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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還我欠薪

邪神之影 無常馬 4572 2025-03-12 19:08

  此人說得挺無奈,還透著一絲惆悵,塞薩爾卻不以為意。“回鄉也能算理由?你帶著一支圍繞領袖建立的雇傭軍,活躍在帝國南北方交界地和人長期征戰。這種軍隊總是需要自己的領袖在場,而哪怕從卡薩爾帝國最南方到諾依恩,也要一個多月的旅程。”

  加西亞仔細看了他一陣,那眼神更像是考察士兵水准的將領了。這不僅是場對話,也是次謊言叢生的言語交鋒。若是把此人似是而非的謊話當真,他必然會被當成不值得交流的傻瓜。塞薩爾雖不知加西亞的來意,不過,既然他想坐下交流,他們就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那你來跟我說說,究竟還有什麼理由?”加西亞問道。

  “我說不上,那畢竟是北方的事情。”塞薩爾聳聳肩,把心里諸多猜測都按捺下來,“不過你肯定有更重要的理由需要南下。至於諾依恩,也許只是順路過來,也許就是目的本身,這誰會知道呢?”

  “別這麼無趣好嗎?你可以把話說得更直白點。”

  “沒什麼可直白的。”塞薩爾用近乎於溫和的聲音故作莊重語氣,“無非就是叫你別把別人當傻瓜。一個有手腕和能力的領袖,哪有在戰時為了故土情誼就不遠萬里回鄉的道理?你又不是明知自己冒犯了城主還要去亂石淵邊上看風景的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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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貨。和逐漸鞏固的權力相比,故鄉又算什麼東西?”

  加西亞似乎覺得這很好笑,包括對塞恩伯爵語出不敬後還沒意識到威脅的埃尼爾也很好笑。“你確實不只是擅長演戲,表弟,你表現出的智慧也恰到好處。這是因為什麼?因為你也知道不知收斂的人會比蠢人死得更快嗎?”

  這人一會兒試探他愚不愚蠢,一會兒又威脅他聰明過頭的人會死得更快。

  “只知道收斂的人,也只能活在陰溝里吃下水,期待有人走夜路踩進屎坑,踢出他這塊自以為的金子來。我既然敢借神殿的勢和老東西作對,為什麼不敢從你飄忽不定的態度里挖出點好處?這就像下礦洞,不管有多危險,只要不當場塌了把我埋進去,就該試著弄出點金子。”

  “你還真是有趣,你知道你具體有趣在哪嗎?”

  “我不知道。”

  加西亞臉上掛著殘酷的微笑:“你辦起事來如履薄冰,分明知道自己難免有一天會啪一聲摔下去,凍成一具屍體,還強迫自己假裝鎮定。你晚上做噩夢,會夢到冰面開裂的聲響嗎?”

  “恐怕我已經不止一次掉進冰窟了。”塞薩爾回說道,“但我每次都能爬出來,繼續踩著冰面往前走。”

  “你比較擅長在絕望中掙扎?”

  “不,是因為我總能抓住別人的手。”

  “我明白了。”加西亞頗有感慨地點點頭,拆開酒瓶的蠟封,起開塞子,立刻從瓶中冒出一股霧狀的白霜來。他把黑色酒漿斟進玻璃杯,還拿瓶口碰了下杯口,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響。因為有座大爐灶,旅館大廳很是溫暖,卻稍嫌氣悶。這酒水倒進去,玻璃壁立刻滲出了冰冷的水珠,手指觸碰時感覺寒氣十足,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也彌漫出來。

  他看著塞薩爾接過杯子,說:“這是從卡薩爾帝國弄來的迷迭香酒,在多米尼這邊可很難享受得到。”

  塞薩爾不作聲,慢慢抿著。酒水辛辣卻甜美,很快一股濃郁的芳香氣味就充滿了口腔,讓人的舌頭也忍不住在口中打著轉。

  “有考慮過去卡薩爾帝國最富饒的行省學習各種武藝和戰爭的藝術嗎,表弟?那兒不止是酒更好,也是這片大陸上最富饒的土地。”加西亞微笑著提問。

  “以後我會考慮過去。”塞薩爾只說。

  “或者你也可以在幾天後隨我出城。”他頗為直白地說,“我在卡薩爾帝國南方威望不低,人們都尊敬我和我的軍隊,——我保護了他們不受北方分裂勢力的侵害。如果你不想再忍受老家伙的控制,跟著我出城,就是你最好的選擇。”

  “我覺得你不是。”塞薩爾無動於衷地喝酒,“你這塊冰太薄了。”

  “你就像所有惶惶不安的膽小鬼一樣,想得太多,以為誰都有可能圖謀不軌,覬覦你不值一提的性命。”加西亞用憐憫的口氣說,“你以為是怎樣,表弟?我特地來見你一面,就是為了把你騙到北方亂刀砍死不成?”

