面,深怕下一秒,他將劍插入這隧道中。
“嗷嗚…”
突然間,遠處傳來繚繞深遠的狼嚎聲,徘徊於山谷,讓這群鄴王親兵察覺到危險,緊張起來。
“是狼群,趕緊撤離。”
深山老林,漆黑一片,即便刀劍在身,也難敵狼群包圍,這些人很快離去。
秋季的山谷,無蟲鳴無鳥啼,萬籟俱寂。
秦尚文卻像極了黑夜中的狼王,凶猛,殘暴,惡劣,瘋了一樣,扯開謝瓊的里衣,蹂躪她嬌軀。
無論謝瓊如何掙扎,都是無濟於事,他的力氣太大了。
“秦尚文,你發什麼瘋!”謝瓊拼命掙扎,擺脫他的桎梏,抬起左腿想一腳踹過去,以此逃跑。
卻不想,小腿被男人抓住,他很輕易的拎起她的腿,一個抽拉,讓她隨著力緊貼進他懷中。
他的胸膛,不比岩壁軟多少,灼熱,有力,散著剛毅氣息。
他重力揉捏著她的乳尖,即便隔著衣物,也讓謝瓊渾身疼汗毛豎起。有個炙熱堅硬的棍狀物,頂在她小腹,躍躍欲試。
活了十六年之久,她從未被這樣對待過。
她懂男女情事,也察覺到秦尚文的不同尋常,京中腐敗,那些高官厚祿中,不少喜歡用藥物助興,玩弄年輕貌美女子,甚至致死。
她有所耳聞,卻只能置若罔聞。
嚴家如同毒瘤,滲入朝廷,她無能為力。
現在,她被這逆賊輕薄,也只能聽之任之嗎?
不!
謝瓊狠狠地咬住秦尚文與其糾纏的上唇,用了吃奶的勁頭,一股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兩人之間蔓延。
秦尚文這時回過神,停下所有動作,片刻無聲,撫摸上謝瓊的唇,冷哼道:“屬狗的?”
謝瓊轉過頭,避開他的觸碰:“要說屬狗,不還得看國公,私通他人之妾,豬狗不如。”
秦尚文呵呵一笑,再次將她樓入懷中,動作輕柔緩慢,握住她的手,帶領著來到他跨間,觸碰上那如木棍般粗硬的陽物,啞聲道:“瓊兒,幫我一次。”
“瘋子!”
這是謝瓊第一次,碰到男人的東西,不過僅此一次,她就想弄廢了它。
011.那物如長槍衝撞在她手心
即便隔著衣物,它的粗細,大小她也清晰地感受到,隨著他的動作,往下觸碰,微微的彎度,讓她震驚。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輪廓,腦海中卻不知不覺勾勒出他陽物的樣子。
真是荒謬。
“嗯…瓊兒繼續,別用力…”秦尚文爽的飛起,下意識放松了對謝瓊的桎梏。
他以為,那些腦海里的夢境,不會成真,沒想到,她真的是女子,她真的就在他身邊,真的可以讓他肏弄。
“瓊兒!”他激動到甚至緊張,藥物的推動,讓他難以自控,卻又不得不忍住。
他不能再嚇到她,更不想讓她怕他。
得知她是女子的時候,他太過激動,激動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忍不住闖入浴池中確認。
以至於來到鄴州後,又故意不見她,怕又情不自禁…
秦尚文緊靠向山壁,摟著她的腰身向自己靠近,然後輕撫上她的後背,問:“後背疼嗎?”
謝瓊微怔,不禁咬唇,一聲不哼。
她快痛死了,山壁凹凸不平,被他那樣用力推擠,不痛才怪!
謝瓊心中帶著怒火,主動握上他的陽物。
“瓊兒…”秦尚文詫異萬分,更加興奮起來。
陽物在她的手下,竟又大上一些。
謝瓊驚訝地同時,報復心起,一把攥緊,隨後就是男人驚呼聲。
趁著這狗賊疼痛難耐,謝瓊立刻跑出窄道,一邊逃一邊抬腿想取出藏於靴中的短劍。
然而秦尚文到底一代武將,即便劇痛難耐,還是迅速追了出來,從後拉住謝瓊。
岩邊路小,謝瓊一個踉蹌,便從山坡滾下。
秦尚文當機立斷將謝瓊樓入懷中,兩人一同滾下山坡。
山破上,皆是樹枝石塊,兩人下來時,發出砰砰的聲音。
好在山坡只有數米高度,最終平安落地。
雜草叢生的平泥地上,謝瓊被男人壓的起不來聲,她看著身上的男人,眼眶盈淚。
皎潔的月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射進來,讓這黑暗的林下有了一絲光亮。
秦尚文終於能看見他身下人兒的神情。
她圓亮的眸帶著水光,怒瞪著他,滿是憤怒的眼神:“秦尚文,放過我,我只想逃離那個牢籠,做個平凡人,你和嚴賊的爭位我可以不管。”
秦尚文心中一揪,低嘆道:“哭什麼?怕我吃了你?”
“你這樣的眼神,和那財狼有什麼區別?”
言下之意,是確實要吃她。
秦尚文不禁一笑,又握住謝瓊的小手,俊朗大氣的臉,卻笑得像那花柳小巷的登徒浪子:“拿手幫我,好了就還給你?”
“你滾蛋,龜孫!”謝瓊氣得罵娘。
秦尚文無奈,貼於她耳邊道:“我被下藥了。”
“然後呢?”
“然後我想要你!”
“什麼混賬話,你這樣與我何干?”
