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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真是輕浮

邪神之影 無常馬 3461 2025-03-12 19:08

  “我只是告誡你一些事情的分量罷了,塞薩爾。”戴安娜加重語氣,“你確實在一些事情上表現得像個理想情人,但對另一些事情,我覺得你都不想去負擔,畢竟,你看起來也從來沒有考慮過。我們都有失去的經歷,彼時如果你仍未考慮清楚,仍不想去負擔,我自然會另尋它路。”

  她說的對。似乎正是在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塞薩爾發現,有些失去他並不能接受。在意識到自己會失去她,而且是她自己主動走開的時候,他心中玩笑似的愛情忽然變了,變得無比之深。

  他知道,如今他們是在城堡里做著一場虛浮的夢,他也知道戴安娜並不會一直把夢做下去,知道這事終究會結束,而且他還知道,在結束之後,他一定會頹喪的要死。這感覺很清晰,就像眼睜睜看著菲爾絲逐漸消失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一樣。

  塞薩爾曾經想象過這種事,若不是戴安娜挽救了她的命運,它也許真的會發生。

  坦白點說,在他還不是塞薩爾的時候,他就已經想著要逃開社會契約意義上的愛情了。他覺得那是給自己套上項圈,雖然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它一定會把自己牢牢拴住,拴在某個地方再也無法往外邁出一步,就像一條受人馴養的狗。

  但是現在,他遲疑了,在這個自述一定會給雙方套上項圈、系上鐵鏈的人面前,他邁不開步子走遠了。這一刻和過去的很多時刻有什麼區別,他也說不清楚,也許就是個很老套的理由,——他忽然陷到一個他開不起玩笑的處境里了。

  塞薩爾對此缺乏經驗,也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因此他決定依靠最老套的法子。只要讓這段玩笑似的愛情擁有更多純粹的滿足,逐漸滿溢,滿到它們足以溢出夢境,浸染現實的困苦,問題就不會再是問題,負擔也不會再是負擔。

  他想,雖然烏比諾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也恍惚間在烏比諾身上看到了自己將來的預兆,但他不想成為另一個烏比諾。沉浸在那些悵惘的夢一樣短暫的愛情中,是不需要抉擇和猶疑,失去和獲得都一樣理所當然,如同在海灘上撿拾漂亮的貝殼,撿起來一個,然後又丟掉另一個。

  他想,烏比諾如此選擇,一定是這家伙不相信世上存在可以一直維持著純粹的愛情故事。與其給自己套上項圈,系上鐵鏈,不如就去體會愛情中最短暫也最美妙的一部分,一旦發現它將要變質,就去尋覓下一段美妙的愛情。如此一來,無論何時何地,烏比諾都能一直品嘗愛情故事中最甜美的部分,至於苦澀的那些,自然是隨手扔掉交給別人去吃。

  “你猜我在想什麼?”塞薩爾問戴安娜。

  “什麼?”

  “我在想,白天我們要為了戰爭、城防和領地問題四處奔波,以後如果我們還活著,我們也一定會為了家族、帝國、政治和更大范疇的戰爭四處奔波。但在夜里,無論是哪一天的夜里,我們都可以在人世間不曾有過的漫漫長路上旅行。最初那天,是一片古老到和時間一樣長久的大森林,無邊巨樹構成回廊,每一棵都比庫納人的巨塔更高,座狼人在湖邊祭祀真龍,整個大地都在搖撼不止。而在前夜,千萬石柱屹立在深淵中,我們在那石柱上打獵,在那石柱下歇息,在古人的廢墟中探索和迷失,和古老的不為人知的殘憶對話,在流淌了一千年之久的清泉旁接吻。這種旅途,它並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

  戴安娜稍稍蹙眉,“你為什麼能把荒原說的這麼......”

  “因為我們是在拯救,不是在逃亡。因為如果野獸人能把荒原之旅視為一場朝聖的旅途,把荒原當成自己的另一個故鄉,我們也未必不能。如果我們的愛情是在夜晚,在夢和荒原中誕生的,那麼白天的一切都不會、也不該影響到它。”

  “你和我,我們不是活在荒原的生靈。”戴安娜提醒他說。

  “我和你,我們白天是活在現實的生靈,但夜晚,我們一定是活在荒原的生靈。這就像你在白天是公爵府的大小姐,但你在夜晚卻是個探索荒原的法師。”

  “那只是在恐怖和未知中小心地探索,塞薩爾。”戴安娜再次提醒他。

  “在現實世界,我們也是在恐怖和未知中小心地探索,戴安娜。但在荒原,我們至少可以只關注身邊的人,無論我們在現實的處境變得怎樣,我們在荒原也可以一直像現在一樣旅行。”

  她抿了下嘴,說:“真到了那時候,怎麼可能還走得動......”

