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
“是這樣。”塞薩爾看著她,“我剛才就在想,如果我在這里試著殺掉你,或者你在這里把我吃掉,事情又會怎樣。”
“誰知道呢?”阿婕赫聳聳肩說,“你大可以試試,也許你就該把它當成目標。自從你在諾依恩的街道釋放了自己的飢渴,直到現在,你已經耽擱太長時間了。不如順著道途多往前走幾步吧,塞薩爾,說不定你能找到機會,把我抓住,然後把我撕成碎片呢?反正當時你也是這麼做的。”
她把狼面那一半的眼睛大睜著,人面的灰眼眸卻微眯著,似乎有著不同的情緒。塞薩爾隱約覺得,她這張人臉並非沒有表情,只是無法順應她的主觀意願做表達而已。也許它傳遞出了一些更深層次的情緒,也許她也並非永遠言如其人。
說這話的時候,阿婕赫後退了一步,張開雙臂做出邀請的姿勢。這時候她掂著狼爪的足尖,看著就像個舞者。她的動作優雅大方,舉手投足間的姿態讓他覺得,她絕非一頭受詛的野獸這麼簡單。
她透露出的話風也在告訴他,她絕非這些年出生在薩蘇萊人部落的受詛咒者。她的生命要更長久,經歷也神秘莫測,關系到某段失落的歷史。
看著那只他在諾依恩時刻放在懷里揣著的手爪,塞薩爾忽然心感好奇,於是趁著她伸手時一把捉住,順著她手爪中心的肉墊按了下去。說實話,在諾依恩他也這麼干過,彼時獸爪毫無反應,此時爪子就在她本人身上,事情也許會不一樣。
利爪從她收攏的手掌中鑽了出來,閃爍著寒光,看著尖銳又鋒利,刺在他手腕上讓人隱隱作痛。說來奇妙,他一時間竟涌出了些熱淚,因為他還名叫端午的時候常常這麼捏小狗的爪子。很多過往之事都被他隔絕在諾依恩那座祭台的另一端,祭台也正象征著他和過去的離別,但它們不是不存在,只是落滿了灰塵而已。
阿婕赫盯著他,“你在干什麼?”
“我在懷念諾依恩的往事。”他隨口說道。
“你有些太無聊了。”
“我一直都挺無聊。”塞薩爾回應道,把她的獸爪握在手心里,“我既不在乎王國爭端,也不在乎歷史變遷,我只想找個地方過我無聊的日子,其它的一切都是被迫。所以現在我有個問題,如果那個阿婕赫找到法子把你趕了出來,等到了外面,我還能像這樣把它拿在自己手心里嗎?”
“你所謂的過你無聊的日子,已經影響了無數人的生命和死亡,塞薩爾。你一邊說著自己並不在乎,一邊對什麼東西都是拿起來了就不想放下,是否太過虛偽了?”
“是嗎?很好,那這只爪子我也舍不得放手,對此你有什麼見地嗎?”塞薩爾反問道。
“你可以把它切下來帶在身上,反正那時候我也不可能反抗。一條胳膊而已,你想把我的四肢都切下來也隨你的意。”阿婕赫說。
塞薩爾剛想說她太過激了就腦子一激,不由得睜開了眼睛。他在審問間的椅子上坐起身來,感覺精神恍惚,像是做了場長夢,不禁打了個哈欠。
“我睡了多久?”他問道。
狗子在黑暗中眨了下眼睛。“我在這兒盯了您一個多鍾頭,沒有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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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生。”
“去把藏在附近的屍體找出來。”塞薩爾邊打哈欠邊說,“那家伙還沒死多久,趁著他意識還剩點渣,還能把他拿過來寫封帶著他們學派標記的信。等他死透了就沒法使了。”
烏比諾的孩子是個麻煩,但也只是岡薩雷斯這個麻煩衍生出的小麻煩。只要能把岡薩雷斯處理妥當,公爵家的千金就沒什麼好怕的,因此事情的核心還是在於岡薩雷斯的叛亂。這個地方就是他以後在奧利丹立足的關鍵,若能借用她的勢頭,說不定反而可以開拓出更好的局面。
他身上的謊言多了去了,也不怕再多這一個。
.......
“我可以斷定,岡薩雷斯的叛亂沒它表面上那麼單純,我的陛下,我有理由懷疑它有更深層次的政治背景。
基於塞薩爾此人關於《軍事要略》的匯報,我核對了所有符合條件的從軍事學院畢業的軍官,可我一無所獲。我查了他們的孩子,查了他們的親戚,查了他們手底下的副官,甚至查了從多米尼逃過來尋求政治庇護的軍官,但都沒有收獲。若只考慮明面上的线索,唯一的解釋就是有軍校的學生摻和了進去,但這說不通,因為不可能有人光憑讀兵書就運籌帷幄。
我是否告訴過你我那女兒讓人發笑的想法了?我知道他們是優秀的軍校畢業生,但是,若沒有一個老軍官帶著他們獲取實際的戰爭經驗,他們就什麼也不是,更別說現在他們只能坐在學校里跟她往來信件了。
回到剛才的話題,你想想看,我的陛下,有什麼經驗豐富的將領既能利用《軍事要略》設下陷阱,還不會被我查到?你知道的,先王的支持者還在活動,只要先王的女兒也就是王後殿下還活著,他們就會一直嘗試發動叛亂讓她登上王位,——我沒有逼您賜死她的意思,我只是對您陳述事實。考慮到岡薩雷斯的地理位置,他們說不定還和多米尼有暗中聯系,你知道的,那邊不可能只派幾個青年軍官過來。
我會繼續調查岡薩雷斯的叛亂,並且,在塞恩伯爵的私生子探清此地虛實以前,我不建議您派任何‘值得暗殺’的軍官去岡薩雷斯。至於這位塞薩爾,既然他能頂住多米尼王室的暗殺,那我想,他在岡薩雷斯自會有他的生存之道。
那麼,再回到前一個話題,我已經勸住戴安娜去岡薩雷斯的想法了,希望陛下也能多少幫點忙把她挽留在王都,打發她去做些交際,參加一些舞會和宴席。雖然她不能繼承我的家業,但她畢竟有這個身份在,我不能看著她就這麼冒失的......”
一陣響動傳來,烏比諾從書桌上抬起頭,看向他從門外撲進來的管家。這家伙還是又圓又胖,腰帶都束不住他的大肚子,看著好像個球從門外滾了進來。
“大小姐消失了。”他喘著粗氣說,“她、她給您留了封信,然、然後就、就在我眼前直接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