“是是是,我就是死了,對陛下也無任何影響,小狐狸精。”
秦尚文沒有辦法,只能放開她的手,自己動手,他一手撐於地,讓她靠在自己懷中,近距離感受著她的氣息,她的體香,內心是巨大的滿足。
從什麼時候起,她逐漸出現在他夢中,從純真無邪的男孩變成了勾人妖嬈的女子。
一閉上眼,那畫面便浮現在腦海。她穿著暴露的薄紗,香肩玉背,雪白的長腿坐在他大腿上,讓他伺候,他沉迷的無法自拔,每次醒來都是無盡的空虛。
夜下叢林,男人悶哼粗喘,眼神如狼似虎,緊盯著身下人兒,手下的動作,越來越快。
謝瓊羞紅了臉頰,轉過頭,即便不看他在做什麼,也能從他低喘聲中猜到。
“厚顏無恥,你怎麼還能…”
她明明記得書上所述,男人陽物脆弱,受傷難以康復。
他怎麼這麼快就好了?難道她下手輕了?
謝瓊不禁後悔,她就應該掐斷了它才好。
但其實,秦尚文是在忍痛疏解,鳶娘所下之毒,猛烈頑固,需男女合歡,體液交融才可解除。
現在這樣,只是短暫釋放,尋求一時爽感。
“瓊兒叫我名字可好?”
秦尚文一手握著渤大的陽物,一手牽住謝瓊的玉手,與她十指相連,他的動作無限溫柔,卻未得到任何回應。
他索性握著陽物頂進謝瓊手心,低哼:“既然不肯叫,不如…”
“秦尚文!”
謝瓊立刻開口,下意識想把手收回,卻感覺那物如長槍,重重衝撞在她手心,迅猛如虎般砰砰直撞,像是那攻破城門的撞木,撞擊她的手心。
隨著那快速的衝擊,一股熱流射在謝瓊纖纖玉手上,粘稠的液體沾染她的手心,五指,周身腥味彌漫,讓謝瓊不知所措。
“嗷嗚…”
遠處,狼嚎聲再次響起,然而這次數狼響應著一同嚎叫。
冷靜下來的秦尚文拉起謝瓊的身體,嚴肅道:“聲音更近了。”
謝瓊擰著眉,一臉嫌棄的擦拭著髒手,終於從靴子中拿出那短劍,朝向秦尚文。
“這玩意對付不了狼群。”秦尚文瞥見劍光,謔浪笑敖。
謝瓊試探一刺,示威道:“離我遠點。”
看著小兒小小的身體,一副警備的樣子,秦尚文晃了晃腦袋,忍著笑意,舉手後退:“好,你留這對付狼群,我先逃?”
夜幕籠罩,謝瓊隱約能看到秦尚文的身影,然而他的遠去,四周又是無人,好似進入暗黑之境。
謝瓊的安全感瞬間消失,她下意識衝上去,拉住他:“等等!”
秦尚文停下腳步,回眸俯瞰她。
謝瓊不想抬頭,低聲問:“往哪逃?”
“回那山縫里。”
“你瘋了?要是被它們發現追進去,那地方就是死路一條。”
“不會,狼群作戰需要地形,那麼窄的地方它們不會進去,除非要下狼崽。不過現在不是狼群養崽子的時候。”
“你怎麼知道?”
“快入冬了,它們自己都養不活,拿什麼養小崽子?”
秦尚文說完,搶過謝瓊手上的短劍,扛起謝瓊快步流星往山縫中。
謝瓊突然被倒掛,驚得差點大叫,揚起手想打他,不想被男人先輕拍了屁股:“別出聲。”
謝瓊內心惱怒,但只能忍耐,被他扛著再次回到山縫。
狹窄的隧道,不足以兩人同行,秦尚文把她放了下來,兩人側著身子,一前一後往前走去。
因岩壁凹凸不平,凸出的部分遮擋了月光,窄道內始終漆黑一片。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下,未知的恐懼讓謝瓊心跳加速,緊張到不敢呼吸。
她摸著山壁上雜亂生長的藤蔓,都覺得恐懼,隧道中不時還有細微的聲音,讓她腿腳發麻,深怕蛇蟲鼠蟻出現。
在走了約五十步的時候,謝瓊忍不住揪住秦尚文的袖口,問:“你帶火折子沒?”
秦尚文停下腳步,笑問:“怕了?那靠近我。”
謝瓊氣得跺腳,只是這用力一踩,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腳邊遛過。
“啊!”她嚇了一跳,不禁尖叫出聲,更用力拉住秦尚文,咬唇冷聲道,“秦尚文,求你點個火,我不想什麼都看不見。”
“別怕!”秦尚文握緊了謝瓊的小手,從腰間皮囊中取出火折,吹了點燃,微小的火焰瞬間照亮謝瓊精致的臉。
艷俗的妝容,被謝瓊有意抹了髒泥,變得滑稽無比,與那個夢中絕美傾城的她完全不一樣。
秦尚文不禁一笑,戲道:“陛下現在好是精彩!”
謝瓊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定是不好看的。但她並不在意,只略微順了順雜亂的頭發,沉聲道:“別耽擱時辰了,快走。”
“臣領旨!”秦尚文應聲,拉著謝瓊快速前進。
在走了近叁百步的時候,兩人才終於走出窄道,映入眼簾的,是水簾般從天而降的瀑布。
012.
