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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家庭狂想曲

動物家庭狂想曲 zyg 102540 2023-11-18 12:46

   動物家庭狂想曲

  轉載,侵刪,有興趣加群

  

   接近十月底的某個早上,本莊若菜還沉醉在幸福的睡夢中。

   到了十月底,早晨就相當冷了。可是,被窩里卻溫暖得很。今天是假日,沒必要勉強自己從溫暖的被窩里爬出來。

   再加上又聽到好久沒有聽到的、在清晨里令人懷念不已的聲音。

   那是媽媽在廚房准備早餐的聲音。在若菜還沒出生之前,就一直吃著英式早點的本莊家,通常都吃烤得脆脆的培根和薄薄的吐司,配上甜甜的炒蛋。飲料則當然是道地的大吉嶺紅茶了。

   “給若菜一杯,我一杯,還有茶壺一杯。”

   媽媽總是一邊哼著旋律,一邊將經過嚴格篩選的茶葉放進溫熱的茶壺里,再注入熱騰騰的開水。大吉嶺紅茶在茶壺中舞動著;過了一會兒,當紅茶散發出甜甜的香味時,親愛的媽媽就會來到若菜的房間,笑眯眯地打開門。

   “我的少爺,可愛的若菜。”

   短而直的頭發在風中飄呀飄,年輕又漂亮的媽媽實在不像已經有個像若菜這麼大的兒子。

   若菜聽到媽媽的聲音也不想起床,等著媽媽下一個動作。

   媽媽走上前來,果然如若菜所預期,那柔軟的頭發覆在若菜的瞼上,給了他一個早安之吻。

   (啊,跟以前一樣。)

   若菜在朦朧中想著,然後豎起耳朵等著接下來應該響起的“早安!大懶蟲,已經天亮了”的溫柔又優雅的叫喚。若菜懷著許久不曾有的幸福感等著那個聲音。

   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媽媽,人家還想睡嘛!”

   若菜撒著嬌,催促媽媽趕快說。可是媽媽沒有出聲,反而用炙熱的舌頭舔著若菜的臉。

   “媽媽,今天叫人起床的方式好奇怪呀!是非洲式的嗎?媽媽的舌頭還真長啊!”

   半夢半醒的若菜不覺有異,只要是親愛的媽媽做的事,什麼都好,他眼睛也不睜,只是緊緊環住媽媽的脖子。

   “媽媽,你的頭發變得好硬,而且鼻子濕濕的,嘴巴好象也很大,咦?還有口臭?”

   還沒完全清醒的若菜想跟媽媽搓搓臉,終於發覺情況不對了。

   或許是不喜歡若菜說的話吧?懷中的感覺突然消失了。

   “啊!等一下!媽媽,對不起,您生氣了?說你頭發硬是騙你的啦,其實你的頭發好軟,我好喜歡。鼻子濕濕冷冷的,感覺也很舒服,嘴巴也大小剛好。嘴里雖然有點味道……啊,不是啦!我也喜歡那種味道。”

   若菜拼命想留住媽媽。他害怕睜開眼睛媽媽就真的不見了,閉著眼睛伸出手去。如果媽媽又不見了就完了。昨晚又見到了媽媽,好高興,因為他一直覺得好寂寞。

   或許了解若菜的苦吧?媽媽又回到若菜的懷里了。不但如此,還潛進若菜的棉被中,而且還用熱呼呼的舌頭舔著若菜的身體,慢慢地移往若菜的下半身。

   “啊,媽媽……好舒服……不,不能這樣。我雖然愛媽媽,可是近親相奸的話就有點……”

   可是,那炙熱的舌頭很快地就舔到了若菜最重要的部位。

   “啊!媽媽!你好……好厲害……不對,媽媽,這太離譜了。第一,做這種事我們都上不了天堂的……等等,媽媽不是已經上天國了嗎?”

   若菜終於清醒了,睜開眼睛同時也想了起來。

   是的,親愛的媽媽在兩年前就丟下哭泣的若菜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只留下一句“你一定要幸福”。

   之後,若菜在人前人後整整哭了一個月以上。也因為這個衝擊,他當年沒能順利從大學畢業。不,應該說一年下來他能好轉已經算是奇跡了。

   要是愛貓艾比沒有來到在媽媽死後一年半仍然像個空殼子的若菜身邊,不知道情況會惡化到什麼地步。在教授的耳提面命下,若菜好不容易才通過國家考試,到牙科醫院就職。但是,他一點干勁都沒有,也不知道是先被解聘,還是自己自行請辭的,因為他完全陷入厭世的狀態中。

   將若菜從危機中拯救出來的正是艾比,那是媽媽生前和熟識的寵物店訂下的契約,錢雖然已經付了,但是一直沒能生出小貓,一直到媽媽死後一年半,小貓才送到若菜身邊來。

   那是媽媽留下來的小貓。母貓是寵物店的常客,這只小貓是漂亮的艾比西尼亞種公貓,還附有血統書。它的毛色褐中帶黑、在陽光底下會閃著金色光芒,而最可愛的要算是它漂亮的杏形金色眼眸。想在寵物店買到這種貓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因為是艾比西尼亞種,所以若菜幫它取了艾比這個名字,就在疼愛小貓的同時,若菜也得以從深沉的悲哀和嚴重的厭世情結中掙脫出來。

   “媽媽死後仍然這麼為我擔心,怕我寂寞,還留了艾比給我。我會加油的,我一定會得到幸福的,請放心。我會娶一個像媽媽一樣可愛的老婆,生很多孩子,當然也會幫艾比找個老婆,我的孩子跟艾比的孩子會一起過著幸福的日子。我一定會守住媽媽留給我的東西。”

   若菜緊緊抱住艾比,對死去的媽媽發誓,自己將會有幸福的未來。

   總而言之,若菜是個有嚴重戀母情結的人,所以現在一遇到事睛,還是會夢到已經死去的媽媽。

   那麼,剛剛親吻若菜,甚至還給予那麼舒服的肌膚之親的又是誰啊?那種感覺在若菜完全清醒之後仍然存在。

   不會是艾比,從隆起的棉被大小來判斷絕對不是它。那個隆起的體積大得幾乎可以躲進一個大人。艾比是貓,舌頭比較干爽,可是在棉被里舔人的舌頭卻是滑潤無比的,而且方式很巧妙。若菜雖然沒有經驗,但是他覺得那是從事特種行業的女人們也無法匹敵的技巧。而且,因為毛發極濃,不只被舔的地方,連腹部和大腿等處都被搔得好舒服。

   可是,被不知名的東西搞得一顆心七上八下也太說不過去了,若菜一把翻開棉被。

   他看到自己的裸體,和緊緊貼在赤裸下半身的奇怪東西。

   若菜不知道那是什麼.其實是他拒絕去了解。他只能定定地看著那個“東西”。

   “那個東西”有著毛茸茸的軀體,還有一對發亮的眼與豎起的尖尖耳朵,甚至還有一嘴白森森的尖牙。

   具體說來,這個東西就是一只大型犬。一只可能有一半狼狗血統,另外再混合其他大型犬血統,總而言之,就是一只大得嚇人的狗。

   它張開血盆大口,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著若菜最重要的部位,好像品嘗著法蘭克福小香腸一樣。或許再過一會兒,它就會用它白森森的尖牙將小香腸給咬斷。

   若菜定定地看著緊貼在自己下半身的猛獸,還無法辨識出那是一只狗。聽說人一旦遭遇太過異常的事,當下的判斷力就會驟降至零,看來這種說法不是沒道理的。

   從過世的父親身上遺傳到四分之一英國血統,有著如希臘雕像般容貌的若菜,真的就像雕像一樣靜止不動。微帶灰綠色的眼睛連眨都不能眨。

   接著,那頭野獸奇怪的茶色眼睛和若菜的綠眼珠對撞在一起了。然後,野獸稍微松開了法蘭克福小香腸,舔著自己嘴巴四周。

   瞬間,若菜發出驚叫聲。

   “來、來人啊!救命啊!我要被吃掉了!媽媽!好可怕!”

   苦菜陷入極度的恐慌當中。也難怪,還有什麼事會比現在更讓一個男人感到惶恐的?那最重要的男性象征眼看就要被野獸給吃掉了。

   叫歸叫,若菜卻還是無法動彈。他怕自己一動,瞬間,那副尖牙就會咬上來;因此,整個人僵在當場,只是半瘋狂似地哭叫著。

   “不要怕,老家伙不會吃那種東西的。只有人類才會喜孜孜地吃睾丸或陽具那種奇怪的東西。”

   一個冷靜的聲音從床鋪右後方,通往浴室的門那邊傳來。苦菜雖然仍尖叫著,但已經清醒了點。

   頓時若菜停止了尖叫。他睜大了眼睛,嘴巴張得大大的。若菜雖然有點神經質,但是他那仿佛關在象牙塔中的學者見充滿知性的瞼孔,現在卻變得很可笑。

   “媽……媽媽?”

   他恍惚地低語著。他甚至忘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就要被猛獸吃掉了。

   也難怪,出現在門口的是現在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的媽媽。

   頭發雖然比記憶中的多,卻仍然烏黑光澤。像雪一般白皙而光滑的肌膚、可愛的臉孔、杏形的黑眼睛和像玫瑰花瓣一般的小嘴唇,如假包換就是想忘也忘不了的媽媽的臉。

   而且,她比記憶中的還美,不,應該說是年輕許多。可是卻不折不扣是若菜引以為傲的媽媽的臉。

   可是,和媽媽相似的地方就只有這樣。

   若菜將視线從令他陶醉的媽媽的臉孔開始往下移,頓時眼睛瞪得老大。

   和媽媽有著神似臉孔的人大概是剛洗過澡,幾乎全裸著,只在腰際圍了一條浴巾,可是他的身材跟記憶中的媽媽完全不同。

   他有結實的胸肌,但胸口卻是扁平的;沒有纖細的小蠻腰,卻有著發達的腹肌;臀部的肌肉雖然緊繃,卻缺乏圓滑的线條。底下是一雙线條雖美,卻長滿腿毛的腿。而且,身高幾乎和若菜引以為豪的身高不相上下。也就是差不多在180公分左右。媽媽的身高卻比若菜矮一個頭,大約160公分。

   更不巧的是,脖子以上跟媽媽神似的人,采上圍著的那條浴巾偏偏在這個時候滑了下來。

   而出現的是若菜不熟悉的……不,是再熟悉不過,而且氣勢相當可觀的東西。那個東西從兩腿之間懸垂下來。

   這個從天而降的家伙,只是個長得跟媽媽神似的男人罷了,可是對現在的若菜而言,一時之間,他沒辦法理清頭緒。

   (媽媽有那個……)

   若菜默不作聲,只是盯著那個地方看。

   那個東西在若菜的視线中搖晃著,一邊搖著一邊靠過來。

   (為什麼……)

   若菜的意識突然整個暗下來。若菜的意識無法再負荷任何的打擊,所以選擇了逃避。

   “喂!你怎麼了?振作一點!”

   呼喚聲回蕩在若菜漸漸遠去的意識當中,他再度回到夢中。

  

   若菜再度醒來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若菜一醒來就跳了起來,環視著房間。

   沒有其他人,什麼都沒有改變。

   配合若菜的高大身材而做的雙人床、古典的家具、色彩穩重的牆壁和窗簾、放在床邊的愛貓艾比的藤床(艾比不在)都一如往常。房里只有若菜一個人睡著。

   接下來若菜戰戰兢兢地翻開棉被,里面什麼都沒有。只有自己那穿著睡衣的身體。

   沒有那頭猛獸,他也沒有裸睡。也沒有緊貼在他下半身的媽媽。但是,睡衣只扣了一個扣子而已,這種差異太微小了。

   若菜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做夢。太好,不過真是一場惡夢啊!媽媽變成了男人,命根子還差一點被奇怪的動物吃掉……”

   可是,若菜安心不了多久。

   “終於醒啦?睡回籠覺固然好,可是睡太久眼睛會很不舒服!”

   惡夢再度來襲。

   脖子以上是媽媽的瞼,現在已經穿上衣服,卻如假包換是男人的那個家伙又出現在門口。而且,今天早上看到的那頭像猛獸的大狗,還有一只漆黑的貓也都跟著來了。

   (不是夢!)

   若菜差一點又昏了過去,還好早上的衝擊給了他一點免疫力。

   可是,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啊?

   雖然長得像媽媽,可是若菜並沒有兄弟。母親那邊的親戚也在外婆於十年前過世之後就沒有其他人了。或者還有他不知道的親戚?不會是媽媽的私生子吧?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媽媽說死去的爸爸是她的初戀,而且兩人的感情如膠似漆。因為太愛爸爸了,媽媽在爸爸過世之後就不打算再跟任何人結婚。美麗的媽媽有很多追求者,可是媽媽說只要有跟爸爸神似的若菜就夠了。

   是的,懷疑那麼賢淑的媽媽有私生子簡直大逆不道。

   (對不起,我在瞬間竟然懷疑起媽媽。其實先問過他就不會有這種懷疑了。他雖然長得像媽媽,但一定是我不認識的人。)

   若菜戰戰兢兢地想問對方的身份,對方卻先開口了:

   “喂,既然醒了就吃飯吧!我跟它們也都餓了。我不能隨便開你的冰箱,一直在等你起床哩!”

   瞬間,若菜不禁生起氣來。他為什麼可以對一個不認識的人這樣大剌剌地講話?而且,還帶著奇怪的動物。就因為這樣,所以平常總會來叫我起床的艾比才會不見蹤影嗎?

   這時若菜猛然一驚。

   “啊!艾比!”

   一想到艾比,若菜就把眼前這些動物和自己的愛貓聯想在一起。艾比一定怕死了這些大型動物。不,搞不好已經被這些動物,尤其是那只大狗給襲擊了。而且,現在受了重傷,正哀鳴著求救呢!

   正當天生有悲觀傾向的若菜即將陷入恐慌之際。

   “艾比?就是那只艾比西尼亞種的小貓嗎?它爬上餐具架,說什麼都不下來。我一伸手過去,它就張牙舞爪,我只好不理它了。目前的它根本不想下來呀!”

   “你害它受傷了?”

   若菜怒吼著跳下床。

   “啊?什麼意思?”

   “我問你是不是讓它受傷了?你那只大狗咬了它嗎?”

   苦菜忘了恐懼,逼近男人。

   “喂,你什麼意思嘛?老家伙絕對不會襲擊貓的。我可是把它管教得好好的,不要把我跟不負責任的飼主混為一談。這些家伙是不會欺負弱者的,它們只會找旗鼓相當的對手較勁。”

   若菜見對方氣勢不輸自己,反而有點畏縮。可是,現在還不知道艾比是生是死,他絕對不能認輸。

   “可是,那只狗想吃我的……”

   “早上不跟你說過了嗎?老家伙不會吃那些奇怪的東西。它是因為那上面有我的味道,才會去舔的。”

   “你的味道……為什麼我那里有你的……不對,是什麼味道?”

   男人對若菜笑了笑。

   “當然是那個嘛!誰叫你用力地推擠我,害我受不了就射出來了。事後我幫你清理過身體,不過大概還殘留了一些在上頭吧?其實是你先射在我里面的。”

   “推擠……出來……什麼出來?”

   若菜不懂男人說什麼,一臉蠢像地問道。男人焦躁地說:

   “你想想嘛!今天早上我們都是赤裸的。你現在穿的睡衣也是我幫你穿上去的。你太激動了,最後昏了過去,我希望你再度醒來時能鎮定一點,所以幫你穿上睡衣。拜你之賜,昨天晚上我幾乎都沒有睡。你發泄之後就舒舒服服地呼呼大睡了,善後工作全都丟給我。”

   若菜的心撲通撲通跳。

   眼前景物不停地旋轉著。

   難以想像的記憶朦朧地在腦海中成形。

   “你……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若菜無力地問道,不知名的男人聳著肩回答:

   “我可聲明在先,是你主動約我的。你突然莫名奇妙地大叫,緊緊地抱住我,後來還把我帶到這里來。”

   現在,若菜的腦海里出現一個明確的畫面。

   在赤裸的若菜底下的是只有脖子以上神似母親的赤裸男人。兩個光溜溜的男人在一張床上抱在一起……

   “我不會要你負起責任,但至少要遵守約定。”

   “約定?”

   “你答應讓我帶著它們一起住進來。你說你什麼都不要,只要能跟我一起住,可是我覺得這樣太說不過去了,所以我會付飯錢跟住宿費。我還在念大學,太多的費用我付不起。啊,對了!昨天我報過自己的名字了;不過,你好像全都忘了。我就再說一次好了。我叫鈴生勇平,叫我勇平就行了。這只大狗叫老家伙,這只貓叫船長。你叫什麼?我看到門牌上寫著本莊,名字呢?”

   “若菜。”

   若菜老實地報上姓名。

   “咦?若菜?好可愛的名字啊!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吧?好,從今天開始就叫你若菜。”

   沒有經過人家同意竟然就逕自叫得那麼親密。而且,他還是個年紀比自己小很多的大學生。

   “就是這麼回事,以後請多照顧,若菜。”

   這個男人就這麼淡然地把若菜的疑團帶過,然後又催著若菜要飯吃。

   “哪,我們趕快吃飯吧!”

   這時候若菜終於知道自己面臨了媽媽死後,首度遭逢的離譜事情。

  

   吃飯的工作全部由若菜打理。

   因為鈴生勇平以“我不知道怎麼用別人的廚房”為由,什麼忙都不幫。他帶來的動物們當然也什麼都不做。

   倒是在若菜准備料理的當兒,勇平把自己為什麼決定來若菜家打擾的窘境說清楚了。

   勇平是某國立大學農學院獸醫系的四年級生,二十一歲,比若菜年輕了五歲。

   他說他因為養動物,昨天被房東從出租公寓中趕了出來。

   “以前房東太大答應我可以養動物的。可是,一開始我只養了船長,後來多了老家伙;大概因此讓她不高興吧?偏偏這個時候船長又跟房東家的貓打架了,房東家那只小虎體格強壯,態度傲慢,而且性格又差,一直都在找船長的麻煩。船長很聰明,根本不理它,可是昨天小虎欺負附近的小貓,船長為了保護小貓,所以才跟小虎鬧開了。船長體型雖然比小虎小,但是擅長打架,將小虎打得七零八落。房東太太很寶貝那只笨貓,為了這件事而大發雷霆,便把我趕出來了。”

   勇平莫可奈何,只好帶著動物們離開了,但是一下子沒辦法找到住宿的地方。於是他帶著兩只動物想去求教授,讓他暫時住在大學的研究室里,結果住在附近公園的流浪漢竟然主動找上了他。

   那個老人若菜也認識。

   附近的公園不是區公所所有,而是私人財產,可是不知什麼時候住進來一個流派老人。他在公園的廁所後面蓋了一間臨時小屋,就住在里面。而且不只他一個人,他還養了一只大晰蜴之類的稀有寵物,因此而聲名大噪。

   “那個流浪爺爺找我喝酒。我本來就不排斥酒,而且天氣又冷,所以我就去了。就在我們喝的正高興時,你出現了,一看到我就跳了過來,而且說什麼都不肯放開我。我剛剛說過了,我也正好愁著沒地方住,便順水推舟,結果就來了。”

   若菜終於明白這些家伙為什麼會在自己家里了。

   說著說著,他也漸漸想起昨晚的事情。

   若菜昨天跟女朋友分手了,一個人喝悶酒喝得醉醺醺的。回家的路上,在附近的公園里遇見了勇平。當時的情形若菜依稀還記得,但是之後就一概不知了。其實應該說他的理性拒絕去想起。那是當然的,喝得再醉,一個男人跟另一個男人發生關系畢竟還是很離譜的事情。

   不過不難想像,為什麼喝醉了酒的自己會將他帶回家,而且還發展出那種關系。因為他有一張神似媽媽的臉孔。

   若菜實在懊悔得不得了。

   如果勇平是女的還可接受,他甚至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就算他帶再多的動物來都無所謂。

   可是對方是男的,臉孔再怎麼像媽媽,脖子以下卻不折不扣地是個男人。這個對象將自己答應媽媽的承諾,和自己所描繪的幸福家庭給完全顛覆了。

   自己終於偏離了正道。

   勇平他們沒有發現若菜沮喪的心清,在旺盛的食欲驅使下,毫不客氣地將人吃的炒飯、狗和貓吃的貓食(原本是為艾比准備的高級貓食)給吃得精光。

   愛貓艾比仍然蹲踞在餐具架上,毛發倒豎,低聲鳴吼。若菜為了安撫它,什麼也沒吃。

   然而,艾比並不理會飼主的呼喚,仍然不停地哀鳴著。連若菜伸手過去,它不是張牙舞爪,就是不停地倒退,一點辦法都沒有。

   然而,像暴風般闖進來的這些“人”,卻完全不理會艾比受威脅的可憐樣、這都是他們害的,他們只想要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這里是我的家,那是我做的飯,那是艾比的貓食,你們給我客氣一點!)

   若菜涌起一股無名火。

   可是一想到自己昨晚做的荒唐事,他又覺得不能這樣對他們。最後,若菜只能呆呆地瞪著這些闖入者。

   但是,這個人外加兩只動物真的有夠厚臉皮的.不管若菜怎麼瞪,他們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

   面對在架子上張牙舞爪的貓,還有睡衣上圍著圍裙,手里拿著蛋,全縣散發出怒氣的若菜,他們卻依然只顧吃他們的。

   吃過飯後勇平終於開口說道:

   “船長,去讓那小個子鎮定下來。”

   然後對若菜說了一聲“多謝招待”,就帶著狗離開了餐廳。

   那只叫船長的貓吃完若菜幫它准備的貓食,正在打理身體,聽到飼主的聲音,突然就抬起頭來,然後瞄了架子一眼,像人一樣嘆了一口氣,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之後,它緩緩地站起來,走近餐具架。

   (咦?好漂亮的雜種貓啊!雖然是黑的,毛色卻很有光澤。眼睛是綠色的嗎?咦?它的眼睛好奇怪,還有腳也一樣。)

   若菜定定地看著船長。他一直沒機會好好地看看勇平帶來的動物。現在他面對的不是大狗,而是一只貓,這多少讓他平靜一點。仔細地觀察這只叫船長的貓。船長右眼的顏色好奇怪,和有漂亮綠色的左眼不一樣,帶點紅,而且濁濁的。同時,後左腳好像比右腳短一點。

   (原來它壞了一只眼睛跟一只腳。)

   若菜忍不住定定地看著船長,船長倏地一縮身,奮力一跳,就從地上跳到餐具架上。動作之敏捷實在看不出它用了一條腿。

   在若菜的驚愕聲中,船長走近低吼著的艾比,對著艾比張大了嘴巴。

   “艾比!”

   若菜發出慘叫聲。

   船長當著若菜的面咬住了艾比的脖子,然後像叼著獵物一樣,銜著艾比從架子上跳下來。

   (艾比被咬了!)

   船長在驚慌失措地跑過來的若菜面前松開了艾比。艾比大概是受到過度的驚嚇吧?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船長舔舔艾比的鼻頭,又舔舔它的臉。艾比好似嚇了一跳,溫順地任船長舔它。它不再豎著毛發,也不再吼叫,好像還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若菜抱起艾比,船長又像人一樣,抬眼瞄了若菜一眼,然後一副工作已經做完的樣子離開了餐廳。

   “艾比,你有沒有受傷?”

   若菜幫艾比檢查了一下,卻找不到一點傷。

   “難道它不是咬艾比?”

   艾比大概是已經恢復正常了,像往常一樣,在若菜懷里喵喵地撒嬌。若菜終於松了一口氣,可是一想到以後的日子,他實在很難放心。

   “艾比,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啊……那些家伙會不會占據了我們的家啊……”

   留在像被狂風掃過的餐廳里的若菜抱著愛貓,對往後的生活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現在回溯到發生事情之前的十八個小時。

   若菜為了跟女朋友碰面,興奮地從醫院趕往約定的地點。

   若菜現在的女友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交往的女性。二十六歲的若菜有嚴重的戀母情結,在母親生前,他對別的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媽媽死後,他更是痛不欲生,根本無暇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有了艾比之後,若菜變得比較開朗一點,認識了一個長得像媽媽的女孩子後,他戰戰兢兢地提出交往的要求,對方也很干脆地答應了。而現在,他們正不斷地進行又喜又羞的約會。

   若菜終於到了約定的地點。

   離約定時間還有一點距離。十月底的夜氣已經相當冷了,沒有穿外套的若菜冷得直打哆嗦,便走進附近一家餐廳,想利用等她的時間取取暖。當他坐下來要了一杯咖啡之後,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被觀葉植物擋住的後方座位上傳來。

   “真是太差勁了。”

   “啊,一開始你不是說是個條件很好的男人嗎?”

   “一開始是啊!可是現在卻覺得那真是個大笑話,簡直就跟詐欺一樣。”

   那是他正在交往的女朋友,以及一個他不認識的女性的聲音。

   “他太過分了。每次約會老是去平價的餐廳吃,那邊的客人幾乎都是帶著又髒又吵的小孩子去的。而且,老是點那種兩千圓的套餐。喝酒的時候也都只選居酒屋,而且都是以廉價為號召的連鎖店,四周都是窮學生或者寒酸的上班族。”

   “啊?這麼小氣啊!可是他不是醫生嗎?收入應該不錯啊!”

   “他還只是菜鳥,而且又在綜合醫院上班,收入沒有想像中的好。跟一般上班族差不多。”

   “哦?可是,他未來還是挺有發展的啊!我看你還是忍耐一下好了。以那種年紀就可以在都心地區擁有一棟附有庭院的獨棟房子,這種男人不好找,而且又是那麼漂亮的西式建築。”

   “那更離譜了。”

   “啊?怎麼說?”

   “他呀,背了一大筆貸款。你想想,在日本,遺產稅扣得很重啊!他媽媽死了,所以他繼承了房子和土地,為了支付相對的稅金,他好像跟銀行借了不少錢。聽說要幾十年才還得清。所以他的小氣作風還要持續幾十年哪!我哪受得了?”

   “那就有點傷腦筋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沒婆婆的男人,她好歹也留一些錢付遺產稅嘛!啊,等一下!既然遺產稅那麼重,干脆就把房子賣了嘛!賣掉房子,付清稅金之後應該還有剩吧?你們再用那筆錢買間公寓。現在他的收入雖然不多,到時候一定會有所改善的。”

   “我也是因為這樣才耐著性子跟他交往的。等結婚之後,我要好好勸他,把房子和土地賣了。不過,我想可能沒辦法。”

   “為什麼?”

   “那家伙根本是戀母狂。瘋狂到隨身攜帶著他媽留下來的真絲手帕,說是要當護身符。不只是這樣,只因為他媽媽生前很在意那棟房子,所以他現在老是把家里打掃得干於淨淨的,簡直到了神經質的地步。上次假日我去找他,結果看到他拼命打掃房子。他是不可能把房子賣掉的。而且,他還養了一只很壞的貓。”

   什麼?那個時候是誰說會打掃房子的男性最好了?稱贊艾比可愛的又是哪個女人啊?

   “話又說回來,最讓我不高興的是,我們交往將近半年了,他卻從來不想碰我。不管他是小氣還是戀母情結,畢竟是個有四分之一外國血統的英俊男人啊!難道他不期待大人式的交往樂趣嗎?”

   “這麼說來,你們還沒上過床?不會吧?”

   “就是啊!不要說上床,連親吻也沒有。現在連國中生也沒有這麼清高的交往方式。我想提醒他,便在飯店前面裝作身體不舒服的樣子,你知道那個傻瓜怎麼樣?他竟然想要叫救護車!而且,是用那家飯店的電話!”

   另一個女人哈哈哈地笑起來。

   “什麼嘛!真好笑!”

   “才不好笑!我懷疑他是不是陽萎。”

   “搞不好是同性戀。聽說同性戀很多都有戀母情結,你不會被選為假結婚的對象吧?”

   若菜聽得全身顫抖起來。他是因為很珍惜這個臉孔有點像媽媽的女孩子,所以覺得應該等結婚之後再有進一步的關系的,沒想到竟然被說成同性戀、戀母情結……

   “別開玩笑了!我才不要當什麼假結婚的對象。”

   “說的也是,還是放棄算了。”

   “是啊,雖然夠高夠帥,但是不能用也是廢物啊!既然這樣決定了,今天就跟他斷個干淨吧!告訴他,我不想再見到他了。”

   這時若菜的忍耐到了極限。

   “我……我才要跟你斷咧!”

   若菜怒吼道,看也不看驚愕地轉過頭來的女孩子們,飛奔離開店里。

   之後,若菜找了一家居酒屋,當然是全國性連鎖的那種便宜、但味道還可以的店去喝酒。一個人喝悶酒時酒精發作得更快。喝得爛醉的若菜踏上了歸途。

   “反正我就是這麼差勁的男人。我小氣又貧窮、還有戀母情結。真是對不起哦!害你看走眼了。是我不要你的。哼!什麼最擅長做料理?我做的比你好吃千百倍!媽媽可是教了我好幾手。笨蛋!”

   若菜三更半夜在街上發出困惑的怒吼。有戶人家探頭出來罵道“吵死人了!”可是喝醉酒的人哪管那麼多?

   “哼!開玩笑!什麼把房子賣掉就好?那種女人,一點都不像媽媽。我竟然覺得她們有點像,我真是瞎了。”

   若菜踉踉蹌蹌地走著,經過附近的公園時,看到一個小燈光。好像有人在公園的一角起了篝火。小小的火焰給人一種安心感。或許就因為這樣吧?無法藉著酒精療傷的若菜,在火焰的吸引下,搖搖晃晃地走過去。

   於是若菜在火焰前面看到兩個人。坐在正面的是一個老人,大概是住在這里的流浪漢吧?

   而坐在斜對面,和若菜呈三十度角,背對著他的人好像是個年輕人。黑色的頭發罩在芥子色的夾克立領上。伸長的腿看起來好修長,白皙的手輕柔地撫摸著趴在他膝蓋上的東西,腳邊則蹲踞著一個大大的黑影。

   那個黑影微微地動了動。背對著若菜的年輕人似乎注意到若菜,回過頭來。他的臉浮在火焰的淡淡光亮中。

   苦菜睜大了眼睛。就像生火柴的少女在火柴的火焰中做了美夢一樣若菜在青火當中看到了令他懷念的臉孔。

   “啊……”

   若菜忘情地奔向回頭的人。他忘了激烈的運動會使酒精發作得更快,一個勁兒地跑著。

   因為若菜在火焰中看到了他的幸福。

   “媽媽……”

   若菜大叫,然後記憶就終止了。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事情就變成今天早上的樣子了。

   三只食客

   之後,兩個人和兩只貓、一只狗的生活就這樣展開了。接下來的一個月,若菜不祥的預感也一一實現。但是,不祥的預感不只指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除了爛醉的那一天之外,他們並沒有發展出什麼奇怪的關系。

   若菜盡量想將那一件事當成是在一時迷亂下所發生的。就算他長得再像媽媽,男人畢竟是男人。他不想就此偏離正常的人生軌道。但是他知道,當對方要求他負起責任時,自己實在沒什麼立場。

   因此他答應讓勇平住在家里,直到他大學畢業。但是,他言明只是房客和房東的關系。

   勇平似乎也贊同這種作法,得到若菜的許可,拿和室的客房當自己的房間之後,他就照先前所說,付了一點房租和生活費,就此開始了食客的生活。此外,勇平說的也沒錯,他帶來的寵物都教養得相當好,倒沒增添什麼麻煩。

   可是,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卻梗在他們之間。

   若菜和勇平的個性完全地背道而馳。或許應該說,若菜無法忍受勇平的性格和生活習慣吧!

