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
奔戎眼見自己闖了禍,心死了一般准備受罰,那油被點燃後本就難聞,在室內格外嗆人,只是所有人在看到顏淮的面色後都噤聲忍著。
“把箱子抬走,燒干淨了丟出去。”顏淮收劍回鞘,心里實在煩躁,便隨手往桌上一放,“今日發生的事情,一字一句都別告訴其他人。”
“是。”奔戎忙不迭讓人將箱子抬出去,生怕遲了一步,棄毫攏著手,心里盤算著如何在不提起這件事的情況下,給木檀她們解釋不是自己不出力,實在是事發突然,自己制止不了。
然而想了半天,發現要解決此事還真就避不開此人,但是顏淮的脾氣棄毫更清楚,當初他在駱州將顏子衿平安回來的事情告訴顏淮時,後者不僅沒有半點欣喜,反而一直陰沉著臉,任誰看了都害怕。
後來才聽奔戎說起顏淮之前就在繡莊見過顧見卿的事,棄毫這一推敲,才明白為什麼顏淮那樣生氣,兩人私下蛐蛐了半天,最後顏淮不說,誰也不敢提。
本覺得如今小姐回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誰知繡莊忽然送來這東西,說不是故意的棄毫是一點也不信。
可轉念又想,就算不提,小姐身為當事人,也不可能當什麼都沒發生,若不在這里將此事解決,總覺得如鯁在喉。
“將軍,長公主殿下將這東西送來,想必也是為了提醒,”棄毫直了直腰,好提一提自己的膽量,“您總得把這事解決了。”
“她見過林叔之了?”
“據說長公主這段時日一直在繡莊,並未去見知府大人。”
“那不急,”顏淮說著說著忽然像泄了氣一般,有些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總得讓我好好想想。”
心說將軍您泄個什麼氣,一個死人還比得過您?棄毫剛在心里絮絮叨叨完,忽然又覺得完蛋,好像死人更不好對付。
此時奔戎已經處理完回來稟告,結果剛踏進屋子,見顏淮側坐著,隨後就收到棄毫的一記眼刀,小心翼翼移到棄毫身邊,後者上下掃了他一眼,衝他比了個口型,奔戎試著讀了讀,棄毫在說“你山上時候怎麼不拉一下?”。
我哪里知道勸什麼?奔戎連忙回了個口型,雖不知道棄毫說的勸是勸什麼,但自己後來才上的山,絕對百分百與自己無關。
木檀提著燈籠用手掃開身前的垂枝,從小路繞了一圈回到院門口,寄香正帶著小枇杷拾撿多余的花藤編花籃。
“不去照顧小姐,怎麼在外面打諢?”
“小姐讓我們自己出來的,說我們干坐著也無趣,”寄香拿著花藤,“而且門口有人候著,小姐有需要叫一聲就行。”
“嗯。”木檀又問了些其他事,便說著這段時日夜風涼,讓寄香帶小枇杷別多待,快些回屋別著了涼。
“木檀姐姐一下午不見人,是出門玩去了?”
“沒有,在宅子里閒逛呢。”
“這宅子不是都逛過一圈了嗎?”小枇杷說著,她們早早到了蒼州許多日,除了上鎖的那道院門後面,其他地方木檀幾乎都帶著人走了一圈,還有什麼好逛的?
本來在此處並不會久待,木檀寄香兩人就能管住,可不知怎地,顏淮忽然將宅中內外事務盡數交予木檀,木檀幾乎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所以這才特地又讓奉玉也趕來蒼州,好和寄香一起照顧顏子衿。
“總得瞧瞧還有什麼疏漏的,將軍重金買下這里,總不能因為短住就不管了。”
“不過將軍為什麼還要把那院門鎖了,咱們帶的人也夠,也不至於打掃不出來。”
“將軍自有他的定奪,我們就不要多問了。”
“說起來,那院門後面又是什麼地方呢?”小枇杷望著那院門的方向,從此處看去,隱約能看見其中的樓閣。
木檀提著燈,默默瞧了一會兒後垂下眼道:“大概是原主人家里的什麼祠堂,覺得避諱這才不讓人去。”
“原來是祠堂啊。”小枇杷聽木檀這樣說,自然也不再多問,也打消了悄悄去冒險的心。
叁人正說著,卻見顏淮來到門口,身後還跟著奔戎和棄毫,顏淮見她們叁個人都在門口,也沒說什麼,徑直走入院子。
木檀一下子沒來得及攔住,寄香倒是立馬反應過來,一步上前正准備質問,奔戎棄毫怕顏淮聽見,連忙擺手自證,棄毫更是雙手不停比劃,姐姐們天可憐見,不是自己沒做,是真的沒辦法啊!