嗷鴣嗷鴣,晨曦入林,鷓鴣蹄叫,涼秋的風吹拂過謝瓊的臉頰,謝瓊晃了晃腦袋,緩緩睜眼。
眼前的人,從模糊到清晰,筆直高聳的鼻,如同工匠精雕細琢,讓謝瓊忍不住多看了一會。
但她很快回神,想起昨夜兩人逃難至此,精疲力盡,便尋了這山岩下歇息。
此時的秦尚文還在熟睡,謝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向那瀑布走去。
她倉皇逃竄了一夜,身上散著汗液的味道,手上還留有那男人該死的氣味,若不是昨夜實在太累,又天色昏暗,她定不會那麼倉促的睡下。
林中山路,幽靜又神秘,謝瓊聽著那瀑布流水的聲音,一路往下,尋找它最終流向的地方。
在走了大約百步,她終於找到了水源,竟是書中所述的迭瀑。
這讓從未離開過京城的謝瓊不由欣喜,不顧潮濕,走向迭瀑經過的石階上,感受著流水流過。
上游,是長瀑如銀河瀉下,下流,卻像階梯一般,層層流下。
謝瓊心中的煩悶暫時消散,她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先洗了一把臉,將臉上髒物洗淨,然後又將髒亂的長衫脫下,解開里衣的衣襟,從里面抽出肚兜。
此次出逃,她做了萬全的准備,知道要經常喬裝打扮躲避追擊,那麼將地圖直接帶在身上,或畫於外衫都不安全。
她思索許久,才想出這個辦法,將大慶全圖繡在最貼身的肚兜上,即便換衣,也不會丟了它。
看著地圖上標記的洛邑,謝瓊耳邊響起秦尚文的話,漕賊拓跋睦想要的流域。
她憤恨的拍打流水,怒火中燒。
好一個奸佞反賊嚴鍾飛,他倒是慷他人之慨,賣大慶的地,奪權鏟除異己。
謝瓊攥緊手中的兜兒,眼中的怒意變成了殺意。
可心中再恨,嚴家父女還是活的好好,占據著長安城。
謝瓊想起父王臨終時,緊握著她的手,淚流滿面:“小七,我知道這樣是為難你,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就剩你一個孩子了。”
謝瓊淚盈於睫,無聲了許久,取了流水抹了一把臉,起身回眸,這才發現,秦尚文豐偉體資如蒼松般站於林中。
“你什麼時候?”謝瓊不禁一怔,不解他怎麼無聲無息靠近她?
秦尚文視线落到了謝瓊的手上,問:“那是什麼?”
他大步向她走來。
謝瓊急忙把手中兜兒收起來,下意識往後退。然而迭瀑石滑,她一個不慎往身後倒去。
“啊!”謝瓊下意識驚呼,秦尚文快步過去准備接住她。
只是他也低估了濕滑的石路,兩人竟一同倒下。
水花四濺,流水還在源源不斷,衝擊向下。清澈見底的細流,流淌在兩人身體上,謝瓊發簪掉落,本就雜亂的頭發完全散落,青絲垂柳,浸沒水中。
謝瓊氣得咬牙,她沒穿兜衣,濕透的里衣將她玲瓏身段凸顯出來。
這該死的秦狗賊!
謝瓊顧不得一頭濕發,雙手環胸,故意駝背向林中走去,以免被身後狗賊看了身體。
秦尚文還仰躺在水中,看著人兒曼妙背影,神情恍惚。
微涼的流水驅散他身體的燥熱,秦尚文愣了片刻,起身跳下石階,取出正隨水流下流的長衫,擰干後追上謝瓊,往她頭上一披。
謝瓊停下腳步,摸了摸微涼的長衫,雖是濕的,但好歹能遮一遮,瞬間有了安全感,讓她不由抬眸看向秦尚文。
秦尚文一樣衣著皆濕,只是他穿的硬實粗麻衣,不像謝瓊身上的綢緞衣裙,濕後會緊貼於身。
“我去拾木生火。”他面色沉穩,聲音低沉,給人無法形容的安定。
謝瓊心中一熱,對他有所改觀。
但下一刻,他邊走邊脫下腰間皮帶,隨意的往肩上一扔,然後叁下五除二,脫去身上衣物,露出精壯的背部,看的謝瓊目瞪口呆。
好似根本沒意識到身後還有名女子。
謝瓊欲說還休,只能側過身向樹後小道走去,心道:果然是個蠻人!
秦尚文聽出身後小人改了路线,斜目偷看,微揚了唇角,笑意盎然。
篝火搖曳,堆積的木柴在燃燒中變得通紅,發出滋滋的燃燒聲。
火焰上方,是橫架的樹枝,上面掛著謝瓊的衣裳。光天化日,她完全赤裸了身子,躲在崖下陰暗之地,等著衣裳烘干。
另一邊的露天之處,秦尚文蹲坐在巨石上,一樣的半裸上身,一樣的篝火搖曳,卻忙於燒烤隨手抓得鷓鴣。
至於他的衣服,直接平鋪在了石頭上,等待陽光照射的自然風干。
兩人如此,各自占據一方,一時寂靜無聲。
懸掛的長衫遮住了秦尚文大半視线,他只能看到光照下薄衫透出的黑影,隱約猜到衣後的小人正在看圖。
這讓他不禁一笑,仰天高嘆:“微臣真是佩服,竟會女子把地圖繡在自己貼身衣物上。”
謝瓊聽出這狗賊的嘲弄,冷聲回道:“國公爺還是考慮自己處境,別多管閒事。”
“那陛下給我指條逃生路?”秦尚文說著,起身大步走來。
謝瓊聽出他靠近的腳步聲,不由警戒:“你轉過去,別妨礙我。”
秦尚文略緩慢腳步,沉聲問道:“昨夜,我對你做那樣的事,為何不趁我熟睡時殺了我!”
謝瓊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沉默片刻:“深山野獸多,我需要人保護。”
“那瓊兒不怕,我就是野獸,真把你吃了?”
他戲耍的語調,謝瓊聽得不是很舒服,她掀開長衫一角,露出白皙容顏,看著輕靈可人的臉,眼神犀利:“秦尚文,你不想聽暗話,我可以明說,我希望你平安回到彭城。”
她不施粉黛,卻貌美驚人,靈動的黑眸流光溢彩。
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見面,她在城門樓上迎他。
那時候,她才十二歲,小小的個,是踩了凳子,才讓城下的他略微看到了一個頭。
肉嘟嘟的小臉,帶著莊嚴的冕旒,毫無一個帝王該有的氣質,倒像是沐猴而冠。
他面上參拜,實則內心不屑一顧。
後來,她單獨見他,一臉崇拜,稚嫩的童音滿是夸贊:彭國公威武霸氣,乃我朝第一能臣。
在後來幾個月,他總能看到她崇拜的目光,純真的笑容。
他以為,這不過是個天真浪漫的痴傻少年。
現在來看,他真是瞎了眼。
那眸中的沉著冷靜,哪是痴傻,根本就是修煉千年的小狐狸精。
秦尚文又發自內心一笑,伸手道:“把地圖給我,我這就尋條破局之路。”
謝瓊看著秦尚文伸出的大手,又低眸看了看自己的兜衣,一時想起昨夜,他握住她胸乳時惱人的感覺。
謝瓊微紅了臉頰,放下長衫,從篝火旁拾起已燒黑的木炭,扔給秦尚文之處,道:“自己畫個。”
秦尚文低眸看著腳邊的黑炭棍子,大步上前,拿起一旁里衣又往謝瓊頭上一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過謝瓊手中兜衣。
謝瓊驚得大呼:“秦尚文!”
