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男人起床,看小娥沒睡好,不由撓了撓頭,“是不是我夜里打呼了?”
“沒呢。”剛男人一動,小娥就醒來了,她搖了搖頭,起身整了整頭發衣服。
“餓嗎?也不知廟里齋飯有嗎。”
“回家個吃吧,免得讓家里擔心。”
小娥穿鞋,不敢細看男人。
有了昨夜聽房,她對自家男人有了衡量標准。 他婚夜是弄了她多久呀,怪不得她下面一直不舒服。
真不知自己下面咋放的進他那種大東西。 早起時的小娥很迷人,男人貼住她嘴唇,吮吸個不停,小娥捶打了他胸膛幾下,就迷醉著回應男人。
男人穿褲披衫,沒在進一步,他也在學著尊重小娥。
客房一開,小院門前也正有一男一女要走。 男的矮胖禿頭,無精打采,穿的長袖衫,額頭有些皺紋,下巴的胡須雜亂,看起來有四十多歲。
女的俊俏,不過二十多歲,身量不高,卻結實有型,乳房小巧,平肩瘦腰。
女人穿一件綠綢花格短衫,裸露的小臂像是白藕,上戴著金鐲,在陽光照耀下光輝閃亮。
昨天聽了人一夜的房,小娥強自鎮靜,生怕被看出端倪。
男人倒沒這麼想,上前還攀談了幾句。 禿頭男是何家村來的,女人是他的小媳婦。 何家村挨著荊峪溝水,此水源起什家寨,先後匯聚了聚仙溝水、白家溝水、老家溝水,蟹水,經滋水流入城中,最終匯入滻河。
因依傍溝水,故何家村多水地,水地適合種麻,好的可以長到一丈甚至更高,秋天砍回去,先在場上把頂端的果實摔打下來。
摔打下的這果子叫麻灰果,和綠豆差不多,可以榨油,榨出的就是麻油,炒熟後上街叫賣,一個銅錢一小碗。
將麻成捆的捆好,放進水里漚過,皮與稈分離,剝下來的皮找一塊闊地擰了就是麻繩。
禿頭男姓范,在村里稱為范大頭,家里是捻麻繩起家,到他這代開了油坊,也算何家村有名的財主。
他供著廟里的油,也樂善好施,故常來此落鷹廟。
范大頭的小媳婦出於直覺貼著小娥說了幾句,這女的俊俏,有個甜美嗓子,眉目間甚是精神,顯然是個潑辣的。
小娥應聲回了幾句,知這小媳婦姓何。 范何氏比小娥矮了一頭,不顯敦實,好似麻杆,滿是精氣神。
牽馬裝書,出了寺廟,兩兩分開,小娥腦子里冒出了一個荒唐念頭,要是這范何氏被自家男人弄一次會怎樣。
范大頭那幺小她都說舒服,自家男人還不嚇死她。
心覺自己真沒睡好,這麼荒唐事都想的出來,但偏偏這種事又在腦中揮之不去。
小娥下面穴消了腫,好了許多,走起路來還有些遲礙之感,但已沒了昨日的疼痛。
她還是偏坐馬背,一路上不怎麼說話想著事,男人沒注意這些,雨後天氣爽朗,他駕馬馳奔,帶起潮濕的泥濘。
官道其實比鄉間土路寬闊不了多少,疆石閃爍著陽光,點綴在灰黃的土地上,道路兩旁雜草叢生。
間或有幾朵叫不上名的野花迎風抖著,幾道深深的車轍歪歪扭扭刻印在下過雨的道路中間。
將軍坡從秦嶺中逶迤而出,嶺身伏隆,嶺頭突起,若龍頭高昂,自成天險。
官道傍著蟹水繞了個彎,展闊的平川下人煙輻輳,村莊稠密。