   若菜非常喜歡於淨,凡事以整潔為第一。因為媽媽喜歡干淨,所以若菜也無法忍受不干淨的事情。

   而勇平在這一方面則是相當不講究的,他的房間永遠又髒又亂。

   幾本看了一半的書散落在地上,衣服也隨便丟在房間中,也不知道書架和衣櫥是干什麼用的。垃圾筒外的垃圾比筒內多,髒衣服也跟干淨的衣服混在一起。

   若菜實在無法忍受,一再要勇平打掃房間、勤洗衣服,勇平卻只是敷衍了事,幾乎動都不動。唯一改進的是起床之後將棉被塞進壁櫥里。

   (衣服不洗也能穿,反正人不會因為垃圾死掉。)

   勇平的想法是這樣。若菜實在忍不住了,最後只好下海幫勇平洗衣服、打掃房間。

   吃飯時,兩個人的性格和習慣更是清清楚楚地表現出來。

   一開始勇平總是厚著臉皮,什麼都不做。後來終於訂出生活公約;兩人協議輪流做飯。只不過第一天,勇平就因為上課的關系沒能遵守約定。勇平有時間上的限制,當然不能太勉強。

   若菜雖然在醫院上班。但身為牙醫,跟一般住院醫師不一樣,他通常都在固定時間上下班。

   相對的,身為大學生的勇平看似有非常多的自由時間,但是獸醫系有很多實習課程,回家的時間總是不定。有時候很早就做完實習,六點左右就回來了;有時候又忙到半夜,甚至天亮了才回來。

   就算有時間,勇平做飯的可能性也很低。因為當若菜不滿老是自己做菜而罷工時,勇平總是能面不改色地吃著貓食或狗食裹腹。若菜見狀只好乖乖地做飯。他實在受不了勇平竟然能吃狗食度日。

   勇平吃東西的樣子更讓若菜受不了。因為勇平可以毫不在意地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再丟進嘴里。過著西式生活的若菜家總是穿著鞋子四處走動,而且那些貓啊狗的也總是在室內外來回活動。

   “為什麼掉在地上的東西你也能吃?”

   若菜忍不住發火。

   “又沒髒。”

   勇平夾著從地上撿起來的豬排定定地看著。

   “太髒了吧?”

   “不要在意。若菜打掃得很干淨,沒沾到什麼。”

   若菜氣得青筋暴露。再說他是個牙醫,本來就比一般人注重口腔衛生,至於勇平,雖然人跟獸不一樣,但畢竟他也是學醫的。然而,他為什麼會這麼沒神經呢?

   偏偏勇平又對發怒的若菜說了更離譜的話。

   “我們在解剖時就用被動物的血和酒精沾汙的手抓著飯吃,而且實習室里滿是動物內髒的臭味。相較之下,這里太干淨了,而且又沒有味道。”

   “為什麼在解剖時吃飯?”

   “為什麼?因為肚子餓了呀!”

   看到勇平一副茫然的樣子,若菜知道自己生氣是沒用的。若菜也有過解剖實習的經驗,而且解剖的是人。解剖的是自願捐獻供研究的人體,所以在實習室吃東西簡直是荒謬至極的事。有誰在解剖屍體時會有食欲?

   難道獸醫因為解剖對象是動物所以無動於衷?還是那些沒有神經的人都去當獸醫了?總而言之,若菜實在是沒有辦法忍受勇平吃東西的方式。

   此外,還有一件事——

   打掃勇平的房間時,若菜聞到了奇怪的味道。他四處尋找味道的來處,看到架子上有一個瓦楞紙箱。他打開一看,發現里面裝滿了動物的骨頭。不但如此,骨頭之間還長滿了已經死去的蛆。

   “啊……”

   若菜發出慘叫,箱子滑落地上。發臭的骨頭和蛆的屍體散落了整個房間。若菜差一點昏過去,可是他又不能讓這些東西留在房間里。只好一邊哭著一邊將房間打掃干淨。骨頭則拿去丟了。

   若菜當然是怒不可遏,等勇平回來之後怒氣衝衝地質問他。勇平則淡淡地回答:

   “啊,那是拿來做骨頭標本的貓骨頭。我原本想在家里將它自組起來的。啊?蛆?啊,還留著啊?”

   制作動物標本時,要靠人力將全部的肉從屍體上剔下來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就留著骨頭上的肉讓它腐爛,讓蛆把肉都吃光光,只剩下骨頭。而蛆最後也會死光。可能那些骨頭上還有些吃剩的肉,所以才會發出腐臭味。

   若菜要問的不是這些。他想知道,勇平為什麼把這種東西帶進家里來?這些腐臭、帶有明的骨頭跟充滿媽媽回憶的漂亮房子是搭不起來的。

   勇平的回答是——

   “制作骨骼標本是我的興趣。”

   興趣?他說這跟組塑膠模型的興趣是一樣的。若菜無法理解。

   但是,讓若菜對勇平真正感到憤慨的是關於艾比的事。

   一開始,愛貓艾比跟勇平帶來的動物們格格不入。勇平說的沒錯,他的寵物並沒有欺負艾比,可是,對原先儼然一家之王的艾比而言,這些突然出現的動物們簡直礙眼到了極點。

   而且,其中有一只是大狗。

   每當勇平的動物一接近,艾比就毛發直豎,發出低吼聲。

   一看到它們,它就跳到架子上避難,遲遲不肯下來。附近有動物在,它也不吃東西。

   若菜很擔心,終於找勇平理論。他要勇平把大狗關在屋外,把有一張大臉的貓關在勇平的房里。站在若菜的立場,他覺得勇平那些後來的寵物應該對艾比禮讓三分的。

   沒想到,勇平只是對那只叫船長的黑貓交代了一聲“好好相處”。

   勇平的黑貓似乎很聰明。

   除了一開始將艾比從餐具架上叼下來之外,它從來不去理會艾比;但是,自從勇平交代過後,它就開始照料艾比了。一開始顯得相當排斥的艾比,在不知不覺當中,竟開始跟在船長後面跑,簡直就像船長的嘍羅一樣。

   對出生不過半年的小貓艾比而言,累積了不少成貓經驗的船長,或許是個不可多得的良師吧?

   可是,若菜可不覺得好玩。艾比為什麼要是嘍羅?它有純正的血統,是真正的王子貓。相對的,船長只是一只不知父母是誰的黑色雜種貓。艾比從來沒有受過什麼傷,而船長卻瞎了一只眼,壞了一條腿。身份也差太多了。

   而且,自由慣了的船長不單在若菜家里,還在附近四處鬧晃。儼然成了嘍羅的艾比竟然也跟著走了。想當初,艾比就算在院子里玩耍,也從來沒想過要越過牆頭。

   被帶出門的艾比不理會若菜在家里為它擔心受怕,玩幾個小時也不累。回來的時候也滿身髒汙。在不久之前它那充滿光澤的毛發,正是若菜引以為傲的!

   那種感覺就像呵護備至的兒子被壞朋友引誘而墮落一樣。若菜真真切切地了解到拿墮落的兒子沒轍,只能瞎操心的母親的心情。

   就在這時候,他在常去的動物醫院聽到一個傳聞。聽說附近有幾只貓被偷了。而且,都是附有血統書的純種貓。

   當天,若菜把艾比帶到動物醫院去。

   “啊,小艾比,今天要打疫苗羅?”

   艾比的主治醫生佐藤獸醫很溫柔地說道,然後將艾比放在診療台上。

   “它是艾比尼西亞種中最好的,特征非常明顯。”

   佐藤稱贊了之後又說道。

   “啊,對了。本莊先生,我得提醒你一聲。最近寵物小偷相當橫行,你要小心一點。”

   “寵物小偷了”

   “嗯。以前就有這種事,不過最近好像越來越猖狂。他們老是偷血統好的貓,所以你們家的小艾比也很危險哦!你平常工作不在家的時候,家里只有小艾比吧?”

   “不,現在我跟親戚一起住,他還帶著雜種貓和狗來,小艾比不是獨自在家。”

   “狗跟貓?那麼,你的親戚會幫你看著羅?”

   “沒有,他好像比我還忙。”

   “哦,不過另外還有貓跟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狗會看家,而貓只要待在家里就沒事了。”

   “那只狗是一只老得整天只知道睡覺的老狗,黑色的雜種貓則老是帶著艾比四處亂逛,最近好像還出過遠門。”

   “對哦!我記得你們家好像安裝有可以讓貓自由進出的門,還是小心一點得好。”因此,若菜對勇平說:

   “如果艾比被抓的話怎麼辦?而且,也可能碰到意外,或者被野貓攻擊。能不能不要讓船長把艾比帶出去。”

   可是勇平卻不當一回事。

   “船長會保護它的,不用擔心。”

   船長腦筋再怎麼好,畢竟只是只貓。而且壞了一只眼睛、一條腿的貓怎麼保護艾比?然而,勇平只是一再說“別擔心”。

   若菜不只對勇平的言行舉止和生活態度感到反感,最近甚至還要擔心起艾比了。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了。而現在,若菜的焦躁已經達到了極限。

   他們真的合不來、就因為勇平長得像母親,讓若菜感到份外焦躁。那是若菜心目中最美的一張臉孔,偏偏他的性格和態度卻跟臉孔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我受不了了!怎麼可能再過幾年這種生活?!就算喝醉了,為什麼我會跟那種人發生關系?都還沒有跟女人有過,竟然會跟一個男人……”

   對於那一晚的事情若菜幾乎沒有任何記憶,也還好是這樣。

   今天是難得的星期天,若菜一大早就洗了一大堆衣服,洗得火冒三丈,這一切都是勇平的錯。

   一早起床勇平就叫身體癢,若菜覺得可疑,去看了看他房間。里面跟平常一樣凌亂,沒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可是,完全無法相信勇平的若菜,後來拉出了棉被查看,發現棉被表面有很多芝麻大小的黑色小東西在蠕動。若菜用顯微鏡看了一下,差點昏過去。

   盡管早就習慣勇平的吊兒啷當,可是這次的衝擊實在非同小可。

   因為勇平的棉被里竟然長了虱子。

   若菜全身發抖,自己漂亮的家竟然有虱子?可是,勇平卻說:

   “大概是附在我前天解剖的山羊身上的吧?不用擔心,這種寄生蟲對宿主有選擇性,不會寄生在人體上。一開始會有一點癢,以後就不會了。”

   問題不在這里!棉被里長了虱子耶!若菜立刻把勇平櫃子里的棉被全都拉出去送洗。連勇平的衣服也都全部重洗一次。房里點燃五份驅蟲劑。

   然而,勇平當天輪到要到學校去飼養動物,三兩下就溜出門了。若菜的星期假日因此泡湯,為勇平洗衣服洗到天黑。

   “那張臉簡直騙死人!竟然有這麼髒的家伙,可惡!我一定要想辦法把他趕走!”

   若菜懷著怒氣晾著大量的衣服。

   勇平的貓船長悠閒地在庭院的岩石上曬太陽,對若菜來說,這簡直是火上加油的事。已經變成不折不扣的嘍羅的艾比,還在一旁對船長撒嬌。

   至於那只大狗老家伙則好像打出生以來就住在這里似地,敞著肚子睡在陽台上。

   好悠閒的樣子,悠閒得讓人快流下眼淚。

   若菜在這個家已經勢單力孤了。

   “怎麼了?好多衣服啊!”

   這時牆外有人對著因為竹竿曬不夠,正把衣服晾到陽台扶手上的若菜說。

   原來是若菜經常去光顧的寵物店的店長。他手上拿著好大的行李。

   對了,因為家里動物大量增加,再加上有一只食量數倍於一般狗的大狗,所以若菜請店長從這星期開始將飼料送到家里來。

   若菜趕忙開門讓店長進來,接過他訂購的食物。合計三袋十公斤的狗食和三袋三公斤的貓食,還有狗及貓的罐頭。若菜一邊道謝,一邊付了錢。

   佩佩寵物店的店長平田清收了錢之後還不想離開,帶著笑容看著外面的動物。

   “原來是增加了新客人,難怪食量增加那麼多。那只大狗是聖伯納和哈士奇的混種吧?”

   “我只知道它是雜種,倒不知道是什麼血統。”

   “不過,那只貓倒是貨真價實的純種貓哦!”

   “不,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地方。跟那種雜種貓混在一起,我怕對我們艾比會有不良的影響。”

   若菜不覺發了牢騷。

   “不,那只黑貓也不差。是東方短毛貓。”

   “你是說那只壞了一眼一腿的貓?”

   “嗯,真可惜。那種樣子的貓並不多見。要不是身體有缺陷,一定可以在貓展中獲勝。嗯,搞不好還能被選為‘貓中之王’呢!”

   平田是沒什麼惡意,但是他看都不看若菜的艾比,倒一味地注意那只厚顏無恥的船長。若菜覺得很沒意思,沒想到那只不起眼,一直以為是雜種貓的船長竟然有這麼好的血統。

   平田離去之後,若菜將手上的衣服丟在地上怒吼。

   “我為什麼要為白吃白住的人洗衣服、作飯?甚至還要照顧他的寵物?什麼要我負責任?我有什麼責任?就算喝醉時犯了罪也會從輕量刑的……”

   這時若菜發現了一件事。

   “等一下,就算是我主動,勇平一定也有意思。也就是說,我們是兩情相悅的啊!”

   也就是說,這種事是互不相欠的。可是,自己卻老是想著責任問題,忍受著勇平的沒神經。

   “氣死人了!”

   若菜將晾了一半的衣服丟在地上踩著。但是,仍難一掃他心中的不快。

  

   傍晚,勇平從學校回來了。

   “喂,這是在車站前的面包店買的,聽說很好吃。”

   很難得的,他竟然買了蛋糕回來,第一次展現他的體貼。

   勇平再怎麼沒神經,大概也對棉被里長虱子一事感到理虧吧?而且,還想到要處理善後。

   “還有,這是這個月的房租跟生活費。啊!我可以幫什麼忙嗎?”

   勇平似乎想取悅若菜。

   然而怒氣未消的若菜根本不理會勇平,逕自將料理擺在餐桌上。

   “喲……今天是烤豬排啊?好像很好吃的樣子。若菜的料理做得比外面好吃。……咦?我的份呢?”

   “我為什麼要幫你做?先破壞輪班約定的是你。既然如此,我也沒有必要遵守約定了。以後大家各吃各的,想吃就自己做。但是,只能用自己買的東西。你的寵物吃完現有的飼料之後,也請自行照顧。生活費就不用給了。我不會禁止你用瓦斯或水、冰箱的。”

   若菜冷冰冰地說道,勇平大概知道他真的發火了,乖乖地退了下去。

   然後他依若菜所言,准備出門去買自己的糧食,但是出門前想先幫船長准備食物,於是走到放飼料的地方去。

   “咦?狗食換了?”

   以前的狗食是勇平買來的。決定一起生活之後,他把以前的飼料也一起帶了過來。雖然量很多,但是有大食量的老家伙在,很快就吃光了。若菜發現了,便連同艾比的飼料一起買了。當然,那是發生虱子事件前一天的事。

   如果早知有這種事,他就不會訂購了。生活雖然不是很拮據,但是為了早日付完遺產稅的貸款,花費還是得省著點,也因此被分手的女朋友譏為小氣。

   可是,貨款已經付了,若菜實在做不出退貨的事情。這件事也讓他越想越氣。

   ‘咦?袋子上面印了‘佩佩’。這是車站前面的寵物店嗎?你是在那里買的嗎?”裝了貓罐頭的袋子上印有店名。勇平見狀狐疑地問道。

   “那又怎樣?艾比的飼料一向都在那邊買的。難道不合你那只高貴的貓的胃口嗎?”

   若菜尖著聲音說。想起“佩佩”的店長一味地稱贊船長,心底更加不是味道。

   “不是啦,‘佩佩’的店長叫平田吧?他曾經到我以前打工的動物醫院去過,我認識他。那個男人不怎麼老實……”

   勇平似乎有口難言。他對平田好像沒什麼好感。

   “不怎麼老實?我倒覺得比我眼前的男人更讓人放心。”

   “早上的事是我不對。前天晚上我熬夜實習,所以沒有換衣服就上床睡覺了。要不是今天早上得去喂動物,我會自己洗的。可是,實驗動物關在籠子里,不能一天不吃東西。”

   勇平搔著頭,頻頻向若菜道歉。

   這倒是頭一遭。以前若菜一生氣,他總是滿嘴“知道了!知道了!”,一點悔意都沒有。讓人覺得反倒是青筋暴露、有歇斯底里反應的人像個傻瓜一樣。

   所以看到勇平這麼低聲下氣的樣子,若菜覺得這是一吐怨氣的好時機。

   “我說你呀……”

   若菜一口氣將這陣子的怨氣完全吐了出來,最後連兩人見面時的事情都提出來。

   “我一開始就被你騙了。什麼負起責任?那種事要不是兩情相悅能做嗎?可是,你卻老是讓我當壞人。”

   “我不是說要你負起責任,那時我是說要你遵守約定。”

   一直聽著若菜歇斯底里罵人的勇平大概是忍不住了,不覺頂了回去。

   “你說什麼?!”

   若菜大發雷霆。

   “什麼約定?你有資格講這種話嗎?滿嘴胡說八道,連那只黑貓是純種貓的事也瞞著我。每次聽我稱贊艾比時,你一定都在心里偷笑吧?”

   “誰瞞你啊?我只不過沒那麼俗氣,不想因為人類擅自分類的等級,就對動物有差別待遇。”

   “你明明騙了喝醉酒的我,強行住進我家。”

   “是你一定要我來的。你說一個人睡覺好寂寞,叫我不要離開,我是同情你才陪你的。”

   “同情?可惡!我為什麼要跟你這種人犯下錯誤?兩個大男人,簡直天理不容。害我都得跟附近的鄰居說你是我堂兄弟。”

   “需要借口的是你啊!我不在乎人家知道。將來我會回老家附近去當獸醫。被知道是同性戀會造成麻煩的是在這邊生活的你啊!”

   “同……同性戀?你竟然可以厚顏無恥地說出那種話?原來你打算威脅我啊?你故意要破壞我在這邊的生活。”

   “威脅?你的被害妄想症是不是太嚴重了點?”

   “不是威脅嗎?如果我趕你出去,你一定會到處說我是同性戀。我算是完了,只不過因為一次喝醉酒犯了錯。”

   若菜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干嘛……又不是女人。

   可是;若菜這麼一哭,勇平好像也不想再繼續吵下去了。他一向拿別人的眼淚,不,拿別人的歇斯底里沒轍。

   “喂,我沒有說什麼同性戀啊,別哭了啦!”

   勇平想抱住若菜安慰他,不停地撫著若菜的背。

   “對不起,是我太過依賴你了,從今以後我會好好做的,我會盡量幫忙的。”

   若菜沒有拒絕勇平,在勇平的懷里撒嬌似地號哭著。有戀母情結的若菜很愛撒嬌,已經好久沒有人能讓他這樣了,那種舒服的感覺讓他情不自禁地把感情表露出來。

   過了一會兒,若菜抽陪著停止了哭泣。可是仍然靠著勇平,讓他抱著。嘴里卻仍然不忘恨恨地罵著:

   “你會什麼?你吃狗食、內衣褲穿了一個星期都不洗、房間里還長了虱子。打掃和洗衣服、做料理不是全靠我嗎?都是我在照顧你,我有什麼好處?”

   “你說的是沒錯。我現在還是個學生,要當艾比的主治醫生嘛……還早。我出身農家,對出勞力的工作雖然很有自信,可是在這里好像派不上用場。為了買它們的飼料,錢又老是不夠用。要說我能做的……啊,對了!既然都誤會了,於脆就讓它變成事實吧?”

   “誤會?”

   “啊,問題在我啦!若菜真的好可愛,而且我的個性是不會把這種事情看得太嚴重的。”

   勇平露出蓄意掩飾的笑容,隨即又一臉正經,一把抓住若菜的肩膀。“聽好,如果你覺得讓我住在這邊,還要照顧我是一種損失的話,那麼就讓我把你弄得舒舒服服的,算是抵帳可以嗎?”

   “把我弄得舒舒服服的?”

   “就是做愛嘛!”

   “做、做、做愛?”

   “反正我們做過一次了。那時候若菜好像很舒服的樣子。”

   “很、很舒服?”

   “嗯,你抱得我死緊,不讓我離開。可是,卻因為喝醉的關系忘得一干二淨了,你不覺得很可惜嗎?我們可以再做一次兩次、三次,只要你舒服,有快樂的回憶就好。”

   “那、那……那是偏離正道的事……”

   “走錯了一次,之後再走十次、一百次也一樣啊!”

   “你……”

   “若菜,你是因為覺得自己變成了同性戀才會在意走偏路,對不對?而且,將來也不能結婚。”

   “嗯……?”

   “不要擔心,這種情形常見於別的地方。”

   “你是說同性戀!?”

   “嗯,動物的世界里也常有,不光是人類這樣。人被關進監獄里也一樣,一旦置身於只有男人的地方,就算不是同性戀也會跟男人發生性關系。這種行為常見於為了方便飼養而被迫雌雄分開住的動物身上。尤其是一旦發情之後,管它是同性還是不同種的動物,只要是能上的都可以拿來利用。可是,一旦有了真正的對象,就又會回歸正道。總而言之,動物們對尋求快感的欲求是很老實的。那麼,人類不是更應該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情嗎?因為人比動物沒有節操。”

   基本上,懶惰成性的勇平沒有這麼多話過,這一次卻難得地聒噪,若菜幾乎沒有招架的余地。

   “是這樣嗎?動物也常有同性戀嗎?這是很普通的事嗎?”

   動物確實是有這樣的行為,但是跟原始的欲望不一樣。動物們為了繁衍,會在固定的時期發情。那時候,它們身上會發出讓對方為自己瘋狂的費洛蒙。要是當時沒有適當的對象,就算同性,也會采取這樣的行為。

   可是,那種行為是為了延續子孫。

   跟只對同性有情欲的同性戀在本質上是不一樣的。

   說起來,勇平這個提議實在很離譜。他認為如果若菜跟他一起生活只有失沒有得的話,就和他發生關系來彌補這種缺憾。如果說他們的四周都只有男人的話倒情有可原,可是放眼望去,路上走著的人當中,有一半是女人啊!

   可是,若菜這時候卻完全被勇平異於平常的口才給壓制住了。就像一個被催眠的可憐購物者一樣。

   “你總不會要像以前的人說的,除非結婚,否則不能有性關系?”

   “當然!性不過是一種寒暄的方式嘛!”

   “是嘛!以若菜的年紀來說,總不會沒有經驗吧?”

   “那是當然羅!我的性經驗是很豐富的。””

   若菜為了面子,不惜說謊。

   於是,若菜就像碰到金光黨的被害人在不知不覺中受騙上當一樣,答應了勇平這個離譜的建議。

   第二天,若菜顯得相當高興。

   看到勇平吃東西仍然像平常一樣髒亂時也只是在一旁看著,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不但如此,他甚至覺得邋遢也有好處,遂更加勤快地照料勇平的日常生活。

   (這就是男人的狂野嗎?好有男子氣概。雖然長得像媽媽,個性卻不折不扣是個男人。啊,媽媽是很溫柔,但是常常會強人所難,非常強勢。)

   若菜看勇平的眼光完全轉變,真讓人懷疑一夕之間竟然可以改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印象到這種地步。

   可是,這也是有道理的。

   若菜昨晚經歷了有生以來最美好的經驗。簡直可以說是一個令他目眩神馳的經驗。

   昨晚,若菜被勇平的甜言蜜語所惑,被他帶進房里,不消幾分鍾,兩人就裸裎相對了。

   可是,接下來就大有問題了。

   勇平說上次若菜非常積極,可是若菜一點記憶都沒有。

   “那個……我該怎麼做?”

   若菜膽怯地問勇平。他當然知道男人之間是怎麼做愛的,但是並不是很清楚細節,只知道是用那個地方。

   然而,知識跟實踐是兩碼子事。除了那一晚之外,他沒有任何性經驗。

   若菜根本不知道如何挑逗、如何進入性行為的情境當中……不但如此,他甚至將用肛門取代陰道的知識往負面思考。

   (好惡心!竟然把自己的陰莖插進那個地方。)

   幾近潔癖的若菜光想到這一點就沒了勁,那里根本硬不起來。

   這樣怎麼勃起呢?喝醉酒之後,自己竟然做了這麼大膽的事情。加上自己比較年長,理當由自己來主導才對,這種種因素綜合起來,使得若菜幾乎要瘋掉了。極度的不安和壓力使得他渾身打顫。

   勇平見狀吃吃地笑了。

   “你真可愛,平常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一有事就像躲在床下發抖的貓一樣。嗯,就是貓。你的長相、可愛的動作簡直就是一只貓。”

   勇平很高興地說。要是平常,若菜早就破口大罵了。

   “不要怕。若菜不記得,我可記得一清二楚,你只要照我的話做就可以了。”

   勇平溫柔地說道,拉起若菜的手,可是若菜仍然怕得動彈不得。

   勇平無限愛憐地看著他。

   “怎麼了?”

   “我、我不會。”

   “啊?”

   “我……我站不起來嘛!”

   若菜自暴自棄地對勇平說。他哭著說,雖然戴了保險套,但是一想到會沾上糞便,素有潔癖的他就覺得快發狂了。

   勇平的嘴唇顫動著,喉頭發出奇怪的聲音,極力地忍住笑。

   “不用擔心。不是插進屁股才叫做愛,還有很多種方法的。”

   勇平說著,用力地抱住若菜,把他帶到床上去。

   勇平看似很溫雅,力氣倒挺大的,他笑眯眯地看著滿臉驚愕的若菜。

   “我們家是酪農,從小就要幫忙堆飼料或干草,所以練就一身奮力。一捆干草大概是六十公斤左右,跟若菜差不多重吧?”

   兩人的臂膀差不多粗細,潛藏的力量卻有如天壤之別。要說若菜使勁的時候大概就只有在幫患者拔牙的時候吧?而且,拔牙還要靠技巧跟器具輔助。以若菜的靈活度來看,他不需花太多力氣就可以拔掉牙齒。所以他沒有勇平那種力道。

   若菜出了神。

   被勇平這樣抱著好舒服哦!感覺好像小孩子一樣。

   “對了,就放心交給我來吧!你只要享受舒服的感覺就好了。如果怕男人的身體會妨礙你的情緒,不妨閉上眼睛,或者只看著我的臉?”

   “為什麼只看你的臉?”

   “你不是因為我長得像你媽,所以很喜歡我嗎?”

   若菜的表情僵住了。

   “你……你怎麼知道?”

   “第一次見面時你瘋狂地抱著我叫‘媽媽’呢!咦?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若菜一聽,心中涌起一把怒火,尖著聲音說:

   “反正我就是有戀母情結。真是不好意思把一個大男人當‘媽媽’,隨便你怎麼取笑好了!”

   被女朋友甩掉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有嚴重的戀母情結。那一天,她還為這件事大大地嘲笑了他一番,勇平應該也一樣吧?

   “我為什麼要笑你?我還覺得我很幸運哪!就因為我像你媽媽,我們才能一起生活啊!你雖然對我頗多怨言,卻還是一再忍耐,都是因為你喜歡我這張臉的緣故。以前因為這張臉惹了很多麻煩,我一直都很討厭自己這張臉,可是這一次卻讓我慶幸不已。”

   “啊?”

   從以前的經驗若菜很清楚一般人是怎麼看有戀母情結的男人,他知道沒有人會喜歡這種人。和甩掉若菜的女朋友有同樣反應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勇平不但沒有笑他,還說他自己很幸運。

   “如果你不但喜歡我的臉,還能喜歡我這個人的話,我當然會更高興。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個性,可是生長環境不同,就請你多擔待一點。我家有六個兄弟,父母根本照顧不來,而且酪農是很忙的,我媽媽都趁工作空檔做飯,而且是穿著沾了牛糞的衣服做,連飯都是在牛舍里吃的。飯團掉在地上也只是把泥土撥一撥,照樣吃下去。我父母忙不過來時,我們還得從牛飼料中撿玉米起來吃呢!如果在意那些髒東西,在我們家根本就活不下去。”

   這簡直是一種文化衝擊,難怪勇平不是那麼注重衛生。

   “所以,我沒辦法符合若菜的要求;但是,我對這方面倒很有自信。從懂事之前我就親眼看過動物交配的樣子,而且我在家排行老二,也知道父母是怎麼生弟弟的。因為以前我家很窮,以廢棄的巴士為家,所以親子全都睡在一起。在這種情況下,我很早就接觸性教育了,再加上我這張瞼,也有很多機會學到各種知識和技術。”

   勇平有這麼一張漂亮的臉,以前一定是個出色的美少年吧?不可能沒有女孩子追求。

   其實,以他這張神似媽媽的女人臉孔,小時候一定更像個美少女吧?那麼就非常可能會遭到變態者覬覦。從他不在乎跟同性做愛和充滿自信的樣子,他在性方面的經驗一定豐富得令若菜難以想像。

   勇平跟完全沒有性經驗、而且有戀母情結的自己截然不同。上次雖然因為酒醉好像跟勇平發生了關系,但是因為完全沒有記憶,所以簡直就跟沒有過一樣。

   若菜有點後悔,但是也只好認了。

   說完話,勇平就開始認真地取悅若菜。

   他開始親吻若菜,而且是深深的吻。

   若菜雖然有過跟媽媽親密的母子之吻,但是如此激情的吻卻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

   第一個吻就讓若菜整個人癱了下來。

   勇平的手開始在若菜的身上摸索。

   只給媽媽摸過身體的若菜覺得全身發癢,再也受不了了。他用無力的手制止了勇平,勇平立刻停了下來。

   “怎麼了?”

   “好癢。”

   “這樣嗎?”

   勇平輕撫著若菜的腹部。

   “啊!”