  “你在帝國北方是很有威望,你看起來也很欣賞我,但你們這一系的話事人是你父親,哪怕往下排,也是你嫁入王室生下了公主和王子的妹妹在前。我勉強能猜得出,你看不起你最小的弟弟埃尼爾,但他既然恃寵而驕,當上了宮廷貴族,宮廷里總該有個寵愛他的人,對嗎?這個人究竟是我叔父,還是我的王後表姐,這事誰能說得清呢?”

  見加西亞不吭聲了,塞薩爾若無其事地拿走他手頭的酒瓶,自己給自己斟起了酒。

  “這麼說,你不相信我的示好了?”他問道。

  “我當然相信你的誠意。”塞薩爾攤開手,“但你能說,你就只是你自己嗎?”這話實際的含義是,你擔任王後的妹妹要你殺我,你會拒絕嗎?你父親要你殺我,你又會拒絕嗎?

  “沒人能說他就只是他自己。”加西亞簡單答道。

  “那不就得了?我想你對此最清楚不過吧?”

  加西亞忽然笑了,仿佛忍俊不禁:“你確實是個風趣的家伙。剛才我一度以為你會抓住一切能抓的稻草,不管它後面究竟連著什麼。在我表達善意的時候,連我自己都在擔心你真會答應,表弟。”

  塞薩爾假裝沒聽出他的陰陽怪氣。“最近我和誰說和都會萬般小心。如果你真想示好,不如就介紹點我在旅館里能學的吧,哪怕要我在這拜你當劍術老師也行。”

  “我在諾依恩不會待太久。”

  “為什麼?”加西亞說得輕巧,塞薩爾卻沒放過可能的細節。

  “我這次南下,眾籌群④五陸一二⑦玖四〇是為了送卡薩爾帝國排第三的公主殿下來我們的王國軍事學校進修。借由此事,我們和那邊的盟約關系也會進一步加強。走水路來諾依恩,只是應王後的要求弄些諾依恩的東西給她懷念。父親的孩子很多,但只有我和她是在諾依恩出生的。”

  塞薩爾發現,他這假表哥看似誠懇地說了一大堆,連卡薩爾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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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第三的公主要來多米尼王城的軍事學校進修都交代了出來。但是,加西亞實際上回避了最關鍵的問題,——他為什麼要走得這麼急?

  加西亞也許知道內情,知道他父親和草原人的交易,所以他才會走得這麼急。甚至,王後拜托他弄些能讓人懷念的物件回去,也是因為王後知道內情,知道經此一役,諾依恩城內很多東西都會不復存在。

  不過,這畢竟都是猜測。加西亞已經把話說到了這種地步,要是塞薩爾還想追問到底,問加西亞究竟為什麼走這麼急,就會暴露不該暴露的信息了。

  至於卡薩爾帝國數量繁多的王子公主......說實話,帝國前代皇帝四處弄出的種比加西亞的弟弟和妹妹還要多,甚至比現存的卡薩爾帝國分裂勢力都多,有些軍閥勢力手中的王子公主都能湊一桌牌局了。說他們有特殊的意義,那確實有,但要說他們至關重要,塞薩爾是絕對不信的。

  加西亞若無其事地和他繼續談話,說著那些無休無止的試探和托辭。塞薩爾心不在焉地聽著,等他的假表哥說些真正有用的事情,而不是反復嘮叨他兒子和女兒小時候有多懂事。終於,加西亞的話題轉移到了他現在能幫的忙上。

  “你找過那個黑劍的紅頭發嗎?”