“慌什麼?我都摸過了。”秦尚文拿過兜衣,沒有做任何多余動作,正經分析起來,“我們現在應處蜀豫山脈,若要北上,必然要過洛河,但那里已是拓跋睦的地盤。”
謝瓊將里衣擋在自己身前,道:“朝東是鄴王和嚴鍾飛的地盤,所以我們怎麼回去?”
秦尚文眉宇漸皺。
事實上,謝瓊已研究一上午,始終沒尋到逃出去的路线,她忍不住問:“你的那些部下呢?”
“他們能活著已是幸運。”
謝瓊不由想起雲凝與她告別時的畫面,心中閃過一絲傷感,但也立刻意識到當前形勢之惡劣,不由急怒:“秦尚文,你要連回去的本事都沒有,那現在就找個崖跳了。”
秦尚文不禁一笑,指了指地圖下方道:“繼續南下。”
“你說什麼?南下要穿過蜀黎山脈,再去彭城怕是要半年之久。”
秦尚文自信滿滿:“陛下放心,我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無事。”
謝瓊才不信他這不要臉的自夸,面色凝重:“南方那些諸侯早已自立,你就不怕他們和鄴王一樣…”
秦尚文嘴角勾起:“你我是流離失所,逃命的患難夫妻,可不是國公,更不是什麼陛下。”
謝瓊聽出他這是打算一路喬裝打扮,躲過那些追兵的追擊,只是喬裝成夫妻…他怕是在做夢!
謝瓊這時已穿好里衣,走到秦尚文身邊,攀上巨石,一把將自己兜衣搶回來,冷聲道:“兄妹…還勉強可行!”
秦尚文雙手張開,手上東西已無,但手留余香,內心欲火燃燒,回憶昨夜手下綿軟的手感,不禁做了抓握的動作,看得謝瓊惱羞成怒,又是一巴掌拍了上去。
013.生米煮成熟飯,讓她下不來床
然而秦尚文反應靈敏,很快識破謝瓊的動向,在她打上來時,抓住謝瓊的手腕。
謝瓊抽手呵斥:“我以為國公爺乃正人君子,志士仁人 ,不想也不過如此。”
秦尚文隨意地謝瓊纖細手腕,沒有用力,看著她反抗卻無法抽離,眸中帶笑:“陛下還是別給微臣帶高帽了,你若真覺得微臣是君子,這舉手投足間的警惕從何來?”
謝瓊惱得皺眉:“還不是國公不加檢點,玩弄他人妻妾,還用那下叁濫的藥物。”
秦尚文猛地一拉,輕而易舉地將謝瓊拉到懷中,即便沒有觸碰到,謝瓊也能感覺他身上散發的熱意,和特殊的氣息。
她不敢與他對視,下意識低下頭,只聽耳畔他低啞的聲线質問:“你覺得我與鳶娘私通?”
謝瓊低眸看著地面,咬牙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朝第一將帥,也不過如此。”
“哈哈哈!”
秦尚文大笑出聲,讓謝瓊又不禁抬眸,怒斥道:“小聲些,不怕引來猛獸?”
秦尚文這時環上她的腰身,在她耳畔低道:“你說的對,我秦尚文不過凡夫俗子,沉迷美色。不過與鳶娘,那是清清白白。”
“鳶娘是我乳娘的女兒,她比我早出生二個月,因缺少母乳,自小瘦弱多病,她於我而言,至多是親人。”
他赤裸上身,胸膛硬如石頭,心跳聲劇烈,讓謝瓊情不自禁臉紅,她推開他向篝火走去,無聲無言,看著已經烤成焦紅狀的鷓鴣鳥。
秦尚文見狀,拔了大腿肉給謝瓊。
謝瓊早已飢腸轆轆,一天一夜的趕路,讓她精疲力盡,如今能有肉吃,已是驚喜。
她小口啃了起來。
秦尚文問:“好吃嗎?”
“沒有味道,很柴。”謝瓊如實回答。
秦尚文不免蹙眉,這深山中,食物不缺,就算以後捕不到獵,也能采野菜漿果充飢。
可這鹽…
秦尚文行軍打仗多年,深知長時間跋山涉水,體力透支,鹽是必不可少的。
他只能道:“等遇到山民,看能不能換些鹽。”
“鹽膚子,我在書上看過,貧窮百姓都拿這個代替鹽食用。”謝瓊在准備逃跑計劃之前,讀書萬卷,一早便研究過鹽的攝取。
這讓秦尚文微微一怔,隨後笑道:“陛下倒是見多識廣。”
看似贊揚的話,聽著就不是那麼順耳。
謝瓊回道:“陰陽怪氣!”