蟹水又叫將軍蟹水,形似一個大螃蟹,在將軍坡下左鉗右夾。
河水寬不過三丈,深不過兩尺,雖不大,卻也歡騰奔涌,潺潺有聲。
河不深而清澈,內中有魚,肥者一尺,瘦者半寸,像空中的鳥、風中的旗一樣歡實。
河的淺灘中有貝殼、螃蟹,還有蘆葦林,是大姑娘小媳婦洗衣浣紗的好地方。河的兩岸有杏林灣,槐樹坡,柳林灣等。
偶然能見一排排窯洞,遠遠看去,頗似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給恢宏蒼涼的黃土地上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
“牆頭上跑馬莫嫌低,金銀落下不生根呀…” 小娥見到美景,也收了思緒,哼著調曲。 男人也跟著哼,他唱的粗俗難聽,“扒住妹妹親個嘴,肚里的疙瘩化成水。”
偏坐的小娥惱他,不由掐了掐他。
男人掌指在小娥腿股間揉動,以做回應,這次小娥也沒說什麼,直把身子往男人懷里鑽。
柔情蜜意,慢而悠哉。
河水的拐角處就是將軍寨,好似坐落在蟹背上,盤守住河溝要道。
將軍寨算是這一帶的大寨,全村有二百出頭的住戶,八百余口人,楊金馮段郭姓都有。
是大寨,但沒有大姓。
郭家是個老財,也不是大姓。
寨子四周圈著土城牆,城牆是黃土夯成,高一丈八尺,陡不可攀,牆根寬一丈二尺,牆頂寬八尺五寸,可以跑馬。
城牆背靠土崖,前修城壕半圍,壕寬三丈有余,壕深一丈五尺,壕內無水,雜草叢生。
東西南各有一門。
東西兩門皆為偏門,人可通行,牛馬大車不能入內
南門是主門,修有門樓。
門樓走道連接著兩邊城牆,東西兩側有斜坡,人馬皆可上下,底層是門道,有一道大門。
門扇是古槐木做的,厚三寸五分,鐵頁子包邊,泡兒釘子鑲嵌,十分結實。
門樓上方刻著“將軍寨”三個斗大的字,頗為醒目,百十步外就能瞧見。
現如今門樓上住著一個姓金的孤寡獨眼老漢,他的職責是每晚每早開關城門,倘若有人早出晚歸,都喊他開門關門。
他的吃喝費用都由郭老漢出錢。
男人抱著小娥順著官道從北轉了半圈直到南門,同金老漢知會了聲便進了寨。
門樓高兩丈四尺,分兩層,一磚到頂,灰漿是糯米熬汁和的石灰,十分堅固,用榔頭也難砸碎。
上層是樓閣建築,有套房、走道、女兒牆,可容十幾個人吃住,還分設有槍口。
清家光三年,有杆子來劫寨,那時有個叫郭鐵子的血性漢子,本是城中銅山爐打鐵的匠人,後在寨中開了鐵爐,靠著一把子力氣拿著火銃大刀帶領全村人與杆子拼命。
杆子有好幾百人,勢力很大,可郭鐵子就是憑著十幾把大刀,七八杆火銃把杆子拒在了城門外。
杆子攻了兩天兩夜,最終丟下了幾十具屍體敗退了。
郭鐵子也憑此成為將軍寨威望最高的人。 有了名,就易生利,十里八村聞名而來,好男兒打的鐵,不管好壞,名頭在這。
如此,郭鐵子立下家業,盤地置田。
郭鐵子的兒子便是郭舉人。
等郭舉人結了好親事,名利名望都有,郭鐵子也舍了鐵爐。
