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奇幻 邪神之影

第二百七十七章 給他栓上狗鏈子

邪神之影 無常馬 3258 2025-03-12 19:08

  ......

  等塞薩爾繞著城防巡視了一整圈,阿爾蒂尼雅還沒過來找他詢問無窮無盡的問題。他覺得這家伙也許還沒醒,於是起身前往她在城堡的臥室,輕聲敲她的門。

  門開了,原來皇女很早就起身了,只是忙著自己的事情沒顧得上出去。此時天色還有些陰暗,她頭戴睡帽,身穿睡衣,手里還拿著一沓手稿。不得不說,她看著頗為古怪,也許是他從來沒見過她不穿正裝的模樣。

  阿爾蒂尼雅正在翻閱一堆文件,還把她經手過手稿的遞給他看,塞薩爾掃視幾行,發現是一篇力學論述的手稿。手稿的著述人他從沒聽過,似乎是卡薩爾帝國某個已經逝世的人。手稿的筆跡很娟秀,通篇都由手寫而成。

  “是米拉修士復原的手稿。”她說,“我正在看,內容很准確。”

  “文風有些詭譎......本來就是這樣嗎?”

  “手稿本來的著述人是個熱衷哲思的修士,有什麼問題嗎,先生?”

  塞薩爾把手指從手稿的其中一行劃過去,說:“用語很難理解,句式也編的太晦澀,一點都不易讀,更別說易懂了。這書看著像是用宗教典籍的文體做書寫。我覺得把它擺在書架上起不到多大用途,除非有個通讀經文的修士拿著書給人們解經。”

  阿爾蒂尼雅稍稍睜大眼睛,“解經嗎......您希望但凡識得文字,就能看得懂這本書?”

  “這就是這種書的用途,”塞薩爾說,“最好找個能看懂經文但不是修士的人來修改。把晦澀的文本改成通俗易懂的文本,不要逐字逐句地改,要理解它的意思,然後用自己的話寫出來。不要使用著述人的風格,也不要做無意義的修飾,順帶還要刪除多余的廢話,免得浪費了工匠們的時間,叫他們不想讀下去。事了之後,可以讓修改的人在新編的手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讓他平常怎麼說話就怎麼寫,很簡單,不是嗎?”

  “這麼說,復原的手稿還是擺在圖書館的書架上,但您希望把新編的書籍放在人們可以隨意往來翻閱的地方?”阿爾蒂尼雅問他。

  “還記得安格蘭那些定期印刷的書嗎?這種書就適合放在街頭,在泥牆瓦蓋的小房子里販賣。找到懂印刷的人開辦店鋪,既然是交界地帶,就提供兩種語言,除了這種對工匠們有幫助的力學論述,你也可以讓他們出售很多其它通俗書籍。”

  皇女思索起來,“讓人識字的讀本、日歷書、法令書、增長民眾信心的戰爭簡報、還有宣傳用的畫像......”

  “你自己的肖像?“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先生,你不要亂說。”

  “說實話,就你列的這一串,識字讀本根本沒人會買,因為不識字也不想識字的根本不會走進書店。戰爭簡報和宣傳用的畫像是要在街頭派發的,沒人會為了這個進書店,更不會有幾個人願意花錢。日歷書確實是個需求,只要標注的重要日期夠多,並且附注詳細,自然會受歡眾籌群四五⑥壹貳⑦⑨肆零迎。至於法令書......我覺得大多數人都只關心賄賂的刑罰,你得把其它法令和這東西綁一起才能賣得出去。”

  “取決於民眾的需要?”

  “大部分人的需要都很簡單明了,”塞薩爾說,“要麼關系到生存和生活,要麼關系到鑽營上位。沒有把識字讀本擺在街上人們就會蜂擁而至的道理,反正對民眾來說,識字本來也不是個值得在乎的東西。有得過且過的法子,就沒有逼自己思考和勞累的必要。至於法令書這種東西,大部分內容看了也不會怎樣,但要涉及到人人都在干的貪汙受賄和弄虛作假,那麼,大部分人都會想知道自己怎麼干更不容易出事。”

  她陷入思索,“怎麼才能改變民眾的需要呢,先生?照您這麼說,就算我們付出巨大的心血去復原,甚至是去新編,去翻譯,大部分人也都不需要,大部分人也都不去讀,大部分書更是無人問津。最後它們甚至會無處存放,堆到倉庫里去等著老鼠啃。”

  塞薩爾忽然意識到,這種實用主義思想也許代表了很多帝國貴族的想法。如此看來,卡薩爾帝國的大圖書館給野獸人焚燒一空也不見軍隊支援,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這事兩三句話可說不完......”塞薩爾對她說,“先找個地方坐下說吧。你確定你就穿著這身衣服?”

