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擁擠嘈雜。
救護車和警車擠在狹窄過道里,兩側是牆壁,要想開出去只能前行繞路,無法掉頭。
醫護人員趕過來,兩個警察一左一右壓著何大勇進入警車,站在旁邊的徐凱提著物證,調侃對面的男人:
“陳隊,你今晚是休息不成了,走吧,回局子里作為目擊證人協助調查。”
陳嶼沒理他。
“你家屬呢?還沒聯系上?”
他偏過臉看著旁邊的女人,視线一低,落在她裂開的手機屏幕上,說:
“先去醫院,警方這邊會幫你聯系。”
“他太忙了。”時夏說,“公司最近接了好幾個項目,他在的部門一直很忙,電話打不通是常事。”
徐凱插嘴道:“這樣吧,陳隊,我讓余妮陪她去醫院,做完身體檢查之後送她回局子里做筆錄。”
有護士跑過來,告訴時夏可以上車了。
時夏攏緊身上的男士外套,她的衣服都被當作物證密封收走,身上只有陳嶼這一件,她感激這個救她和寶寶的性命的男人,忍不住又一次連聲道謝。
救護車的後車門敞開,時夏彎腰進去,跟著進去的護士關上車門。
看不見了。
冷厲的眼尾微一斂起,陳嶼低頭,隨意踢開腳邊的一粒碎石子,坐進警車的副駕駛。
霎時,巷子里引擎轟鳴,道路坑窪,前後幾輛車行駛而去。
“好你個東西,又敢犯案!”
一警棍敲中何大勇的頭頂,徐凱坐在犯人身側,惡狠狠出了口氣:
“你這次可是三進宮了,別以為能像前兩次一樣,在里面隨便呆上幾年就能出來。”
“對了,陳隊你是怎麼抓住他的?”徐凱把臉湊近副駕駛,“你今晚一次救了兩個人,怎麼著也能立個三等功。”
“這件事不准透露給媒體。”陳嶼答非所問,右手伸進褲口里捏緊手機:“那群人最是碎嘴。”
“這件事我可不能保證。”徐凱說,“蹲在局子周圍的那幾個記者看見我們出警了,還不得拼命打聽?”
徐凱實在好奇:“這一片老城區地勢復雜,矮樓林立,你是怎麼找到案發地點的?”
抬手捏一捏煩躁的眉心,陳嶼簡短說出事情原委。
難得這兩天沒什麼案子,他按時下班回家,開車經過林泉街十字口時,無意瞥見兩輛出租車同時停下,從第二輛車出來的身影有幾分眼熟。
像他們這些干刑偵的,眼熟的,多半都是打過照面的,何況這附近全是施工點,稍有不慎就容易出事。
他追過去,只看見何大勇沒進巷子拐道的背影。
荔灣區那一片老樓房混亂年久,建築不經規劃,因為拆遷重改,房屋門牌號也撤銷了。
對於陌生人而言,這地方宛如一座小型迷宮。
陳嶼借著天光和手機燈光,尋著模糊的腳印和隱隱約約的罵斥聲,找到案發現場,當即砸碎玻璃翻窗而入。
徐凱聽完,暗嘆好險,給陪護受害人的余妮打去電話,她們那邊應該到醫院了。
醫院婦科,彩超室。
因為是警察送過來的,醫生護士們加班給她做了檢查,胎兒沒有問題,需要治療的是她的外傷。
晚上八點左右,趙清堯終於給她回了電話,他的嗓音干淨低沉,像是一捧粼光閃閃的清泉水:
“夏夏?不好意思我之前一直在忙。”
“我在醫院。”時夏躺在病床上,委屈害怕一下子涌上來。
“什麼?”
電話那頭響起跑步聲和急促的喘息,緊接著加入此起彼伏的鳴笛聲,險些淹沒了趙清堯的話:
“你別哭,別怕,先說地址,我馬上趕過來。”
半小時後。
趙清堯今年二十七,從小學一路到大學,各項競賽獎勵拿到手軟,碩士畢業後進入國內的頂端投行公司。
事業將成,前途光明,卻欠缺著身為父親的自覺。
快步衝出電梯,趙清堯找到時夏所在的病房門號,恰巧撞見一個女警走出來。
女警看著他的脖子,眼神有刹那的細微變化。
兩人打了聲招呼。
讓過女警,趙清堯走進病房時抬手捂住頸側,輕輕一抹,手心里有一塊鮮艷的脂粉艷膩的紅。
他用力地,用力擦去頸側的紅色,走到時夏的床邊,見她臉上敷著紗布,藥味重,正安靜睡著。
點開通話記錄,好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她的,趙清堯身體僵硬片刻,輕輕拿起她的手捂進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