到了郭舉人這把歲數,郭家也就成為了將軍寨最大的老財。
男人給小娥講著將軍寨和郭家的事,多數事他也記不太清,說不具體。
小娥也回應幾句,她更多的是問些郭家親朋,還有男人三個哥哥和嫂子的事情,做到有個了解。
將軍寨內街道呈“十”字形,兩條街道規劃得整齊像棋盤。
過十字路口向北有棵椿樹,兩人攜手摟不住,樹冠如一把擎天巨傘,遮住了郭家半邊院。
粗壯的樹干烏黑發亮,中間已經蒼老得裂出空洞,但仍支撐著這個枝繁葉茂的世界。
杈子上有老鴰壘的窩,清晨或黃昏時有成群的老鴰在樹頂盤旋,聒噪聲在幾里外都聽得見。
樹根不僅往地下猛扎,也在地面上蔓延。 凸出地面粗壯的根縱橫在路上,生出的瘤包在根上爆裂;人畜終年踩踏,裸露的樹根光滑發亮猶如鍍蠟的骨頭,又似堅硬的鋼鐵。
這棵椿樹有多大年齡,誰也不知道。
老椿樹的年齡只能比將軍寨的年齡長,不會比將軍寨的年齡短。
過了椿樹,便到了郭家。
郭家家大業大,雖說不是京師富貴人家的深宅大院,但也是修整的氣派院落。
大院是朝南的院門,門頭用扇形拱出一個扇形空間,上嵌有“受天之佑”四個大字,氣勢雄偉。
門口有一對石獅子,虎視眈眈,威風凜凜。 走進門,一座大照壁,照壁上有一個磚砌的神堂,供奉著土地爺。
神堂高約七尺,寬三尺,神堂上方有福德正神四字,男人點了香,虔誠拜了拜,這才轉入宅院。
靠南的是三間門房,門房為磚木結構,三梁六柱,兩面山牆有通天柱支撐脊檁。
房面為單行仰瓦,瓦檐雕蓮花式花紋,脊頭有磚雕鏤空形“福”字徽標。
門框上雕刻有二獸戲珠,二獸極像獅子,卻長著一對翅膀,搖頭擺尾,憨態可掬。雕刻紋理清晰,刀法精致嚴謹,栩栩如生,顯然出自名匠之手。
宅院里東西對蓋著六間廈屋,也叫廂房,每邊三間。
廈屋門房合攏的庭院中,又有玉蘭樹、青石桌、水井等,西南角又有茅廁分出男女。
男人把小娥從馬背上抱下,問她要不要先回西邊廈屋收拾一下。
小娥搖了搖頭,說,“先個和大說一聲吧,昨晚都沒回來。”
男人進了西邊廈屋,也就是她和小娥的婚房,把從秀才爹拿來的書放在坑上。
出了屋,同小娥上了月台,進了正房。 正房是一明兩暗三間房,都是磚木結構,四梁八柱,兩山七檁,圓山起脊。
房頂比一般民宅高出三尺,猶如鶴立雞群。 房面為合瓦,瓦檐為蝙蝠式花紋。房基台階三層,全是青石所砌。
東西兩邊過道的牆上各有一個扇形框。 扇形里一邊凸出“接福“二字,一邊呈現“迎祥“二字。
廳房門口是四扇格子門,門上面是由精致的花格子拼成的圖案,下面的木板上雕刻著各種花卉鳥獸。
平時只開中間兩扇,兩邊的只有家中過紅白喜事時才開。
跨過一尺多高的門檻便進入正房正廳。 廳房帶著莊嚴肅穆的氣象。
房子的大梁和立柱都是一摟多粗的筆直木料,立柱下面還頂有青石柱。
每道檀條下都有四條木方幫墊,俗稱一模五件。 在大標和附件上都畫著各種圖案,可以稱得上是雕梁畫棟。
在脊檀下面的方木上可以清晰看到“清家光一十三年九月十三日上梁立柱大吉大利“的字樣。