  “找過,沒什麼結果。她說她忙得很。”塞薩爾說,這只是他這些天毫無意義的忙碌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我和這幫雇傭兵也不怎麼熟。”

  “我可以介紹你過去。”加西亞摸索著沒有胡茬的下頜,似乎在回憶往事,“雖然只是個沒了采邑的沒落戶,不過當年靠著四處參加騎士競技也撈了不少沾血的錢。能從這一行里全身而退,教人武藝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

  大爐灶上立著磚砌的煙囪,爐灶里生著很旺的火,加西亞弄來了一頭豬讓後廚的人架到烤肉架上。這會兒已經散發出焦香,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

  大神殿出公差的人全去忙著調查本地的歡愉神殿了,很多修士也跟著去應付諾依恩的財政官了,因此他們包下的旅館很空。火焰紅色的反光只映出兩個下棋的修士、兩個打牌的廚子、兩個喝酒擲骰子的侍從,還有受邀過來的傭兵小隊長。

  雖然落座在爐灶近處,塞希雅還是戴著兜帽,靠在牆邊,習慣性地有人靠近她就稍稍低頭,用兜帽前端遮掩臉頰。

  塞薩爾總感覺她像是結過仇,在受追殺的情況下逃亡過很長一段時間,——也許和她沒了采邑這事有關,也許和她四處參加騎士競技時意外傷過有身份地位的人有關,但他也只能瞎猜。

  她面目冷漠,线條凌厲,頸部突著幾條藍色血管,看著就像她的眼睛一樣藍。從礦道的經歷來看,她是個危險人物,這點顯而易見,加西亞的敘述更是加深了這一印象。一個沒了采邑的獨行者能在騎士競技里撈錢,就說明了她不止會單挑,還會在混戰中借機行事,會利用各種不同的武器,會隨機應變甚至是借由計謀和詐術對付對手。

  當時格蘭利衝進了坍塌的礦道,這人卻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就足以看清楚她在戰場上的態度。

  塞希雅本來在眯眼打量塞薩爾,目光毫無波瀾,平靜清冷,明顯是不動聲色想找個委婉的理由把他推回去。可等她看到後面的加西亞,她立刻把眼睛睜大了。

  “交界地的劊子手?你來這干什麼?”她問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加西亞挑起細長的黑眉毛,“我自出征以來,從未主導過哪怕一次滅絕性的屠殺。為什麼你們會給我安這麼個名號?”

  塞薩爾對加西亞稍稍側目。

  “你讓一座城的居民自行選出三分之一的人殺掉掛在城牆上,要不然就不接受他們投降。我們在外面圍了三天,於是九萬多居民在里面自相殘殺了三天,最後數不清的人頭和屍體被各種麻袋、草叉、漁網、編織籃、燒火棍裝著、插著、吊著擺在城牆邊上,繞城兩圈多,而你居然讓我們去挨個計數。”塞希雅說。

  加西亞看起來並不在意。“這是為了給其它負隅頑抗的城塞做出表率,塞希雅隊長。在那之後,我們兵不血刃拿下了三座本來意圖抵抗的城塞。這事避免了多少士兵折損,你有仔細想過嗎?”他用無奈的神色嘆了口氣,“我一直希望陛下對那些散布荒唐言論的閒人做些應對,免得影響了前线軍隊的士氣。如果連你都相信,那我......”

  “而且你還欠了我們黑劍的薪水。”塞希雅說。

  “好吧,好吧,這是我的錯。”加西亞立刻投降,“這個確實是我的錯。如果後面三座城頑強抵抗,我放任各位所有人在破城後隨便劫掠,我一定能付得起這筆錢。但怎麼說呢?盡可能完好地收回它們,這是帝國方的要求。如果我做不到,王國和他們的盟約就會受影響。長期的薪水支付也會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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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個長期太長了。”女傭兵盯著他,“現在交界地戰事暫緩,我甚至要千里迢迢來諾依恩接私活,你以為這欠薪究竟會拖多久?”

  加西亞冷下臉。“我也只能付得起我直屬的雇傭軍的薪水,塞希雅,你們黑劍人太多,胃口也太大。不過......”他隨即話鋒一轉。

  “有話就說,加西亞,別跟我表演你那比翻書還快的變臉。”

  “我可以把你手頭這支小隊的欠薪付清,就用我的私人財產。”

  “目的呢?”

  加西亞往塞薩爾比了個手勢。“幫這家伙做訓練。”

  “交界地的劊子手讓別人給自己的表弟教戰場上的學問?你自己不會教嗎?我真是.......我本來不想摻和你們的麻煩事。”她把目光轉向塞薩爾,“這家伙難道不是要和你在軍官學校的後輩分出個生死嗎?”

  “分就分吧。”加西亞說得輕描淡寫,“老家伙的種實在太多了。我這位表弟要是能活下來,也算是承了我的情,以後能派上大用場。至於那些比不過他的,多半也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廢物,死在比武場上,也比塞到我手下坑害我的士兵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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