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一進門就能聽到的，是西恩干澀的咳嗽聲。

　　她臉色蒼白，無力地躺在床上。

　　病情惡化是顯而易見的。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我進來了，只是不停地咳嗽。

　　“……西恩。”

　　“……啊。”

　　直到我叫她的名字，她才艱難地睜開眼睛。

　　那雙虛弱的眼睛彎成了半月形，對我露出了微笑。

　　“……我還以為聽錯了。”

　　西恩低聲說道。

　　我艱難地露出微笑，在西恩身邊坐下。

　　我輕輕地為她擦去額頭上的冷汗。

　　看著虛弱的她，心中的情感難以言喻。

　　強忍著想要流淚的心情，對她微笑是如此艱難。

　　“……身體怎麼樣？”

　　“……”

　　面對我的問題，西恩只是微笑。

　　幾天前還說沒事的她，現在卻不知去向。

　　“……西恩，身體怎麼樣？”

　　但我還是想聽到好消息，於是催促她回答。

　　西恩最終低聲回答了我。

　　“……疼。”

　　“……”

　　聽到這個回答，我緊握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我多想替她承受這份痛苦，但現實卻如此殘酷。

　　盡管如此，我還是強撐著繼續說下去。

　　“會沒事的，西恩。再忍耐一下，我們一定能挺過去的。”

　　“……嗯。當然……會的。”

　　我繼續撫摸著她的頭發。

　　西恩咳嗽了幾聲，艱難地抬頭看向我。

　　我沒有從她身上移開視线。

　　但這種熟悉感讓我感到不安。

　　和亞當哥哥的離別時，我也感受到了類似的情緒。

　　西恩看著我，咯咯地笑了。

　　起初我以為那只是咳嗽聲，幸好那是笑聲。

　　“貝爾……你知道……什麼好笑嗎……？”

　　“什麼？”

　　在這種情境下，有什麼好笑的呢？盡管如此，因為她笑了，我便讓西恩繼續說下去。

　　“在這種……情況……咳咳！……哈……在這種情況下……因為有你擔心我……我感到非常幸福……”

　　“……”

　　“真的……只要有你……我就能……幸福地過一輩子……”

　　我點了點頭。

　　“……我會讓你幸福一輩子的。”

　　“……”

　　西恩再次微笑，艱難地伸出手。那顫抖的手觸碰到了我的臉頰。

　　“……我真是失敗。”

　　“什麼……？”

　　“我讓你……這麼難過……”

　　“……”

　　“身體……太弱了……對不起。”

　　我最終咬緊了嘴唇，向她請求。

　　“別說這種話。”

　　“……”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別再說這些軟弱的話了。”

　　“……貝爾。”

　　西恩在那一刻艱難地呼喚了我。

　　她像是要睡著一樣閉上了眼睛，呼出一口氣。

　　“……我知道你在忍耐。”

　　“……什麼。”

　　“……奈爾大人和阿爾文大人。”

　　聽到那句話，我的身體僵住了。

　　“……明明說已經忘了我……看到你這樣再次愛上我……奈爾大人和阿爾文大人也……最終還是在為我推開一切……就像那時……對我做的那樣……”

　　“……”

　　西恩不知為何如此開心，繼續笑著說下去。

　　“……明明都知道……我卻貪心了……想要獨占你……希望你只看著我……”

　　“……”

　　“讓你忍耐……對不起。我太貪心了……你好像更辛苦了……”

　　我搖了搖頭。

　　“那是我的選擇。”

　　“……騙人。你……一旦放在心里的人……就放不下。”

　　“……西恩，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為什麼？”

　　我對那個問題表示了疑問。

　　“……什麼？”

　　“因為……一夫多妻制……被廢除了……？”

　　“……”

　　“……貝爾……你不是那種會在意這種事的人……”

　　西恩一直在微笑。

　　對於她的話，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無法擺脫這樣的懷疑：西恩之所以說出這一切，是因為她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她是為了在她離開後會難過的我而說這些話的嗎？

　　面對這樣的她，我不自覺地威脅了她。

　　“……西恩。”

　　“……”

　　“如果你是因為擔心我而說這些話，那我告訴你一件事。”

　　“……”

　　“……如果你死了，我也會跟著去。”

　　西恩無力的眼睛睜大了。

　　“解決完剩下的事情……我馬上就會跟去。”

　　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經歷離別了。

　　如果西恩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那麼我將去見我已故的同伴們、亞當兄長，還有西恩和我的孩子。

　　如果她也離開這個世界，那麼我愛的人在那邊會更多。

　　西恩的眼角涌出了淚水。

　　她再次咳嗽著笑道。

　　“這樣不行……”

　　“……”

　　“……為什麼這句話讓我感到高興……”

　　西恩抓住了我蓋在她臉上的手。

　　然後，她以比任何時候都堅定的語氣說道。

　　“……我一定會戰勝它。”

　　“……”

　　“所以……你也不要忍耐……要幸福。”