整個地面都由方磚鋪成。
三間大房,東邊一間是隔開的,是家里主事人住的地方,西邊則放著織布機、紡线車等。
中間房子靠後五分之一處有一組與前格子門對稱的四開大屏風。
在屏風上方懸掛著一個大牌匾,上書“鐵鎮一方“四個金色大字,大字下方並排題有五十多個人名。
據說這是當年郭鐵子打退土匪,鄉黨們聯名送的牌匾。
屏風前面放著一張丈長的琴桌,再前面是一張大方桌,是祭奠祖宗時放祖先牌位和供品用的。
郭夫人和郭老漢都沒在東屋。
男人帶著小娥轉過屏風,通過祖宗牌位後面的儀門,進到後院,
儀門出去先是過道,再後面還是對稱的四間廈房,每邊兩間,這四間房雖然也是青磚包牆,古色古香,但不如前院門房大氣,廈房的小巧玲瓏,也不如廳房的富麗堂皇。
只不過每間房子的面積都要比前院廈房面積大很多。
這是男人大哥二哥的住處。
四間廈房與男人穿過的正房又圍成庭院。 北又有三間大房,二層結構,上下分隔。 這種被稱樓房,建在粘度厚實的黃土里,又稱窯上窯,窯樓。
窯臉半圓,窯門分割。
其結構與前面正房相似,也是前門格子後屏風。 在屏風後有一個封式的樓梯直通樓上。 樓上都是用木板合縫而成的樓面,是專門存放糧食的地方。
如此樓房為頭顱,廈屋為手臂,門房為合足,正房為腰檐。
男人自不上樓,帶著小娥進了東邊屋。 郭老漢閒不住,出院逛去了,屋里是郭夫人和抱著娃娃的三兒姐在。
男人和小娥同自家娘說了情況。
昨日雨急,郭夫人也猜到了些,拿了些銀元給小兒,說,“過幾天,天放暖了,再去廟里給和尚們添點香油。”
男人應了。
郭夫人把小娥留下,三個女人說聊會話。 男人揣了錢,出了窯樓。
過庭院,出儀門,穿過廳房,站在月台。 廈房與正房中間的過道右側有一個角門。 從角門出去是和後院並排的三間馬房。 馬房自是專門用來養牲口的地方。
這也是關中道常見的建築格局。
四合頭一院,馬房在偏岸。
郭鐵子一輩子干出了三件事,抵擋土匪亂,養出舉人兒。
還有便是同二三十個匠人花一年多的時間蓋出了這方大院,真正為郭家立起了家業。
男人牽馬避過前院中的玉蘭樹,行過角門,直到馬號。
郭家有兩個長工,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姓李,在郭家已經熬了近十年的活兒了,另一個二十出頭,姓王。
馬號里李相正把一匹棗紅馬拽進圍欄,拴上韁繩。
男人把黑馬牽進馬號,交給李相。
沒成想這頭皮毛油光烏亮的黑馬進了馬號就朝著棗紅馬咬去。
咬脖子咬尻子咬嘴又不像是真咬,紅馬和黑馬都張著嘴露出寬扁的牙齒,又吊下一串串粘稠的涎水。
黑馬跳上了棗紅馬的脊背,黑馬的前蹄踏在紅馬的背上,張口咬住了紅馬脖子上的長鬃,把長的黑黢黢的家伙,從紅馬身後捅了進去,紅馬渾身顫抖著咴兒咴兒叫起來。
男人看得一愣,若有所思。
郭夫人同小娥說了會話,無外乎家長里短。 聊說到快中午,郭夫人照顧著三兒姐的娃娃,讓三兒姐帶著小娥去蒸饃。