見兩人這麼努力,木檀輕嘆一聲抬手讓他們停下,心想大概還是得自己去說才行。
走過拱橋,守在門口婢女見顏淮來了連忙從廊下站起身,伸手讓她退下,顏淮徑直走過拐廊來到臥房。
院外為了好看特地造了池子,但修建時又怕潮氣太重,所以沒有讓屋子大門正對著,而是在主堂另開了一面牆,又設了推門,保證了室內通風賞景,若擔心潮氣進屋,將門關上就好。
走入正門,先對著的是擺了花卉字畫的隔堂,左側窗戶閉著,用花架裝飾,右轉繞過屏風才是主堂,放了軟榻與四角方桌,正對著院子的推門留了一點空隙通風,又放下簾子遮擋蚊蟲。
過了主堂則是置了書桌琴案的閒室,臨窗的地方放著繡架,往里走是圓月一般的內隔門,到了夜里便放下一層紗簾。
掀開簾子,先入眼的先是一方靠牆幾案與各類特色擺燈,還有高低兩個存放衣裳首飾的櫃架,繞過衣架,這才正式走入臥房。
臥房左側的矮榻靠著屏風,上面胡亂丟著軟枕和各類小玩意,右側妝台高低擺著燈籠燭台,又墊了防涼的墊子,顏子衿背對著顏淮坐在妝台邊,虛倚著軟錦憑靠,手邊的矮桌擺滿了數十個巴掌大小的扁瓷盒子。
顏子衿其實剛睡醒沒多久,畢竟她直到午後這才得了休息,她是真的累到腰酸背疼,連木檀勸她用飯後消消食都沒聽,抱著軟枕直接睡了到傍晚。
醒來用了晚飯略略洗漱一番,實在沒有困意,身子又倦怠不想動,便打算隨意坐坐消磨時間。
聽見身後有動靜,顏子衿拿著手里的瓷盒隨意轉過頭,見來者是顏淮,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又往妝台處躲了躲。
顏淮上前在自己腳邊坐下,身子靠著妝台旁的矮櫃,又屈起右腿不說話,想著難不成發生什麼大事,顏子衿放下瓷盒盯著他,顏淮偏過頭,目光落在她手邊的矮桌上:“這都是什麼?”
“胭脂,這段時日多虧了繡莊的姐妹們照顧,想著胭脂最常用,可又不知道哪種顏色適合,便托木檀她們找人帶了城里賞芳齋的胭脂,選幾種好的給她們送去。”顏子衿看著手里的胭脂笑道,“賞芳齋的胭脂是城里最好的,但平日里大家都只是瞧瞧舍不得買,畢竟一盒這麼小的,就要半個月的月錢呢。”
顏淮默默聽著顏子衿說著關於胭脂的事情,以往她用的都是最好的胭脂水粉,只知道哪種顏色好看,哪種顏色喜歡,又哪里會去考慮價格的事,畢竟只要開口,顏淮都會給她尋來。
顏子衿邊說邊用筆蘸了胭脂塗在手腕上,又借著燈光端詳,自顧自絮絮叨叨說著哪種顏色本來抹臉是好看的,可塗在唇上又顯得一般,本想自己先試試,可對著鏡子又覺得不自然。
說著說著顏淮忽然伸手拿過她手里的筆,顏子衿疑惑地抬起頭,顏淮捏著筆,先是衝著自己比劃一番,隨後看向顏子衿有些無奈道:“我發現我好像不會塗胭脂,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