　　我沒能給出合適的回答。

　　只是在那句話之後，我擁抱了她。

　　她沒能回抱我。

　　奈爾的選擇（2）

　　接下來的幾天里，奈爾連覺都沒睡。

　　隨著西恩的病情惡化，她更加專注於制作藥物。

　　但或許已經太遲了。

　　雖然伯格絕對不想聽到這些話……但那是事實。

　　即使制作出更合適、更有效的藥物，身體已經如此虛弱，也毫無意義。

　　要治愈如此虛弱的身體，需要奇跡、咒術或魔法。

　　“……”

　　奈爾如此擔心西恩，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只是擔心伯格會擔心西恩。

　　最近西恩的身體急劇惡化，再加上關於克倫德蒙的不祥傳聞，伯格顯得更加疲憊。

　　同時，惡魔的低語仍然伴隨著她。

　　如果沒有西恩，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或許機會不會到來。

　　盡管搖頭，敲打腦袋試圖拒絕這些想法……那低語卻總是在腦海中回響。

　　也許是因為她知道那果實有多甜美。

　　與伯格共度的時光對她來說是難以忘懷的幸福。

　　但她隱約感覺到了。

　　西恩死後，自己似乎不會被愛。

　　只能說是直覺。

　　不知為何...那是不可能的。

　　奈爾也在繼續苦行。

　　她不停歇地學習，照顧西恩。

　　盡管如此，她還是羨慕擁有一切的西恩。

　　當她為流汗的西恩擦拭身體時...會想象伯格是否也曾觸碰過這具身體。

　　當她用布擦拭嘔吐的西恩的嘴角時...會想象伯格是否也曾親吻過這雙唇。

　　當她為西恩蓋上被子時，會想起與伯格的孩子；當她看著熟睡的西恩時，會想象伯格曾多麼守護這個人。

　　即使克服這些想象，為西恩付出的努力也並不容易。

　　就像在沒有水的情況下繼續艱苦的運動。

　　“...”

　　如果說她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伯格的認可。

　　她希望伯格能稱贊為了自己憎恨的西恩而如此努力的自己。

　　她希望伯格能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能再次展現出曾經的愛意，那就太好了。

　　像伯格一樣，她也接近了極限。

　　這也許是靈魂結合的結果。雖然名義上的關系已經斷絕...但內心是否還相連呢？奈爾這樣想著。

　　接近極限的原因有很多。

　　身體的疲憊，得不到伯格的愛，都很痛苦...但也許她更痛苦的是看到伯格動搖的樣子。

　　她自己也可能是給伯格帶來痛苦的原因，這讓她更加痛苦。

　　“...哈啊。”

　　輕輕的嘆息中充滿了無盡的痛苦。

　　如果伯格能擁抱她一次...不，哪怕只是表達對她還有愛意，她也會感到力量。

　　但她知道。

　　現在不是期待那種事的時候。

　　她不能向沒有余力的他提出這種要求。

　　無法向別人訴說自己有多麼疲憊。

　　因為他比自己更加辛苦。

　　甚至奈爾現在也強烈地想要安慰伯格。

　　她希望他能堅強地堅持下去。

　　正因為如此，她才一刻不停地在制作藥物。

　　夕陽西下的傍晚。

　　一整天都在處理草藥，手指被藥汁泡得皺巴巴的。

　　全身散發著草藥的苦澀香氣。

　　對於嗅覺敏銳的她來說，這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同時，她的頭也一直暈乎乎的，眼睛也感到沉重。

　　無論多麼辛苦，她都無所謂。

　　只要有一天伯格能接受自己。

　　無論以何種形式，她都不在乎。

　　即使不是夫妻也無所謂。

　　即使是秘密的情人，她也無所謂。

　　“……哈啊。”

　　奈爾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聽到了有人進入屋子的聲音。

　　沉重的腳步聲讓她的心跳加速。

　　打開門走出去，伯格正站在那里，表情僵硬地回頭看著她。

　　“……伯格。”

　　他的臉色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疲憊。

　　由於克倫德蒙的問題，村子里現在一片混亂。

　　她也知道，根據蓋爾的指示，大家已經開始准備逃亡。

　　問題是，逃亡並不像說的那麼容易。

　　特別是像西恩這樣的重症患者，是否有體力承受旅途的艱辛還是個未知數。

　　他們連躺在床上都感到困難。

　　在這種情況下，躲避克倫德蒙的追捕逃亡，幾乎等同於放棄他們。

　　從數量上考慮，放棄他們可能是正確的選擇。

　　那樣或許能救更多的人。

　　但從道義上講，這似乎並不是正確的選擇。

　　伯格知道，這不是他該做的選擇。

　　“...”

　　伯格似乎一直在進行劇烈運動，滿頭大汗。

　　她知道，每當他感到疲憊時，他總是這樣讓自己清醒。

　　奈爾心中感到一陣惋惜，深深地注視著他。

　　她想成為他的力量。

　　“...伯...”

　　她本想說些什麼，但伯格卻從她身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