*
待兩人衣裳烘干,便出發向東南方行進,一路向南,直到太陽落山,天色由亮轉暗,才停下行走的步伐。
秦尚文再次尋了處崖下草叢,以避免風吹雨打。
夜深人靜,謝瓊躺在樹葉鋪成的席上,聽著山中流水聲,看著不遠處坐在石塊上盯梢的秦尚文。
她走了一天,早已精疲力盡,即便內心喊著要警惕,還是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謝瓊的睡姿如她人一樣,靜謐無聲,優美高雅,像極了畫中仙女,讓人心曠神怡。
秦尚文走到她身邊,蹲下身,那雙熾熱的眸,緊盯著身下的人兒,月光為這片林區帶來的光亮,也讓他能看清人兒傾城容顏。
膚如凝脂,遠山如黛,他忍不住伸手,去觸碰她光潔的額角,輕縷她的青絲,感受她鼻息間平緩的呼吸,一直以來被內力壓制的欲望如那瀑布般一瀉千里,難以抑制。
山谷溪流潺潺流下,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聲似輕撥琴弦。
秦尚文置身瀑布下,任水流流過,澆灌全身,驅散身體發出的熱氣。
他緊閉雙目,想起鳶娘背叛他時,聲淚俱下:“少爺當年為什麼不理會我呢?如果當年少爺去了,那我委身的就不是鄴王,是少爺啊!”
“這合歡散,本就為少爺准備的。”
他年少輕狂,一門心思練習武術,鑽研兵法,只想著未來統帥千軍,終結這亂世。
一直以來,他知道鳶娘的心思,卻未理會過,不想她會下此毒手,對他用毒性如此剛烈的合歡散。
秋意漸濃,溪水冰涼,卻無法驅散秦尚文內心的燥熱。
他看著跨間已勃發的陽物,握住頂端向下快速滑動,眼里全是謝瓊的身影。
她曼妙柔美的身姿,不施粉黛,卻通透白皙的肌膚,清素如菊的姿態,都讓他難以自拔。
他想起軍中將士酒後狂言,看上哪個娘們,那就直接綁過來,生米煮成熟飯,讓她下不來床。
他當時覺得有些道理,還暗自發誓,待他弄倒嚴鍾飛,就把那皇帝小兒囚禁起來,金屋藏嬌。
可當她真成了女子出現在他面前,他變得什麼都不敢做,即便她惡言相向他,他都欣喜若狂。
014.
夜深獸出,不知何處,發出怪異的哈氣聲。
謝瓊從睡夢中醒來,看著四周,尋不到秦尚文的身影,心中有些害怕。
不遠處,哈氣聲不停,聽著像某種鳥類的聲音。
她拿了刀,以備不時之需,起身如廁。
林中樹茂,排排老樹交錯生長,粗細不一,地上遍布落葉,謝瓊不敢走多遠,匆忙如廁完,又回到崖下。
她警惕的環顧四周,准備躺下,而就在這時,她看到一雙眼睛出現在遠處的樹杆之間,緊緊的盯著她。
救命…
謝瓊嚇得大氣不敢出,更不敢呼救,只敢一動不動,與那雙眼睛對視。
夜空將整片樹林籠罩,即便有星月余光,讓她能勉強看到近處之景,但那東西身處樹林後,她實在無法看清它的大小,只能看到那如燈籠般發光的雙眸。
那到底是什麼,狼?鹿?老虎?
謝瓊越想越害怕,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她小心翼翼將地上落葉聚攏成堆,包裹住自己,讓自己外形看著大些,以嚇得這不知名的動物。
可那東西,始終站於原處,一動不動,就那樣對著她。
無聲的對視,謝瓊內心更加慌亂,她不禁想念秦尚文,他去哪了,他怎麼不在身邊?
該死,千萬不要是猛獸!
她只能如此祈禱,緊瞪那東西。
秋風瑟瑟,林中突然傳來聲響,那東西似乎受到了驚嚇,快速向謝瓊的方向襲來,謝瓊驚嚇至極,再也無法冷靜,驚叫出聲,閉著眼胡亂揮舞手中短劍。
就在這時,秦尚文高大的身影從遠處奔來,將謝瓊抱入懷中,安撫:“沒事,瓊兒,就是只山貓而已。”
他熟悉的聲音,讓她安定?
謝瓊這才睜眼,看著眼前的人,潸然淚下:“你亂走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
她真的怕死了,即便自小生活在嚴鍾飛的掌控下,也沒如此害怕過。
那種未知的恐懼,讓她無法再冷靜,想到若是猛獸,被啃食殆盡,死無全屍,更是不能想象。
秦尚文第一次見到謝瓊情緒失控,竟覺得有些新奇,還笑著調侃:“不是膽子很大嗎,帶個小匕首就敢獨自往深山跑?”
謝瓊聽出他在嘲笑自己,忍不住反斥:“還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和狗蛋兒他們混的好好。”
“狗蛋兒?”秦尚文劍眉頓蹙,想起曹池的匯報,猜到,“就是你在洛邑找的那群小乞兒?陛下這是怪我還不如那群乞兒了?”
謝瓊沒有承認,但那埋怨的眼神不言而喻。
她眸中帶淚,膚白勝雪,因情緒激動泛出紅色。
秦尚文看得身體燥熱,心悸難耐,直言道:“瓊兒,我們趁著月色正好,現在就拜天地如何?”
謝瓊雖被嚇蒙了,但腦子還是清楚,她看著男人真摯的眸,一臉不可思議,心中只想:這混賬東西又在說什麼胡話?
翌日天未亮,寒氣席卷山林,滿地白霜,讓本就黃綠相間的彩林又添一分色彩。
秦尚文和謝瓊身邊沒有御寒的衣物,被冷風吹醒,他們只能一早出發,尋找村寨借宿。
山間小道,兩人一前一後,保持了一步的距離,謝瓊還記得昨夜他莫名其妙向她求親,眼神似火焰,像要把她大卸八塊,讓她戒備。
但昨夜山貓的事又讓她心有余悸,她怕秦尚文,卻內心深處信任他,在這荒無人煙的深山,她不得不依靠他。
謝瓊走於秦尚文身後,跟隨他的腳步,觀察著他。
因昨夜兩人休息足夠,今日行程速度相比快上很多,一個上中午便越過了山頭。
當兩人來到山頂時,太陽出現,陰天退散。
謝瓊站於山頂處,看到了下坡樹上,幾只山羊站於樹梢吃葉。
這種畫面,謝瓊只在畫上見過,覺得異常新奇,她小心翼翼走下山去,近距離觀看,這才發現領頭羊的羊角上,系著暗紅色的布帶子。
是人養的羊!