  “哪里還用走?我們可以騎著擬態龍翱翔於夜空,以後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好的馬匹,你也一定能掌握更好的法術。我們也可以在真龍沉眠之所祈禱,看著大地在我們身下搖撼不止。我們也可以探索更多庫納人的廢墟,和他們遺留的殘憶交談,隨後你就可以看到、可以問出更多古老的被遺忘的法術。如果神的視线掠過荒原,我們就找另一處石窟蜷在里面等待,連續幾個月對弈卡斯塔里,等到一覺醒來,也才過去了一晚上。”

  “你總是把事情說的太美好。”戴安娜輕聲指責他。

  “我想,即使那時候有了家族爭端,有了宮廷上的權力斗爭,有了更大規模的戰爭和更麻煩的政治事務,我們仍然可以手挽手在荒原醒過來,不受任何人打擾,也誰都不去理睬。等我們把那些見聞記錄下來,拿給她看,或者拿給更多人看,那就像帶著黃昏森林清新的空氣來到灰暗的小屋一樣。它不會結束現實的一切困擾,但它至少可以告訴你我,夢可以帶到現實,也可以安撫我們的靈魂。“

  戴安娜嘆了口氣,“我為了把這段荒唐的夢和現實區別開花了很大的勁,塞薩爾。”

  “我為了告訴你,你不需要顧慮我會不會去負擔,我也花了很大的勁,戴安娜。如果那並不算是個負擔,你就不需要去顧慮。”

  “這些理由是你剛編出來的?”

  “是的,”塞薩爾聳聳肩,“是我剛編出來的。因為你那句話,我擔心哪天你會站在我面前對我說,你和我結束了,所以我決定讓我們重新相識,重新相愛,然後為這旅途賦予更加無可替代的意義。”

  “何來的重新相識和重新相愛呢......”她低聲說,但還是和他循著門廊的台階往上,來到城堡露台邊上。大雨仍然在黑暗中無休無止地傾泄,整個世界都淹沒在一片無盡汪洋中。天空儼然是片倒懸的大海,將要傾落下來,把人都卷入到深淵中去。

  “我想,從因為一封信,到因為一次從玩笑而來的對話,這是重新相識;從荒原永無止境的夢一樣的旅途,再回到現實中去,這是重新相愛。如果你覺得最初的理由不夠充分,玩笑一樣的愛情也無法長久,我們就可以一次次丟掉它們,然後換成更好的。只要你覺得這時的我比那時更好,這時的理由也比那時更充分,我們就一直在愛上更好的人。”塞薩爾說。

  “我真是沒見過比你還擅長許諾和說情話的人。”戴安娜重復說,“為了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我已經花了很大力氣了。”

  塞薩爾伸手搭在她發辮上。為了研究手稿,為了探究剛從殘憶手中得來的法術,她在洗過澡後把頭發挽成了發髻。但他用手指一碰,就像雪花輕觸了一下似的,她的頭發就又披散開了。彎卷的發絲像一面拂動的薄紗,飄蕩在肩頭和後背。她用肘搭著憑欄,輕握著雙手,往他側仰起臉來。

  裹挾著大雨的風激蕩著她的長發,在臉頰和耳側飛舞。她的視线越過雨幕,看向他的雙手、臉頰、嘴巴,然後是他的眼睛。

  “就像現在,”塞薩爾用手指輕觸她的臉頰,“我們倆結束了,因為那封信只是個玩笑式的結識,荒原的旅途也是個玩笑似的相愛,信里滿是欺騙和血腥味,荒原的旅程也是漫長又焦躁,整個過程就只是兩條魚在沙漠中稀里糊塗地尋找慰藉。它會結束,一定很正常。然後,另外兩個人在這兒相識了。”

  “為什麼?”她問。

  “因為你說玩笑似的愛情一定會結束,而我說,不管是在結婚典禮上對所有賓客微笑示意,還是為了以後更遙遠的家族事務,我不僅可以妥當地處理它們,還可以只把它們當成白日的困擾。靠著這個不知道可不可靠的許諾,有兩個人在這兒相愛了,你覺得怎樣?”

  戴安娜呵了口氣,輕握住他的手,撫在她臉頰上。“我得好好想想,畢竟我才剛認識你,而且我確實不知道它可不可靠。”她說,“還有,你的頭發在大雨下面濕成一團,看著就像個野蠻人酋長。”

  “那你一定是個傲慢又多事的貴族小姐了,剛丟了戀情,滿臉惆悵。我們不如用一個陌生人之間的親吻來讓你的心情稍微好轉一些。”

  塞薩爾上前半步,把她抱在懷中,戴安娜順從地接受了他像是壓斷骨頭的擁抱和落在她嘴唇上的一次次淺啄和輕咬。等雙唇分開,她拿手指按住他的嘴唇。

  “真是輕浮。”她說,“去檢查你的戰爭營地吧,酋長大人,你要把我骨頭都勒斷了。”

  “你要用一個足夠長的吻來換這個,大小姐。”塞薩爾皺眉說,“它要比你和上一個愛人的每一個吻都長,不然你就沒法只記住我了。新歡和舊愛哪個更重要,你來跟我說說看?”

  “很公平。”戴安娜眉毛輕挑,“希望你待會兒別一腳踩空把自己摔死了,連名字都沒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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