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了。”
程聿驍靜靜看了會兒郁知,輕聲嘆氣,伸手揉了下郁知頭頂:“終於肯說點正事?”
“我讓人送上來,知知吃完再休息。”他將郁知松開一些,指尖擱在她鎖骨上。
“嗯。”郁知窩在他懷里,聲音輕得像停在唇邊,隨時會被空氣吞沒。
床頭橘色台燈還亮著,映出她微垂睫毛的輪廓。
程聿驍側身倚在床壁,單手拿起手機,另一手手臂穩穩環著郁知的腰,將她半抱在懷中,
郁知撐在他臂彎里,聽他用微啞的聲线說話。
......
傭人送進來的早餐擺在床沿小幾上,有Cheese Omelet,黃油面包,以及一碗熱粥。
郁知捂著腰嘗試坐直,依舊痛得輕嘶。 最終,還是坐在程聿驍懷中,被人半抱著,由他一口口親自喂她。
略微張嘴,啜了口粥,香氣在唇舌間漫開。
郁知低頭,眼神閃過一絲不自然。 被人當成小孩子般喂食並不自在。 尤其是旁邊還有人在的情況下。 即便傭人低著頭,站立在房門處,郁知仍然覺得悶得慌。
“自己動得了嗎?”程聿驍說。 郁知抿抿唇,搖頭。身體各處黏膩的酸痛讓她沒底氣逞強。
“你……慢點。”
“好。”他語調始終維持平穩。偶爾喂她時,他會貼近她耳側,帶著低沉呼吸,“燙不燙?”
郁知微紅著臉,悶悶“嗯”了聲,示意還行,然後繼續一口口吃下。
程聿驍神情算不上太親昵,但在舉止間滿足她的需求,看上去很矛盾。
既寬厚關愛,又淡漠主宰。
吃到七八分飽時,郁知輕輕別過臉,示意夠了。
程聿驍收回粥勺,傭人低頭上前,默不作聲收拾好床沿木幾上的碟碗,轉身,悄悄退出房間。
郁知動了動身子,輕聲問:“我......要休息幾天?”
頓了頓,再說了句,“...不想落下課程。”
程聿驍沒答,抬手拭去她嘴角殘留的濕痕,隨後在她唇邊落下一個淺吻:“很乖。”
睫毛輕顫,郁知半張著嘴正要說點別的,卻被他含著下唇輕輕吮了一下。
像是安撫,又像只是為了封住她的疑問。 郁知腦袋里一片混亂,最終自覺閉上眼。 程聿驍退開時,還能看見女孩唇上泛出水光,眼角微紅,那模樣帶點委屈又茫然,呼吸亂了兩秒。
正呆滯時,程聿驍低頭在她耳根湊近:“知知很乖,也該給點補償的。”
郁知仰臉看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看到程聿驍手腕翻動,眼前便多了個皮質信封。
一張深棕色皮制信封,出現在她面前。 燈光下能看見封口燙著一行“J.P.Morgan Private Bank”英文字母,字體低調精美。
摩根大通?
郁知心底驟然一緊。
下意識抬頭,正好對上程聿驍那張雙眸中噙著淺淡笑意的臉。
“這...里面是什麼?”郁知說話的嗓音都有點顫。
程聿驍只微抬起下頜,示意她自己拆。 郁知垂眸,指尖在封口處顫了下,用力撕開後。
——一迭薄紙資料,還有張銀灰色金屬質感的卡片顯露出來。
郁知最先看到張資料最上方的銀行開戶信息,一行英文字母印入眼簾:J.P. Morgan Private Bank—Park Avenue Client。
翻動那迭資料紙張,看到“270 Park Avenue”地址時,郁知喉嚨梗塞。
普通留學生幾乎不可能輕易開到這種等級的私行賬戶,何況她名下資金數額很明顯超出常規。
她繼續翻看後面幾頁,每頁都蓋著小小印戳,郁知輕聲念道:“Authorized Private Cli......”
郁知心下咯噔,手不自覺捏緊紙張,翻到下頁,看到開戶日期標明May 9th,卡面持有人正是她名字的拼音和護照號碼。
郁知嘴唇動了兩下,沒發出聲音。 她徹底愣住。
May 9th。
距離現在很遙遠的日期。
——那是她剛見過程聿驍沒幾天。 “五月……”她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指尖緩緩滑過資料上的文字,手指停在了開戶時間那一欄,心跳聲在胸腔里亂撞,“程聿驍,這是什麼意思?”