謝瓊喜出望外,大喊道:“秦尚文,這有人!”
謝瓊聲音一出,羊群聞聲咩咩了起來,隨後樹叢後,一飽經風霜的老人駝背走出,看著謝瓊和她身後的秦尚文,很是詫異:“你們是什麼人?”
磐石寨,以磐山得名,地處蜀豫山脈中部,依山傍水,山民自給自足,鮮少離山。
謝瓊跟著老人來到寨子所處地方,從上往下俯視,能看見土堆房依山就勢、錯落有致地融於山岩上,與階梯狀的稻田相間。
此地此景,讓謝瓊更加新奇,而他們的到來,也讓山民們好奇地放下手中農活,觀望兩人進寨。
015.
老人姓羅,因出生頭大,便取了羅大頭的名字,他老伴兒與他一樣,年過半百,已白發蒼蒼。
簡陋的土屋中,羅老太給謝瓊端了碗清水,打探道:“姑娘來自何處啊?”
“我們從金州來,我那繼母要將我送給一風燭殘年的富商,我不願意,求文哥帶我跑了出來。”
謝瓊一邊說著,一邊流淚,含情脈脈看向她身後的“文哥”,看得秦尚文直皺眉。
羅老太聽了,一陣嘆息,安慰道:“苦了妹兒。”
這年輕兒女私奔逃進山的事,他們也遇到過幾次,並沒有懷疑謝瓊的話。
再者兩老人兒子早逝,留一獨孫尚未娶親,他們需要錢給孫子討個媳婦,所以當秦尚文拿出碎銀時,很熱情地為兩人准備了休息的屋子。
四壁光禿的土屋中,滿是塵土的味道。
謝瓊喝了一口水,便放下了碗,起身整理床榻。
一直默不作聲的秦尚文此時端起她放下的碗,一口喝光,問道:“陛下不是說只能喬裝兄妹嗎?”
謝瓊拍著床榻上的塵土,解釋道:“兄妹會無緣無故闖入這深山?若是讓他們了解外面慌亂,或是你我被官府追擊,怕是銀子都不好使。”
大慶內憂外患多年,即便這些山民消息不靈通,也有所耳聞,一旦他們知道山外已是兵荒馬亂,那銀子怕是糧食都換不來。
謝瓊思索再叁,覺得還假稱私奔夫妻穩妥。
秦尚文放下茶碗,大步走到謝瓊身後,將她樓入懷中,又一次道:“既是私奔夫妻,不如讓羅老頭他們見證,今夜拜堂成親如何?”
他說的煞有其事,謝瓊神情冷漠,將床榻上的麻席扔於泥地,一如既往冷言:“做你的春秋大夢,你睡地上!”
夕陽西下,晚霞如同火焰般,將這山坡染上黃色。
謝瓊換上了寨中的服飾,包上灰色的頭巾,將臉遮了大半,只露出了明亮的雙眸。
但即便如此,羅老頭孫子扛著柴禾回來時,看到謝瓊曼妙的身姿,眼睛發亮:“爺爺,這是給我找的媳婦嗎?”
羅慶有身強體壯,肌肉充實,但身高不足五尺,還有些駝背,這顯得他整個人扭捏不大方,以至於始終娶不到妻。
他激動地看著謝瓊,急不可耐的扔下柴禾上前想抱她。
謝瓊冷眸以對,鎮定站於原地,看著他身後,秦尚文快速襲來,像提雞崽一樣將羅慶有拉住,往旁一扔,然後拍了拍雙手,道:“七妹,我讓老頭給我們殺了只雞。”
羅慶有摔在地上,痛得要死,滿頭疑問:“沒過年過節怎麼殺雞了?你們是誰啊?”
“慶有,這是客人。”這時,羅老太從後屋出來,扛了一大張金黃色的羊皮褥子道,“妹兒,這皮子我做了大半年,我們這山上冷,你晚上蓋這個。”
“多謝。”謝瓊應聲接過褥子。
羅慶有跌撞撞起身,撐著腰問羅老太:“他們是誰啊?”
“說了客人。”羅老太拍了拍自家孫兒身上的灰塵,道,“你正好過來燒柴火,托文爺的福,今晚我們有雞湯喝了。”
兒孫來往後屋灶台走去,期間還聊道:“他們是夫妻?”
“甭管是不是,都睡一屋子了。”
趁著天空還有余光,羅家人將桌椅端到了屋外,在暗淡的光线下,用著晚飯。
磐石寨大多為老人,山中條件艱苦,買不起油燈蠟燭,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因此留不住年輕兒女。
羅慶有自小生活在這,一般女子都沒見過幾面,更不用說謝瓊這等天人之姿。
他那雙鼠眼直勾勾地望著謝瓊,讓謝瓊好不自在。
秦尚文默不作聲,不停地給謝瓊夾菜,盛湯。
這讓謝瓊更加尷尬,對上他的眸,無聲中拒絕。
秦尚文彎腰貼在她耳畔,故作調情:“七妹多吃些,呆會…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謝瓊聽不明白,只想:這狗東西又在胡言胡語什麼?
秦尚文看著是在耳邊說悄悄話,但實則聲音不小,對面的羅慶有都聽得清楚,磨了磨牙,一雙鼠目怒視秦尚文。
秦尚文比他高大太多,即便坐在矮竹椅上,俯瞰他也是促促有余,他本就氣勢威嚴,輕蔑的眼神讓他看上去更加霸氣。
羅慶有不敢正面回擊,只能蒙頭扒飯。
*
月出皎兮,土屋中雖無蠟燭,但破爛的木窗,坑窪的土堆牆壁,使得月光透入屋內,給暗夜帶來微光。
秦尚文睡於粗麻席上,冰涼的土泥地無法消散他身體的燥熱,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以內力壓制合歡散,直到夜晚謝瓊睡去,他才能發泄,但那也是治標不治本。
每當這時,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那種殘暴大膽的念頭一次次涌上心頭。
他為什麼要忍?