   若菜輕叫出聲,整個身體彈跳起來。

   “咦?你真是敏感啊!值得開發。”

   勇平不知道在高興什麼,喜孜孜地笑了。

   “今天就正式作業吧?”

   若菜不懂勇平話里的意思。

   “你真是可愛。不用怕,我會讓你很舒服,不會感覺癢。”

   勇平輕輕抓著若菜的鼻子,離開若菜的身體。

   那種肌膚相親的溫暖感和舒服的重量感突然消失了,讓若菜感到不安。

   “不要怕,我不會走的,你看。”

   “啊!”

   勇平一說完,若菜就叫了起來,因為他的要害突然被一股溫暖舒服的感覺包住。他驚愕地往下一看,只見勇平含著自己的東西。

   (我被口交了。)

   “啊……”

   若菜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就開始發出可愛的驚叫聲。

   勇平的舌技是那麼地巧妙,結果若菜在瞬間就達到了高潮,來不及從勇平口中拔出來就射精了。

   雖然是兩情相悅,但是,發現自己在對方口中射精,讓若菜嚇了一大跳。

   (竟然在別人口中射出這麼肮髒的東西。)

   羞恥感和罪惡感讓著菜縮起了身體。

   可是,勇平似乎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甚至有點得意地問道:

   “很舒服吧?”

   若菜只能點點頭,因為真的是很舒服。

   之後,勇平抱住著菜的頭,若菜覺得好像被抱在媽媽懷里一樣,感覺好舒服。

   “我曾經因為好玩跟男人做過這種事,但是沒見過像你有這麼可愛的反應的人。連女人也不多見,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獲。”

   勇平就像唱搖籃曲一樣,一股睡意緩緩地侵襲著若菜。

   (睡覺前得先洗澡。)

   腦海里雖然這麼想著,但是若菜卻敵不過舒適的睡意。

   經過這次的體驗,若菜對勇平的看法完全改觀了。

   一次性愛勝過千言萬語。若菜算是親身體會到了身體語言竟然具有這麼強大的溝通威力。

   災難的使者

   從發生關系的第二天早上開始,若菜的態度有了一八○度的改變,勇平非常地滿意。

   之後,若菜完全接下了准備三餐的工作,勇平離家時,他會像新婚妻子一樣送他到門口;對打掃的工作也不再發牢騷。勇平偶而也會反省,多少會整理一下,但是他的清潔觀念已經定型了;然而,若菜也不再歇斯底里地吼他了。

   相對的,勇平盡可能每天晚上和若菜共度夜生活。最近,已不再老是勇平單方面的服侍了,若菜也會用笨拙的方式給與回報。

   對勇平而言,這如同是騙小孩子的性愛。若菜料得沒錯,勇平在這方面的經驗相當豐富。他也曾經跟一些男人有過經驗。最近因為課業太忙,無暇去做這種事,但是他在國高中時,對被他的美麗容貌吸引而主動邀約的男人,總是不加拒絕。在性方面他幾乎沒什麼禁忌。

   然而,他的內心深處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普通男人。應該說他比一般男人更粗枝大葉,更沒神經。勇平大概只有對生病的動物會比較在意吧?或許就因為這樣,他跟女性的關系都持續不了多久。最後總是因為對方一句“那張臉簡直是騙人的”而劃下休止符。也因此,就算他再怎麼缺錢,也沒辦法從事靠那張臉賺錢的工作。

   但是,因為有豐富的經驗,所以在享樂時,他會要求對方使出各種變化和高度的技巧。當然,他不僅要求對方,自己也具有相當程度的取悅對方的誠意。所以,勇平一向喜歡跟年長的有豐富性經驗的女性做愛。

   勇平每天跟對性方面有強烈的禁忌意識,還是童貞的若菜(他一眼就看穿若菜沒有經驗)做愛,而且一直配合對方只做相互的口交。要前進到下一步其實很簡單,但是他不想現在就越過若菜所能接受的范圍。照說他應該感到厭煩了,豈料他卻感到心滿意足不已,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至於若菜,則更不用說,他好像已經完全為第一個性交對象著迷了。

   “以後會更順利的。人也是動物,只要讓他滿足了性欲,壓力就會消失。或許我偶爾也該逗弄一下實驗的白老鼠,搞不好會有很好的結果。

   話又說回來,沒想到他竟然相信我胡編的理由。都那種年紀了,還這麼單純,而且叫聲好迷人。雖然人高馬大的,反應卻那麼可愛。”

   勇平自己也搞不懂,可是現在的他卻對若菜執著得很。

   “今天晚上就讓我們的小寶貝可愛地哇哇叫吧!”

   當天很早就做完實習踏上歸途的勇平想著今晚的事,像個中年老頭子一樣自言自語。這時頭頂上突然響起一聲喵。

   “啊,船長,來迎接我啊?”

   船長站在磚牆上俯視著勇平,那是鄰居的圍牆。距離若菜家還有一段路,不過船長的活動半徑一向很廣。

   “嗯?今天沒帶艾比出來嗎?真難得,你們最近不是常常膩在一起嗎?”

   船長在牆上打了個大呵欠。

   “不想當保母啦?有什麼辦法呢?那只小貓跟它的主人一樣,都挺任性的。船長也想透透氣啊?”

   船長搖搖尾巴,一副“是啊”的表情。

   “不過,船長,你馴服那只小貓也真快啊!上次你也三兩下就讓住家附近的母貓對你俯首稱臣了,才會惹得房東太太家的小虎跟你吵架。不過,在這邊希望你能保守一點,畢竟要在東京都里找到可以接受你們,又供三餐的房子是不容易的事。而且,料理還做得蠻好吃的。最好在我畢業之前不要再被趕走了。你對食物不也越來越挑剔了嗎?都跟艾比吃同樣放有螃蟹跟蝦子的高級罐頭。”

   船長舔舔舌頭,好像在說“你說的沒錯”。

   “他老是愛哇哇叫是美中不足的地方,不過做愛時卻乖得很,而且我也很快樂。你把那只小貓怎樣了?”

   勇平賊賊地笑了,船長也把還完整的那只眼睛眯得細細的,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勇平那原本美麗的臉孔和船長貴族的氣息,在此時此刻看起來實在低級無比,要是被若菜跟艾比看到的話,鐵定倒足了胃口。

   “話又說回來,我跟若菜,你跟艾比,我們就好像攀上了單純的女人,堂而皇之地住進人家家里的情夫一樣。”

   事實就是如此,可是這一人一貓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好久不見了!”

   “啊,公園的老爺爺啊?您散步到這邊來了啊?”

   和勇平打招呼的是他和若菜碰面的那天晚上招待篝火和酒的拾荒老人。他正推著一輛堆滿了破銅爛鐵,覆蓋著一條布的髒嬰兒車。

   “我偶爾會到這邊來。今天竟讓我撿到空瓶,里面還有酒哩!有兩瓶還剩了一半的酒。是景氣變好了嗎?怎麼樣?今天晚上要不要來喝一杯?”

   拾荒老人得意洋洋地掀開蓋著的布,里面有剩了一半的便當菜和一點點章魚,以及各剩半瓶的兩瓶酒。更讓人驚訝的是,嬰兒車的正中央坐著一只大綠鬣蜥。

   “這是?”

   “啊,你們第一次見面吧?這是綠公主,它喜歡做日光浴,有時候就請它陪我出來撿破爛。”

   “陪你?那不是鬣蜥嗎?已經十二月了,氣溫已經不適合鬣蜥出來活動了。”

   勇平還是學生,也沒上過爬蟲類的課,但是至少知道現在不是蜥蜴在外面活動的季節。鬣蜥產自中南美,最適合生存的環境是25~28度。跟蜥蜴同類,雖說有必要做日光浴,但外面的溫度已經在10度以下了,帶它出來好像不太對。

   “沒關系,綠公主怕冷,我幫它帶了熱水壺來了。”

   仔細一看,垃圾堆中躺著一個水壺,鬣蜥就貼在上面。

   “這麼一來,撿到的便當也能保溫,回到家時剛好可以吃。”

   看來熱水壺不但是鬣蜥的暖袋,而且還具有保持便當溫度的功效。

   這時鬣蜥看著拾荒老人。

   “啊,對不起,冷了嗎?”老人再度把布蓋在嬰兒車上。

   “綠公主喜歡跟天神講話,可惜冬天里講不久。”

   “那只綠鬣蜥……”

   “是綠公主。”

   “那只綠公主會跟老爺爺講話?”

   勇平很感興趣地問道。

   “那還用說?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

   “不,也不是完全不信。你瞧牆上那個船長,它雖然是只貓,卻聽得懂人話。有些動物的腦筋動的比人類快得多。所以,那只綠鬣蜥……”

   “是綠公主。”

   “對不起。既然您說綠公主會跟您講話,或許真的是這樣。不過,我第一次看到這麼聰明的爬蟲類。”

   勇平養的船長確實是一只聰明的貓。而且不僅就一只貓而言,以前勇平在老家就跟狗、貓、雞、鴨等各種動物都很親近,可是就從來沒有養過像船長這麼聰明的動物。不,說養不太恰當,事實上,船長是他住在一起的伙伴。

   勇平開始養船長是三年前的事。

   若菜說的沒錯,船長真是一只有好血統的貓。是純種日東方短毛貓,聽說它的父親在美國的貓展中得過“貓中之王”的榮譽。母親也是貓展中的常客。它則是養育員花了大把銀子交配出來的小貓。

   可是,它運氣不好,發生意外,得了重病。雖然被帶到勇平打工的醫院去看病,命是勉強保住了,可卻失去了一只眼睛跟一條腿。它因此失去了參賽的資格。在了解這個殘酷的事實之後,那個養育員請求醫生讓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條命的船長安樂死。

   當時是勇平把它要來的,從此相依為命。

   越是相處,勇平越是發現船長是一只聰明得離奇的貓。好像聽得懂人話,而且不只是簡單的命令語,連普通的對話都聽得懂。

   所以,一聽說老人真的跟動物交談,他便產生了興趣。牆上的船長似乎也很關心,定定地看著綠鬣蜥。雖然現在那只綠鬣蜥只是躲在布底下一動也不動。

   “綠鬣蜥不只聰明,它還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不可思議的力量?”

   “是啊!綠鬣蜥可以預見未來。”

   “哦?”

   “所以它也知道你會來。”

   “知道我會來?什麼時候?”

   “就是我們第一次碰面的那個晚上。我們那一晚是注定要相遇的。而且,你跟另一個人相遇也是既定的命運。因為綠公主這樣告訴我。你們是天生注定的一對。”

   “天生注定啊?”

   “是啊!可是,天生注定的對象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相處得來的。一般說來,幸福來臨之前總會遇到很大的困難。當克服這些困難之後,你們就可以成為真正相依相守的對象了。”

   “哦,是嗎?”原本產生的興趣一下子就消退了。

   “那一天,我跟綠公主談過了。綠公主像往常一樣趴在爐腳上,後來它告訴我,我的大限就快到了。我已經八十八歲了,早就不在意什麼時候走人了,所以隨便應了它一聲:是嗎?反正我也沒有什麼親人,沒什麼好牽掛的。可是,我唯一擔心的就是綠公主。我問它怎麼辦?它叫我不要擔心,說今天晚上會出現兩個命中注定的人,以後就會由他們來照例它。”

   老人越說越讓人感到莫名奇妙。勇平覺得自己好像被危險的新興宗教的游說者給抓住一樣。

   “啊,對了,老爺爺,我得去喂船長吃飯了……船長,咦?先逃了?”

   聰明無比的船長似乎也發現他們交談的內容越來越奇怪,於是腳底抹油跑掉了。

   “等我走了之後,能照顧綠公主的也只有你們了。你們要好好照顧它,拜綠公主可以預見未來的力量之賜,我從來就不怕沒飯吃。綠公主在冬天里的力量雖然會差一點,不過也不能小看。你瞧,今天的成果也是綠公主指點我的,它叫我去找那邊的垃圾筒。”

   現在不但談話內容奇怪,甚至還演變成必須要收容那只綠鬣蜥了。因為喜歡動物而從小立志當獸醫的勇平,對養一只綠鬣蜥倒是不排斥。

   可是,目前他是以半騙半哄的形態住在若菜家當食客的。光是張羅大食量的船長和老家伙的伙食費就讓他捉襟見肘了,哪有余裕養綠鬣蜥?再說神經質的若菜怎麼可能讓一只大爬蟲類住在家里?勇平再怎麼厚臉皮也不敢再麻煩若菜了。

   “對不起,老爺爺,我還有點事,下次再陪您一起喝酒吧!”

   勇平僵著一張笑臉,慢慢地往後退。

   “喂,年輕人!”

   老人還在背後叫著,可是勇平不再理他,一溜煙地跑了。

   勇平生性大膽又沒有衛生觀念,他可以面不改色地跟拾荒老人一起吃撿來的便當。他不挑朋友的種類,甚至曾經跟會讓若菜昏倒的人在一個屋檐下住了幾天。

   可是,這次遇到的對手就讓勇平有點敬謝不敏了。帶神意或超能力的人是勇平最不懂得怎麼相處的人。

   “還真是忙,重要的事情都還沒跟他講呢!在我離開人世之前,你們跟命中注定的對象會一起被卷入一場大災難的。今天第一個災難使者不就來了嗎?唉,算了吧!以他們兩人之力,一定可以克服的。這可是綠公主告訴我的喲!”

   蓋在嬰兒車上的布動了動,綠鬣蜥探出頭來。

   “嗯,什麼……哦,是嗎?要我跟另一個人講嗎?而且要在第一個使者出現之後啊?貓所招來的災難是三個人啊?”

   老人徑自點著頭,推著嬰兒車走向在夜色籠罩下的城里。

   老人所在之處是棟四樓建築,一扇細長的窗戶打開了。那扇窗位於大樓後側。店面正對著站前大馬路,掛著一個寫著“佩佩”的看板。

  

   “真是的,那個老爺爺頭殼真的壞了。”

   逃走之後回到若菜家,勇平才松了一口氣。他擦了擦汗,打開橡木做的玄關大門,自言自語地說道。

   睡在陽台上的老家伙緩緩地走上來迎接他。

   當初讓若菜昏死過去的老家伙後來都一直很乖,沒有再鬧出什麼亂子。應該說是整天都在睡覺的老家伙根本就不想再惹麻煩了。它的身軀雖然巨大,但是性格溫和,不但聽勇平的,現在也聽若菜的吩咐。和帶著艾比四處晃蕩的船長相較,若菜倒比較喜歡老家伙。

   “我可以理解他為什麼跟綠鬣蜥交談,但是後面的說法實在離譜。什麼注定的對象?真傷腦筋耶。要是若菜聽到這些話也會覺得跟不可思議吧?是不是,老家伙?”

   為了確保這個舒適的窩,他采用了性這種跟情夫差不多的手段。若菜太嫩,所以很容易就蒙騙過去,但是這種情形不可能持續太久的。總有一天,若菜會討厭這種不自然的關系,或者感到厭膩,到時彼此的關系就會被劃下休止符,不可能像那個老人說的一樣。

   “我對他也沒有那種愛情,雖然很可愛,但是要說特別嘛,就有點不及了。到時候若菜一定也會發現的。”

   勇平撫摸著老家伙的頭說。

   “我會發現什麼?”

   “啊!”

   背後響起一個聲音,勇平嚇了一跳轉過頭。若菜從門那邊出現了。現在若菜應該在家里准備晚餐的。

   “啊,那個……我在想,你有沒有發現公園里的那個老爺爺好像頭腦有問題,老是預言東預言西的。”

   勇平支支吾吾地笑著打開玄關的門,若菜很擔心地問他:

   “預言?唉!誰理那種事啊?對了,你看到艾比了嗎?”

   “艾比?不是在家嗎?”

   若菜那只任性的貓現在儼然成了船長的嘍羅,不過剛剛並沒有看到它跟船長在一起;勇平一直以為它待在家里的。

   “我以為它一直跟你那只不良貓在一起,可是剛才只有船長回來,沒看到艾比。”

   “嗯,我也注意到了,船長並沒有帶著艾比。”

   “那它會跑去哪里?我剛剛一直在附近找它,可是完全見不到蹤影。”

   “貓的好奇心是很強的,活動范圍也很廣。我想應該還在船長的勢力范圍之內吧?”

   “真是的!自從你的貓來了之後它就被帶壞了。以前它連大門都不敢踏出一步。”

   最近,因為夜里的狂歡而不再發牢騷的若菜,卻因愛貓行蹤不明,又開始出現以前那種刻薄的措詞了。

   “我想它到時候就會回來,不用擔心。現在雖然還不是發情期,不過可能遇到美人貓,一路追上去了。”

   “發、發情期……艾比跟外面的野貓?”

   “喂,貓談戀愛是不管野不野貓,有沒有血統書的。”

   “不行!艾比要娶一只最純種的艾比西尼亞新娘回來,怎麼可以跟外面的野貓胡搞!”

   若菜柳眉倒豎,生氣地大叫。樣子就像以家世自豪、反對娶平民人家的女兒回來當媳婦的笨母親一樣。

   勇平對為這種傻事而生氣的若菜感到厭煩。

   “不用擔心,在船長勢力范圍內的母貓是不會理它的。”

   有船長這麼強壯而聰明的公貓在,在它勢力范圍內的其他公貓是沒得混的。

   “什麼意思?你是說艾比比不上你的混混貓嗎?”

   然而,這個理由卻猶如火上加油。

   “有你這樣沒出息的飼主,才會養出那種沒教養的貓!”

   勇平一聽也生氣了。他雖然不像若菜那麼寵貓,但也是一個愛貓的傻子。

   “我承認我沒出息,但是請你收回對船長的批評。”

   “沒有必要!我說過,最近這一帶常常發生貓被偷走的事情,而且被偷的都是有血統證書的純種貓。我剛剛在寵物店聽說,昨天又有一只灰貓被偷走了。艾比很容易成為目標的,如果艾比被抓走,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等真的被抓了再發牢騷吧!”

   勇平不由得頂了回去。他明明知道容易歇斯底里的若菜是最聽不得這種話的。要是以前,他可能不會計較那麼多,可是這一陣子可能太久沒發作了吧?不再那麼好控制了。或許是老人奇怪的話多少動搖了勇平的心。

   “你說什麼?!”

   若菜的聲音尖了起來。勇平心知不妙;但為時已晚。

   這時,救命的神,不,救命的貓適時出現了。

   “喵!”

   “艾比!”

   愛貓不知道主人有多為它操心,精神奕奕地回來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身上沾滿了草果,漂亮的金褐色毛全弄髒了。

   “怎麼這麼髒!”

   愛干淨的若菜正待抱起走進門的艾比。

   可是,艾比卻一溜煙逃了過去。還一邊叫著,一邊在四周來回跑著,好像在叫著誰,想通知什麼事情一樣。

   船長聽到艾比的叫聲,突然現身了——

   艾比看到船長,跳了過去,又開始不停地叫著、好像在位達什麼,然後又從家里跑出去,船長則跟在後面。連老家伙也一起跟了出去。

   勇平跟若菜對望了一眼,瞬間急慌慌地追了上去。

  

   “到底要去哪里啊?”

   人的眼睛在晚上不像貓那麼敏銳,也不能像狗一樣憑著嗅覺追趕。

   “啊,在那邊!”

   若菜眼尖,看到愛貓的身影。

   勇平也注意到金褐色的皮毛跳進附近的一塊空地中。

   還好艾比有耀眼的毛色,因為漆黑的船長和灰黑色的老家伙完全溶入夜色之中,明明在艾比附近,卻看不到它們的身影。

   兩人急急地跑了過去。

   那塊空地因為泡沫經濟而找不到買主,被變更地目一直棄置著。現在已經長滿了起泡藻。

   兩人撥開泡藻往前進,在正中央一帶看到了艾比、船長及老家伙。三只動物圍成一個圓形,定定地看著中央不動。艾比的毛倒豎著,而一向冷靜的船長全神警戒,連沉穩的老家伙也低吼著。

   “怎麼了?”

   勇平衝上前來,看看它們到底在看什麼。

   “這是?”

   “啊,什麼?”

   跟上來的若菜也湊上來看。

   “是灰貓。”

   “灰貓……死了嗎?”

   地上躺著一只貓,很瘦,但不是雜種貓。

   “好像還沒死,身體上下起伏著,還在呼吸。”

   勇平說著輕輕地伸出手去,此時原本躺著的貓倏地睜開了眼睛。

   “哇!”

   勇平趕忙縮手,太驚險了,貓企圖咬勇平的手。

   貓雖小,卻不能小看,它們的利爪和尖牙是會造成很深的傷口的。

   “啊!”

   現在輪到若菜往後倒,因為那只貓突然跳了起來。

   可是,貓看也不看若菜,突然跑走了。

   “怎麼回事?”

   勇平愣在當場。

   “怎麼會這樣?”

   若菜也茫茫然。

   那只貓四處跑著,剛剛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可是讓人驚訝的不在這里。

   它奔跑的方式很奇怪,時而撞著障礙物,受了傷還不停地跑著,有時候還會沒意義地跳起來,發出奇怪的叫聲,好像瘋了一樣。

   “難道被下了藥?”

   勇平話才說完,那只貓就突然停下來,直接倒地,抽搐了幾次之後就不再動了。

   勇平又靠了上去。

   貓一動也不動,也沒有呼吸。勇平輕輕地摸摸貓的身體。

   “太危險了。”

   “不用擔心,它已經死了。”

   “啊?”

   若菜也來到勇平身旁。

   貓圓睜著眼睛,嘴里吐著泡沫;已經氣絕身亡了。

   “怎麼突然這樣?剛剛還跑得那麼瘋狂。”

   “大概是被下毒了。”

   “毒?”

   “我不敢確定,不過一般的疾病是不會這樣死的。”

   “如果是真的,那麼最近那些失蹤的貓都是被毒殺了?”

   因為發生血統純正的貓相繼失蹤的事件,使得若菜一直很擔心魔手不知什麼時候要伸向艾比,他立刻把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不知道,我還不確定是不是被下毒。”

   “怎麼辦?把它埋起來吧?”

   “我到學校去解剖看看。”

   “解剖?”

   “嗯,也可能是生病了。”

   “生病?”

   “譬如腦炎,也會出現狂亂的症狀。”

   “那是貓也會染上的病嗎?

   “人跟貓都是動物。既然同樣是動物,就會有同樣症狀的毛病。”

   “是嗎?”

   “對不起,能不能把艾比跟我的船長它們一起帶回家去?”

   “你要直接去嗎?”

   “嗯,我想盡快查清楚。對不起,那兩只請你照顧一下,我可能會熬通宵。”

   “我知道,我會喂它們的。”

   若菜回答道。

   “船長,待會兒就拜托你了。”

   勇平對船長交代了一聲,抱著死貓走向學校。

  

   “哪,我們回去吧!”

   若菜抱起艾比,招呼其他兩只動物。

   帶路來的艾比已經平靜了,乖乖地待在若菜懷里。船長跟著若菜走,可是老家伙卻仍然驚魂未定地在空地上看。

   “老家伙!”

   老家伙來到若菜身邊,然後又走回剛才那只貓躺著的方。

   “怎麼了?”

   性格沉穩的老家伙一向都很聽若菜的話,可是這一次的反應太奇怪了。

   “真傷腦筋。”

   老家伙在若菜家是自由的,脖子雖然戴了項圈,但是沒有綁起來。然而,它並沒有到外頭去。在西式的房子里習慣穿鞋的,因此老家伙可以在房子和院子里自由來去,好像已經感到很滿足了。所以只有在傍晚出來散步時才會幫它套上繩子。

   然而,剛剛它是跟著船長一起衝出來的,所以沒有綁繩子。若菜不知道該怎麼把它帶回去,這時船長走近老家伙然後在它面前搖了搖長尾巴,喉頭發出喵喵聲。老家伙好像側耳傾聽著,感覺上好像船長在對老家伙說些什麼。

   令人驚訝的是船長又回到若菜身邊來,而老家伙也乖乖地跟了上來,坐在若菜身邊。當若菜往前走時,它也跟著,船長則先走在前頭,時而會四處張望,還回頭看看若菜他們是否好好地跟著,儼然了解平安地把若菜和艾比送回家是它的使命一樣。

   “真是驚人啊!船長好像真的聽懂我的話,去說服老家伙了,而且也執行了勇平交付的任務。他說過船長很聰明,沒想到是真的。真不好意思說你是混混貓。”

   若菜再度為船長的聰明感到驚愕。

  

   若菜回到家松了一口氣,喂動物吃過飯後,自己也開始吃飯。沒有勇平,晚餐吃得索然無味,今天他大概不會回來了吧?他常常實習解剖而徹夜不歸,這次額外的解剖工作可能會花不少時間吧?

   若菜知道等也沒用,吃完飯後便去洗了個澡,在起居室里休息,開始思索這整個事件。

   艾比跟船長一起縮在沙發上。開了空調的房間溫度適中,它們睡得很舒服的樣子。看到兩只貓很滿足的樣子,再想到那只死去的灰貓,若菜不禁感到心痛。他光想像著如果艾比也是那種死法,淚就不聽使喚地流下來。

   起居室里不見老家伙,大概在樓梯底下它最喜歡的地方睡著了吧?

   “怎麼會這樣?那只貓的死跟最近的貓失蹤有關嗎?”

   這時,老家伙突然在不遠處叫了起來。

   若菜猛然回頭,看到老家伙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通往陽台的大法國窗處,然後朝著窗外狂吠。

   “老家伙,不要叫!”

   若菜罵道,雖然時間還不是很晚,但是狗叫聲總會讓附近住家不滿。

   然而,老家伙不但沒有停止,還一副定不下心似地在窗前走來走去。船長也來到窗邊,擺出威嚇的態勢。

   “有人來嗎?”

   若菜拉開窗簾往外看,窗外一片漆黑,看不到什麼東西。但是,後來他聽到關車門的聲音,然後是引擎聲,車子漸漸遠去。船長離開窗邊,回到抬頭看它的艾比身邊。兩只貓又像沒事發生過一樣縮成一團,老家伙也離開了窗邊。

   “是誰在外面嗎?”

   老家伙雖然離開窗邊,但是仍然惶惶不安。它在房里踱步,後來在房間的角落畫圓似地繞著,時而看著某個方向低吼著,然後前腳仿佛畫圓心地動著。

   “怎麼回事?……難不成那只貓有傳染病?”

   看到樣子變得奇怪的老家伙,若菜立刻聯想到死去的貓,不禁感到不安。傳染病是很可能會傳染的。

   “勇平也不在,我該怎麼辦?”

   若菜顯得很狼狽,可是老家伙可疑的行動並沒有停止。

   “船長。”

   若菜求救似地呼喚著沙發上的船長。可是,船長這次並沒有跳過來,只是搖了搖尾巴,好像示意若菜,別去理會老家伙。

   若菜也這樣打算,可惜天不從人願。

   “啊!”

   老家伙終於停下了畫圓的動作,沒想到當場開始尿起來了。把愛干淨的若菜擦得雪亮的地板弄得濕答答的。

   “哇!你竟然在媽媽最鍾愛的波斯地毯上……”

   而且,老家伙的尿液繼續朝著地毯的方向流動。

   若菜急忙去拿抹布。

   期間老家伙又開始做出奇怪的動作。

   一向我行我素、唯我獨尊的貓兒們不理若菜,退到寢室去了。

   可憐的神經質的若菜,就這樣跟著變得怪異的老家伙待了一整晚。

  

   災難的使者

   第二天晚上,下班回來的若菜簡直快氣瘋了。

   到了早上,老家伙的奇怪行為終於停止了。精疲力盡的老家伙跑到樓梯底下去睡了。

   掛心老家伙而熬夜的若菜也想睡,可是因為有工作要做,他不能睡。他想問勇平老家伙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可是勇平到了早上還沒有回來。

   若菜忐忑不安地去上班了,可是一直記掛著老家伙,再加上睡眠不足,犯了不少小錯,甚至被院長數落了一頓。

   一切都是勇平的錯。老家伙應該是勇平的寵物,不是嗎?

   說起來,自從跟勇平發生關系之後,他們的三餐和老家伙它們的飼料都是若菜准備的。打掃的工作更不用說了。處理艾比的尿糞是不得已,但是他現在也順便處理了船長和老家伙的。最近,連帶老家伙出去散步都成了若菜的工作。

   勇平幾乎什麼都沒做,頂多只是一個星期幫老家伙和船長洗一次澡。他徹底遵守了若菜的要求,如果要在屋里生活,就要確實洗干淨的條件。除此之外,一切的工作也不知道為什麼都落在若菜身上。

   想到這里,若菜不禁怒火中燒。

   若菜心想,好一陣子沒念他了,今天回來一定要好好數落他一頓。

   可是,勇平還是沒回來。解剖一只貓要花那麼多時間嗎?不過,身為學生的勇平白天還要上課。話又說回來,今天應該沒有需要耽擱到那麼晚的實習課。

   “是怎麼回事啊?”

   沒有人可以讓若菜發泄不滿。老家伙今天很正常。但是關於昨晚的行動,若菜很想趕快得到答案。是腦袋有些秀逗了?還是被那只貓傳染了疾病?他也想知道那只死貓解剖的結果。然而,勇平依然沒出現。

   若菜的火氣漸漸上來了,可是又慢慢變成了不安。他覺得勇平就好像一只失去行蹤的貓一樣。

   “對了!昨晚我們附近好像有人在徘徊。”

   一想起來,思緒就停不下來。

   “是出了意外?還是像媽媽一樣突然生病倒下去了……”

   若菜的思緒往負面的方向發展,一發不可收抬。

   “或許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我去外面瞧瞧吧?我不是擔心他,只是想趕快問他老家伙的事,還有死貓……”

   若菜給了自己一個理由,打開門走出去,交代貓兒們和老家伙乖乖待在家里。

  

   來到外面,依然不見勇平的身影。

   “嗯,他總是穿過公園回來的。”

   若菜立刻朝著公園走去,最後簡直是衝進公園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除非現在他能確認勇平平安,否則他就靜不下來。

   “年輕人,急著去哪里啊?”

   經過住在公園的抬荒老人的小屋前時,老人叫住了他。

   (昨天勇平說他頭殼壞了?還說起預言什麼的。)

   一聽說老人腦筋有問題,若菜突然覺得很不舒服,不禁想逃。

   “你怕我也沒關系,我只是有些話想告訴你。”

   可是,若菜還是很不放心。再說他現在急著找勇平,哪有心情講什麼神不神的。

   “事實上,我是基督教徒,我受洗過,聖名叫約翰。雖然不是很熱衷,不過我服侍的主只有一個。”

   一急就語無倫次的若菜編了個奇怪的理由,老人聽得一頭露水。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還是你腦筋有問題?”