小娥嫁過來兩天了,倒是第一次下廚忙飯,一時連門都找不見。
幸好有三兒姐帶著她,小娥這才知前院六間廈屋四間住人,多出來的西間被改成廚房,東間被改成了雜物室,堆柴放炭都在這里。
三兒姐是男人三嫂,姓盛,是城里人出身,剛給郭家生了個白胖孫兒,過滿月不久,天天看護著。
郭老漢三兒郭天祿在城里經商,他是離著家最近的。
趁著天祥結婚,兩人回來呆了還未走。 在小娥眼里,三兒姐是個熟透了的女人,和她這種身材瘦削,剛剛抽條的少女完全不同。
三兒姐黑秀發半盤半披,襯托得臉上肌膚十分白嫩。
杏核眼,烏眸子,鼻子挺而直,嘴巴稍稍大,嘴唇鮮紅豐潤,耳掛銀花,兩手腕戴金穿玉。
穿一件絲綢襯衣,似故意裁得有點窄小,美而不柴的胴體便顯山露水地凸凹出來,特別是胸前的一雙奶乳,似一對玉兔要掙脫紐扣束縛探出頭來。
把一個成熟女人的豐乳肥臀,白諛風韻完完整整的顯露出來。
三兒姐不知小娥念頭,帶著她熟悉廚房,告知一些郭家的規矩,如長工吃飯不能進入廚房自拿自舀,給外男端飯要用條案,避免碗筷掌指接觸等。
廚房里滿缸的白面白米,整甕的胡麻油,整壇子的燒酒,整扇子的豬肉,幾只肥羊吊在房梁上。
掃了一眼,確實比秀才家豐盈的多,小娥一邊應著三兒姐,一邊熟練的忙活起來。
蒸饃是將軍坡的一絕,出嫁的女人沒有不會的。 蒸饃取用磨好的精細白面,經過一整套繁雜而細致的和面、起面、揉面、揪塊、精致造型、點紅、裝鍋、大火定型、文火蒸饃、停火燜鍋、小心起鍋等幾十道工序,極為考究。
僅一個揉面環節,就要求反復抓、揉、吊、壓、抻、搓等。
蒸饃要求使用硬面,所以揉面時很是費力,直至面團彈性適度,筋度十足,表面光滑方可。
小娥揉著面,同三兒姐聊著天。
女人聊天自然往男人身上聊,三兒姐世面見得多,加之經商有錢,穿衣打扮行事都與村里人不同,直追問小娥昨日上午咋沒見人。
小娥臉皮薄,不好直說。
反倒三兒姐說起這天祥的小時候,說他三哥給他取了個小長蟲的外號,又問小娥知不知道什麼是小長蟲。
小娥搖頭。
三兒姐就說娃稱牛牛娃,命根稱牛牛,這天祥從小的牛牛就比別的孩子大許多。
秋天他們一群孩子到地里套野兔,有時候蹲在地上拉屎,別人蹲著就行了,他得把屁股撅起來,不然他的牛牛就得啃地上的泥土了。
所以他三哥說他的東西不是牛牛,是長蟲。 想到這個畫面,小娥噗嗤笑出了聲。
老三女人終究是過來人,她道,“小娥呀,你要知道,世上的女人不管她長得多好看,身份有多高貴,只要和這種男人睡過,怕不會再想第二個男人了。”
小娥搖頭說,“哪有這麼夸張。”
心里其實也有些認同三兒姐的話,畢竟那天她真感覺自己要爽死了,渾身飄飄似在天上。
三兒姐道,“毛驢太子下凡,哪個女人不喜歡呀,你可要把你男人看緊了,不像他三哥,不中用不說,還給別人用。”
這話勾起了小娥好奇心,但她聰明,及時收住了脫口的話。
知三兒姐拿話頭勾她,她應了聲嗯,只問,“怎回來不見三哥呢?”