秦尚文收起走路聲,來到謝瓊身邊。
她安靜地躺在土堆成的床榻上,身處髒亂,卻出淤泥而不染,精雕細琢的五官,挺翹圓潤的鼻,讓秦尚文不禁彎下腰,蜻蜓點水般輕吻鼻尖。
好涼。
他微皺眉,看向謝瓊身上蓋的褥子,還算厚實,怎麼還是微涼?
秦尚文伸手摸上謝瓊的臉頰,柔滑光潔若冰雪。
他內火如火山爆發般噴涌而出,急忙後退,打算去外面尋個隱蔽的地方,疏解欲望。
但還未起身,木門處傳來沙沙的聲音,是人偷偷摸摸走路的聲。
秦尚文立刻往謝瓊身邊躺下,眯眼看向門處,只見旁邊的木窗前,有個人影蹲在那。
秦尚文想到了白日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是應對了他那賊眉鼠眼的模樣。
他心中睥睨,轉過身將謝瓊樓入懷中,有意秀夫妻恩愛。
只是他懷中小人,並沒有因他的動作而醒,這讓秦尚文陷入沉思。
他若出去,怕羅慶有趁機進來,對謝瓊不利,可他留著,對他的折磨和考驗如同煉獄。
他該怎麼做,讓她不討厭他…
016.
逃亡數日,這是謝瓊睡得最舒服的一次,雖條件簡陋,也比露天的落葉堆來得舒適。
只是情況緊急,兩人依舊天未亮,雞未鳴時,便整裝出發。
這次出發,他們帶了醃肉和御寒的羊皮,以便風餐露宿時,不那麼窘迫。
據羅老頭介紹,最近的松石鎮還有十公里的山路要走,以謝瓊的腳步,怕是要到後日才能走到。
一路上,秦尚文盡量縮短步幅,讓謝瓊可以跟上,在行至山腰小道時,一條獨眼狼從林後襲來,謝瓊嚇得驚叫,好在秦尚文眼疾手快,以身攔在謝瓊面前。
該狼體型不大,卻異常凶猛,怕是謝瓊所帶的醃肉吸引了它。
它緊咬住秦尚文的胳膊,發出雷鳴般的嗷聲,瘋狂搖動身體,試圖撕下秦尚文的肉。
秦尚文硬實的手臂被咬得鮮血直流,萬不得已,他只能以內力一掌擊退這不要命的獨狼,也在這時,氣血翻騰,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獨眼狼被打落在地,嗷嗷直叫,四條腿一瘸一拐地向叢林深處逃去。
而秦尚文直接半跪在地上,口角,手臂都是血。
謝瓊看得不知所措,緩了好久才冷靜下來,蹲下身關心道:“秦尚文,你怎麼樣了?”
秦尚文搖了搖頭以示沒事,一把將嘴角的血跡抹干淨,笑道:“我沒事,快走吧。”
他站起身,好似沒事人一樣,也不敢手臂上的傷,拉著謝瓊往另一邊叢林跑去。
謝瓊默默跟隨,她知道這地方不安全,不排除還有其他狼在,必須盡快離開這里,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避。
好在秦尚文出發前,有問過羅老頭,下山路途是否有可以歇息之地。
兩人加快腳步,穿過茂密的叢林,來到羅老頭所說的那個小山洞中。
剛進去,秦尚文便重重倒在岩石壁上。
他手臂留著紅艷的鮮血,臉色卻通紅冒汗,明顯不是失血過多的征兆。
謝瓊當初為逃難看了諸多醫書,包括診脈,但怕嚴鍾飛懷疑,她所有的知識都停留在書面,沒有實踐過。
如今,那些書面所記的內容,充斥在謝瓊的腦海中,她憑著記憶撕開秦尚文的衣裳,為他傷口包扎,然後拉過他的手,指腹觸碰上脈搏。
為了壓制合歡散,秦尚文昨夜便透支了內力,而剛剛的一掌,直接讓他內力被反斥,受了嚴重的內傷,導致內力暫失。
沒了內力,合歡散的毒性開始爆發出來。
他痴痴地看著謝瓊,意識已經開始煥然,好在內力壓制,讓他暫時沒有力氣做出什麼荒唐事。
“瓊兒…”他低聲喚著謝瓊。
謝瓊雙眸緊閉,柳眉微皺,專心致志在脈搏上。
這是她第一次為男人診脈,平日宮中只拿貼身太監道時和宮女孫芳練過手。
男人的脈搏,果然和女子大有不同,氣血沸騰,內火旺盛。
這是…
謝瓊倏然睜眼,觀察秦尚文充紅如火焰的面色,想到他這些天的反常,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書中所寫的合歡散,性毒,頑固,須男女交媾可解,難道他的淫毒一直沒有消散?
謝瓊不禁質問:“你那日所中的毒究竟解除沒有?”
秦尚文搖頭晃腦,眼神迷離,呵呵笑道:“微臣就是色欲熏心,一心想著和陛下洞房花燭。”
此時的謝瓊懶得和他逞口舌之快,想了想道:“你忍忍,待去了鎮上,尋個窯子…”
“我可不是什麼女人都可以。”
“那你就忍著吧!”謝瓊說著,氣呼呼扔下手中包裹,往洞外走去。
只是她走了十步,又回頭看了看洞口,念起清熱解毒的藥方。
夏枯草,金銀花,連翹…
謝瓊尋了一個時辰,也沒找到這些草藥。
秋至冬來,這些草藥都是春夏出現,現在自然沒有。
謝瓊沮喪至極,往下坡的草叢猛踢了一腳,隨後,細小的泥塊滑落,她看到了另一味清熱解毒的法寶—山藥。
謝瓊喜出望外,蹲下身,小心往下坡滑去。
因沒帶鏟子,她只能拿起藏於長靴的短劍,開始刨土挖根。
正如書上所記,山藥根脈抓地力強,難以挖取。她廢了好大的勁,才挖了一小截出來,使得身上臉上都是黃泥。
好在山澗不遠,她清洗了一番,回到山洞,秦尚文躺屍般躺於岩壁上。
謝瓊急忙上前打探他鼻息,好在氣息尚穩。
她松了口氣,看了看四周,沒有能蒸煮的器具,她也不會生火,只能拿起石塊,將山藥敲碎,強塞入秦尚文口中,看著他咽下。
017.