   被自己認為腦筋有問題的人說自己有問題,若菜不禁火大了。

   “有問題的是老爺爺吧?”

   若菜的語氣很差,可是老人一點都不在意。

   “算了,還是要把事情告訴你。你們遇上災難使者了吧?”

   來了?若菜心想。他很後悔自己答腔,早知道就裝作沒聽見,速速走人就好了。

   “以後你們將會遇上更大的考驗。”

   算了,現在走也不遲。什麼“災難”?什麼“考驗”?還是別理他的信口胡言,一走了之算了。結果老人在若菜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又說了一段話,引起了若菜的興趣。

   “昨天的災難使者是貓。那只貓的肚子里被放了不好的東西,那個東西也對貓造成了災厄。”

   這個老人為什麼知道昨晚那只貓的事情?當時空地上只有若菜和勇平,及那幾只動物而已啊!他是躲在某個地方偷看的嗎?不,就算人類不知道,動物應該會警覺到的呀!還有,他說肚子里有不好的東西,那是什麼?難不成是肚子里長了腫瘤,移轉到腦部,才讓那只貓瘋狂成那樣?

   個性率直的若菜立刻被老人吸引住了。

   “你聽著,貓帶來的災厄是三個人。帶來災厄的是貓,握有關鍵的也是貓。你們要多注意一下貓。”

   含意好深。而且,老人的話有一種讓人不敢輕忽的力量。

   “請問……您還知道什麼嗎?”

   “我不知道,是綠公主告訴我的。”

   “為什麼您要告訴我這些事情?”

   “你與另一個年輕人,跟我及綠公主的將來,有很深的關系。”

   “啊?”

   “我可能也會被卷進災厄之中,所以我一直在找可以托付綠公主的人,結果那天晚上我們就遇上了。這也是命運的安排。”

   “命運……”

   “有你們兩個人就沒事了,因為你們注定要結合在一起的。”

   “那是是什麼意思?”

   “你的運氣很好。一般人是很難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侶的。”

   “如果是命中注定的話,應該都遇得上吧?”

   “話不是這麼說的。在遇上之前,往往會被其他的人糾纏住,而那正是不幸的根源。”

   “為什麼會不幸?”

   “所謂命中注定的人,應該是各方面都能配合的,彼舊互補。可是,如果跟其他人在一起,就會出現麻煩。”

   若菜不知不覺中聽出了神。

   “老爺爺,您老講這些莫名奇妙的話會被關進瘋人院的。”

   這時有人拍拍若菜的肩膀,原來勇平站正在他後面。看來是剛從學校回來了。

   “喲!一個是夢想家,另一個是現實主義者。這這一點你們倒是配合得挺好的。”

   老人逕自點著頭,又繼續說道:。

   “沒錯,綠公主也說今天還會發生事情。你們還有其他的同伴,應該可以渡過難關的。”

   勇平大概覺得再說什麼也於事無補,根本不理老人,逕自拉起若菜的手。

   “哪,若菜,我們回去了。”

   這時若菜才仿佛大夢初醒一般,任勇平拉著手走了。

   “聽好了,災難之主是三個人。你們已經遇上那三個人了。”

   老人仍然在後面叮嚀著。然而,勇平只是將若菜的手握得更緊,加快了腳步。

   等看不到老人之後,勇平對若菜說:

   “我問你,以前你有沒有被迫買過用不到的東西?”

   “用不到的東西?沒有啊!以前都是媽媽買的,我從來沒想過要自己買。”

   “那麼,你一個人應該也會買東西吧?沒有買過東西的人到超市買日用品很辛苦吧?”

   “哦,你說什麼啊?以前我都跟著去幫媽媽提東西,所以我大概知道媽媽是怎麼買東西。她告訴我,買便宜的東西也要注意新鮮度。再說媽媽死後,為了償還大筆的士地和房子遺產稅,我也不能亂花錢。”

   “那就好。你媽媽倒是教了你重要的事情。”

   勇平用力地點點頭,仍然緊抓著若菜的手。

   “你聽著,這是我誠心的忠告,所以你不能生氣哦!我覺得你很容易被惡質商人所騙。以前有媽媽守著你,但是媽媽死後有遺產稅的問題。所以,你要盡可能遠離那些想騙你的人。”

   勇平會提起媽媽著實讓若菜感到不可思議。而且,他沒有說戀母情結或傻瓜之類的話,反而還感謝媽媽將自己照顧得很好,若菜不禁感到高興。尤其話是從神似媽媽的勇平口中說出來的,那種感覺更強烈,牽著的手握得更緊。好奇怪的感覺。

   “可是,總不能老是這樣吧?你好像很容易相信別人的話?”

   確實是這樣。現在若菜會有這種感覺,或許也是被那個老人的一席話所影響。

   “若菜是個好人,嘴巴愛叨念,卻又沒有警戒心。這種人最容易被人乘虛而入,你要小心一點。”

   好奇怪的話。因為勇平本身就是最趁若菜之危的人,因為他平白無故住在若菜家里,還厚顏無恥地讓若菜幫他煮飯、打掃。

   可是,若菜這時候卻可以平心靜氣地聽勇平說話。

  

   “啊,那是‘佩佩’的店長。”

   才離開公園,兩個人就遇見他們常去的那家寵物店的店長平田。兩人不約而同地放開原本牽著的手。

   “兩位好。”

   平田先打招呼。

   “你好,外送服務嗎?

   若菜問道,但是附近並沒有看到平田外送時使用的車。

   “是啊,我要去的地方車子進不去,所以我就把車子停在停車場走過來。”

   平田主動提起車子的事,然而若菜卻一副很能理解的樣子。

   “是嗎?工作到這麼晚、真辛苦啊!”

   “哪里,有顧客才有生意嘛!”

   平田很客氣地笑著。

   “那麼告辭了。”

   “啊,請等一下。”

   “什麼事?”

   “上次送過去的新上市的罐頭,您覺得怎樣?”

   “新上市的罐頭?我們家都用貓牌的,我沒讓它們吃新的飼料啊!”

   “那可奇怪了,一家生產人類食用罐頭的公司現在也進口寵物食品,還送了一些樣本,我都送給每個客戶了呀!”

   “我沒有拿到啊!”

   “上次送貓食到府上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二十天前吧?我原本打算一個星期之後再訂的,狗食也得訂了。”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就是同時送狗食的那一天。我送樣本是隔一天的事,所以沒有送到本莊先生家。真抱歉,下次我一定送去。”

   “這倒不用放在心上。”

   看到平田擺低了姿態道歉,若菜反而不知所措。

   平田又開始聊起天來,害得他們沒辦法離開。家里還有貓狗餓著肚子等著哪!連他們自己也還空著肚子。而且為了出來找勇平,連晚餐都還沒准備。

   若菜瞄了旁邊的勇平一眼。勇平僵著臉看著平田。平田大概也察覺了,一邊說著,一邊不時地瞄著勇平。

   “我先回去。”

   勇平突然說道,快速離開。

   “啊,等一下!”

   “本莊先生……”

   “平田先生,後會有期。”

   若菜對著平田行了一個禮,急忙追勇平而去。

  

   “等一下,這麼急干嘛?”

   若菜氣喘吁吁地問道。

   “不知道,可是我有不祥的預感。”

   “咦?你不是不相信預感什麼的嗎?你還說那個老爺爺胡說八道哪!”

   “那跟預感不一樣,因為我多少了解那家伙。”

   “那家伙?平田先生嗎?他怎麼了?”

   不管若菜怎麼問,勇平就是不回答,只是加快腳步。看勇平異於平常的樣子,若菜感到陣陣不安。

   勇平的預感成真了。

   來到房子附近時,就聽到猛烈的狗吠聲和貓吵架時的尖叫聲。

   “不得了!老家伙跟艾比它們在吵架。”

   “不對,有人闖進家里了。只有在這種情形下老家伙才會叫。”

   “會是誰?小偷嗎?”

   若菜話聲未落,兩個人拔腿就跑。老家伙的叫聲越來越大,艾比或船長的尖叫聲也越發淒厲。

   兩人才來到家門前,便看到黑影從房子里跑出來。

   勇平想追上去,黑影卻竄進在外面等著的車里,急速離去。大概是接應的同伙。

   若菜跟勇平暫且不去追黑影,一起跑進房子里。家里好像台風過境一般,一片凌亂。尤其起居室更是嚴重,桌子被翻了過來,椅子也傾倒著,書架上的書掉了一地,牆上的畫雖然沒有掉下來,卻有三根利爪由右向左劃過的痕跡。放在窗口上的蘭花盆栽幾乎都被掃落,泥土散滿了屋內。花當然被踩得稀爛。

   “艾比!艾比!你在哪里?艾比!”

   若菜擔心艾比的安危,連聲呼喚愛貓的名字。

   咱的一聲,金褐色的身體跑到若菜身旁。

   “啊,艾比,你還好吧?”

   若菜確認艾比沒有受傷之後松了一口氣,同時想起其他的動物。

   “糟糕,船長跟老家伙還好嗎?”

   若菜還來不及叫,兩只貓狗就從起居室里探出頭來。

   “太好了,大家都平安。”

   搖著尾巴的老家伙似乎真的沒事,但是船長的樣子就有點奇怪了。原本瘸了一條腿卻仍然保有優雅動作的船長有點搖晃。

   “船長,哪里受傷了……勇平!”

   若菜丟下懷里的艾比,呼喚著勇平。

   “你叫我嗎?”

   “你看船長的樣子有點奇怪。

   “啊,沒事,沒受傷。船長是喝醉了吧?”

   “喝醉?別騙我這個外行人。你的意思是小偷跑進來,大肆破壞房子的時候,貓竟然在一旁喝酒?這個時候你總得先確認自己寵物的情況好不好啊!”

   “我確認過了,你沒叫我之前我就看到它了。因為它們都在起居室里。確認它們都沒事之後,我才開始找。”

   “找什麼?”

   “船長喝醉的原因。”

   “你又要說貓喝了酒……咦?船長變正常了。”

   剛剛還有點搖晃的船長又正常如昔了,跟艾比相互整理著毛發,動作一樣靈敏。

   “別擔心,葛棗只要醉個幾分鍾就會恢復正常了,而且不會上癮。”

   “葛棗?”

   “嗯,剛剛逃出去的小偷大概是從後門溜進來的,因為我在後門找到這個。”

   勇平拿出來的是個很普通的小盤子,盤子上有像黑炭一樣的東西,好像在上頭燒過什麼似的。

   “這是?”

   “是的,小偷可能在盤子上燒葛棗粉末。”

   若菜拿過小盤子聞了聞,只有像焦炭一樣的味道。盤子一端留有一些燒剩的茶色粉末。這種東西對人類沒用,但是對貓則具有類似麻醉藥的效力。

   “為什麼要這麼做?”

   “大概是想把貓叫過來。不知道他們是要貓,還是單純闖空門,不讓貓起騷動。”

   “可是,我們家有老家伙呀!就算制服了貓……”

   “他們大概是想用這個來對付老家伙吧?”

   “這是?”

   “丟在老家伙常睡午覺的陽台上。我想里面可能也摻了迷藥。小偷想用來引誘老家伙,沒想到老家伙教得好,只吃家里的人給它的東西。不過,小偷可能以為老家伙吃了,所以企圖闖進來,因為老家伙老是睡得像死了一樣。別人叫它,它的尾巴連搖都不搖一下。”

   想起老家伙那種難看的睡相,若菜倒也能理解。他知道老家伙一睡是不輕易動的。就算船長跟闖進院子來的野貓吵架,它也照睡不誤。經過屋外看到它的人叫它,它也動都不動。這種死皮賴瞼的德性跟它的主人倒是十分相像。

   但是,對闖進屋內的賊,它當然不可能裝作不知道。遠遠就聽到的狗叫聲、家里像台風過境般的慘狀、從家里飛奔而出的可疑人物等等,可能都是老家伙對抗入侵者的傑作。因為如果竊賊使用葛棗的話,貓兒們就難逃魔掌了。

   話又說回來,竟然用葛棗對付貓,用香腸對付狗?可見入侵者很清楚若菜家里有什麼動物。尤其是老家伙最愛吃香腸了,難得它竟然不為所動。

   “可是,那是什麼藥啊?安眠藥嗎?”

   “可能是驅鼠的‘士的寧’。最近不是有人嫌狗吵,在香腸里摻了‘士的寧’毒殺狗的事件嗎?可能是有樣學樣。”

   “士的寧?”

   “士的寧是一種中樞神經性的毒藥。微量就足以致死,如果真的摻了那種東西的話……要不是老家伙教得好沒有貪吃的話,那麼它現在……。”

   若菜涌起一股冷冷的怒意。

   這時船長欺到若菜身邊來。

   “啊?”

   “它大概想要留在盤子里的葛棗吧?”

   “不行!還好只是葛棗,萬一下了毒怎麼辦?他們可是心狠手辣到在香腸里下了毒耶!”

   “不,還不一定是毒藥啦!”

   若菜不理會勇平,把盤子放到窗子上,然後將船長抱起來。不怎麼喜歡被人抱的船長,每當碰到有人想抱它時就會閃開,連勇平也幾乎沒辦法抱它。而若菜以前雖然撫摸過它,卻也沒抱過,而現在,船長竟然乖乖地讓若菜抱著。

   “咦?船長?”

   勇平瞪大了眼睛。

   船長的身體非常柔軟,黑毛著實漂亮。那種像天鵝絨般的觸感讓若菜幾乎出了神。

   “啊,艾比,不可以!”

   艾比趁若菜一個不注意走近窗戶。若菜害怕盤子里除了葛棗之外可能還摻有毒,可是艾比卻只是嗅了嗅就沒興趣了。

   “難道不是葛棗嗎?”

   “是葛棗沒錯。”

   “可是艾比好像沒興趣。”

   “不是所有的貓都會被葛棗麻醉。小貓幾乎都沒什麼興趣,有些母貓的反應也比較遲鈍。”

   “可是,艾比既不是小貓,也不是母貓。

   “大概有些貓就是沒興趣吧?這樣不是很好嗎?所以才能把那些可疑的家伙趕跑啊!除了老家伙的叫聲之外,我們還聽到貓叫聲,大概就是艾比吧?葛棗是船長唯一的弱點,不過只要和艾比在一起,就可以彌補這個不足了。”

   身為艾比的飼主難免偏袒,但是若菜也不得不承認船長在能力和外形上都不比艾比差。壞了一只眼、一條腿對船長而言都不成問題。艾比跟船長的格局不一樣。若菜口頭上不願承認,但是他知道,艾比只有做嘍羅的份了。

   而現在勇平竟然說船長需要艾比來彌補不足之處。

   “你認同艾比了?”

   “啊?我一開始就認為艾比是一只好貓啊!它率直、可愛、乖巧。它的個性之所以這麼好,可能是因為飼主極端地疼愛吧?艾比真幸運,有個好飼主,因為很多飼主都分不清疼愛跟溺愛有什麼不同。不過,這種飼主也比那些把寵物當神的傻瓜要來得好了。”

   “你今天怎麼會這樣稱贊艾比跟我?”

   若菜不是傻瓜,他也隱約了解,勇平因為住宿和家事的問題,企圖討若菜的歡心。至於稱贊艾比可能也是為了能讓船長住得好、吃得好吧?

   可是,現在的勇平跟懷里的船長都讓若菜沒有這種感覺。反而覺得第一次得到對等的看待。

   “嗯……其實我一直對若菜有一點點誤解。”

   “誤解?”

   “你不是一直把這棟房子視為母親的遺物而倍加珍惜嗎?所以我以為你看到家里的慘狀時,一定會先哀嘆這件事。沒想到,你第一件關心的是艾比,接著又馬上想到船長和老家伙。”

   “艾比是我從小養大的,當然最在意,我並沒有刻意對船長或老家伙有差別待遇。”

   “不,你最在意艾比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你接著就想找船長它們。”

   “因為都住在一起嘛!媽媽最珍視的家俱被破壞是很遺憾啊,而且那些都是真正的古董家俱。可是再怎麼昂貴的東西也不能取代生命,不是嗎?我才沒有那麼絕情。”

   “說的也是,所以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勇平低下頭。

   以前他道歉時從不低頭的,這次是真心誠意的吧?

   而且,船長今天也讓若菜抱它,看來勇平和船長對若菜的評價真的改變了。

   評價獲得改變固然可喜,可是一想到先前供吃供住竟然還不到對方認同,若菜心中難免有點難以釋懷。

  

   過了一個晚上。

   他們把前一晚遭不明人物入侵的事報警了,警察也到現場做采證工作。連老家伙沒吃的可疑香腸也交給了警方。

   還好沒有東西被偷。被破壞的家具或留下抓痕的畫,可能是企圖趕走入侵者的老家伙和四處逃竄的貓兒們所造成的。

   廚房里有血跡,動物們都沒有受傷,所以可能是入侵者受傷了。從血跡和老家伙散落的毛發來看,入侵者可能被老家伙咬了。而且,由血量來判斷,傷得可能不輕。根本是自作自受。

   警察回去後,餓昏了的兩人先吃飯,同時也喂動物,大家都累癱了,便決定先睡一覺,隔天再打掃。連愛干淨的若菜也沒勁打掃了,當然更不可能有多余的力氣狂歡了。

   第二天,兩人合力整理房子。一向髒慣了的勇平也很積極地幫若菜。

   整理告一段落時已經過了中午,這時候若菜想針對這次的事件跟勇平一起做個歸納整理。

   “小偷到底要什麼?”

   “連葛棗都用上了,目標也可能是貓。一般的小偷不會擔心貓兒吵鬧,因為貓通常不會吵,總是選擇逃跑。我想他們大概沒聽說過有看門貓吧!”

   “你覺得跟血統良好的貓行蹤不明的事件有關?”

   “我懷疑。”

   “他們老偷貓干什麼?”

   “照一般說來可能是想賣錢,不過我有點懷疑。”

   “什麼事?”

   “若菜不也一樣?如果要養貓,一般不都是從小就養嗎?”

   “說的也是。沒有經歷過最可愛的小貓時代的養貓人真是一大損失。不在乎養成貓的,大概只有以血統和繁殖為考量的養育員。當然這是假定被偷的貓是被賣給寵物店的時候。”

   “可是,我想養育員不可能會買來歷不明的貓。偷來的貓雖然一看就知道是純種貓,但是沒有血統書就算生了小貓,小貓也拿不到血統書。”

   “那麼,被偷的貓都是什麼下場?”

   “我不知道,只能猜測是賣給那些不在乎有沒有血統書以廉價得到純種貓的人。不過,真的值得在香腸里下藥給狗吃,甚至侵入人家家里偷嗎?一般的小偷都盡量不去找有狗的人家的。”

   “哦?只要有狗在就可以防小偷了?”

   “我認識的一個刑警是這樣說的。”

   “你認識刑警?”

   “嗯,就是他把老家伙讓給我的。老家伙原本是警犬。”

   “你說老是睡懶覺的老家伙是警犬?啊,難怪它今天可以把小偷趕出去。”

   “不,不是因為它是警犬,因為老家伙原本是一只緝毒犬。”

   “緝毒犬?”

   若菜對老家伙投以贊嘆的目光。老家伙仍然像往常一樣,伸長四肢,舒舒服服地睡著。張著嘴流著口水的樣子是那麼地平和,簡直看不出一點緝毒犬的影子。

   “聽說它是一頭優秀的狗,因為太優秀了,所以很早就退休了。”

   “什麼叫太優秀?”

   “它在機場或港口搜查走私的毒品,結果中毒了。”

   “中毒了……狗也會啊?”

   “是啊,以前有一個學長曾經拿狗進行嗎啡的鎮痛作用,結果那只做實驗的狗因而中了嗎啡的毒。每當學長走近,它就伸出前腳要求注射。一般的動物一遇到要注射都會逃走的。”

   “哦?動物跟人一樣嘛!”

   “也不全是這樣。不同的動物對同樣的藥物也有不同的反應。狗對嗎啡的反應跟人一樣,可是貓就完全不同了。”

   “哦?”

   勇平的態度跟以前大大地不同。不僅慎重地回答若菜的問題,也把若菜當成一個真正的交談對象。以前他總是左耳進右耳出,或者敷衍了事而已。自從發生昨天的事件之後,他對若菜的態度真的完全改變了。

   勇平的價值標准似乎在於對動物的感情指數。供他吃、住.幫他打掃,雖然能博得他的感謝,但也僅止於此。就像一只覺得受照顧是理所當然的傲慢公貓一樣。不,或許更像一只自視甚高的狼。

   “不管小偷的目的何在,我們都要小心。”

   勇平做了這個結論。

   之後,勇平因為學校有事就離家了,若菜則傾全力整頓還沒有完全弄好的家。

   “還好今天是假日。”

   因為,當愛干淨的若菜把家里整理到十分滿意時,已經過了傍晚了。

   這時若菜忘了問勇平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在空地上狂亂之後死亡的貓的解剖結果。

   而且,他也忘了告訴勇平一件重要的事——關於勇平把死貓帶到大學去的那個晚上,老家伙奇怪的行為。

   但是,一直到發生另一件大事之後,若菜才想起這件事。

   綠鬣蜥的力量

   “勇平,幫艾比看診的醫生出現在電視上耶!”

   發生入侵事件之後幾天的某個晚上,若菜對最近又常常因為實習而晚歸的勇平說。起居室的電視上出現某動物醫院的院長。這是一個寵物的特別節目。有名的動物養育員,同時也是動物進口業者的柴田,也出現在上面。

   “哦……”

   勇平皺起了眉頭,他很清楚那家醫院的院長。

   那家動物醫院做得相當成功,院長叫佐藤,是勇平的大學OB。他的確有兩把刷子,有很多有錢的顧客。勇平曾在那家醫院打了一年工。

   “他的醫術很有名,尤其對貓更有一手,看過的人都這麼說。如果勇平努力一點,也可以成為那種名醫哦!牙醫也一樣,技術好不好差很多。患者都是很直接的,總會找上好醫生。口碑一傳開,不怕客人不上門。雖然你是當看牛看馬的獸醫,不過風評還是很重要的。”

   若菜說的沒錯。不論什麼職業,技術好的總是有利,但是這也不代表一切。

   拿寵物獸醫來說,技術好是條件之一,但是待客之道也很重要。帶動物上醫院的是飼主,如果不能討飼主歡心,那麼技術再怎麼好也沒有人願意上門。

   關於這方面,那個叫佐藤的獸醫就深情此道,所以佐藤的動物醫院非常受矚目。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常常要雇用好幾個獸醫,而這些獸醫的技術也都不差。

   佐藤大概也很熱衷學習吧?他把工作都交給雇用的獸醫,自行跑到美國去研修了。因為美國的寵物診療水准比日本更高。近年來大受歡迎的爬蟲類等異國動物的診療技術,也以美國為翹楚。

   他甚至跟認識的養育員一起到美國去看同樣受到歡迎的貓狗寵物展。而且,那個熟人是專門養貓的,所以美國有大型的貓展時一定不會缺席,因此常常被請去當日本貓展的審。

   總之,佐藤真的是一個很成功的動物醫院院長。

   可是,勇平在那家醫院打工時,實在看不過兩件事情。

   第一,他懷疑這個技術佳、熱衷學習新知的佐藤,是不是真的喜歡動物?

   一開始當然看不出來,因為通常都是喜歡動物才會當獸醫的。

   但是,有一次一只貓發生車禍,飼主因為貓成了傷殘,不能再參加比賽,認為它已經失去價值,便請佐藤用藥物將之毒殺。勇平對這個飼主感到生氣,而對欣然接下這筆生意的佐藤也開始感到懷疑。雖然這是客戶的意思,但是勇平認為佐藤至少也該試著說服。

   勇平知道佐藤治療動物純粹只是為了賺錢,他不是為了緩和動物們的痛苦而進行治療,只是機械式地加以處理罷了。平常他在生病的動物和飼主面前擺出來的姿態不過是障眼法而已。

   這已經夠讓勇平產生反感了,偏偏佐藤好像還是個同性戀。他看上了外型比一般女人還漂亮的勇平,勇平一進去打工,他就開始毛手毛腳。勇平對性雖然百無禁忌,但是就是不喜歡佐藤這家伙。

   而且佐藤對員工非常蠻橫,也總是以不遜的態度對進口藥商進行殺價。勇平對佐藤不屑於面對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的態度,感到很不以為然。

   那個時候,勇平接下了毒殺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的貓的工作,他便趁這個機會離開了佐藤的醫院。

   那只要被毒殺的貓就是船長,離開醫院的時候,勇平便一起帶走了船長。

   “我認同他的技術,但是我不推薦那家醫院。”

   勇平嘟嚷著說。

   “什麼意思?”

   聽到艾比的主治醫生被貶,若菜不悅地反駁道。勇平沒提起佐藤是同性戀的事情,只說了收養船長的經過。

   “啊?他竟然是那種醫生?我看艾比就別讓他看了。”

   若菜聽完之後,臉色一沉。

   “你也覺得他很過分嗎?”

   “那還用說?船長雖然眼睛跟腿都壞了,可是它那麼聰又強壯。竟然只因為這樣就要毒殺它;而且,還是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的。那個養育員也好過分。生艾比時,我們那個養育員就不一樣。他不會因為公貓和母貓都是好血統的讓它們交配,他說貓也是有屬性的。艾比的媽媽相過好幾次親,他才讓它跟喜歡的公貓交配。從我媽媽跟他要小貓,到艾比送到我們家來,這中間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因為艾比的媽媽一直找不到喜歡的公貓,所以都生不出艾比。”

   讓艾比誕生的養育員相當有良心。

   “我真是誤會大了。”

   “誤會什麼?”

   “誤會你啊!一開始我還懷疑你只是一個迷信血統書的飼主。不過,現在我知道你真的喜歡動物。你疼艾比,而且也疼船長跟老家伙.是真的關心它們。連飼料也喂一樣的。而且,你雖然疼艾比,卻不會毫無原則地寵它。”

   勇平說完,若菜有點困惑地笑了。

   “原先我是真的在乎血統書,但是看過船長和老家伙之後我就知道了。我不喜歡人類擅自決定動物的生命。我們總是要一起住的寵物學會我們的規則,其實那只是人類一種傲慢的想法,希望寵物完全配合我們。而且,我覺得讓寵物跟人類吃同樣的食物,或者過相同的生活,並不是真的疼愛寵物。連寵物歷史最久的貓也跟人類不一樣,它們需要不同的食物和不同的生活。”

   “你說的沒錯。”

   和價值觀相同的人交談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說起來,一開始勇平就覺得在若菜家住得最自在。他雖然是個粗线條的人,但是跟外人在一起時,難免也會感到不自然。可是,若菜家卻讓他沒有這種感覺。即使若菜一開始顯得太過歇斯底里,但是他只覺得吵,並不覺得煩。

   一開始,他們都只在意住在一起的動物們不能和睦相處。雖然,各自有自己的勢力范圍,但是住了一陣子之後,都彼此適應了。

   要是合不來的話,總有一方要離開的。如果勇平真的覺若菜煩人的話,就算這個窩條件再怎麼好,食物再怎麼豐盛,他應該早就離開了。

   勇平並沒有自覺到自己某些地方像只野貓。

   其實,當原來的房東太太要他滾出去時,看在那邊允許養寵物的份上,他應該會道個歉,繼續住下吧?因為要找到下個住處蠻難的。然而,因為對那邊的生活感到厭煩了,所以他二話不說就搬了出來。這種氣質就像我行我素的野貓一樣。

   而在這邊,不管若菜怎麼羅嗦,他還是住了下來,甚至還刻意討若菜的歡心。

   “我一開始也誤會你是個利用人家弱點的家伙,不過我發現你就像一只只想找個好地方住的貓或狗。”

   一語中的。

   “沒想到你這麼了解我。”

   勇平不禁反省自己看輕了若菜。他以為若菜會跟以前被他那張臉所騙的人一樣,等清醒過來時就會離去的。但是,因為若菜家實在太舒服了,所以他盡可能地將那一天往後延。不過,若菜好像看清了他的本質了,原以為他只是溫室的花朵的。

   “我也很高興你並沒有把我當傻瓜看。很多人一知道我有戀母情結就會瞧不起我,可是你沒有。”

   戀母情結沒什麼不好,若菜的母親就是那麼好。如果寵得孩子無法自立當然有問題,但是若菜卻可以獨立生活。

   最重要的是,一個孩子愛慕傾注全部感情在自己身上的媽媽有什麼不對?因為有那麼好的母親,當然會追尋一個像母親的女性。

   再說若菜是個會將理想和現實折衷的人。他知道長得像媽媽的勇平個性跟媽媽截然不同,而他也接受了。如果他真的只是追求理想的話,一定無法忍受勇平的內在。

   如果只因為一個大男人稱呼母親為“媽媽”就遭貶低的話,那麼英語系國家的男人不全都有戀母情結了?因為他們至死都呼喚“媽媽”。

   勇平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稱呼父母,也只把對方愛干淨而自己太邋遢,看成是一種個性上的差異。他比較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包括人類在內的生物意識。

   (我跟若菜好像挺合得來的。)

   這是勇平的新發現。那一瞬間他也發現他們是同種的同志。

   若菜笑著倒茶。

   (他笑得真好看。)

   勇平突然心跳加速。當他用意氣相投的同伴眼光重新看待若菜時,發現自己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悸動。

   “那麼,我帶老家伙去散步了?”

   飯後處理好善後工作時,勇平拿起老家伙的繩子。

   “我可以一起去嗎?”

   “嗯。”

   “艾比、船長,你們要看好家哦!我上了兩道鎖,還啟動了警報器,我想不會再有人闖進來了。不過,可不要被葛棗的煙引誘了。如果船長被迷昏了,艾比要幫它喲!”

   若菜像對人說話一樣交代兩只貓。船長一向能聽懂人類的話,可是這時候卻裝出一副滿頭露水的樣子,只有艾比很有精神地回應了一聲。

   “船長好像不喜歡人家提起它的失敗經驗,感到難為情吧?”

   “可能吧?船長的自尊心相當強。它不喜歡上次完全靠老家伙的力量趕走了小偷,而且不但沒能保護艾比,反而讓艾比幫了它。對一向很有自信的船長而言,這是很丟臉的事。”

   “我覺得有這種弱點的人……不,這種貓才更有魅力。”

   “我也覺得。”

   兩人其樂融融地一邊說著一邊帶老家伙出門了。若菜要勇平把繩子交給他。

   “對了,聽說那條香腸真的摻了毒。”

   “嗯,警察果真鑒定出有士的寧,盤子上則只有葛棗。”

   “士的寧很容易拿到嗎?”