她沒有再追問別的,天祥終歸是自己男人,三兒姐說的逗趣沒什麼。
小娥可不敢沒分寸去嚼問三兒姐的事,又一想是不是自己婚日在廈房鬧得動靜大了,讓三女人聽了。
畢竟三哥三女人住的是前院對著婚房的東廈屋。 “回城了。”三兒姐看小娥疑惑,又道,“送糧。”
她細說了下,小娥才明白。
郭家的土地多是租給本村和臨近村莊的佃農去耕種,每年夏秋兩季收繳議定的租子。
川原土地肥沃,小麥、莜麥、棉花都能種。 收糧後除了留足備對荒年的,多的收成都要交給男人三哥郭天祿在城里開的糧店。
因佃戶交糧有差,糧也不是一次運去,故郭天祿回家也不能多待。
“三兒姐你不跟回去。”小娥問道。
“婆讓我帶娃住幾天。”三女人道,“老郭家財旺人不旺,在他們幾個兄弟前,都是一個單崩兒守一個單崩兒,幾個本家子侄兄弟遠著呢。”
說著臉上還帶了些揚眉吐氣道,“小娥呀,你和天祥可要抓緊,免得被人亂嚼舌。”
小娥知這是三兒姐心底話,顯然她沒娃沒少被人說,點了點頭。
說著說著,三兒姐又換了話題,給她說起城里事來,什麼夫人間的葉子牌、麻將戲,金銀古玉評彈唱等,甚至還有一些男人的女人的評價。
說什麼一等女人文、秀、嬌,二等女人肥、白、高,三等女人麻、妖、騷,四等女人潑、辣、刁之類等。
小娥聽的目瞪口呆,男人不都是以小腳論女人嗎,什麼時候起了這多說法。
若按三兒姐說的四等分,自己占了文秀,三兒姐則是嬌、肥、白,又想到賣油的何小娘,想著她占著什麼。
可她不敢把心里想的同三兒姐聊出來,總覺得怪怪的。
蒸饃的造型講究,整體呈圓柱形,茶碗粗細,高約十二三厘米,下底面略小而平整,便於豎立放置,上底面略大而中心略鼓,圓周棱肥厚外翻,顯得敦厚碩大,頂面中心點有梅花點,非常美觀。
做好的蒸饃潔白潤滑,口味香醇。
硬面制作讓它質地瓷實,體型不大但重量可達二兩半,剝開表皮,里面呈層次狀,可一層一層剝著食用。
不得不說小娥揉面的功夫極其筋道耐嚼,口感極好。
午間吃完。
下午小娥跟著三兒姐同郭夫人轉完院落,又去到寨里熟悉人情。
高門大院講究女人不出街門,既是避嫌,也是有丫鬟仆人驅使。
鄉紳是田里長出來的,和地打交道,不說族親,長工佃農也是雇傭來的,也都有家和女人,都需了解。
這也是管家的一部分,人情世事小娥明白。 男人管著外,女人幫著里,鄉紳老財也要維護關系,不然災年荒年,不落好肯定要被人暗戳戳算計。
三兒姐對這些不感興趣,她是城里大盛魁的女兒這般好出身不說,她男人郭天祿也在城里置的業,買的房,她一輩子不用到土里討食。
鄉紳老財雖比莊稼漢高,但也離城里差得遠呢。 小娥也注意到這些,卻沒往心里去,女人都有女人的活法。
女人嫁到窮人家,多挑剔、傲慢、蠻橫、強悍,嫁到富人家,多隨和、謙恭、勤快、孝順。
女人慕強,天性使然。
女人自強,更顯本性。
小娥現在想的只是把日子操持的好一些,而不是想著男人如何。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嫁了都嫁了,嫌棄,埋怨,哀嘆都是無用,若能離就離,眼不進心不煩。
偏偏多數女人知了也不離,爭爭鬧鬧,更失了和睦。
鄉村晚間無社火一般莊稼人早早就睡下了。 將軍寨也不例外。
熱了中午剩的蒸饃,吃罷飯,男人掃了地,又從廚房的水甕里絞了一擔水放鍋里燒了。
小娥看了就好奇,“你不回房睡覺,還做啥呢?”