他的身體好熱。
謝瓊疲累地躺在秦尚文身邊,即便沒有接觸,也能感受到他身體發出的熱流。
她不禁伸手撫摸上他的寬額,很燙,但是臉頰也這個溫度,沒有發燒,是毒在發作。
謝瓊想起她束發時,太後給她塞得侍寢宮女,和教導姑姑,那些事,她都懂,甚至親眼看見過。
那是一個明媚的午後,大慶的太後,後宮之主,和她哥哥在後花園苟合。
謝瓊撞破的那年,她才十二歲,她拼命的大叫,讓嚴家兄妹慌亂逃竄。
後來,她此為借口,對嚴太後發難,說自己受她影響,暫時對男女之事提不起興趣。
嚴太後怕自己兄妹通奸之事被嚴鍾飛知道,答應了謝瓊的要求,為她攔下了選秀納妃一事。
但其實,謝瓊並不排斥情欲之事,道時甚至和她開玩笑式的提議過,養個能信任的男寵,假裝患了斷袖之癖,也不枉嚴鍾飛一心養廢她。
她記得那一日,是她去軍營看到秦尚文赤裸半身的一天。
謝瓊做了個夢。
夢中,一個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壓在她身上,揉著她雙乳,親吻她的唇。
他吻的用力,咬住她的唇瓣,舌頭撬開她的牙關,侵入她的嘴中,與之糾纏。
他揉捏她雙乳的手法,也是雜亂無章,不知輕重,時而溫柔,時而又粗魯。
她擰著眉,想推開他,卻被他沉重的身體壓著無法動彈,大腿內側,能感覺到他那巨大的欲根頂向她的花心。
“不!”
謝瓊猛地睜眼,便看到秦尚文近在咫尺的容顏。
他雙目充血,眼里是無法遮掩的欲望。
“你給我吃了什麼?”
謝瓊愣愣地望著他,感受著腿心處,他硬挺的陽物,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山…藥。”她低聲回復。
秦尚文無奈一笑:“山藥?那可是固腎益精的好東西。”
謝瓊直接懵住,不可置信:“我應該沒記錯,書上說它清熱解毒,我挖了很久。”
“是嘛?可它也是壯陽的好東西。”他說著,惡意抓住謝瓊的手,往他硬挺按住。
停了好一會,足夠謝瓊感受到它的勃發,熱度,力量。
她惱羞成怒,下意識出手就是一巴掌,啪得一聲,這次秦尚文意外沒有阻攔,任由她重重打在他臉上。
痛感讓他反而感覺不錯,只是她的力氣實在太小了,殘留不了多久。
秦尚文看著身下的人兒,她圓亮的黑眸充滿怒意,顫抖的雙手代表她恐懼。
他知道,她不願意,她甚至怕他。
秦尚文深嘆一口氣,起身往洞外走去。
謝瓊心跳砰砰,躺在原地許久,才回過神,也不管亂了衣衫,衝出去向著他背影問道:“你去哪?”
秦尚文已脫了上衣,一手將衣衫搭在左肩,裸露著上半身,左手還包著帶血的布條,大大咧咧反問:“怎麼陛下要幫我解毒?”
謝瓊怒瞪他:“這種時候,還陰陽怪氣。”
秦尚文呵呵一笑,向林中水聲處走去。
“等我回來,遇到危險叫我。”
謝瓊看著秦尚文離去的背影,心還是砰砰地跳動,始終靜不下來。
如果真如他所說,山藥是壯陽之物,那加上合歡散會怎麼樣?
他會死嗎?
謝瓊不想他死,他死了,她在這深山處,又該如何自保?
她快步跟了上去,躲於樹後處。
只見秦尚文脫光了身上的衣服,躺在清涼的溪水中,任由流水衝擊他的身體。
淺淺的溪流,不足以淹過他的全身,卻能給他帶來痛意。
傷口隨著流水,開始滲血,將清澈見底的溪流染上紅色。
謝瓊看到這一幕,心口一揪,往男人身邊走去。
此時的他,緊閉雙目,沒有任何動靜,她的到來,都無反應。
謝瓊急了,蹲下身搖著秦尚文的手臂,呼喚:“秦尚文,秦尚文!你不能死,你死了誰幫我報仇雪恨,誅殺奸臣。”
她想起來病弱膏肓的父皇臨終遺言。
“我不求你能復興大慶,但這個天下絕對不能交到嚴賊手中。”
“我這一生做了太多錯事,若不是我疑心太重,錯信奸人,你的大哥也不會含冤而死,你的五哥也不會謀反而亡。”
秦尚文睜開眼睛,對上謝瓊盈淚的眸,情不自禁伸手輕撫她的臉頰。
他是在做夢嗎?為什麼哭?
秦尚文心中疑問,起身想將她摟入懷中。
只是還未起來,便看到謝瓊當著他的面,脫下衣裳,露出白潔的肩膀。
而手臂的傷,隨著水流刺激出來的劇烈疼痛,又在告訴他,這不是夢。
山間溪流,潺湲過他的身體,潺潺如歌,縈繞耳畔。
好像還是夢境。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秦尚文目光如炬,緊盯著謝瓊的動作,不放過一絲一毫。
謝瓊從容淡定,無聲中與之對視。
她慢條斯理地覆上嬌軀,親吻上他的薄唇,閉上了眼睛,環上他的後頸。
此時,她想到的卻不是那些色欲的畫面,是嚴黨在執意和入侵蠻族求和時,他願意主動出兵討伐的颯爽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