   “以毒藥來說是很容易。因為還有些地方是用士的寧來滅鼠的。”

   “唉,真討厭!竟然有人狠心用那種東西毒殺狗。還沒抓到他們真是叫人感到不安。再說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是啊,為什麼要偷貓呢?明知道輸的東西不值得冒這麼大的險。”

   “聽你的口氣好像知道偷貓者的身份。”

   “……嗯。但是,我還沒有明確的證據可以證明那些人就是我知道的那批人。”

   “你知道什麼?”

   “剛剛我們不是提到我在動物醫院打過工的事嗎?我曾經聽在那邊上班的人說過……”

   勇平一邊散步一邊把他知道的事情告訴若菜。

   有一次一個男人帶一只病貓到醫院來,可是那只虛弱的貓還是死了。男人嘟嚷著“真脆弱”。後來問出那是飼主托付給他的貓。死去的貓是有血統書的波斯貓,男人問幫貓看診的獸醫“有沒有人賣這麼大小的波斯貓?”,他打算買一只來蒙混飼主。

   “這個男人在想什麼啊?飼主怎麼可能騙得過去?”

   若菜愕然地說。那個獸醫也是這樣跟男人說的,可是男人卻回答“飼主幾乎都是請別人照顧他的貓,應該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怎麼可能?那是什麼飼主啊?”

   “是啊,我也懷疑會有飼主分不出自己家里的寵物,不過,事情好像沒這麼簡單。”

   飼主可能不是很清楚貓或狗的臉形,如果有特征就另當別論,不過純種寵物在毛色或身材、臉形上都差不了多少。因為血統的特征固定化才會被稱為純種。只有每天一起生活才能分出微細的差異,否則根本看不出來。有些非常疼愛寵物的飼主甚至也會認錯。

   “可是,要是我,就算有跟艾比相似的一百只艾比西尼亞,我也分得出來。”

   “我也是,我最會記自己養的貓或狗的特征了。下過,爬蟲類就不好分辨了。”

   “說的也是。我對區分艾比和船長是沒問題,但是其他的貓就不一定了。”

   “不過,動物卻一定會記住,它們能靠味道來區別。”

   “是啊,所以,就算再怎麼像,抱錯了貓,貓也應該會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飼主。”

   “就是有些飼主沒心,老是委托別人照顧自己的寵物,所以也有些寵物根本也記不得自己的飼主。狗是群居的動物,這種情況不常見,但是貓就有強烈的個人主義了。”

   “那些人又為什麼要養寵物呢?”

   “身份地位的象征吧?他想告訴別人:看我養了這麼珍貴的寵物!或者有種想擁有不同於別人的東西的欲望。現在更有人打那些不能養的動物的主意,譬如一些瀕臨絕種的動物。動物又不是名牌皮包或鞋子。”

   “也難怪寵物記不得這種飼主,他們根本沒有養寵物的資格。

   對了,我聽養艾比父母的人說過,有些人原本說要小貓的,可是突然又撤消了,原來是他找到了來自美國、血統更好的艾比西尼亞貓了。那個人也沒看過美國出生的小貓跟成貓,就是覺得美國出生的小貓比日本的小貓有價值。那種人不過是為了虛榮才養貓的。”

   沒錯,然而就是有很多人只這樣看待動物。這種人當自己的寵物失去價值時,就會絕情地將它們拋棄。人真是傲慢又不負責任的生物。

   當然飼主也下盡然全是這種人。也有人很高興養別的生物,把它當家庭的一員看待,體會和寵物一起生活的樂趣。就像勇平跟若菜一樣。

   “那麼到醫院去的那個男人後來怎樣了?難不成醫院真的介紹了一只相似的波斯貓給他?”

   “那倒沒有。但是,後來那家醫院的某個客戶家的波斯貓被偷了。當時那個獸醫就懷疑是那個男人,後來果真查出是他偷的。被偷走波斯貓的飼主很疼愛自己的貓,所以貓也認得出主人,而且醫院方面也留有它以前就診的病歷,證明就是被偷的那只貓,所以貓平安地送回主人身邊了。而那個男人就被以詐欺和偷竊罪起訴。”

   “原來如此。”

   “那個男人的名字就叫平田什麼的。”

   “平田難道是寵物店的?”

   “嗯,而且我聽說那家寵物店會出售謊稱已經接種過疫苗的動物。”

   “所以,聽到我在那邊買飼料,你就露出不怎麼高興的樣子……難道他也會偷有血統書的貓?”

   “我不知道,只是有這種懷疑。因為家里遭小偷時.他不是刻意找你聊天好絆住你嗎?那時候我就有不祥的預感,才急著趕回家去,結果果真出事了。而且,我跟老家伙它們在你家還住不到兩個月,小偷就已經知道家里有狗,還准備了摻毒的香腸,我難免會懷疑。我想他是在送飼料來時知道有老家伙在。”

   若菜一聽,停下腳步思索著。被若菜拉著繩子的老家伙也乖乖地在一旁等待。

   這時若菜突然跟著老家伙一起跑了起來。

   “若菜,你去哪里啊?”

   “你問老家伙啊!”

   是老家伙拉著若菜跑的,勇平也趕快追了上去。

   這樣被動物拖著跑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艾比找到那只死貓的時候。

   經過勇平徹夜的解剖之後,還是不知道那只貓為什麼會那麼瘋狂,只知道死因。

   是大量出血致命的,但並不是身體表面的傷造成的,而是肚子里的血管被切斷造成大量出血。

   那只貓好像才接受過避孕手術,因為它沒有了卵巢和子宮。動手術的人技術相當拙劣。因為血管沒有結扎好,才造成大出血。

   奇怪的是,包括人類在內,動物在失血過多瀕死之前多半都會意識模糊,動彈不得的。然而那只貓在死前卻那麼粗暴,手術後的血管是因為這樣才斷裂的嗎?但是,手術之後貓會那麼粗暴嗎?而且,是在失血過多瀕臨死亡之前。

   因為太離奇了,所以勇平做各方面的查證,譬如腦炎或中毒。可是它的腦部很干淨,驗過脊髓液,白血球也沒任何變化。

   勇平還請教過學長,但還是一無所知。為防飼主現身時的後序處理,勇平將死去的貓保存在冷凍庫里。

   就因為這樣,勇平當晚沒有回家,要承認自己查不出結果讓勇平覺得很難堪,所以就沒把結果告訴若菜。

   一邊想著一邊追著若菜和老家伙的當兒,他們來到一個很熟悉的地方。

   “啊,這里不是公園嗎?”

   這是和若菜第一次見而的地方。就是那個頭腦有點問題的老爺爺和綠鬣蜥居住的公園。

   老家伙一進公園,就將若菜拉住老爺爺住屋的方向,一副警犬克盡職守的模樣。

   老家伙終於在小屋前面停了下來。

   “老家伙,這里有什麼問題嗎?”

   老家伙吠了幾聲作為回答。

   “除了老爺爺還有別人在嗎?”

   “不,如果有可疑的人,老家伙應該會叫得更凶。”

   勇平推了推小屋的門,沒有上鎖,門應聲而開。

   他們小心翼翼地走進漆黑的屋里。若菜和勇平背靠著背,一起走進來。里面溫暖得甚至覺得熱,就像開了暖氣一樣。在公園里流浪的人應該不會在小屋里裝空調才對。

   “這麼暗什麼都看不到,有沒有電燈什麼的?”

   看老家伙的樣子,里面應該不會有突襲的人,但是太暗了,什麼都看不到。這時臉頰突然碰到繩子之類的東西,試著用力一拉,喀的一聲,燈亮了。

   “不會吧?”

   “不敢相信。”

   看著明亮的屋內,兩人同時發出驚嘆聲。

   小屋內部跟它淒涼的外表實在不搭調。

   其實並不算整理得很干淨,而且四疊半左右的屋里還堆滿了一些不常看到的東西,因此感覺就好像進了叢林一樣。

   可是,這實在不像抬荒老人住的地方。最讓人驚訝的是里面真的裝了空調,而且還運轉著,空調的威力足以溫熱八疊大的房間。設定的溫度將近30度。屋子還有窗戶,組著像攀爬器具的鋼架。到處都有盆栽,甚至還有一個大水槽。照明來自天花板上的螢光燈,樣子也很奇怪,本體是扭曲的形狀,另一個同樣形狀但比較小的燈則裝設在靠近窗戶的架子上。

   唯一可以證明老人住在這里的是鋪在房間正中央的肮髒萬年床。四周倒著幾支酒瓶。

   “這是什麼房間啊?”

   若菜驚愕地看著四周。

   “老爺爺倒是養得很盡心。”

   “養什麼?”

   “綠鬣蜥!這些設備都是為它准備的。”

   在有寒冬的日本飼養熱帶生物綠鬣蜥一定要有空調。因為綠鬣蜥只能生存在25度以上的環境。

   而且,在樹上生活的綠鬣蜥還需要有二次元的空間。用鋼架做攀爬器具就是為了這個緣故。

   一旁的盆栽可能是草食的綠鬣蜥的點心,水槽則是讓它洗澡用的。

   另一個重要的東西就是光,而且還必須是自然的太陽光。如果光线中沒有紫外线,綠鬣蜥就不能在體內合成維他命。可是,日本的冬天常常會日照不足,而且一般的螢光燈是沒有紫外线的,所以養綠鬣蜥必須要有專用燈光。而小屋里裝設的燈則可以投射出跟太陽光一樣的光线,價錢當然不便宜。

   打工的經驗讓勇平有了這些知識,因為佐藤醫院里也常有爬蟲類的寵物看診。

   勇平簡單地說明飼養鬣蜥的重點之後,若菜很感嘆地又看了看四周。

   “那麼,那只綠鬣蜥在哪啊?”

   “對哦,那只有著可笑名字的綠鬣蜥在哪里啊?”

   勇平不想自己也幫貓狗取了奇怪的名字,話又說回來那只叫綠公主的綠鬣蜥到底在哪里?

   這時響起喀踏喀踏的聲音,來自房間角落的拉門。

   勇平打開一看,地面還有一間細長的房間,里面有老舊的瓦斯爐和洗手間。老人可能把這里當廚房吧?角落有一個不明用途的大圓罐,後面露出兩只腳。

   勇平跑過去,發現老人仰躺在地上,而且後腦勺流著血,地上有血灘。一只綠鬣蜥貼在老人的肚子上。

   “不得了!”

   勇平抱起老人。他的臉是蒼白的。貼在他肚子上的綠鬣蜥在老人被扶起來時也掉落了下來,像死了一樣一動也不動。

   “救護車!”

   若菜不等勇平吩咐,就用行動電話撥了一一九。

   “若菜,把綠鬣蜥帶到隔屋房間去。”

   勇平抱著老人,對若菜說。

   “啊?”

   “它快凍死了,這個房間沒有空調。”

   這個房間只用薄薄的牆板圍起來,加上馬口鐵做成的屋頂,溫度跟外面沒什麼兩樣。

   “我知道了。”

   若菜沒有時間思索害不害怕,一把抱起大綠鬣蜥移到隔壁房間。他從來沒有碰過這種生物,但是抱起來時卻連一絲的猶豫都沒有。

   (跳蚤和虱子讓他哇哇叫,爬蟲類倒是難不倒他。)

   這時候勇平竟然為這種事情感佩不已。

   不久救護車到了,帶走了老人。

   和綠鬣蜥待在另一個房間里的若菜機靈地報了警,所以警車緊跟在救護車後面來了。

   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老實地說給警察聽。

   警官將小屋大致搜索過一遍之後,告訴他們以後可能算有進一步的問訊,但是當晚可以先行回家。當時警官也說老人可能是不小心滑倒撞到頭了。因為放在圓罐下面的磚角沾有血跡。兩人頓時不知該怎麼辦,因為還有那只綠鬣蜥在。

   綠鬣蜥還活著。回到溫暖的房間後很快就可以動了,但是好像還沒有完全恢復。也不知道它在那個冰冷的房間待了多久,貼在老人肚子上可能是想取一點暖吧?

   “現在帶回去,家里也沒有設備,把它留在一直開著暖氣的房間還比較好。雖然不知道它會不會好,不過今天只能先把它留在這里了。”

   勇平做了這樣的決定。若菜也贊成,把綠鬣蜥放在靠近天花板的架子上,因為上面的溫度比較高。若菜似乎非常了解綠鬣蜥現在最需要什麼,勇平對他的安排感佩不已。

   第二天早上,因為從明天開始就放寒假了,勇平於是蹺了課,從若菜家里帶著綠鬣蜥可以吃的蔬菜到公園小屋去。

   綠鬣蜥好像還沒有完全復原,看也不看帶去的蔬菜。但是,還是學生的勇平沒有診察的能力,就算他畢業了,因為不是專攻爬蟲類.也難以下診斷。

   “如果再惡化下去的話,可能得帶去可以診斷綠鬣蜥的動物醫院了。不過,我們先去看看老爺爺吧?他腦袋雖然有問題,倒是很珍惜這只綠鬣蜥。如果他恢復意識的話,得問問他以後怎麼辦。”

   老人雖然受了重傷,但因為勇平他們發現得早,所以保住了一條命。如果再晚個一個小時,恐怕就回天乏術了。

   今天早上,警官特地到他們家拜訪。因為那個老人原可能就這樣死了幾天也不會被發現。警官很佩服狗的警覺性。勇平告訴他老家伙原本是警犬時,警官不停地摸著老家伙的頭稱贊它是條好狗狗。

   “話又說回來,那個老爺爺是怎麼拿到那些設備的?第一,空調一直開著是很耗電的,是誰付的錢?電力公司可沒好心到因為老人可憐就免費供電給他。”

   這真的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勇平前往醫院,打算如果老人恢復意識的話,也要順便問問這件事。

   可是老人還不能會客。雖然恢復意識了,但是頂多能回應別人的呼喚,根本不能說話。

   倒是又見到了今天早上碰過面的警官。那個警官是來探望老人的吧?

   (真是奇怪,警官這麼閒嗎?)

   勇平感到納悶。警官也看到勇平,帶著親切的笑容走過來。

   “啊,你來看老爺爺啊?”

   “嗯,我有事想問他,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還不行。”

   “想問他什麼?”

   勇平越發覺得滿臉笑容的警官可疑。雖然臉上帶著笑,總覺得他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警官發現勇平的視线充滿疑惑,不禁苦笑了,於是便把勇平帶到沒人的走廊上。

   “是這樣的,有幾個疑問讓我們懷疑那個老爺爺可能不是自己跌倒的,而是刑事案件。”

   “那麼,你是懷疑最先發現他的我跟若菜?”

   “不是的,應該說我希望有人能幫上忙。”

   “幫忙?”

   “嗯,你不用想太多,只是最近跟那個老爺爺談過話只有你們兩個,我想知道你們有沒有聽他說過什麼。”

   警官自稱轟,身份是刑警。他對勇平表示,那個原先被視為老人跌倒時打到頭的磚頭,好像是被人放到圓罐下面去的。

   知道警官是刑警,而且老人受傷可能是刑案之後,勇平感到不安。

   “沒什麼,不過,我倒覺得老爺爺的腦袋有點問題。”

   “有問題?”

   “嗯,老是跟我們說一些預言式的話。”

   勇平大略說了跟老人相遇的經過。

   “因為我們一起喝過酒,所以大概把我或若菜當成聊天的對象吧?”

   “原來如此,那麼他預言了什麼?”

   “說即將會有災難什麼的,還說死去的貓就是災難使者。”

   “死去的貓?”

   “啊,不是的,貓是在我聽說使者什麼的之前就死了。”

   “貓死了,你們除了今天我看到的貓之外,還養了其他的貓嗎?”

   “不是的,是別人的貓。只是當時是我們的動物發現後來通知我們的。”

   勇平把死貓的事情告訴轟。包括動物們發現貓後來通知主人、貓在一陣瘋狂之後死亡,以及後來把貓帶到學校解剖的事情。

   “哦?你們家的動物真是優秀啊!擊退入侵小偷的也是它們吧?”

   “嗯。”

   “那麼,你想問老爺爺什麼事?”

   “是關於他養的那只綠鬣蜥的事。我今天去喂了它,可是也不能永遠這樣照顧下去,而且還有電費要支付。”

   “電費?”

   “綠鬣蜥是熱帶動物,在寒冷的日本必須一整天開著暖氣才行。你也看到了,老爺爺的小屋里都開著空調。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付電費的,他光是有空調就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了。或許他是從廁所那邊偷電過來的。如果真是這樣,小屋的電很快就會被停掉的。其實小屋可能更快就會被破壞掉,因為他是非法居住的。到時候綠鬣蜥一定會死掉的。昨天光是在寒冷的房里待了幾個鍾頭它就差點沒命了。”

   “原來是這樣啊?我想小屋是不會被拆掉的。”

   “啊?”

   “我去問過區公所,他們說那是私人公園,只要所有人不要求拆掉,就不會有問題。以前沒有發生過這種問題,我想可能是所有人跟老爺爺之間有某種約定吧?至於電費,得先查過才曉得,不過水費好像如期繳了,所以我想電費應該也沒問題才對。那個老爺爺可能是個有錢的流浪漢。”

   “不會吧?”

   勇平嘴巴說著,心里卻有譜。小屋中那些飼養綠鬣蜥的設備,不是過那種日子的流浪漢負擔得起的。不會有人丟棄那種東西,所以老爺爺不可能是撿來的。如果是偷來的,警察也不可能默不作聲。

   “那他為什麼要過那種生活?”

   “大概是個怪人吧?”

   之後,再也沒有什麼事好談的,刑警便讓勇平走了。

  

   離開醫院後,勇平一直定不下心來。

   遇見老人之後,身邊盡是發生一些奇怪的事。

   大量出血而死的貓、侵入若菜家中的可疑小偷,還有適時出現的,風評不是很好的寵物店長平田,最後是老人受重傷,而日還可能被卷入刑事案件當中。再加上老爺爺可能根本就不是身無分文的流浪漢的事實。

   老人說過會有災難什麼的,勇平覺得好像真的會發生什麼事。

   (振作一點!怎麼可以被預言啦、啟示什麼的迷惑了呢?如果真是啟示,老爺爺應該是最先知道的,可是他卻最先遭殃,可見這種說法不成立。還說什麼綠鬣蜥會給啟示,一定是他的妄想。就因為腦筋有問題,才會去過那種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生活?)

   勇平這樣告訴自己。

   回家途中,他又去老人的小屋走了一趟。盡管不用擔心小屋被破壞或電費的問題,但是綠鬣蜥的狀況好像不怎麼樂觀。喜歡動物而立志做獸醫的勇平遲遲不能放心。

   “啊,是若菜啊?”

   若菜應該在上班的,卻已經回來了。他抱著大盆子,站在老人的小屋前面。

   “哦,今天下班得早啊?”

   若菜上班的牙醫院不能實行周休二日制,所以采用一周當中有兩天可以上半天班的彈性上班制。

   “好漂亮的木槿盆栽啊!是放在溫室里的嗎?”

   若菜家的院子里有一個小溫室,放著南方的植物盆栽。一向都是若菜的母親小心照料的,所以家中的觀葉植物都是從溫室里輪流置換的。若菜對這種事情的用心程度令勇平佩服萬分。

   他打算讓綠鬣蜥吃那些木槿吧?勇平說過綠鬣蜥是吃蔬菜的,但是沒說過什麼樣的蔬菜適合,一定是昨天勇平告訴他綠鬣蜥是吃老人小屋中的木槿,所以他才帶來喂它的。

   勇平又對若菜另眼相看了。

   人可以吃的蔬菜動物未必就能吃。但是,一般人是不會想那麼多的。即使是喜歡動物的人也會隨便喂食。然而,若菜卻注意到了,真是細心的人。

   而且,他還想拿珍貴的木槿喂不是自己的寵物的綠鬣蜥。他不像勇平對動物那麼狂熱,但確實是愛動物的。

   他愛干淨、會做飯、對動植物極為珍惜,又把工作做得很好。甩了若菜的女孩子說他小氣,可是絕對不是這樣的,他只是用錢用得很確實。他的體格跟勇平差不多,能做吃力的農事,性格也率直可愛。連偶爾會有的歇斯底里也不是那位重要的缺點了。如果他太過完美的話,倒會讓人有窒息感。勇平自己也不是那麼無可挑剔的人,所以若菜在各方面都算是恰到好處的人。

   (若菜如果是女人,一定立刻把他娶回家,媽媽一定也一會喜歡的。)

   若菜是男人真是一大遺憾。

   若菜沒發現勇平,拿著盆栽走進小屋,卻又立刻跳出來。勇平擔心又發生了什麼事,趕快趕過去。

   “若菜,怎麼了?”

   “綠鬣蜥……綠鬣蜥好奇怪。”

   “奇怪?”

   勇平進屋里一看,綠鬣蜥已經完全恢復元氣了,還朝著勇平他們的方向上下不斷地點著頭。

   “哦,原來是bobbing啊?”

   若菜縮成一團!戰戰兢兢地從勇平後面探出頭來。

   “什麼是bobbing?”

   “綠鬣蜥不會叫,它們用這種方式來表現自己的感情。譬如威嚇或吸引雌性時。總之就是表示它們的喜好或厭惡。以前在我們那家醫院住院的綠鬣蜥也做過。”

   若菜似乎安了心,走到前面來。

   “那麼,它是說討厭我們呢?還是喜歡我們?”

   “嗯,我看不出它有威嚇感,或許在跟我們打招呼。”

   綠鬣蜥遍不及待地靠過來。

   “怎麼辦?”

   若菜嚇得腳軟。

   “不要怕,綠鬣蜥其實是很膽小的,它毫不警戒地走過來,我想它是很歡迎我們的。”

   “是嗎?”

   若菜雖然還是很怕,但仍輕輕地把手伸過去。綠鬣蜥也不逃,後而把頭輕輕地靠上來。

   “哇!我摸到了!”

   若菜天真地笑了。

   (好可愛的反應,剛剛明明怕得像只小貓,嚇得跳出去的樣子也像貓毛發倒豎地逃走一樣。真是喜歡他,要是他真的是女人的話,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據為自有。)

   若菜完全不知道勇平的心事。摘下木槿的葉子,輕輕地遞給綠鬣蜥。

   “它在吃耶!人養的動物果然很溫馴。”

   若菜喜孜孜地說。

   這時綠鬣蜥突然不吃了,眼睛咕嚕嚕地看向後方。兩人狐疑地對望著,把視线望向通往隔壁房間的拉門,這時突然響起鏘的一聲巨響。

   “若菜,看好綠鬣蜥,我去瞧瞧!”

   勇平說著打開拉門。

   “你是什麼人!”

   一個男人正想侵入。不是從正門口,而是卸下了圍著房間的牆壁的一部分,企圖從那里闖進來。牆壁只隨便用釘子釘住,很容易拆卸,那片又牆緊鄰著公園的廁所,可以偷偷摸摸地進來。男人大概就是這樣才舍正門走後門吧?

   男人聽到勇平的聲音,急慌慌地逃了。他戴著大面具擋住臉,可是身材好眼熟,很像寵物店長平田。

   “老是在奇怪的時候出現,今天非把你抓住問個清楚!”

   勇平正想追上去,卻聽到若菜的慘叫聲。

   “怎麼了?!”

   還有其他入侵者嗎?勇平趕緊回到前面去。

   房里只有若菜跟綠鬣蜥。可是若菜卻睜大了眼睛,失魂似地看著綠鬣蜥。綠鬣蜥則朝著若菜猛烈地bobbing。

   “它襲擊你嗎?還以為它很溫馴呢!”

   可是若菜沒有回答,眼睛沒有焦點,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像看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勇平搖了搖他,若菜終於清醒過來了。

   “啊!”

   “你醒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恢復正常的若菜環視著四周。

   “那到底是……”

   “若菜?”

   “沒、沒什麼。”

   若菜是這樣說,卻一副怯生生的樣子看著綠鬣蜥。這時綠鬣蜥不再bobbing,又像先前那樣溫馴了。

   勇平見若菜不講話,便把企圖侵入的男人的事情說出來。

   “他想從後面闖進來,可能是他對老爺爺做了什麼。”

   勇平也順便提起轟刑警說,老爺爺的事件有可能是刑事案件。

   “可能就是侵入我們家的那些家伙的同伙,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看還是把綠鬣蜥帶回我們家照顧吧。”

   “不行!絕對不行!”

   若菜嚴厲地拒絕。

   “為什麼?”

   然而,若菜不想說理由。問他剛剛發生了什麼事?綠鬣蜥做了什麼?他也三緘其口。勇平只好退一步。

   “那我就先住在這里看看情況。我剛好也放寒假,一定可以想辦法解決的。”

   可是,若菜仍然沒有表示意見,甚至還說:

   “我要回去了。如果你要留在這里,我就回去照顧貓跟狗。”

   然後逃也似地離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若菜走後,勇平茫然地看著綠鬣蜥,明明可能是它嚇壞若菜的,現在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高高興興地吃著若菜帶來的木槿。

   “怎麼會這樣?自從遇見老爺爺之後,真的老是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

  

   綠鬣蜥的力量

   “討厭,老是在腦海里盤旋,揮之不去。

   若菜躺在床上,還一直定不下心來。

   “那是什麼東西啊?”

   某個畫面一直在他腦海里反覆出現。那是他在觸摸那只綠鬣蜥時突然看到的東西。

   那是貓。好幾只活生生被開腸破肚的貓。一只貓躺在手術台上,正被縫著被撕扯開來的腹部。那是只純種灰白色的貓,可是腹部裂了大半,被丟在一邊。

   為什麼這個畫面會突然浮上心頭呢?是突然想起勇平告訴他的解剖實習的事情嗎?有人做這種白日夢嗎?勇平雖然解剖過貓、狗、雞、山羊、豬、牛,可是聽起來的感覺並不像那樣啊!解剖是為了學習,然而畫面中那些被開腸破肚的貓,並不是在這種正面的動機下受到這種待遇的。那是一種更可怕、更殘虐的行為。

   那個畫面可怕得讓若菜發出慘叫,趕快離開綠鬣蜥。綠鬣蜥不停地在若菜面前猛烈地bobbing,好像表明是它讓若菜看到那些畫面的。

   所以當勇平說要把綠鬣蜥帶回來時,若菜說什麼也不答應。可是,他又不能把理由說出來,因為他覺得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勇平是個現實主義者,他一定會當成是若菜的妄想,搞不好還會被他斥為無稽。可是,那絕對不是妄想、情景是那麼地清晰而明確。他不知道為什麼,但卻可以確信是綠鬣蜥讓他看的。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看到那種東西啊……媽媽,告訴我吧!”

   他知道求死去的媽媽也幫不了忙,可是他實在怕得不得了。

   好希望有人為他解釋自己看到的那個畫面。不要認為他是妄想,而能確實地告訴他事情發生在哪里?為什麼會發生?否則他的不安和恐懼是無法消除的。

   睡不著。

   艾比前腳搭在若菜的手臂上,很擔心地看著他。一向單獨睡在床腳的船長則好像守護著若菜似地蹲踞著。而老家伙則一副防人入侵的態勢,睡在寢室門口。動物們大概都感受到若菜的不安和恐懼,而想保護他吧?

   動物們的心意讓若菜很高興,而且這三只動物都很值得信賴。可是,光它們是不夠的,若菜還是感到不安。

   “如果勇平在旁邊就好了。”

   若菜想著,就算他不相信若菜看到的事情,至少會懂若菜的恐懼吧?那麼,勇平一定會像動物們一樣守在他身邊。

   勇平年紀雖然比較小,但有事的時候,都是他保護若菜的。白天聽到可疑的聲音時,他也留下若菜和綠鬣蜥自己去查看。一定是因為他把若菜和綠鬣蜥的安全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勇平這種行動不是為了保護戀人而產生的反應,當然也有異於父母保護孩子的心情。最接近的感覺就是一個群體的首領,總是站在最前面保護自己的族群一樣。他把若菜當成和船長及老家伙它們一樣,是他應該守護的族群的一員。

   然而,不管基於什麼理由,有勇平的守護就很讓人放心。勇平真的很可靠,可以讓若菜定下心來。

   若菜發現自己完全依賴著勇平。

   “可是,總有一天他會離開的,他說過,大學畢業之後回鄉下當獸醫是他一生的夢想。”

   想到這里,若菜不禁淚眼婆娑。

   如果勇平不見了,一定會很寂寞吧。或許根本就沒辦法一個人生活了。等勇平大學畢業要離開時,若菜可能會請勇平留下來。如果不行,他也許會賣了媽媽最珍愛的房子跟著勇平走。不知不覺當中,若菜對勇平的感覺已經膨脹到這種地步了,雖然可能對勇平造成困擾。

   若菜不是傻瓜,他發現勇平不是那種只因為共枕就會把人當戀人的單純男人,雖然現在不像以前那樣純粹是為了自己的方便,企圖討若菜的歡心而發生關系。他對自己是有好感,可是大概沒有自己對他那種混雜著依賴和愛情的感覺吧?

   若菜突然發現現在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但是思緒跟那個畫面一樣,仍然在腦海里盤旋。想到勇平總有一天會離開,還有兩人之間的關系,若菜的不安和恐懼無形中倍增了。

   “怎麼辦?”

   那個畫面仍然緊緊攫住若菜,再加上和勇平分離的煩惱,使得若菜遲遲無法入睡。

   喀一聲門開了。睡在門前的老家伙起了身,搖著尾巴。

   “勇平……”

   沒想到自己正想著勇平,他就出現了。聰明的老家伙雖然高興主人回來,可也沒叫,因為它知道三更半夜是不能亂叫的。它只是用鼻子抵在勇平手上,然後走了出去,一副已經完成任務的樣子。現在大概回到最熟悉的樓梯底下去睡了吧?

   “你還沒睡啊?我放假沒關系,可是你還要上班啊!得趕快休息。”

   和老家伙打過招呼後,勇平很溫柔地對若菜說。

   期間船長伸了伸身體,從床上跳下去,好像也表明自己保護的工作該換班了。船長回頭輕輕叫了一聲。艾比一聽到聲音,就跳向船長,撒嬌似地緊捱著船長。

   若菜覺得把船長看得比飼主還重要的艾比實在太薄情了,可是現在不是去計較這種事情的時候。

   勇平走上前來,輕輕地拍著若菜的背。就像小時候媽媽對做了惡夢的若菜做的動作一樣。若菜剛剛的恐懼和不安一下子就消失了。那個畫面雖然沒有因此不見,他們兩人的未來也不會改變,但是勇平的出現卻讓若菜感到很安心。

   “哪,快睡吧!”

   若菜乖乖地躺著,卻不放心地問道:

   ”你不是說要住在小屋?

   “嗯,不過有點事情……”

   勇平含糊地說道。

   “事情?那只綠鬣蜥……”

   勇平是為了那只綠鬣蜥而留在小屋的。對動物十分狂熱的勇平不可能中途就撒手不管。勇平對自己的食衣住行很隨便,但是對動物卻十分認真。

   “哦,今天晚上不會有事了,有人答應我會好好照顧它。”

   “誰答應……而且你怎麼會挑三更半夜回來呢?”