“洗頭。”男人指了指頭發。
“我幫你。”小娥早就想問問他辮子的事情了,一直沒來及問。
男人將辮子拉過右肩,開始一個一個解下鈴鐺。 他自己每隔個三五日洗一次,小娥幫手反倒讓他不知所措。
“去屋里,我給你端盆。”小娥破天荒見男人笨手笨腳,她笑道,“你躺坑上,我同你洗。”
廈屋里,點亮油燈,男人老老實實躺下,鈴鐺全部解下後,小娥小心翼翼地為他緩緩松開辮子。
這一步她花了好長時間。
在這期間,他始終靜靜地躺在坑上,望著她。她完成之後,男人烏黑油亮的頭發便如一條黑暗的河流般潑灑開來。
她從未見過這麼長、這麼黑、這麼厚實的頭發,她把頭發放入洗衣用的木盆中,一邊拿皂角一邊給他洗頭,一邊同男人聊起辮子的事。
郭財東有早晚練拳腳的習慣,小兒子痴呆,他自然也沒想著教,但男人看多了,跟著練起來也打的順暢,甚至比郭財東打的還好。
郭財東是個武舉人,瞅出小兒有潛力,也沒覺得破費,會個把式牽馬放牛也是方便的。
他從藥鋪開了藥,三五日練小兒一次,給他藥浴泡澡,就這樣時間一長,男人打熬出了氣力、活了筋骨,通了拳腳。
留辮子是因有一年郭財東應舉時的朋友惹了禍事,來此落腳,傳了他一百零八式辮子功。
從進門到現在,男子從沒騙過他,但小娥還是意外問道,“人家傳徒弟不傳個聰明的,傳你個傻個,你以前又不聰明。”
男子也不在意,大手抬起摸了摸小娥臉道,“那人說他也是常被人喊傻子的。”
“然後呢?”
“那人呆了一年就走了。”男人說到這停了停,又道,“你猜我這個師傅走前做了什麼事?”
“什麼?”小娥問。
“他把辮子剪掉了。”
“啊!”小娥迷惑,“但他個豈不是就不會這辮子功了?”
“我也是這麼問的。”
男人道,“師傅說,辮子沒了,但神還在,說讓我以後明白了,就剪了吧。”
小娥聽不懂這些東西,就問,“那你明白了嗎?”
“沒有。”
男人搖頭道,“反正現在也沒人同留辮子的傻子置氣,就留著了,有事以後再說吧,大不了散著頭發。”
頭發洗完,小娥搬來椅子,把男人頭發拿毛巾包了,搭在椅子上,又在男人額上啄了一口,這才去把水倒了。
男人躺在坑上,眼神瞟著小娥忙前忙後。 小娥把鍋里剩下的熱水舀出,換腳盆接了,端水給男人擦了肩窩窩和线條分明的胸膛小腹。
待男人頭發干了,她又幫他用布束了,之後又伺候男人洗了腳。
男人脫衣躺下。
小娥又給自己倒水洗腳,她進了廈屋合上門閂。 小心脫下鞋,將長長的裹腳布解下。
那腳布裹住四趾,一繞腳心,上蓋腳背,掛住後腳跟,在四趾上再裹一道,硬把四趾煞得往腳心下頭卷。
小娥趕上了放足,卻沒避開纏腳。
男人斜撐著頭看她。
她那小腳不過三寸,短、窄、薄、平、直、銳皆具,白白嫩嫩,很是小巧可愛。
“怎還纏著腳布呢?”男人問。
小娥把腳放進腳盆里道,“裹小腳,嫁秀才,白面饅頭就肉菜;裹大腳,嫁瞎子,糟糠餑餑就辣子。”
看男人不懂,小娥也沒解釋。
這話一句兩句說不清楚,裹腳把腳趾頭折下去只算成一半,裹腳頂要緊的一節腳巴骨折下去才算裹成。
新家政令說的簡單,這女人腳又不像男人的辮子,腳巴骨折了放開足也長不會原樣,反倒血流肉長,壞了小腳本來的模樣。
小娥頭沒嫁人,哪里敢放。
她腳纏的頂頂好不說,纏的也狠,下地勞作是可不能的,若被嫌棄,可真會嫁不出去的。
非她守舊,只是抱新易死。
又想到婚日,男人不懂她為何穿著睡鞋,真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小娥還尋思男人會更貪戀她這釵頭金蓮呢。 她這想著,沒注意男人已貼了過來。
男人近身揉著小娥飽滿渾圓,又硬挺挺的乳房,把嘴親上小娥白嫩臉蛋。
“我把水……倒了,燈還…沒滅呢。” 男人哪里肯讓,他把小娥一薅一拽,壓抱在坑上,仍由她小腳像兩個白嫩的筍尖停在炕沿外。
正是:
神鞭靜待風雲起,斷魂刹那意難禁。
小腳蹣跚歲月里,故事深藏韻自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