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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音意識昏沉間，聽到這聲音，便下意識想要睜眼，可眼皮沉沉垂下，怎麼也睜不開。

　　她迷迷糊糊地想，這人的聲音好耳熟，他是誰呢。

　　想著想著，心髒處忽地一疼。

　　她怎麼會不記得他是誰，這是顧惜臻……是她暗戀了整整一年的人。

　　緊接著，她聽到了爭吵的聲音。

　　有小時的聲音，還有顧惜臻的聲音。

　　倆人語氣都不太好，一副差點要當街打起來的樣子，可具體吵了些什麼，是因為什麼爭吵，她聽不真切，也想不明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為什麼會在這里。

　　黎音一向是這樣，生病時，智商便會變成兩叁歲的孩子。

　　倆人爭論了幾句，不知顧惜臻又說了句什麼，她忽然覺察到，將自己抱在懷里的小時，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整個人驟然安靜下來，身體也僵成了石像。

　　變成石像的小時，沒有了反駁的力氣，也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於是，意識昏沉的黎音便發現，自己被人從小時的懷里抱走。

　　小時似乎還想掙扎一下。

　　黎音便聽到顧惜臻泛著怒意的聲音：“你真是個變態——都把她弄成這樣了，還想怎麼樣？你沒看她都被你嚇到了嗎？你要這個樣子帶她去醫院嗎？你覺得她會樂意看到你嗎？”

　　小時沒有作聲。

　　朦朧灰暗的世界里，光影同他的身影交迭重合，在她的視线中微微搖晃。

　　隔了一會兒，她終於聽到小時啞著聲音開口：“你送她去醫院嗎？”

　　“嗯。”顧惜臻抱著她往外走，似乎有些不耐煩。

　　“還有……”身後少年顫著聲音開口，“你是怎麼確定，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老實說。”顧惜臻腳步一頓，“這些問題的答案，重要嗎？”

　　女孩被顧惜臻抱上了車。

　　似乎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她這會兒就跟個兩叁歲的小孩一般，軟乎乎，奶呼呼，身體柔若無骨，水一般。

　　離他很近，半睡半醒，臉蛋通紅滿臉淚痕的模樣也很叫人心疼。

　　更重要的是，此刻的她很乖。

　　想起平日里她臉上的冷淡與疏離，顧惜臻眸里瞳色漸暗。

　　他知道她剛遭遇了什麼。

　　和林時認識這麼久，顧惜臻也不是傻子，自然一切都看在眼里。只不過，對方一直表現得乖巧愛姐，他也就沒當回事。直到今日——

　　黎音沒來上課，林時一反尋常打電話給他，問了那樣奇怪的問題。

　　幾乎是那一瞬間，他就隱隱有了不好的猜想。

　　甚至來的路上，也做好了准備。

　　只不過，在看到她模樣的時候，他的胸口還是無法控制地變得堵塞沉重……很難想象，她清醒以後到底要怎麼面對這一切。

　　但是，更讓顧惜臻覺得難以面對的是，看她此刻安安靜靜躺在他懷里，他心疼憤怒之余，竟然產生了奇怪的想法。

　　似乎只要能讓她這樣，一直乖乖躺在他懷里，別說林時了，就算做出那樣瘋狂事情的人……是他，好像也沒有什麼關系。

　　感情這種東西，顧惜臻這輩子就沒弄清楚過，他也並不覺得自己此刻有多深情。

　　可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和欲望，並不能輕易控制住，他也不想控制。

　　等他再垂頭向她望去時，卻發現她正睜著眼睛看他。那雙眼睛迷蒙濕潤，但是很漂亮，很干淨，很澄澈，像是倒映著霧蒙蒙天空的海。

　　“顧……惜臻？”

　　他聽到她開口，尾音摻雜著疑惑。

　　她眨了眨眼睛，扭頭，臉埋到他的小臂里，幼崽般蹭了蹭：“我是在做夢嗎，怎麼會夢到你呢……”

　　女孩的聲音困倦又含糊：“明明已經那麼久沒有夢到了……怎麼會突然出現呢……”

　　顧惜臻聽到心髒“轟”的一聲響後，同周遭的世界一起，陷入無邊無際的沉寂。

　　那麼久沒夢到，是什麼意思……

　　她曾經，夢到過他？

　　“為什麼又要來我夢里煩我呢。”再扭頭看他的時候，女孩的眼眸里蒙了一層霧氣，眼尾濕潤泛紅，嘴巴微癟著，看上去委屈到不行。

　　“你什麼都不記得……你喜歡上了別人……你怎麼能這麼討人厭呢……怎麼這麼討人厭呢……”聲音也一樣，委屈到不行，“顧惜臻……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底緩緩坍塌。

　　他很想開口說話，想問清楚她話里的意思。

　　可喉嚨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攥住了。連呼吸，都一下又一下輕扯著心髒部位。

　　他什麼聲音都發不出，就像傻了一般，呆愣地看著她，看大顆大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眼眶滾落。

　　她看上去……

　　好難過。

　　而那個讓她難過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他。

　　——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完完全全將這些當成夢，也沒有給他其他任何回應，哭了會兒，應該是累了，很快陷入昏睡。

　　顧惜臻本來是打算送她去醫院，但臨進醫院前，她不知道為啥忽然就醒了，當然，意識還是沒醒，跟個小孩一樣，哭哭鬧鬧，就是不肯進去。

　　他堅持了會兒，不得不在她的眼淚里敗下陣來。

　　“好好不去醫院，我讓家庭醫生過來。”他只能道，“所以，是去我家還是去你家。”

　　他便見她表情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抓著他的手臂，軟乎乎地爬起身，跨坐在他兩腿之上。

　　因為發燒，她的身上很燙，肌膚同火爐一般，熱熱地貼著他的胸膛。

　　他看她抬頭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睛閃著細碎的光，看上去亮晶晶的。

　　可能感冒的人就是這麼不講道理。明明叁分鍾前還哭得跟丟了寶貝一樣，這會兒，臉上竟然多了些孩子氣的喜悅。

　　她就像是在看極其喜愛的人。

　　顧惜臻被看得心髒亂跳，呼吸紊亂，心內一陣懊惱。

　　不過，還沒等他持續懊惱兩秒鍾，一個濕熱溫軟的吻便貼了上來。

　　他聞到了她身上的奶香氣味。

　　再接著，他聽到她用綿軟嬌柔的聲音輕輕道：“反正都是夢，在這里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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