   太奇怪了。這麼晚回來就很可疑了,再說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找到人照顧綠鬣蜥呢?果真如此,早就該這樣做了。而且勇平的語氣很曖昧。勇平不多話,但是該說的時候總是會說得清清楚楚的。

   若菜猛然一驚,倏地一起身,定定地看著勇平。

   “你好好說清楚!”

   勇平大概知道瞞不過去了,只好搔著頭說道:

   “你回來之後,那邊又出了事。”

   勇平說,看到若菜回來時的異樣,他也對那只綠鬣蜥產生不安感,為了消弭那種不安,他便半開玩笑地對綠鬣蜥說:

   “喂,你對若菜做了什麼?”

   他當然不會真的認為綠鬣蜥聽得懂人話。老人雖然說過綠鬣蜥會說話,可是勇平根本不相信。當時綠鬣蜥卻好像聽懂了勇平的話似地有所行動了。

   小屋里面,老人的睡床對面有一堆垃圾山。對老人來說,那些“垃圾”都是必要的,但是看在勇平眼里,那只是一堆垃圾。盡是空罐、空瓶、空便當等。

   綠鬣蜥走向垃圾山,然後將垃圾撥開。勇平以為里面有它喜歡的東西,沒想到它突然停下動作,咕嚕嚕地看著勇平。一個像白香腸的東西就出現在綠鬣蜥面前。

   當勇平看清楚綠鬣蜥挖出來的東西時,不禁驚得瞪大了眼睛。

   “你猜是什麼?”

   “這個嘛……”

   “是裝滿了東西的保險套。”

   “你說什麼!

   只住了老人和綠鬣蜥的小屋里竟然有裝了東西的保險套。瞬間,若菜腦海里浮出可怕的想像。

   那種想像強烈到甚至把剛剛讓他感到不安的畫面都趕出腦海了。

   “跟你想的不一樣。”

   “啊?”

   “第一,老爺爺那種年紀不可能那麼多量,即使是我也一樣。我想能把保險套撐成那個樣子,十次也不夠,而且里面的東西不是液體,是粉末。”

   若菜聽得面紅耳赤。

   “我……我又沒有想像這種事情。”

   “這種事是什麼事?”

   勇平笑著問。

   “你管那麼多!倒是那個粉末是……?”

   若菜臉更紅了,興致勃勃地催促勇平說下去。

   “當然光看是看不懂的。但我知道不會是普通的東西.於是便打電話給警察。上次報案時來處理的警官也去探望過老爺爺,所以我把他叫來了。”

   “警官?”

   後來轟就跟一些刑警一起趕了過來。勇平告訴他們關於逃走的男人的事,並把自己發現的東西交給他們。轟看了一下東西,表情變得很嚴肅。

   據轟說,保險套用面裝的很可能是高純度的海洛因。

   “海洛因……種東西怎麼會在那里?”

   “不曉得,可能是老爺爺撿回來的。他還沒醒過來,無法問出是在哪里撿的。姑且不管是不是偶然撿到的,東西的主人似乎知道在老爺爺身上,所以才襲擊老爺爺。我想那個侵入的男人可能是來找海洛因的。否則他干嘛冒著危險再度侵入小屋?他明明知道警察對小屋已經有所警戒了。”

   “那麼以後怎麼辦?”

   “什麼都不做。海洛因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事情,這種犯罪事件就交由警察來辦吧。”

   “說的也是。”

   勇平的話讓若菜松了一口氣。對一般人來說,跟海洛因拉上關系實在太危險了。

   “不過,我們好像跟那個老爺爺很有緣哦?”

   “嗯。”

   “而且他還主動跟我們講話,雖然不懂他在講什麼。”

   “是啊!”

   若菜點點頭,同時心想:老人所說的關於綠鬣蜥的事情,或許不能完全用妄想來評斷吧?因為他確信在小屋里突然看到的畫面,是綠鬣蜥的力量使然。

   “海洛因的主人會怎麼判斷我們跟老爺爺的關系呢?”

   “什麼意思?”

   “我在想,上次闖進我們家的那些人可能就是來找海洛因的,這種假設比偷貓更具說服力。”

   “我們沒有那個東西啊!在今天之前也不知道有那種東西啊!”

   “要是他們清楚,就不會特地闖空門了。”

   勇平說得淡然,若菜卻差一點要抓狂了。那些人就像是中一個世界的人,只在電視或電影中看過。然而,現在他們卻被這些人鎖定了。若菜是個甘於平凡的小市民,但是他的日常生活卻不斷地被非日常的事務所擾亂。

   “你不用怕得像毛發倒豎的貓。”

   “誰、誰怕了?”

   “若菜,鎮定一點。”

   勇平又拍拍若菜的背,若菜就像看到飼主一樣安心了不少。

   “我們想到的警察也想得到,而且他們也知道有人闖空門,我想他們一定會注意我們的。”

   “說的也是,警察一定會保護我們的。”

   “……唔。”

   “什麼意思?你是說他們不會保護我們?”

   “不是,我想應該會吧?”

   “應該?怎麼這樣?”

   若菜又嚇得淚眼婆娑地向勇平抗議。

   “啊呀!不用怕,又像一只尾巴豎起的貓了,真是可愛。”

   勇平不禁憐愛地環住若菜。兩人身高差不多,但是勇平的手臂和胸膛都比若菜粗壯。他的力氣若菜是再清楚不過了。

   “我會保護你的,我剛好放寒假,我想警察的調查工作也會進展得很快,因為嫌犯好像留下了不少證據。”

   若菜一聽,松了一口氣。他覺得全身發熱,血流加速,緊緊地靠在勇平的胸前。

   “若菜真是會撒嬌,比貓還厲害。”

   勇平輕聲說道,若菜一聽,全身沒了力氣,差一點倒了下來。

   (勇平的聲音真像麻醉劑!)

   雖然若菜整個人緊靠在懷里,強壯的勇平卻絲毫沒有壓迫感。

   “你真的會保護我?”

   若菜陶然地問道。

   “嗯,因為我跟老家伙還有船長都住在這邊,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能回報的就只是這樣了,欠你的一定要還。”

   添麻煩……欠的一定要還……聽到這些話,若菜的熱情急速地冷卻。

   “你不會離開我吧?”

   “啊?”

   “那就抓住我的手。我不是貓,你這樣抱我,我並不高興。”

   “喂……”

   “誰叫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

   勇平用力地聞聞自己的手臂。

   “可能是在老爺爺的小屋待太久了。”

   “你一身怪味就這樣進我房間?我再不盯著,你是不是連澡也不洗、要上我的床睡覺了?我可不許,而且又動不動就說人家是貓,可見你沒有把我當人看。你只把我和船長一視同仁。”

   “干嘛?剛剛還那麼溫馴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就是這樣我才說你像貓。什麼你跟船長一樣?它聽到一定要生氣的,它可比你好太多了。”

   “你說什麼!”

   若菜好久沒這麼生氣過了,他現在就像跟勇平還沒有發生關系之前,對勇平的一切都看不順眼。

   (不但把我當貓,還說我不如船長?)

   無端被牽扯進來的船長,被兩個人類愚蠢吵架的樣子給驚住了,一副“兩人請便”的樣子,帶著艾比離開了房間。

   若菜對勇平的粗枝大葉又像以前一樣受不了了。以前多半會睜只眼閉只眼,可是現在若菜反擊了。

   “用外表欺騙人的人!”

   “歇斯底里!”

   “動物狂!”

   “戀母情結!”

   “雙性人!”

   “不男不女!”

   兩個人像小孩子一樣頂著嘴,最後勇平終於吼出來了。

   “真抱歉!我沒神經又不愛干淨,你看不順眼,我搬走就是了!”

   “搬走……”

   若菜說不出話來了。即使吵得最嚴重的時候,若菜也從來不說這種話。若菜是吵輸了,他只是顫動著嘴巴,瞪著勇平。

   可是,勇平卻沒有吵贏架的勝利感。

   他不再怒吼,滿臉困惑地看著若菜,不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

   他要走了……若菜心想,趕緊一把抓住要離開房間的勇平的手。

   “干嘛?”

   “你……你要走了嗎?”

   若菜顫抖著聲音問,勇平回頭溫柔地看著他。

   “我去洗澡。”

   “洗完澡就要走了?”

   “我不走!你那一雙棄貓一樣的眼神叫我怎麼走得了?”

   然後勇平一把抓過若菜說:

   “臭是臭,你忍耐一下。”

   他吻了若菜。

   “啊!”

   若菜癱軟在地上,全身像觸電一樣的麻痹了。其實,勇平的吻輕得就像媽媽道早安時那麼溫柔。

   “快睡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勇平的話又像電流一樣竄過若菜全身。

   答案很簡單。若菜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在乎勇平。發現這個事實讓若菜覺得有點悲哀。

  

   “唉!完了!完了”

   勇平一邊澆著水一邊喃喃自語。

   十二月下旬,勇平之所以還要用蓮蓬頭澆身體,是因為自己下半身起了變化。只有直接把水澆在身上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看到若菜那像怯生生的小動物的眼神,我怎麼能丟下他不管呢?大概是若菜不像別人那麼世故吧?所有的感情都表現在那對眼睛上。不,不只是眼睛,他的所有反應都像動物一樣直接。”

   勇平總是拋不下被丟棄的小貓或小狗。只要被它們一纏上,他說什麼都狠不下心趕走。

   以前因為勇平天生的女人臉孔,所以主動接近的男男女女大都把他當成寵物一樣疼愛著。其實勇平都希望自己可以被依賴,可以寵愛別人。因為和自己的本質背道而馳,難怪以前的關系都維持不久即告終結。

   因為遇到的都是這樣的對象,所以彼此只有肉體關系,從來沒有深思過對方的存在。他寵愛那些求助於他的動物遠比這些人多。

   然而,若菜撇開男人的實質不談,他正是勇平喜歡的類型。完全被勇平牽著鼻子走。

   “真是糟糕,本來不想牽扯得這麼深的,我可能玩真的了。”

   勇平從來沒有拋棄過撿到的動物,對投進他懷抱的動物總是一往情深。

   “其實我才是被他撿到的。”

   以他現在在若菜家當食客的情況看來,他還比較像寵物,可是情況跟以前不一樣。如果拋下若菜,他會覺得有罪惡感和失落感。

   “我好像撿到了一只有家的王子貓,而且可能是很長壽的貓。”

   到目前為止,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其實他只要像以前那樣,不親眼看到壽命短的動物們悲哀地死去就沒事了;然而,他能照顧那個像貓一樣的若菜一生嗎?

   “問題在於我該不該跟他一直住下去?”

   勇平一邊搖著頭,一邊為有生以來第一次面對的哈姆雷特的煩惱所苦。

  

   第二天早上,兩人坐在餐桌前不知所措地對望。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那個……”

   吃過飯臨上班之際,若菜終於開口了。勇平馬上回答。

   “什麼事?”

   “……我去上班了。”

   若菜只說了這句話,然後就拿著公事包走向玄關。

   “等一下!”

   “啊?

   “我送你去。”

   “為什麼?”

   “在事件處理到某個程度之前,都由我送你上下班。”

   “不用了。”

   “我說到做到。”

   “我說不用了。”

   若菜堅拒。

   “喂,你還在生氣啊?”

   “不是的。我是個男人,而且年紀比你大,你沒有必要保護我,如果我有危險的話,你也一樣會有危險。”

   若菜囁嚅地說。看來他不是還為昨晚的事生氣,但也不像說真心話。勇平說要保護他時,他是那麼地高興,所以他一定不是這麼想的。

   “我想保護你。”

   “可是……”

   “什麼可是?”

   若菜支支吾吾的樣子讓勇平心浮氣躁,語氣不由得凶了起來。

   (不行!我又不想吵架。)

   “對不起,我只是想放心一點罷了。我們不知道對方是誰,老爺爺又出了那種事,他們可能會不擇手段。不要擔心我,處理這種危險我應該比你高竿一點。我不是有意貶低你,因為這種事我經歷過幾次了。”

   “經歷過?”

   “小時候因為長相的關系,我總是被一些莫名奇妙的家伙騷擾。”

   小時候看起來像美少女的勇平有五次差一點被綁架,七次被惡作劇,他都在緊要關頭落跑了。因此,他學了武術用來自衛,再加上家庭環境造就了他一身蠻力,所以在國中時他輕而易舉地打敗了那些人。但是,那時候他也開始懂得反過來利用對方了。

   “可是,你不用因為住在這里就覺得自己有責任。我不是為了這個才讓你住進來的。”

   勇平終於知道若菜哪里想不開了。

   他好不容易才了解到自己忘了若菜的神經有多麼纖細,竟然不經意地說出不該說的話。

   “不是的!那是……對不起,我有時候太沒神經了。不過,我是真的想接送你上下班的,可以嗎?”

   若菜眯細了眼睛看著勇平,然後笨拙地笑著點點頭。

   “謝謝,麻煩你了。”

   “完蛋了,我好像被這個有著人類外型的貓給逮住了。”

   送走若菜之後,勇平拿著喂綠鬣蜥的蔬菜,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走向老人的小屋。昨晚他本想住在小屋照顧綠鬣蜥,後來覺得那些可疑的人大概不會再到小屋,所以便回家了。因為這四周布滿了警察。

   自從發現塞在保險套里的白粉之後,警察第二天早上就徹底地搜查過小屋,還布下了監視網。

   勇平一走近小屋,就看到已經來了幾個警察。他們好像還沒進小屋的樣子,在小屋四周來回走動,轟也在其中。

   轟也看到勇平了。

   “喲!”

   “早安。”

   “你來得正好,我正想問你關於綠鬣蜥的事。”

   “怎麼了?病情惡化了嗎?”

   “下是!不是!是我們得先找個地方安頓那只綠鬣蜥。”

   “為什麼?小屋現在是對它最好的環境啊!”

   “我知道,但是它對我們的搜查工作似乎會造成阻礙。”

   “是那套設備嗎?但是綠鬣蜥需要。”

   “不,要搜查內部確實不容易,但最大的問題是綠鬣蜥。”

   “什麼意思?”

   “綠鬣蜥大概很神經質吧?不知道是不是怕生,我們只要一進去,它就開始恐慌暴動。本來就雜亂的房子現在更是一團亂”

   “沒錯,綠鬣蜥是很膽小的動物。”

   然而,綠鬣蜥對自己和若菜就很親熱,甚至從他們手上吃食物。可能是因為他們救了它一命,但是記憶中綠鬣蜥並不是這麼容易解除戒心的動物。

   “所以,我們想請動物醫院暫時收留它。我知道○○町有醫院可以收留綠鬣蜥,剛剛取得聯絡了,對方立刻答應,但是問題是我們得先抓到它才行。我們拿它沒辦法,正好在等你呢!它好像跟你很親密。”

   勇平了解轟的意思,但是有件事讓他不放心。

   “你說○○町……是指‘佐藤動物醫院’嗎?”

   “對啊!聽說你以前好像也在那邊打過工吧?佐藤醫生還記得你,他告訴我,你在那邊照顧過綠鬣蜥。”

   寄放在那邊……應該不用擔心的。那家醫院的設備很完善,而且對處理這種異國動物又很有經驗。

   可是勇平卻無法立刻贊成。

   不是因為當初他在那邊受到院長的性騷擾。他在實質受害前就離職了,再說他也不是女孩子,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是,他就是無法接受。

   (那個院長怎麼可能願意免費照顧寵物?他不是很愛動物的人。倒是突然怕起綠鬣蜥的若菜對它還來得有感情些。)

   勇平便對轟說:

   “對不起,能不能交給我來照顧?”

   “你那邊?”

   是的,我們有溫室,不過需要帶走一些這邊的設備。拆卸的時候你們可以查個清楚。”

   “這倒無所謂,另一個人呢?”

   勇平為之語塞。若菜一定不歡迎綠鬣蜥吧?可是,只有厚著臉皮求他了。

   “沒問題,他也很愛綠鬣蜥,還帶東西來喂過它。”

  

   “糟糕,我竟然擅自決定做這種事。”

   將本莊家的溫室改造成適合綠鬣蜥居住的簡易環境的同,勇平同時自我反省。

   綠鬣蜥乖巧地在溫室的一角看著勇平工作。臉上就像爬蟲類特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面無表情,但是井沒有驚慌失措,似乎不怕這個新環境。

   結束所有的工作之後,勇平將溫室的溫度設定在25度多一點。

   “這樣就好了,雖然比小屋小一點,你就忍耐一下吧!因為家里還有貓跟狗。老家伙是不會亂來,你體積這麼大,船長它們大概也不會想跟你玩,不過絕不能讓你受到驚嚇。”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勇平的話,綠鬣蜥一等工作完成,就沿著勇平架設的棍子爬到架子上,一臉泰然,好像已經住在這里很久了一樣。好一只大膽的綠鬣蜥啊!那為什麼轟他們進去時會情緒失控?

   “真有你的,它看到我們那麼恐慌,跟你竟然這麼好。”

   綠鬣蜥看到勇平進屋,一動也不動,看得轟不禁大為感嘆。

   “待會兒找什麼理由跟若菜說才是大問題。我這個大食客竟然又帶進食客,而且是先前的兩只再加上你這一只。”

   話雖如此,勇平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想把綠鬣蜥交給佐藤醫院。

   這時勇平的行動電話響了兩次。

   “啊,若菜打來的,他該下班了吧?”

   行動電話是若菜交給他的,因為勇平要若菜下班前打電話通知他,於是若菜就把行動電話交給勇平了。響兩聲代表若菜快結束工作了。若菜雖然是定時上下班的牙醫,但是有時候還是會被患者耽擱。這樣做可免勇平空等。

   勇平出去接若菜。臨出門前不忘交代他信賴的寵物。

   “老家伙,其他的就交給你了。幫我保護溫室里的綠鬣蜥一陣子。”

   另一只值得信賴的寵物好像出門去約會了。

  

   勇平的樣子很奇怪,打從來接人時就心不在焉的,而且幾次欲言又止。

   若菜在回到家後終於明白原因何在了。

   勇平抱著從容就義的表情直接將若菜帶到溫室去。溫室被稍微改造過,綠鬣蜥則好整以暇地待在架子上。

   從溫室走進房子的這段路上,若菜什麼活都沒說。不知是死了心,還是心里早有准備,他只是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勇平拼命地找理由:只收留到警察搜索完小屋、綠鬣蜥好像只接受他們兩個等等……似乎對自行將綠鬣蜥帶回來一事感到很歉疚。

   “對不起,真的只有一段時間,絕對不會煩你的。你不敢進溫室的期間,我也會幫你照顧里面的植物,不讓綠鬣蜥吃了它們。你看到我用鐵絲網圍起來了,對不對?”

   勇平越是死命解釋,若菜越覺得可笑。勇平給他的感覺就像小孩子將貓狗撿回來,發誓一定會好好照顧,請求父母讓他養下來一樣。勇平小時候一定也是這樣求他父母的吧?愛動物如他,一定做過同樣的事曾無數次。

   “我會把房間打掃干淨,還會煮飯。我放寒假比較空,這一次我絕對會做好。”

   這好像偏離正題了。勇平對自己的日常生活非常隨便,但是照顧起動物卻又钜細靡遺。三兩下就將溫室改造得適合讓綠鬣蜥居住。船長跟老家伙在到若菜家來之前,毛色就很漂亮。一定是因為勇平照顧得宜吧?對喜歡的對象,他似乎就不怕麻煩了。應該說是他對覺得自己應該保護的對象會確實負起責任。為了接送若菜和幫忙警方辦案,他也沒回老家省親。

   “警察原本要將它送到我以前打工的那家醫院,我懷疑那個貪財的佐藤醫生怎麼可能免費做好這種事,所以就自告奮勇說要照顧它。”

   若菜終於明白勇平把綠鬣蜥帶回來的理由了。

   若菜其實早已接受綠鬣蜥了,但是覺得難得見到勇平這種舉動,便默不作聲。讓勇平再努力取悅自己一陣子吧!

   “對不起,抱歉!你說說話嘛!你一定很不高興吧?完了,你真的生氣了?”

   勇平不但擺出低姿態,還相當怯弱,真好玩。原來沉默比哇哇叫更有效啊?若菜對這個新發現感到好笑,直到勇平說了這些話。

   “而且,佐藤醫生好像還忘不了我。那個醫生是個同性戀,我打工時每天纏著我,還好我在被他帶到飯店前就離職了。”

   “你說什麼!”

   若菜突然大聲叫出來,嚇壞了勇平。那個好色的醫生不但差一點殺了船長,還想動勇平的歪腦筋!

   “不去了……絕對不再去了。”

   “啊,去哪里?”

   “我絕對不再去佐藤動物醫院了。我要將艾比的主治醫生換掉。”

   怎麼可以把重要的艾比交給那種男人?

   勇平發現若菜雖然勃然大怒,但是好像認可了收留綠鬣蜥,不禁松了一口氣。若菜這時丟給他一句話:

   “綠鬣蜥的事我還沒點頭。既然已經帶進門,我也不能立刻趕它走,但是你竟然沒有跟房子的主人談過就擅自決定,什麼意思?”

   勇平頓時語塞。

   “對不起,我確實是利用你的善良。但那是因為我覺得若菜對綠鬣蜥的感情,勝過那個佐藤醫生。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討厭起它來了?”

   這次輪到若菜說不出話來了。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那件事說出來,可能肯定會招來勇平一陣訕笑,或者擔心若菜可能受到那個老人的不良影響吧?

   “昨天發生什麼事了?我感覺不到綠鬣蜥做了什麼粗暴的事情讓你害怕呀!”

   勇平很關心地問道,若菜決定把話說清楚。

   “其實,是我在那時候突然看到讓我不愉快的畫面,而且只是在我腦海里。我想你不會相信的,但是我覺得那是綠鬣蜥讓我看到的。”

   然後,若菜戰戰兢兢地,把自己看到的被貓開腸破肚的貓的事情說出來。

   勇平聽完,什麼話都沒說,甚至皺起了眉頭。勇平這種人是不會認同無法證明的事情的。若菜又沮喪地說道:

   “真的是我的妄想嗎?自從艾比發現那只死貓後,最近老是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可是,怪的不只是我,貓死掉的那個晚上,老家伙也出現了奇怪的舉動。”

   老家伙?”

   勇平終於出聲了。

   “這是真的,因為我親眼看到。老家伙一整晚都不睡覺,只是來回不停地走著。”

   “什麼意思?”

   若菜便將當天晚上老家伙的行為說給勇平聽,只見勇平的眉頭皺得更緊。

   “是真的,只有那一次,可是老家伙真的……”

   若菜害怕勇平連這件事都不相信他,悲哀地說著。

   “不是的,若菜,我沒有懷疑你。只是,我們好像真的被卷進無法解釋的事件當中了。”

   勇平說罷頹然地坐到沙發上,神經質似地用手敲著自己交組的兩腿。平時大膽的勇平難掩焦慮的神色。

   若菜更是不安。

   “什麼意思?”

   “若菜,現在我終於了解那只貓的死因了。”

   “那只貓?是你帶去解剖的那只貓嗎?”

   “嗯,結果我查不出來,怕你笑所以我不敢講。其實,解剖之後我知道了它直接的死因,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勇平當初告訴若菜,貓是因為腹腔內大量出血而死亡的,可能是差勁的避孕手術,造成流往子宮和卵巢的血大量溢出。

   “可能是結扎太過草率,但是失血死亡前是不會那樣暴動的,或者是因為暴動才開始出血的?”

   人跟動物是不一樣的,勇平還是學生,若菜則是牙醫。可是,若菜馬上就明白勇平的疑問何在。

   “這我也不懂。不過聽若菜一說,我終於了解了。那只貓是因為海洛因才會發狂的。”

   “啊?等一下!海洛因?這種嗎啡系的藥物有鎮痛作用,大量使用會出現催眠現象,應該會讓動物變得乖巧才對啊!

   “那是對人而言,動物則因類種而異。狗的反應跟人差不多,但是貓就會出現亢奮狀態,而且會有長期的潛伏期,之後會持續瘋狂好幾個小時。就像那只死去的貓一樣。總之,那只貓是在某個地方被下藥,這麼一來,老家伙的奇怪舉動就能解釋了。”

   “你是說老家伙的行為也是毒品造成的?可是,你剛剛又說狗跟人一樣會變得溫順。”

   “老家伙可能是從貓身上聞到了海洛因的味道,以前的警犬血液又沸騰了吧?”

   “也就是說,它在告訴我們有毒品?”

   “因為它一聞到毒品的味道就變得有點奇怪。狗的嗅覺就是這麼驚人。不是告訴過你嗎?老家伙就是太過優秀了才會中毒的。它並沒有舔毒品,只不過在一次又一次搜尋毒品當中就漸漸上癮了,最後出現奇怪的行為,就像你看到的樣子。結果老家伙因此而被淘汰了。”

   “那是老家伙的一種職業病?”

   至此若菜對老家伙更是憐愛萬分。老家伙為人類工作,直到自己中毒失常;然而,一旦它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人類便拋棄它。

   “好過分,竟然這樣拋下老家伙。”

   “不是的,其實退休的警犬會受到照顧直至老死。只是因為負責照顧老家伙的警官過世,他的家人又拒絕照顧它,所以我才會把它接收過來。”

   勇平努力地說明。

   “可是,那只死貓會在哪里被下藥呢?對貓做那種事有什麼好處?”

   “我想那大概跟綠鬣蜥讓若菜看到的畫面有關。”

   “啊?可是我又沒有實際看到,勇平怎麼會相信呢?”

   “我又不是為反對而反對的人。應該說你既然這樣說,我就只有相信你。”

   “相信我……什麼意思?”

   “你從來沒有看過被剖開腹部的貓吧?”

   “當然。”

   “那就不可能突然想像那種畫面。我們一直覺得老爺爺腦筋有問題,現在回想起來,有些地方卻相當吻合。我也聽說過動物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勇平雖然這樣說,但是似乎還不夠足以證明他相信若菜腦海中浮現的畫面。而且,若菜在提起那個畫面時,他總是皺著眉頭沉默不語,那時候他在想什麼?

   “你是不是想到其他的事情?所以才會相信我。”

   “你真是有夠敏銳的。沒錯,聽你說那些話,我心中有了一些推測。”

   勇平說的話更讓若菜嚇得肝膽俱裂。

   “對貓下藥確實沒什麼好處,因為它們只會發狂。如果施藥過量,還會跟人類一樣死亡。可是,如果把它們當成運輸工具的話……”

   “運輸工具?”

   “我們在老爺爺住的小屋已找到裝在保險套里的海洛因。以前也有人利用人體走私毒品,譬如裝在保險套里塞進男人的肛門或女人的陰道中。而且,只需要花一點錢。老家伙以前的主人告訴過我,他曾經親眼見到以這種方式走私毒品的人,因為保險套破了洞而休克死亡。”

   “啊,我也聽過這種事。這麼說來貓也一樣。……難不成是動手術把毒品塞進它們的肚子里?”

   “我想有這種可能。可能是把海洛因塞在貓的肚子里,再從國外走私進來。”

   “可是為什麼選貓?還有其他動物啊!狗能運送的量還比較大。”

   “你知道有動物檢疫嗎?狗最短必須在檢疫所待兩個星期才能入關,兔子也要留上一天,可是貓就不用。貓被當成行李處理,只要確認是貓,海關就會立刻放行。肚子大一點也只要用懷孕做借口就行得通了。至於其他一些珍禽異獸則受限於華盛頓公約,不能隨便進口日本;但是,貓狗品種的改良,一句以美洲和歐洲較為先進,以這種理由進口到日本來是不會引起懷疑的。”

   “也就是說,貓很容易就可以將毒品帶進來或帶出去。”

   “不,只能帶進來,因為其他國家也把貓列為檢疫對象。不過,現在也有人認為不能這樣,所以,我想日本很快就會立法將貓列為檢疫對象了(於平成十二年起開始實施)。但是,目前還是自由進出的。”

   “那麼,綠鬣蜥讓我看到的那個畫面是……?”

   “我懷疑那正是他們從貓肚子里取出毒品的時候。那只死去的描之所以沒有子宮,我想是為了放毒品才拿掉的。或許還是將懷孕肚子變大的貓的子宮和小貓一起拿掉再塞藥進去。因為這樣可以放更多的量。我想那只貓是在塞藥之後沒有做好結扎,所以才會大出血。而且,很可能當時裝海洛因的保險套破了,結果那只貓就形同被下了藥一樣。”

   “好過分……”

   “還有,那只死貓的身上有縫合過的傷口。我想大部分的貓都如你看到的畫面一樣,拿出毒品之後就被那樣處理了。”

   “可是,如果外國需要做檢疫的話呢?”

   “不是所有的國家都要,所以他們可能需要做晃子的貓。因為如果他們以進口高級貓的形式走私,但那只貓並沒有真正進入國內,一定會有人起疑的。那只死貓並不是一般的雜種貓。”

   若菜想起那只慘死的貓,不禁嘆了一口氣。

   “勇平,這樣就可以全部掩飾過去嗎?我想不但會有人覺得拿掉子宮的優良血統的貓可疑,其實做避孕手術本身就相當奇怪了。如果有人跟他們說要看進口貓的話……這麼說,這附近發生的貓失蹤事件……”

   他們終於把貓失蹤的案件跟這次的事件聯想在一起了。

   “或許你想的沒錯,他們可能把偷走的貓抓去充當進口貓。”

   “你說過寵物店的店長很可疑,以前也發生過這種事?”

   “嗯,我不認為這次的事件跟當時偷小貓的事有關,因為當時只是為了賠人家的貓才去偷波斯貓的。不過,很可能是那些走私的人知道了這件事,把那個店長拉進去合伙了。”

   那個平田店長不但知道若菜家有貓有狗,而且也知道如何使用葛棗和摻毒的香腸。

   “怎麼辦?報警嗎?”

   可是,又該怎麼跟警察說呢?綠鬣蜥讓若菜看到的畫面或老家伙的職業病等,都不足以說服警察。一切都只是他們兩人的想像與推論而已,那個叫轟的刑警或許會聽,但是也不見得就會當一回事。

   勇平似乎也有同樣的疑慮。

   “說了他們大概也不會相信,我們又沒有證據……對了!”

   “什麼事?”

   “我們有貓,把那只貓交給警察去調查的話?”

   “那只貓?”