郁知呼吸變得急促,抬起頭,眼神慌亂:“你早就開好了這個賬戶?五月份……那時候我跟你——”
“剛認識不久?”男人接過她的話,淡淡一笑,語氣從容,“對,知知與我在那個時間段,並不熟悉。”
郁知的腦袋一片空白,指尖發涼地捏著那張沉甸甸的金屬卡,心底翻涌著復雜情緒。
房間里一片寂靜。
程聿驍就那麼靜靜看著她,眼神里帶著點無謂的平靜。
“......”
過了好半天,郁知才打破空氣中的沉默,顫著嗓子開口道:“你......為什麼提前准備,難道從那時候起你就……打算把我…...”
話到最後,郁知覺得難以再繼續張口。 她本能地覺得自己像只被程聿驍看上的需要圈養的“金絲雀”。
一般來說,大眾是這麼形容這種“金錢交易”關系。
而他從一開始就設好了籠子。
郁知呼出一口氣,不再等待程聿驍的答案,轉而審視卡面那排刻印的數字。
她知道這絕不是普通visa,開戶門檻極高,更遑論她自己在美國不過是個普通留學生。
女孩聲音有些沙啞:“你為什麼要給我開這個?這……太夸張了。”
“太夸張了。”郁知低著頭,再重復了遍,她聲音壓得極低,“你怎麼……替我開的戶?”
“簽字打款的流程很簡單。”程聿驍回答得毫不在意,拿過那迭資料和卡翻了翻,指尖在她姓名上停頓一下,“知知,這里寫得清楚。”
“有些手續,我讓人跑過,需要你的護照信息,學校錄取資料,一點財力背書。”
“流程瑣碎,費了點時間。”程聿驍坐在床沿,一條腿微曲,睡衣衣領隨意翻著,手臂仍帶著夜後余味的慵懶,神情不驚不躁,“但也不是不可能。”
郁知心中陡生怪異:“所以...你早就有我全部的個人信息?”
程聿驍不置可否。
程聿驍合好紙頁,再將那張深灰金屬卡遞給郁知,眉峰輕抬,“知知,收好。”
郁知這次僵著不肯接,頭不自覺往下垂:“我不……這太大手筆了,我不能要。”
程聿驍拉過郁知左手,將那張銀灰卡面放置在女孩手心,俯身靠近。
郁知渾身僵硬,愣在那兒:“你干嘛……”
“知知。”程聿驍聲音平靜,“我對你不會差。”
“讓我看看你現在是什麼表情,嗯?” 郁知感到男人熱度逼近,剛想別開頭,程聿驍輕捏住她的下頜。
唇被迫張開一小部分,來不及答話,就被他攥住下巴拉近。
掙扎兩下,實在沒力氣反抗。
男人似是滿意她的態度,手指再次落到她唇邊,引領她稍微仰頭,然後貼近去吻她的唇角。
嘴唇被吻住,那股略帶掠奪的柔和讓郁知幾乎失去反抗力。
唇齒間那股淡淡濕意像雷電般擊中她神經,帶著某種說不清的甜膩和揶揄。
程聿驍撫住她後頸,讓她更深入地承受這番親近。
郁知頭皮發麻,無可奈何,輕聲哼嘆。 身體還在酸痛,她悶哼一聲,不敢用勁。 他吮了一會兒,聽到她壓抑的呼吸聲,這才稍稍退開:“還是滿臉不情願。”
郁知抿緊唇,被那吻親得紅腫:“我……沒有。”
程聿驍放開時,她唇邊留著淺薄的濕痕,眼角泛紅,沒再發出抗議。
“知知,不用覺得欠我。該給你的,我不吝嗇。”
她胸口像被重錘,“你……”
程聿驍:“知知,你可以繼續說我混蛋。”
“可對於我來說,你現在拿到卡,也許不會再想跑。”
郁知呼吸停頓幾秒,側眸看那卡號,閃著金屬光。
眼睫顫動,指尖摩挲著卡片邊緣,凹凸的紋理觸感讓郁知感到不真實。
眼前這張深灰金屬卡,上面只有她名字的簡寫和賬戶號碼,側邊采用了極細的鋼印,透著尊貴質感。
背面刻著“Park Avenue Private Banking—Exclusive”字樣,光线下泛著暗啞光澤。
這種高級定制既尊貴又冷硬,和程聿驍行事風格如出一轍。
程聿驍撫平她頸邊散亂的發絲:“別用這種難過的表情。不然我會以為,知知還想逃。”
郁知沒回答,指尖死扣著卡身。 她想斥責。
她理應斥責。
可是......