  皇女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睡衣。“無所謂,”她說,“我今天也沒出門的想法,昨天我一夜沒有合眼,也許待會兒我會直接睡過去。你知道當長輩的會在晚輩床頭講故事直到她睡著嗎,先生?”

  “你看著不像是聽故事的年紀,阿雅。”

  “你看著也不像是講故事的年紀,但你不還是每天都在講?”

  塞薩爾沒法子,於是來到阿爾蒂尼雅在城堡的臥室床邊,拉來她的椅子坐下。她這邊的紅綢窗簾似乎一直垂掛著,床頭黑暗一片,在油燈下過日子。出於對個人習慣的尊重,他沒掀起窗簾,把一旁油燈點亮了,朦朧的光暈能夠讓人看清臥室的大概。

  她在枕頭邊上也有筆和記事本。

  雖然說是聽著長輩的故事睡覺,還穿著睡衣蜷到了被褥里,但一開始講課,阿爾蒂尼雅就拿著記事本忘記了睡意,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塞薩爾中途發現她根本沒吃飯,拿著修士給她的手稿一看就是一整夜,完全忘記了時間。於是他起身走開,給她去拿櫃子里的冷餐,還被她隔著門要求把葡萄酒也拿來一份。

  皇女目視他把盤子擺在床頭的櫃子上,還沒開始吃,就繼續提起了問題。她異常專注,仿佛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一旁櫃子上顯然是不存在任何東西。他不得不把盤子搬到她膝蓋上,才看到她勉為其難地放下筆,拿起一塊熏腸咬住,立刻又把筆迅速地拿回來,刷刷地書寫起來。

  一如往常,阿爾蒂尼雅花了少許時間就掌握了人們要苦思冥想一整天的東西,很多費解的難題在她這邊就跟做游戲一樣。同時,她還不斷對塞薩爾做反問,做質疑,弄得他不得不思考他自己的想法有沒有差錯。但凡他不是理解了自己所說的,僅僅記住了幾句話,他都會給她問的啞口無言。

  因為吃的太快,卡住了喉嚨,塞薩爾又給她斟了酒,拍她的背,直到她勉強把沒怎麼嚼的食物給咽下去。床頭的油燈散發著一股干草藥和柏樹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讓人覺得很舒適。

  塞薩爾覺得皇女好像是把她當成了小孩子,好像是她回到了宮殿里,躺在一張小床上。坐在她床邊的,不是一個年紀差不了多少的老師,而是家族長輩在照看一個一整夜都沒睡覺的小孩。她看起來從沒有經歷過類似的場合。

  剛才阿爾蒂尼雅赤腳穿著舊布鞋,睡眼惺忪,頭發也有些亂,現在來了勁頭,靠在枕頭上卻又沒了睡意。她舉著錫制的杯子,注視著紅葡萄酒泛起的玫瑰色泡沫,一時間忽然又沉默了下來。

  這家伙的心思一直都很多變,塞薩爾也揣摩不透。

  他覺得,皇女小時候一定異常胡鬧和頑劣,靠著這些糟糕的性子掩飾,其他人才沒有發現她的才情。直到面見菲瑞爾絲那年,人們終於意識到她和其他皇子皇女不一樣。

  “或許只是皇子皇女太多了,一個擅長胡鬧的也不值得人們關注罷了。”阿爾蒂尼雅開口說,“我小時候就隱約察覺到父母的矛盾了。如果有人嚇唬我,說要把我的事情告訴母親,我就會老實起來;如果只是簡單地勸阻我,反而會適得其反,讓我鬧得更過分。雖然我和父母隔著一堵牆,但當時我認為,我可以跨過去,只是需要一個契機,面見菲瑞爾絲大宗師就是個好契機。雖然後來失敗了,但我覺得,我總得有點希望,或者說,總得流點血,然後才發現這路沒法走。”

  塞薩爾品味著她這句話。“你覺得在你當真流血之前,沒什麼機會是你不敢去抓住的?”他問道。

  “你覺得我是怎麼從北邊轉移到了多米尼,又從多米尼轉移到了奧利丹?與其說沒有什麼機會是我不敢抓的,不如說,我認定了的機會,我就不會眼看著自己錯過。”她放下酒杯,伸手抓住他的脖子,“就像這樣。”

  塞薩爾覺得這家伙想給他栓上狗鏈子,拉著他在宮殿里展示。她的一舉一動都很難琢磨。

  “圖書館主人很危險,它給出的一切意見也都很危險。”他說。

  “我知道,塞薩爾老師。”阿爾蒂尼雅同意說,“但我以為,你想做的事情要危險得多。如果你堅持要去當誘餌拖延時間,你就不該質問我會不會以身犯險。”

  “你已經認定了自己也會以身犯險嗎?”

  “如果你做了什麼事我卻不敢效仿,我覺得這個學生也就沒有什麼必要去認了。”

  “你何止是想效仿......”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