   “死去的貓啊!目前我先把它放在大學的冷凍庫里面,原想找個時間做組織切片跟顯微鏡檢查的。”

   “也對,警方的科學鑒定或許可以從那只貓身上檢測出毒品。”

   “把貓交出去,然後把我們想到的事情告訴轟刑警,如果他有興趣的話,應該會對進口貓做調查的。”

   決定之後,勇平立刻打電話給轟。

   轟果然對他們的推測產生極大的興趣,看來他的思考模式倒挺富彈性的。提到貓的冷凍屍體時,他也說要盡快做調查。他甚至告訴勇平他要親自到大學去拿貓,請勇平陪他到學校去取貓。

   “若菜,我先去把貓交給警察。”

   勇平開始做出門的准備。雖然是他保存的屍體,但用的是大學的設施和器材,不能說拿就拿。他打電話給教授,得到許可,然後叫了計程車,這樣可以早一點到學校。

   出門前,勇平很嚴肅地對若菜說:

   “我馬上回來,不要讓除了我之外的人進來,尤其是那個平田。即使是熟人也不能相信,來收報費的也叫他明天再來。”

   “不用擔心我,你也要小心點。其實我們可以一起去的。犯人也不方便一次同時襲擊兩個人,這樣還比較安全些。”

   “不行!我不能帶若菜一起去冒險。他們可能是搞走私的棘手人物,跟一般的小偷或變態狂不一樣,在家里還可能安全一點,而且家里有老家伙。”

   縮在角落的老家伙聽到有人叫它的名字,汪地叫了一聲,似乎答應會保護若菜。

   “船長它們還沒有回來吧?貓就是貓,主人有難,它們為了約會根本無暇他顧。”

   “約會?”

   “對啊,上次我看到那兩只貓各帶了一個伴。”

   “啊?你是說船長有女朋友了?兩只?那艾比也一樣羅?它們能同時交到女朋友還真難得。啊,船長是艾比的大哥,連這種事也顧到了。如果它們能一起把可愛的新娘帶回來就好了。”

   勇平一聽,咳了幾聲。

   “啊?怎麼了?”

   “唔,沒什麼……真是不可愛啊!”

   勇平說完緊緊抱住若菜。

   “不要離開老家伙身邊,也不要離開電話太遠。”

   “勇平也要隨身帶著我的行動電話,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立刻聯絡。回來時搭計程車,到車站的路上有些地方比較暗,而且要盡快……”

   若菜還沒說完就被勇平堵住了嘴。

   “我完全敗給你了,管它什麼性別,今天晚上我要全部的你。”

   勇平在親吻的空檔低聲說道。

   “什麼全部的我?”

   若菜不懂勇平的意思,兩人卻開始一次前所未有的漫長親吻。若菜幾乎快癱軟在地上,什麼都無法思考。

   附近響起車子的喇叭聲,勇平終於松開嘴唇。

   “下次春假我要帶你回去,把你介紹給我家人。以前我撿過很多東西回去,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了。你是我的男新娘。家人可能會很驚訝,不過我們有六兄弟,出一個離經叛道的家伙應該還無所謂吧!”

   半失神狀態中的若菜,沒辦法將勇平這些話翻譯成人類的語言,只是看著勇平。

   勇平的臉紅了,像漂亮的媽媽……不,現在看來好像跟媽媽不一樣了。好帥!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迷人的家伙。

   喇叭又響了,計程車司機在催人了。

   “被你這麼一瞧,真想把你一起帶到學校去。早知道就什麼都做了,我也真傻。不過,從今天晚上開始,你得有所覺悟了。”

   覺悟什麼……若菜還是聽不懂什麼意思。

   “勇平……”

   勇平的表情好似要溶化了一般。

   “聽好,我帶了鑰匙,誰來都不能開門。”

   說完勇平就從玄關外面上了鎖走了。

   “咦?他說要帶我回去嗎?”

   若菜茫然地呆坐了十分鍾之久,魂魄終於回來了。

   “唔,還有……說什麼男新娘……男新娘是誰啊?難不成是我……啊!媽媽,我怎麼辦?”想到這里,若菜的魂又開始飛了。

   現在,他的腦海里是一片空白。明明被卷入莫名奇妙的事件當中,若菜卻無暇顧慮了。

   老家伙擔心地望著若菜,然而即便再怎麼優秀的警犬,也拿出了竅的魂魄沒辦法。

  

   配偶

   在大學里將貓交給轟跟另一個警官之後,勇平再搭上剛才的計程車,急急趕回家。

   “先生,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啊?”

   “啊?哪有?倒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了。”

   跟一生從來沒有遇過的毒品事件扯上關系當然不得了。

   “是嗎?看你一直笑著。”

   被計程車司機一說,勇平從後視鏡中果然看到自己滿臉笑意。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顯得相當愉快吧?勇平趕緊收斂起笑臉。雖然選擇了若菜為“配偶”,也打算要建立一種有異於以往的游樂性愛的關系,但這一切都得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

  

   計程車抵達家門口,行動電話都沒響過,應該平安吧?若菜是相當膽小的人。

   可是一看到門,勇平整張臉都垮了下來。門大大地敞開著。

   他趕快打開門,只見玄關的門也開著。

   出門時明明上了鎖的,還交代若菜不能開門給任何人進去。可是,這是怎麼回事?

   勇平心跳加速。

   “若菜!”

   他大叫著衝進屋內,可是里面一片靜寂,也不見老家伙來迎門。勇平心中一緊。

   “若菜、老家伙,你們在哪里?回答我!”

   勇平鐵青著臉在家里四處奔跑。

   “若菜!老家伙!船長!艾比!”

   家里並沒有被動過的跡象,也看不出老家伙與敵人格斗時的痕跡。也就是說,若菜他們在無能抵抗的情況下被帶走了。敵人竟然這麼神通廣大?

   “可惡!竟然帶走我的若菜!早知道就不該出門。”

   勇平打心底後悔離開若菜身邊。他跌坐在有扶手的樓梯最下方,抱住了頭。這時候他甚至想不出最常用的方法——報警。

   這時遠處響起小小的狗叫聲。

   “那是老家伙的……若菜!”

   勇平反射性地跳起來,朝著聲音來處衝過去。

   接著響起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又聽到貓發出尖銳的威嚇聲,狗叫聲也越來越大。

   “是船長跟老家伙。”

   動物們的聲音從老人住的公園方向傳來。

   公園入口的路邊停著一輛陌生的黑色轎車,車後有人影在爭斗。

   “若菜!”

   勇平一邊大聲叫,一邊衝了過去。

   若菜緊緊纏住手扶在車門上的男人的腳。老家伙一邊狂吠一邊咬著企圖抓走若菜的人。船長則跳上車,伸出利爪對付企圖開門的男人。

   一家人都陷入激烈的戰斗狀態。勇平雖然遲了一步,也加入了戰場。

   就在勇平參戰的同時,車子急急地往前開動。想打開車門的男人被老家伙咬住,還被若菜纏住,就這樣就甩了出來。門子右後方的車門洞開,排出大量的廢氣開走了。那一瞬間,勇平看到船長從敞開的車門跳進車里面。

   除了想上車的男人之外,還有一個駕駛。這個人丟下同伴,自己落跑了。

   “若菜!”

   勇平扶起跟著男人一起被甩落的若菜。

   “勇平!”

   若菜額頭上有一點擦傷,其他似乎並無大礙,可是額頭上滲出的血就讓更平大吃一驚了。

   被甩落時臉部撞到地面的男人一臉鮮血,還流了鼻血,而且左手臂還深深地嵌著死咬著不放的老家伙的牙齒。

   勇平恨恨地用力踢著渾身是傷的男人。男人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地呻吟著。是平田。

   “勇平,等一下!”

   若菜企圖阻止,勇平卻不留手。

   “勇平,你會打死他的。”

   “死了最好!”

   勇平冷冷地說道。最好能將這個三番兩次襲擊勇平的動物,和他的“交配對象”的敵人打到不能再動歪腦筋。

   “這種人是該死,可是這樣就問不出艾比跟船長被帶到哪里去了。”

   若菜用更冰冷的語氣說道。基本上,對人一向友善的若菜,此時的聲音已經降到零度以下。勇平這才了解船長為什麼要跳進車里的理由了。

   “艾比在車里?”

   “是啊!我在家等你回來,老家伙突然叫起來,我還以為誰來了,沒想到不是有人來……”

   根據若菜的說法,叫個下停的老家伙一直撞著門,好像想出去。因為有上次的經驗,若菜便打開門,結果老家伙全速往前衝出去,若菜也是急追了上去。結果看到一輛車停在公園前面,還有兩個男人。一個正跟老家伙格斗,另一個則被船長襲擊,拼命想躲進車子里。船長襲擊的男人手上拿著籠子,從細縫中可以看到金色的毛。若菜從船長的樣子知道籠里的正是艾比。

   在若菜趕到之前,拿著籠子的平田將船長打到地上,坐進了駕駛座,而且要另一個男人趕快上車。

   船長雖然被打倒,卻又馬上爬起來跳上車,目標改成另一個男人。

   企圖甩開老家伙的男人受到船長攻擊,大驚失色,無法順利上車,這時若菜趕來抱住平田的腳。若菜死也不放開平田。

   若菜是在勇平回來之前才出門的。當勇平在家里找若菜時,若菜正跑向公園,勇平也在這時候聽到老家伙的叫聲那是它作戰時發出的聲音。

   之後,就是勇平趕到後看到的景象。

   “原來他們要的是艾比……可是,為什麼?如果是為找貓做掩飾,為什麼非艾比不可?經過一次失敗,再度狙擊反而會使他們自己陷入險境啊!我們家有船長和老家伙,艾比西尼亞種又不是只有艾比一只。”

   “因為艾比很可愛。”

   若菜說的沒錯,艾比很有膽量。由極佳的養育員接生照料,血統更是無可挑剔,它是最理想的典型,應該可以賣到任何地方去。

   一般而言,就算是在寵物店購買,有血統書的貓也不一定能參展。參展的貓必須在毛色、體型、外貌等各方面都趨近於完美才行。這麼出色的貓就算沒有血統書,在展示會場上都會成為不肖之徒覬覦的目標。

   艾比正是幾近於標准的貓。船長要不是壞了眼睛和腿的話,也是幾近完美的貓。

   可是,難道就因為這樣就成了走私毒品的人利用的工具嗎?

   “經常去參加美國貓展的佐藤醫生也說艾比如果參加美國的比賽,一定可以得獎。”

   勇平一聽嚇了一跳。

   (不會吧……?可是老爺爺說過,貓帶來的災難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平田,如果跟這個男人扯上關系的話……)

   “先不管艾比為什麼被抓,重要的是他們把艾比跟船長帶到哪里去。我竟然去這種人的店里幫艾比它們買飼料……如果艾比跟船長有什麼閃失,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們!”

   寵物店店長平田被勇平猛踢一頓之後,昏死在地上,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若菜的話。被老家伙咬過的手血流不止。現在老家伙雖然沒有咬著他,卻不斷低吼著威嚇平田。要是他一有可疑的舉動,老家伙就會即刻咬上去。

   “我們確實應該先從他口中問出船長和艾比的行蹤?”

   勇平也冷冷地說道,盯著平田看。現在他可以確定從老人的小屋逃走的男人就是平田。

   “喂!你的同伴把艾比跟船長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勇平抓起平田的衣領連打了兩三個巴掌讓他清醒。

   “不、不知道!”

   平田用沙啞的聲音回答。事到如今,他還想撇得一干二淨。勇平他們一定得知道車子的下落才能救出艾比跟船長。然而,在這緊要關頭,平田這家伙竟然還……

   “勇平,不能這麼溫柔,讓我來問!”

   若菜撿起落在附近的箱子,從里面拿出一字型的起子和鉗子。那是放了鐵錘和釘子的工具箱。

   “那是什麼?”

   “起子跟鉗子。”

   “我知道,我是問你工具箱怎麼會在這里?”

   “我想可以當武器,就整個抱過來了。”

   剛好那一天勇平改造溫室給綠鬣蜥住之後,沒有把工具箱收起來,順手放在玄關的架子上。老家伙從玄關跑出去時,若菜想到要帶防身的物品,便隨手一抓就追著老家伙而來。

   “那你拿那個干嘛?”

   勇平不清楚若菜的用意,抓著平田的衣領,一臉驚慌拿鐵錘威脅的話倒可以理解,可是起子跟鉗子干什麼用?然而,若菜是職業牙醫,牙醫有牙醫的作法。

   “勇平,用他的皮帶將他綁起來。”

   勇平雖然一頭露水.還是照著做了。期間若菜看了看四周,找到一樣東西。公園的樹木在冬天來臨之前被剪短了樹枝就落在樹下。若菜撿起一枝比較粗一點的。

   “讓他咬住這個。”

   “啊?”

   “要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一顆顆拔掉他的牙齒,讓他痛得生不如死。”

   平田一聽,嚇得兩眼發直。勇平不禁猛吹口哨。

   “尤其是上犬齒的神經連接著顏面神經,用蠻力硬拔的話,可能會不可收拾,搞不好還會失明。”

   若菜說完就將起子伸進平田的牙齒和他咬著的樹枝之間,繃出一個細縫,用鉗子夾住一顆牙齒。

   若菜拔牙的技術又快又好。可是這次他打算用比最差勁的庸醫還低劣的手法來拔牙。

   造成肉體痛苦的拷問方法有很多,甚至還有活剝指甲的酷刑,而不上麻藥的拔牙更是其中之最。

   “你們把艾比和船長帶到哪里去?”

   若菜一邊問一邊將夾著牙齒的鉗子用力上下擺動。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迫力卻足以使人雙腿發軟。

   “好厲害—一難怪人家會說不要招惹護子心切的母性動物。”

   勇平壓著平田,也不免感到驚愕。現在的若菜根本不像一個平時看起來膽小又怯弱的人。

   而他也沒想過自己竟然有這麼猙獰的性格。

   但是,事關可愛的艾比和船長的性命,病貓也會變獅子。就像平常乖巧的狗在有了孩子時也會對飼主齜牙咧嘴一樣。

   “還不肯說嗎?”

   若菜使出蠻力晃動鉗子。平田用力地搖著頭。

   “等一下!”

   “不要阻止我!我會拔光他的牙齒,直到他講出艾比的下落。我要搗爛他的嘴,讓他連假牙都不能裝,也別想再咬東西。”

   ‘哇!你氣起來比貓更恐怖。若菜,等一下,如果他再不說,我就聽你的。可是,他現在咬著樹枝,想說也說不出來。”

   若菜一聽,果然冷靜了一點,將樹枝拿了下來。

   “願意說了嗎?”

   平田上下點著頭。他因為嘴巴被弄痛了,口齒不清,但總算問出艾比它們的下落了。是在都內的某個房子里,而且距離若菜的家不過一站電車的距離。他們好像都聽過屋主的名字,可就是想不出來。

   “柴田哲夫?好像在哪里聽過。”

   “是啊!”

   但是,現在沒有時間思索了。據平田所說,抓走附近純種貓的果然就是他們,而且真的是用來掩飾走私毒品。他們為了在日本販售,便以購買外國純種懷孕母貓的形式,將毒品藏在貓的肚子里走私進口。至於那只貓應該生下來的小貓呢?為了掩飾,他們需要純種的好貓。

   老人屋里的海洛因據說是那只死去的貓太早醒過來,突然發瘋,不小心拖著裝了毒品的保險套逃了出來。

   雖然平田他們迅速追了出來,然而再也找不到貓跟海洛因了。

   老人撿到了海洛因,勇平他們則找到了貓,這真的像是命運之神在惡作劇。或許真如老人所說一種不可思議的緣份將他們牽扯在一起。

   平田襲擊老人當然是為了取回海洛因。他們在追捕貓的半路上遇見老人,老人可能看到他們了。

   沒想到在搜索老人的小屋時,勇平跟若菜被老家伙帶過來,他們只好落荒而逃。第二次則因為勇平跟若菜在而失敗。雖然純粹是個偶然,可是感覺上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使他們兩人跟事件扯上關系。

   另外,平田他們之所以一直不放過艾比,是因為半年前他們用了艾比西尼亞種貓來走私,而艾比的年齡恰好符合所需。

   同時又有人向寵物店定了進口的貓,所以平田送飼料到若菜家時看到了艾比,便決定綁走艾比。柴田趁平田牽制住勇平他們時,准備了葛棗侵入若菜家,企圖抓艾比。可是偏偏對船長有效,對艾比卻一點作用也沒有,而且被拒吃摻毒香腸的老家伙咬住,因此吃了敗仗。

   後來,平田只想找回海洛因,便三度乘機闖進小屋,發現已經招來了警察。

   知道海洛因被發現的事情之後,平田無論如何都要掩飾他們走私的事實,再加上顧客急著要貓;所以,他們無訓何都要找到掩飾用的貓。今天晚上終於成功地抓到了艾比,他們使用麻醉劑讓艾比昏死過去。

   但是,因為船長的猛烈抵抗,花了好多時間捕捉。老家伙和若菜,最後連勇平也加入戰局,平田也因此被柴田丟下。

   兩人聽完之後,把平田綁得更緊,丟進老人的小屋。報警很簡單,但是他們沒有時間等警察到來。

   現在艾比身旁只有船長,其實船長本身也有危險。艾是要被當成進口貓所生的小貓帶走,應該不會馬上被殺,可是船長就不同了。它很可能立刻遭到毒手。船長再怎麼智慧,也抵不過人類的狡詐。

   若菜對自己的遲鈍感到後悔不已。

   一開始他們的目標就是艾比,偏偏他因為發生了老人遭襲及發現海洛因的事件,就一直以為他們才是被鎖定的目標,而完全忽略了艾比的安危。當勇平到學校去取死貓時,若菜只擔心勇平和自己,卻沒發現到艾比跟船長都不見了。

   一般說來人的安全應該是重於寵物的。

   艾比不過是只寵物。

   可是,對若菜來說,艾比不只是寵物。艾比跟船長、老家伙都是家庭的一員。它們都是若菜的孩子,得把它們救出來。

   動物狂熱者勇平當然也這樣想。

   所以,兩個人跟一只狗決定立刻采取救援行動。

  

   “若菜,你開過車嗎?”

   “有。”

   “什麼時候?”

   “拿到駕車的第二天去買這輛車時,大概三年前吧?”

   “之後呢?”

   “沒有。”

   “沒有……只開過一次?”

   “當時一起坐在車上的媽媽叫我還是別開得好,從此我就沒有再握過方向盤。因為媽媽對我太過度保護了。”

   “不,你媽媽的判斷是正確的。你是在哪一家教練場拿到執照的?哇……危險!”

   勇平抓住安全帶,發出慘叫聲。若菜正朝著護欄衝上去。雖然即時刹了車,車子卻馬上熄火了。若菜焦躁地拉動排檔。

   “啐!買過之後只開過一次,引擎生鏽了。”

   是嗎?是這樣的問題嗎?勇平覺得沒有駕照的自己或許還開得比他好。

   “好臭的味道……老家伙尿尿了?”

   上車之後一直在後座發抖的老家伙由於驚嚇過度,尿失禁了。

   “早知道就搭電車了。”

   勇平說了明知不可能的話。闖進敵陣時,老家伙是主要的戰力,可是又不能讓大型犬搭電車。因為若菜說家里有車,所以把平田關進小屋之後,兩人一狗就回家了,因為他們得先商量走哪條路?准備什麼武器,又不能等警察,但是至少要跟轟刑警交代一聲。

   (從艾比被綁之後,若菜就完全變了個樣,但是回家摸了綠鬣蜥之後就更離譜了。)

  

   關好平田,急忙趕回家的勇平進屋去拿了先前到大學去時,從藥架和機具架上拿回來,准備防衛的東西,順便打了電話報警。轟好像還沒回來,他便請警察傳話。

   在溫室的燈光中,他看到若菜的身影。

   “對哦,綠鬣蜥的飼料。”

   因為事情太多,今天都還沒有喂它。若菜可能想到了。勇平不禁佩服若菜在這時候還不忘其他的動物。

   勇平到溫室一看,若菜果然拿了蔬菜來,但是不只這樣。此時,若菜正摸著在架子上吃蔬菜的綠鬣蜥,閉著眼睛。

   “若菜。”

   若菜聽到勇平的叫聲,如大夢初醒般睜開眼睛,然後頂著嚴肅的表情走出溫室。

   “怎麼了?又看到了什麼?”

   “趕快走。”

   若菜沒有回答,他好像有所發現,卻不打算告訴勇平,只是催著勇平前往車庫。勇平為了爭取時間,把老家伙也叫了來。

   從車庫駛出來時,若菜就撞了好幾次車。當時勇平以為他是因為綠鬣蜥給他看的畫面,及擔心船長跟艾比使然。

   可是,若菜簡直就像只在紙上談兵的駕駛一樣,只怕還沒找到那些人之前,他們就先沒命了。這時候的勇平連煩惱若菜到底藉著綠鬣蜥看到什麼的時間都沒了。

  

   “○○町應該在這一帶。”

   “我知道,在這里下車,步行找找看吧!”

   雖然是違規停車,但是勇平再也沒剩幾根神經能忍受若菜開的車了。

   “說的也是,就算找到艾比它們,也不能隨便停靠。”

   若菜馬上贊成。然後他們開始找著附近住家的門牌號碼。

   “○○町四丁目,果然是這里。”

   若菜的語氣就好像拜訪朋友家一樣,完全感覺不出待會兒就要進適應症從事毒品買賣的罪犯的家。不知他是太單純還是膽量夠。從平田嘴里打聽艾比它們的下落時,他的樣子就變得很可怕,但是現在卻又正常得離譜。

   是因為在溫室里看到了什麼嗎?

   “喂。”

   勇平一叫,若菜回過頭來。

   “大概是這里。”

   是一棟有高牆圍繞的豪宅,門口有柴田哲夫的門牌。

   “我想起來了,這里是養育員……船長原來的飼主家。”

   “我也想起來了。我曾經聽為艾比接生的養育員提起有名的貓養育員的事,電視上也播過他的事。”

   是的,這個男人跟佐藤獸醫一起出現在寵物的特別節目中。

   “這麼一來就全員到齊了。”

   “什麼?”

   “老爺爺不是說過嗎?他說綠鬣蜥給的啟示是有三個敵人。一個是剛剛抓到的平田,另一個是貓的養育員柴田,養育員從國外進口貓是很正常的,至於最後一個人……”

   “是獸醫佐藤吧?”

   若菜接著說,勇平點點頭。

   “偷純種貓的是平田,但是給他情報的則是佐藤。我想達平田鎖定艾比,也是佐藤告訴他哪里有漂亮的艾比西尼亞貓,可以堵住那個挑剔的買主的嘴。”

   佐藤的動物醫院一定有各種貓去過,因為他的醫院是以治療貓而聞名的。從客戶當中挑選他們需要的貓是很容易的。再說他又常被請去擔任國內的貓展當評審員,要得到貓的情報根本易如反掌。

   “這種人真是少見。”

   若菜說。

   “你好像不怎麼驚訝嘛!”

   “我在溫室看到了。”

   綠鬣蜥似乎以它不可思議的力量讓若菜看清了三個敵人的面貌。

   “你看到艾比它們了嗎?”

   “沒有,不過在一個像地下室的地方看到貓。”

   “地下室?”

   這就有點麻煩了。但是總要有個開頭,因為他們就是來救艾比它們的。

   “老家伙,有勞你了。”

   勇平說完就越過高牆,然後開了門。若菜跟老家伙立刻走了進去。

   “沒有養狗啊?”

   勇平握著裝了麻醉藥的吹箭,很失望似地說,這麼大的房子沒有養狗實在太奇怪了。狗比不濟事的人更能防范入侵者,就像老家伙將他們趕出去一樣。

   而且,他們又輕而易舉地闖了進來。玄關的鎖是開著的,綁架艾比跟船長的轎車就停在玄關旁,他們應該是來對地方了。

   “若菜,太奇怪了,太安靜了。我們還是先出去……”

   勇平對手上拿著從家里帶來的高爾夫球杆的若菜說。這時候,老家伙對著門後面低吼著。門後傳來小貓的叫聲。

   “是艾比嗎?”

   勇平決定立刻進去查看,可是他先對若菜說:

   “你到外面等我,外面好像都沒人。如果有,老家伙應該會通知我們。”

   “啊?可是……”

   “像這樣毫無防備實在太可疑了,我覺得可能有陷阱。與其兩人同時被捕,不如留一個人在外面等著。”

   “我知道了。”

   沒想到若菜順從地點點頭,走到外面去。

   勇平這才跟老家伙小心翼翼地走進里面,然後用腳踢開房門。

   桌上有裝了貓的籠子跟摸著籠子的男人。籠中的貓是金茶色的艾比西尼亞種。

   “老家伙,上!”

   老家伙像箭一般撲向男人。男人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抬起手臂擋住老家伙。老家伙用力地咬住男人的腿。

   勇平也跳上去踢倒男人,然後搶過貓籠。

   “好痛……”

   男人被老家伙壓在底下號叫,樣子實在可憐。他的臉跟手都是傷,有些傷口相當深,大概還沒處理好,血水一直滴著。沒有被老家伙咬住的那只腳踝處還包著繃帶。可能是上次企圖綁架艾比時被老家伙咬的吧?也就是說,這個男人就平田。勇平當初領養船長時只見過他一面,卻忘不了他的長相。但是,現在他卻淒慘得幾乎讓人辨認不出來。

   “趕快救我……”男人向勇平求救。勇平不理他,企圖從籠子里放出貓。

   “不對……不是艾比。”

   雖然同樣是艾比西尼亞種,但不是艾比。大小雖然差不多,這只貓卻是母的。

   突然他想起柴田剛剛冒出來的話。

   (趕快……啊!)

   勇平驚愕地抬起頭來,幾乎跟老家伙松開男人的腳同時。之後,老家伙叫了一聲,跳了起來。

   “老家伙!”

   老家伙在勇平面前搖晃了一下,然後倒了下來。它的臀部刺著一根注射器改良而成的吹笛。勇平趕快拔起來,但是里面的液體已經全部進入老家伙身體里了。勇平為防這棟屋里有狗,也准備了同樣的武器,里面是一般的麻醉劑。在勇平就讀的研究室中,一進去就是先學做這種東西。其實並沒有多少動物需要用吹箭加以麻醉的,可是伊藤教授卻喜歡這玩意兒。

   “我也在伊藤教授的研究室里學過這種東西。”

   一個男人從另一扇門里走出來。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鏡片後的眼睛總是帶著笑意,更讓人覺得他是個溫和的人。可是,他的眼底深處卻是冰冷的。

   第三個男人果然是佐藤,而且他似乎是主嫌犯,為了錢,他以獸醫的職業為晃子,拿動物做走私的工具,冷酷地凌虐生命。這種獸醫實在不可原諒!

   “我很喜歡你,很遺憾我們是在這種情況下重逢。”

   “你給老家伙打了什麼?”

   “只是麻醉劑。我沒有以它的體重來計算劑量,注射量正不正確就不知道了。”

   勇平很想好好教訓佐藤,可是不敢大意,因為他手上握著槍。他是用麻醉劑打倒老家伙的,所以也不知道槍是真是假。佐藤似乎看穿了勇平的心思,笑著說:

   “這是真槍哦!是美國的合作對象給我的。原本想用這把槍解決這只狗的,但是要運送這麼大體積的狗太麻煩了,要清除血跡也很費事,而且它身上有彈孔也會惹來不少麻煩。”

   “我們已經抓到平田了,你們再怎麼掩飾也沒用了。”

   “我想平田並沒有說什麼。就算柴田被你們抓了也一樣,我也是。平田是聽我的指示才會那麼輕易就招認的。最壞的情況是即使沒有抓到貓,也要把你們引到這回來。”

   佐藤很有自信。

   “很不可思議吧?因為我們背後還有一個讓日本警方束手無策的人物。你們總不會認為光靠我們三個人就可以搞出這麼大的事情吧?我們只不過是跑跑腿的小角色。在美國那邊調貨,還有介紹我們這邊的客戶的都是這個組織。”

   美國的組織……大概就是黑手黨吧?勇平不知道佐藤是怎麼跟這種組織搭上线的,但是他們確實是惹上大麻煩了。日本的組織跟美國的黑手黨根本沒得比。

   “再說我就算以走私毒品被捕,也不會關一輩子。因為我沒有殺人。公園那個老人就算死了也跟我無關,因為那是平田自作主張。我是殺了不少貓,但是在日本,這不過是損毀器物的小罪而已。我想出了利用貓來運送毒品,所以獲得美國組織的賞識,但是我有我的打算。對方對日本沒有對貓防檢疫感到很驚訝,這也是拜我學獸醫學所得到的知識。”

   動物狂熱者勇平聽得熱血沸騰。

   “你非法持有槍械就是違法,而且我聽到這些事不可能不說的。”

   “你誤會了。我只是說,就算我被捕的話,但是我並不算被捕啊!這個行動雖然是個好主意,不過越來越危險。貓的檢疫制度似乎即將法制化了,這是時勢所趨。只不過你讓它提早罷了。”

   佐藤明知罪行暴露,依然冷靜無比,這一點很讓勇平擔心。

   “我當然經過審慎考慮才會跟你說這麼多,我不會讓你有機會說出去的。”

   也就是說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船長跟艾比呢?你殺了它們了嗎?”

   “哦,你是說那只惡貓嗎?很遺憾沒殺成它,都拜這大傻瓜之賜,連一只貓也提不成。”

   佐藤冷冷地看著還壓著傷口的柴田。

   “那只貓突然抓我的臉,迫使我停車之後,竟然打開門,然後狠狠地瞪著我,叼著被麻醉的貓跳出去了。它根本不是貓,是妖怪、是惡魔!”

   柴田顫抖聲音說。原以為獨眼單腳的船長好欺負的柴田,似乎受到船長的制裁了。

   不過,船長倒確實地保護了艾比。可是,要是知道它們逃跑的話,就不會做這種衝動的事了。自己被捕反而什麼都做不成。

   旁邊的老家伙動了動,緩緩地搖搖頭,伸伸腿。被麻醉劑打倒才十分鍾,它就快醒了。大概是劑量不夠吧,或者家伙有抗麻醉劑的體質?自從它因為職業關系而中毒之後,到現在還有後遺症。但是,相對的,也對這種藥擁有很強抗藥性。

   “它不應該這麼快就醒的。”

   佐藤不知道老家伙的特性,大感驚訝。柴田則站起來,企圖離老家伙遠一點。

   “趕快處理他們之後逃吧!這只惡犬也要趕快殺掉!”

   柴田全身顫抖地指著老家伙。勇平擋在老家伙前面保護它。

   “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們不用抱著這麼重的狗離開。”

   “可是……”

   “喂,幫它綁上嘴箍就沒問題了,狗沒有貓那種爪子。就算要處理掉,我也討厭看到不必要流的血。這你也清楚吧?”