郁知低下頭。
她根本離不開這筆錢。
程聿驍輕聲接著說;“當然,如果知知想逃,或者不配合,那就是另一回事。”說到後半句,他語氣仍平緩,卻讓郁知心里猛地抽痛。
郁知心底五味雜陳,握著那厚重卡面說不出話。
他抬手把她攬向懷里,她下意識想退,卻又清楚在這件事上,她毫無余地,只能任對方把她抱近。
程聿驍伏在她耳側,尾音偏低:“看上去,知知還在怕我?”
她埋著臉,沒有否認。
程聿驍捏了捏她的臉:“我們的關系已經到這種地步,知知還怕什麼呢?”
郁知背脊一顫,回想起昨夜糾纏,將頭輕輕靠在他肩膀。
她沒有力氣再辯駁“金錢與身體”的關聯。
程聿驍低笑一聲。
似乎對她的認輸滿意,程聿驍又把她手按在那迭資料之上:“密碼文件背後附了詳細用法,知知缺什麼,盡管支取,有什麼需求,直接告訴我。”
郁知默默點頭,將臉頰靠向他胸口,有些濕熱淚意。
她不想哭出聲,心底翻騰起異樣情緒。 半是被他算計的羞恥感,半是依賴那金錢活下去的絕望。
“所以我只能乖乖收下?”郁知低聲說。 程聿驍用指腹碰她下巴,讓她抬頭:“這不正是你需要的嗎,既然已經答應過我......”
“而且,知知履行的不錯。”
“這張卡,就是知知該得的報酬。” 郁知語塞,眼底出現徘徊淚光,她自嘲地垂下視线,呼吸中斷續顫動:“好……我收下。”
她早沒資格喊“不要”。
.......
兩人安靜相擁了一會兒,等她放松肩背,程聿驍輕輕將她重新抱躺在回床上。
“知知,好好休息。”
......
困意漸漸襲來,雙眼快要闔上。 ......
在郁知疲憊又微醺的狀態中,身旁的男人起身下床。
聽到聲響,郁知迷蒙的眼睛半睜開。 程聿驍高大的身形展露出來,寬肩窄腰,胸膛肌肉线條流暢,斜刺的鎖骨和緊致臂膀形成強烈視覺衝擊。
他隨手撈起一件襯衫穿上,原本半敞的衣擺蓋住結實的腰腹。
小臂肌肉曲线收斂在勻稱骨架里。 郁知瞥了眼,迅速收回目光。
眸光恢復清明。
她曾在那雙臂膀里承受過強硬衝撞。 昨夜她嘗到這身材的力量,也為此付出極大痛苦。
......
聲響漸小,郁知蜷在被子里,露出半張臉,見男人背影挺拔,面無表情地扣襯衫扣子。
她低聲問:“你……要走嗎?” 程聿驍慢條斯理地將袖口束上:“去處理點工作,不會太長時間。”
郁知神色茫然:“...哦。” “知知,等我回來。”
郁知隔著被子輕點頭,手在鵝絨枕下摸到金屬觸感。
房門“啪嗒”一聲關上,沉峻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
房內只剩郁知一人。
她沒力氣走動,將目光挪向地毯,那兒散落著昨夜被剝下的衣物。
撕成布條狀的貼身內襯讓她臉頰發燙。 嵌入床櫃上的玻璃水杯上模糊不清的唇印,怕是她半夜喝水時含淚留下的。
郁知木木地看了會兒,短促吸了口氣,用被子蒙住自己一半的臉,抑住想哭的衝動。
程聿驍這人......
分明前一刻還在擁抱親吻她,下一刻居然就能冷靜抽身去辦事。
真是......
差勁。
郁知怔怔從枕下拿起那張銀灰色金屬卡,她剛才偷偷藏在那里的。
心里酸楚到極點,淚水這才奪眶而出,滾落臉頰。
郁知閉眼,連喊都不想喊。
身體還疼,靈魂更痛。
她無法掙脫程聿驍的手段。
他占據一切主動,幫她請假,替她放棄住所,把她圈在溫暖卻又無法呼吸的懷抱中。
她只能在被子里繼續當一只驚恐又憤怒的“金絲雀”。
郁知把眼淚抹干,沉沉倒回被窩里。 陽光在落地窗上反射出隱約金色,外面雪還沒化。
二樓窗外是封閉的世界。
而她睡在這張床上,這場無法逃離的關系從昨夜延續到白晝。
依舊像是昨夜未完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