   佐藤虛請假意地尋求勇平的同意。佐藤動手術時確實不會讓動物多流不必要的血,那確實是高超的技術。在佐藤的醫院打工時,勇平看過幾次,只能用厲害來形容了。

   但是,勇平卻對這個男人完全沒有罪惡感一事感到驚愕。佐藤欠缺某種人性,他雖然討厭無謂的流血,但是如果勇平抵抗的話,他依然會開槍吧?勇平不免感到害怕。

   柴田接過嘴箍,戰戰兢兢地為老家伙戴上。

   還受到些許藥劑影響的老家伙幾乎毫無抵抗地被戴上嘴箍,套上項圈。

   “把他的手綁起來。”

   勇平被綁了起來,而若菜的行動電話也被拿走。

   “可以走了吧?”

   佐藤他們似乎打算逃走。看他們充滿了自信,一定有什麼計劃,可能跟美國那邊的組織聯絡好了。現在之所以沒有處理勇平跟老家伙,無非是想賺取一點時間。他們怕警方循线追來時,看到血跡和彈痕就麻煩了。

   可是,這並不表示勇平跟老家伙能保住一條命。他們可能會被帶往一個警察找不到的地方處理掉。

   (還好把若菜支開了,外面可能沒有他們的同黨。如果若菜好好地躲著,至少可以保住一條命。)

   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就算他們被帶走,若菜也一定會求救。雖然他身上沒有行動電話,不過只要在附近打公用電話就可以了。順利的話,也許還來得及救人。最壞的情況是勇平跟老家伙喪命,但這些人還是會國若菜的情報而被捕,而且若菜會好好地照顧船長。

   搖搖晃晃的老家伙和被綁著的勇平被佐藤和柴田帶到外面。佐藤拿槍對著勇平,柴田則拉著老家伙。

   “另外,還有那只艾比西尼亞的飼主。是牙醫本莊嗎?他絕對不會不來救自己的貓的,他也是愛貓成痴的人。”

   勇平一聽大吃一驚,但仍佯裝平靜。

   “若菜去找警察了,各方馬上會抵達,你們逃不了的。”

   “我們得趕快把他們處理掉,逃命要緊。”

   柴田一聽,有點動搖了。

   “不要被他騙了,他在說謊。這麼漂亮的臉,還有這麼聰明的頭腦。”

   佐藤露出令人不悅的笑容。

   “我要你的時候你說沒這種興趣而拒絕了我,沒想到竟然跟別的男人勾搭上了,而且還是個愛貓的軟骨頭。看到他在待診室里等著給貓打疫苗時害怕的樣子,我都快笑死了。難道你覺得那種牙醫會比獸醫來得好嗎?其實,我賺錢的來源很廣,應該可以給你比牙醫更好的享受啊!”

   勇平不在乎自己被說得這麼不堪,但是聽到佐藤批評若菜,他不由得氣得頂了回去。

   “如果動物醫院有錢賺,你為什麼還不滿足?根本就不需要再搞毒品了。”

   “說的也是,那只能怪我交了壞朋友。高中時代我只交他那麼一個朋友,在偶然的機會下又在美國見到了他,沒想到他竟然是黑手黨的干部。我好驚訝,雖然他一向就是個大膽的人。”

   佐藤的朋友……一定是同類型的人吧?

   這時佐藤把槍抵在勇平的頭上,喀的一聲打開了保險。

   “本莊先生,如果你不想愛人被殺,就乖乖出來吧!”

   佐藤大聲地吆喝,但是四周一片寂寂。

   “真是過分哪!他竟然丟下你自己逃命了。遇到這種男人真是不幸;不,或者應該說你沒眼光吧?”

   佐藤嘲諷地說,勇平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對,若菜,不要出來。)

   勇平在心里祈禱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菜不是懦夫,也不是卑怯。

   “走!”

   被槍一頂,勇平只好往前走。柴田家的院子後面有後門,外面的路上停了一輛車。

   柴田抓艾比時使用的車就停在玄關旁邊,現在他們打算使用另一部車。

   佐藤打開後門,就在這時候——

   “放開勇平!”

   “哇!”

   若菜用高爾夫球杆掃過走在後面的柴田的腳。柴日倒了下來,同時松開了老家伙的繩子。若菜拿著球杆作勢要攻擊柴田的頭。

   “放開勇平!否則我打爛他的腦袋!”

   若菜顫抖著聲音說。

   “請便,我本想讓柴田去找你的,現在你倒省了我們不少麻煩。”

   佐藤嘲諷地說道。

   “真是的,老是礙事。這家伙老是辦不成事,就算死也不足惜。”

   佐藤大概真的不在乎柴田的死活吧?他只要在事後將若菜跟勇平處理掉就好了。

   若菜可能也知道,無奈地丟下高爾夫球杆。

   “都到這里來了,竟然不敢殺人?真是個膽小鬼。”

   柴田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要打若菜。勇平跑過來擋在兩人中間,於是柴田的拳頭命中勇平的臉。柴田那不能向佐藤發泄的怒氣打的得勇平鼻血直流。嘴里面好像也破了,有鐵鏽的血腥味道。

   “勇平!”

   若菜臉色大變,企圖空手對抗毆打勇平的柴田。

   “若菜,不行!”

   勇平擋在前面,阻止了若菜。就算佐藤沒有拿槍,若菜要空手對付他們兩人也絕對沒有勝算。雖然一樣被抓,但是他不要若菜端整的臉孔和美好的身體受到傷害。

   “柴田,你可以住手了吧?我說過我不喜歡看到無謂的流血,而且人家的臉孔這麼漂亮,犯罪也是要有美學觀的。”

   佐藤出言阻止,柴田也就不再施暴了。

   “勇平。”

   若菜幾乎要哭了。

   “笨蛋!你干嘛出來?如果你躲起來,至少還可以保住一條命。”

   “只保我的命有什麼意義?”

   若菜拿出他常帶在身邊的手帕幫勇平擦掉鼻血。那正是若菜片刻也不出手的媽媽留下來的手帕。若菜總是准備另外一條手帕用,媽媽的手帕只是用來做為護身符,然而他卻毫不猶疑地拿來幫勇平擦鼻血。

   “一定很痛吧?”

   他用纖細而靈巧的手撫摸著男平被打傷的臉頰,頓時讓勇平舒服了不少。

   “早知道我早一點出來就好了。”

   若菜的話讓勇平非常地感動。要不是情況如此危急,要不是他被綁著,他真想用力地抱住苦菜。

   佐藤很感興趣地看著他們。

   “那只狗怎麼辦?”

   柴田不太高興地問道。

   老家伙當場劃圓似地繞著圈子。因為受限於嘴箍,它沒辦法大聲叫,卻不時地嗚嗚叫著。這時候的它就出現了職業病。麻醉劑在它身上似乎起了跟毒品同樣的作用。

   “它已經老了,而且又疾呆。”

   勇平說,佐藤一聽,吃吃地笑了。

   “原來你只帶了這麼一個沒用的男人跟一只笨狗就闖了進來?而且,是為了救一點忠誠度都沒有的貓,愛動物到這種地步也真厲害。”

   佐藤收起笑臉對柴田說:

   “松開狗繩,綁住這個男人。”

   “那狗呢?”

   “笨狗就不用管了,看它連飼主都忘了,老是在打圈子。”

   柴田依言松開了老家伙,將若菜綁起來。他將若菜手上的手帕粗暴地丟在地上。

   然後將兩人趕上停在路上的車。

   “趕快上車!”

   勇平被柴田推上車的時候,吐了一口帶血的口水在地上。紅色的唾液落在車底下。

   柴田坐到駕駛座,佐藤也上了車,卻仍然不敢掉以輕心,拿著槍監視著他們兩人。

  

   配偶

   柴田開著車來到一棟三樓建築的大樓前。

   “這里是?”

   勇平大吃一驚。那棟大樓正是勇平就讀的大學後面。

   “這里很方便焚燒死貓。我只要告訴解剖的牧野教授說,是為了研究學會論文,他都會很爽快地答應讓我使用。”

   解剖大樓的後面有一座大型焚化爐,用來燒毀實習時使用的動物屍體。這個男人便用這些設施來處理那些走私毒品之後殺掉的貓屍。

   “牧野教授還稱贊我畢業之後還這麼熱心研究。”

   “可惡!”

   一想到這種人竟然是自己的學長,勇平不禁又恨又氣。

   “別再說了,進去吧!”

   佐藤催促兩人進入大樓。

   下了樓梯之後有一道門,打開門就是一間相當寬敞、有著水泥地的房間。

   (若菜說他看到像地下室的房間,就是這里嗎?)

   勇平口頭無言地看著若菜,若菜點點頭。綠鬣蜥讓若菜看到的果然就是這里。

   房間中央有一張手術台,角落還有幾個用來關貓狗的籠子。現在雖然沒有貓,但是一看就知道這里是用來做什麼的。

   佐藤命令柴田用地下室里的繩子將兩人綁得更緊,然後他們作勢要離開。之後,卻發生了令人驚訝的事情。

   佐藤用手上的槍從後面用力地敲打走在前面,正要開門的柴田的頭。柴田應聲倒地。

   佐藤將柴田綁起來,就像綁勇平跟若菜一樣。

   “我不需要礙手礙腳的人.就讓他跟你們一起走吧!”

   好冷酷的家伙。他竟然這麼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之前一直合作的同伴。

   “如果你是我的愛人,我或許會救你。我喜歡你這張臉,因為我那個美國朋友長得就像你這樣子。”

   佐藤綁好柴田後抓著勇平的下巴說。

   “我拒絕!誰要跟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在一起?”

   “真好玩,你竟然不是說披著人皮的禽獸。”

   “野獸中沒有像你這樣的惡魔。如果拿來跟你做比較,野獸會不高興。”

   “大美人脾氣還是這麼強。調教你這種人一定很好玩,我的美國朋友一定也會喜歡你這個禮物。他喜歡在美麗的臉孔和身體上動刀。”

   佐藤摸著勇平的臉頰說。

   “不要用你的髒手摸勇平。”

   原本不發一語的若菜忿忿地說。

   “你在伸張所有權嗎?你的資助者不但笨而且無知。”

   勇平一聽,怒氣整個爆發開來。

   “若菜不是資助者,他是我的配偶。”

   佐藤頓時瞪大了眼睛,然後很快樂地笑了。

   “配偶?真好玩,我真的想帶你一起走了。”

   若菜一聽,趕快靠過來,一副不容佐藤亂來的態勢。

   “放心,我是個體貼的人,不會帶走他的,我要逃時也比較輕松。”

   “你以為你逃得了嗎?”

   “你說呢?”

   “警方發現我們不見會立刻找人的,再加上又發現海洛因,再笨的人也知道跟我們失蹤有關。”

   “啊,是嗎?警方大概會認為卷進毒品事件中的你們被犯人柴田綁架了吧?可是,他們怎麼會想到跟我有關呢?就算找上我,我也早就離開曰本了。”

   佐藤說的沒錯。雖然告訴轟柴田的名字,但是並沒有提到佐藤,而且差一點被拔掉牙齒的平田並沒有招出佐藤的名字。也就是說,這些人都相當怕佐藤。

   勇平無言以對,佐藤很滿意地走向門口。

   “哦,我差點忘了。你們三個人很快就會凍死了。”

   然後打開門邊的空調開關。

   勇平提高了警戒心。佐藤絕非出於好意,他不是那種會對人慈悲的人,果然——

   “牧野教授不是說過嗎?要讓牛安樂死來做解剖時,凍死跟失血過多而死是最舒服的一種死法,最痛苦的死法是餓死或渴死。那個教授以每年在解剖實習前講同樣的話而出名。我也用動物做過實驗,渴死好像是最痛苦的。三天下來,皮膚會失去彈力,眼睛凹陷,出現嚴重的脫水症狀,然後死去。真是有趣。”

   佐藤確實很愉快的樣子。

   “啊,對了,這棟大樓的所有人不是我,也不是柴田或平田。警方是不會查到這里來的。而且,這個地下室是從貓身體里取出海洛因專用的,所以有很好的隔音設備,外面完全聽不到里面的任何聲響。”

   說完,佐藤就出去了,還從外面牢牢地上了鎖。

   勇平跟若菜完全無計可施。

   隔了好一陣子,勇平一直保持沉默。

   躺在門旁一動也不動的柴田不知是死是活。

   若菜終於受不了沉默,正要開口說話時,勇平倒先開口了。

   “你為什麼不乖乖躲著?”

   語氣聽起來很生氣。要是若菜躲著,事後再報警不就好了?家里只剩下兩只貓、一只狗及綠鬣蜥,不管它們多聰明,終歸是不會說話的,怎麼說出飼主被綁架、犯人是誰呢?勇平似乎在責怪若菜太衝動。

   “我不要再被孤獨地留下來。媽媽死了,如果再失去勇平我也活不下去了。”

   失去媽媽之後,若菜是靠著艾比才重新站起來的。但是,如果再失去勇平,艾比也救不了他了。

  

   一開始,若菜聽勇平的話,乖乖地等在外面。不是如佐藤所說,丟下勇平,自行逃命去了。因為,他知道這棟房子不會是他們最後要找的目標。

   若菜早就知道有這個地下室,因為綠鬣蜥兩次讓他看到的畫面都是這間地下室。

   可是,他不知道地下室在哪里。到柴田家時,他發現那邊好像沒有地下室,因此推斷犯人一定會到別的地方去。

   若菜認為透過綠鬣蜥看到的畫面是靜止的,因為不知道是未來、現在還是過去,老人才會那麼容易被襲擊。但是他知道這一次是顯示著未來,所以他必須盡快做好准備。

   然而,他把行動電話給了勇平,因此無法報警。他也想過去借電話,又怕在那期間勇平被帶走。當時若菜手邊只有一支高爾夫球杆。摸摸口袋,又找到一條手帕。

   若菜看到那條手帕,突然靈光一閃、他抱著一絲希望在停在玄關旁的車上動了一些手腳。

   之後,他又看了看柴田房子的內外四周,確認有沒有其他車子。旁邊路上還停了兩輛車。

   若菜也在那些車上動了手腳。他沒了手帕只好脫下襪子放在兩輛車上。

   這時他又發現後巷里有一輛休旅車,於是他又在長褲的口袋里代到另一條手帕。

   可是,那條手帕不是拿來用的,是他片刻不離身的媽媽的遺物。

   若菜拿出那條手帕,定定地看著,隨即下定決心。他撕下手帕的蕾絲,在休旅車上動了手腳。

   當他做完這些事,再進入柴田家的腹地時,勇平他們出來了。勇平就如綠鬣蜥讓他看到的畫面一樣被綁著。若菜趕緊躲起來。

   佐藤呼叫他,可是若菜沒有立刻現身,盡管是綠鬣蜥讓他看到的畫面,但是他希望等到好機會救回勇平。對方有槍,他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當佐藤他們正要搭上停在後巷里的休旅車時,若菜已經不能再等了。

   他心想,佐藤不用停在前面的車子,故意繞上半天使用後面的車子,可能就是想引出他。他明知如此,卻又不願獨自留下來。既然他們要把勇平帶到綠鬣蜥顯示給他看的地方,他也想一起去。

   其實,應該繼續躲著等待救援比較好吧?可是,若菜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小伎倆能不能奏效。就算因此找到勇平他們的去處,如果勇平在這之前就殺了,那對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可言。

   所以,他出面了。

  

   “我不是要責怪你。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受到傷害,不過看到你出來,我真的很高興。”

   “你認為我很笨對不對?我應該等救兵來才對。”

   “是啊!可是,我真的很高興,真是我最好的配偶。”

   “你也這樣對他說過。”

   “不喜歡嗎?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不單是朋友,而是相依相守到死的人。”

   “你真的……畢業之後也不會離開我家嗎?”

   “我不知道是不是會這樣,不過,就算我離開,也會帶著你走。我到大學去取貓的屍體交給警方前,不是跟你說過要帶你回老家的嗎?我是說真的,當然艾比、船長還有老家伙也一起。我們是一個生命共同體。”

   “生命共同體?”

   “總之,就是一個家庭。”

   “是嗎……”

   “我這樣說很奇怪嗎?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是最適合我的措詞。”

   “不奇怪,可是,像我這樣的人可以當你的伴侶嗎?”

   “除了你,沒有別人可以。我有過很多玩樂的伙伴,但是真正的配偶卻只有你。你出來的時候真的好帥,我好感動我沒有看錯人、”

   “感動?帥?你騙人!我總是感情用事,不能做理性的判斷,個性又懦弱,又有戀母情結。”

   “不,你最帥了。”

   “以前我的住處附近有一群野狗。它們並不是很壞,但是聚了一大群,又到處翻垃圾找食物,於是附近的居民便報警處理。可是,它們的頭頭很聰明,一直都抓不到。最後,他們抓到了頭頭的配偶。當他們要把母狗帶上車的時候,那只聰明的頭頭乖乖地自己跳上車。它很清楚被帶走會有什麼下場,可是它寧願選擇跟自己的所愛一起死。

   當時我還不知道那些狗會有什麼下場,只覺得那只頭頭好威風,一直希望自己的對象也能像那只頭頭一樣。結果你就這樣出現了,好帥哦!”

   勇平的活字字句句打進若菜的心里。他知道以一般的標准來看,自己並不是屬於有男子氣概型的人.不但有戀母情結,個性又內向,再加上神經質、潔癖、懦弱,所以一直被同年齡的男孩子排除在外。

   當然,他並沒有因為這樣而氣餒。他很聰明,考上了牙醫,得以保住那一點點自尊。而且,他還有最疼他的母親。但是,他確實有嚴重的自卑感。

   而當他被類型完全相反、男人味十足的勇平稱贊時,他覺得所有的自卑都不翼而飛了。

   目前雖然被監禁在地下室,若菜卻很高興。

   “我早就打算去了。”

   “啊?去哪里?”

   “如果畢業後你要回老家的話,我也要跟去。我早就這樣想了。”

   綠鬣蜥第一次讓我看這間地下室的那個晚上,你因為照顧它沒有回家,那時候我就發現沒有你,我很不安、很寂寞。我不想離開你。”

   “那你媽媽的房子怎麼辦?”

   “我想賣掉,因為你比較重要。”

   連媽媽的房子也不能取代勇平。

   “你實在太可愛了。”

   勇平不由得緊捱過來。

   “哪,我可以吻你嗎?”

   “這種時候?”

   “現在好想吻你。”

   說完,勇平不等若菜回答就吻了上去,然後把若菜壓在地上。因為兩手被綁在後面,沒辦法支撐身體。然而,勇平仍然就著這麼不方便的姿勢,或深或淺或長或短地吻著若菜。當若菜的腦袋一片空白時,他終於停止了。

   “可惡,要是行動自由的話,我就要抱住你。”

   勇平很遺憾地在若菜的耳邊低語。

   “其實我真的好想做到最後一步。”

   勇平的舌頭又舔又吸的,無限感嘆地說。

   “繩子解不開嗎?”

   這是不太可能的事。進入地下室之後,他們又被綁上另一條比普通繩子更牢固的繩子,結打得死死的。

   “如果沒有人找到我們,我們就會死在這里吧?”

   “你怕嗎?”

   “當然,不過跟勇平在一起就沒關系,而且艾比已經被船長救了。”

   “嗯,柴田那張臉就是船長的傑作。”

   “那麼,沒有我船長也會保護艾比的,我跟勇平一起死沒關系了。”

   “好感動幄!我也一樣,只要能跟若菜一起,死了也不怕。可是,很遺憾沒跟你做到最後一步。本打算今天晚上回去之後一定要做的。”

   “對不起,我醉得什麼都不記得了。之後,又因為排斥而錯過機會。現在我什麼都可以做,就算勇平進入我那里也沒關系。”

   除了第一次見面那晚,若菜跟勇平沒有再真正發生過關系。之後,勇平都僅只於為若菜服務,因為他覺得不能白吃白住。

   “啊,不是這樣的。老實說,我們並沒有發生關系。”

   “啊?”

   “那天晚上,什麼事都沒發生。”

   什麼意思?第二天醒來時,自已確實是赤裸的,而且老家伙還舔著自己那個地方呢!

   “可是,你說是我主動把你帶回家的,還說什麼完事之後我倒頭呼呼大睡,善後都是你處理的。也是因為你的東西沾到我身上,老家伙才會舔我。”

   若菜把勇平那天早上說的話記得清清楚楚的。

   “你的記憶力真好。可是我沒有說謊,我們都出來了,你的東西還把我們的衣服都弄髒了,所以我只好把衣服脫下來。後來,我的東西也沾到你那邊去了。當時你睡著了,所以我說我處理善後也是事實。老家伙就是因為那種味道才舔你的。不過,我說的東西是指嘔吐的東西。”

   嘔吐……回想起來;當天喝得爛醉之後又喝了老爺爺奇怪的酒,不吐才怪。原來自己一直被騙了?

   “勇平……”

   若菜不由得恨恨地說道。

   還好現在兩人情投意合,否則……。要不是現在被綁著,若菜少不得要賞勇平幾拳。

   “對不起,我知道你誤會了,就順勢利用了。因為當時我實在無處可去。後來,我也去找過別的公寓,可是你們家實在太舒服了,若菜又這麼可愛,我真的舍不得離開。”

   勇平仍然壓著若菜,不斷地道歉,可是實在看不出他有多少歉意。

   要不是手腳被綁著,他可能也只是搔著頭說聲抱歉就完事了。如果若菜真的太生氣了,他怕也只是一邊安撫一邊親吻,企圖草草帶過吧?

   勇平的個性就是如此大而化之,這一點既讓人討厭,也讓人喜歡。他跟神經質的若菜不一樣,就算他一再做同樣的事,只怕若菜還是三言兩語就被他唬弄過去。

   “都快死了,何必還為以前的事生氣呢?”

   “說的也是。”

   若菜不再生氣了,勇平也笑著。

   “做吧?”

   “好吧!”

   什麼話都不用說,也不用說明怎麼做,兩人都想著同一件事。

   勇平從若菜身上下來,背對著躺著的若菜,然後用被綁著的手松開若菜的皮帶和拉鏈,將長褲和內褲一起脫下來。

   然後勇平躺下來,讓若菜以同樣的方法幫他脫下褲子。

   “牛仔褲太緊不好脫。”

   “沒關系,這樣就可以了。”

   “啊?可是這樣行嗎?”

   “對不起,我忘了告訴你,我說做到最後是我的插進若菜里面。”

   “啊……?”

   若菜一聽想轉過頭去,卻被勇平壓在地上,整個人騎了上去,然後他問道:

   “不行嗎?”

   現在再問有意義嗎?

   “好吧!”

   若菜還有選擇的余地嗎?真的是被騙到底了。

   勇平一得到允許,便把臉湊近若菜臀部。

   “你干什麼?”

   “我不能不先弄濕就進入處女地吧?可以的話應該用管狀的麻醉用軟膏,現在是不行了,只好先幫你舔一舔。”

   要是在平常,有潔癖的若菜是不可能忍受這種事的,但是對象是勇平,他不但接受,而且開始感受到勇平的舌頭所帶來的快感。

   “唔!”

   雙手不能用的勇平只能靠著舌頭撐開若菜的後庭。

   “可以了嗎?”

   勇平有點急躁,從若菜的臀部移開,然後壓到若菜背上。

   “把腿張開。”

   若菜依言行事,勇平便把身體抵進他兩腿之間。

   “腰抬高。”

   一個又硬又熱的東西抵在若菜的臀部之間。

   但是不能用手終歸很不方便,再加上這是他們的第一次,雙方都不熟練。

   “嘩!又沒中。”

   勇平焦躁地說。

   試了幾次之後,勇平還是沒辦法插進若菜里面。

   “若菜,你不要動。”

   幾次插進去了一點,若菜就會無意識地想逃開,那種巨大異物入侵的感覺讓若菜感到害怕。

   “對不起,我是不想動啊,可是……”

   這時勇平突然咬住若菜的脖子。

   “好痛!”

   一陣痛楚使得若菜身體微微僵硬起來,勇平抓住這一瞬間,將自己的東西一口氣插了進去。

   “好痛!”

   臀部之間產生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感。若菜想逃,卻被勇平制住下半身,連上半身也因為脖子被咬住而動彈不得。勇平開始頂撞,一股幾乎要撕裂身體的痛感越發強烈。

   “好痛……不要……”

   若菜哭著哀求,勇平便松開他的嘴巴。

   “對不起,很快就結束了。”

   勇平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痛苦。只要因為痛楚而緊繃起身體的若菜一夾緊,勇平一定也不好過。

   這的若菜突然放松了力氣。

   “還好嗎?”

   “沒剛才那麼痛了。”

   “我也是。”

   勇平果然也會痛。

   掌握住訣竅的若菜更將全身放松,忽略兩人結合處的神經。雖然還會痛,但是已經減緩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痹感和介於痛跟癢之間的感覺。

   “還痛嗎?”

   “沒事了。”

   勇平的動作開始有節奏感了,若菜的身體內部也開始產生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再一下就好。”

   “不要管我,繼續。”

   真是不可思議,自己怎麼會在這可能沒人來救援的緊急時刻做這種事呢?而且是這種初嘗禁果的自己並不覺得舒服的行為。

   可是為什麼又想繼續下去呢?又不像其他的雌雄動物一樣,必須藉此來繁衍子孫。

   (啊,對哦,這是我跟勇平初次的性行為)

   想到這里,若菜突然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很崇高的事情。

   不久,勇平發出低吟聲,然後離開若菜的身體。

   若菜也在同時發射。

  

   地下室的天花板跟牆壁都是水泥,白色的螢光燈投射出白白的光芒。

   若菜跟勇平都喘著氣仰躺在地上。

   先有動靜的是若菜。

   “怎麼了?”

   “得先穿上褲子。”

   若菜回答道,將一只腳伸進褲管內,然後把腿抬得高高的,企圖穿上去。

   “好痛!”

   一陣痛楚竄過,痛得他大叫。

   “你還好吧?”

   勇平起身,關心地問道。

   “沒事。”

   “你別動,我來幫你穿。”

   勇平用嘴巴幫若菜穿上內外褲,雖然穿得不是很好,但好歹是穿上了,在拉到腰際的那一瞬間,勇平在若菜那話兒上親了一下。

   “哇!你干什麼?”

   “第一次的交配紀念。”

   勇平笑了,若菜正想開罵,卻突然聽到小小的聲音。

   “咦?”

   勇平也聽到了,兩個人同時豎起耳朵。他們聽到直接拉開門的聲音。

   “有人來了。”

   是佐藤折回來了嗎?不是,因為接下來又響起有人粗暴地旋轉門把的聲音。佐藤有鑰匙,不應該會這樣。

   “搞不好是救兵。”

   “怎麼會?”

   “我動了些手腳。來這里之前,我在我們坐的車底下綁了布。柴田家附近的車子都綁了。我把手帕、襪子,連媽媽手帕上的蕾絲都取下來用了。”

   這麼一來,警犬就可以根據味道追蹤而來。自從聽到老家伙以前的功跡之後,若菜就非常信賴警犬。

   “可是。警犬的鼻子再怎麼靈,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靠那一點拖在車底下的手帕追來嗎?而且,車子在跑的時候起起伏伏的,不完全是拖在地面上的、他們會那麼快就出動警犬嗎?”

   這時門把被破壞了,門大大地敞開,一只巨大的四腳獸像子彈一般跳了進來。

   “老家伙!”

   老家伙聽到若菜的聲音,飛奔而來。它的鼻子上有傷,嘴里銜著白色的東西。那是若菜撕下來的蕾絲,一角染著血跡。勇平見狀直點頭。

   “原來,我吐出的血水跟唾液沾在上面,加強了味道,所以就容易追蹤了。老家伙好像很喜歡我的味道。”

   因為老家伙正把鼻子湊到若菜的股間猛嗅。

   “別再胡扯了,快想想辦法嘛!它快脫掉我的褲子了。”

   若菜雖然穿上了褲子,但是前面還敞開著,差一點又要被老家伙給脫下。

   “這只狗的鼻子真是好。”

   這時轟刑警出現了。

   “有沒有受傷?”

   轟一邊幫兩人解開繩子一邊關心地問道。

   “沒關系,倒是佐藤呢?那個獸醫佐藤是犯人。”

   勇平急著說明,轟卻一臉奇怪的表情。

   “哦,果然。”

   “再不快點他就要逃到國外去了。他認識美國黑手黨的人。”

   若菜也說道,轟仍然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我想他逃不了了,剛剛發生了意外。”

   據轟說,他在貓屍的鑒定結果出來後聽到勇平的留言,便立刻趕去柴田家。而貓的屍體果然驗出有海洛因的成份。

   當他到達柴田家時,只剩下在原地繞圈子的老家伙。轟幫它松開了嘴箍,可是老家伙的眼神卻一片茫然,顯得很不正常。

   房子里一個人都沒有,當轟推測有事情發生時,突然竄出一只黑貓搔著老家伙的鼻子。老家伙立刻靜了下來。

   等療到落在一旁沾了血的手帕的味道後,老家伙立刻朝著路上飛奔而去。

   轟從它時而聞著地面時而狂奔的樣子判斷,它可能知道勇平他們的下落,於是就追了上來。

   不久之後,來到大馬路上的老家伙,朝著一輛正在等紅綠燈的休旅車狂吠。

   被老家伙這麼一叫,休旅車便闖紅燈往前衝。轟聯絡同事要他們追趕那輛車時,就發生了意外。

   一個大型的塑膠垃圾桶朝著休旅車滾過來,休旅車沒有降低速度,想避開那個容器,方向盤一失控,就撞上路旁的大樓。

   但是,車子並沒有嚴重損毀,只是沒辦法再開了。

   當駕駛打開車門逃下車時,突然慘叫起來,只見一團黑塊纏在他頭上。

   司機想甩掉那團黑塊,便搖搖晃晃地來到馬路上。

   “危險!”

   轟朝著肇事的休旅車跑過去,

   瞬間,黑塊離開了司機。

   而那個司機——佐藤,在他人生的最後一刻看到的是,朝著他急疾而來的大卡車。

   “纏著佐藤的黑塊?”

   “難不成是船長……”

   這時他們聽到喵的一聲,一只漆黑的貓出現在他們面前。

   “艾比!”

   船長後面又跟著一只嬌小而漂亮的艾比西尼亞貓。聽到若菜的呼喚,它撒嬌地在若菜身上摩搓著。

   艾比跟船長都毫發無傷,若菜緊緊地抱住艾比。

   “我以為純粹是巧合,可是又覺得那只貓是有靈性的。”

   轟的奇怪表情大概是因此而來。

   “你打敗了敵人啊?”

   勇平低聲說。

   船長在打敗他們的敵人的同時,也為那些被利用來走私毒品而慘遭殺害的貓,報了一箭之仇。

   若菜已經習慣動物們展現的不可思議的力量了。既然有了一只能展現危險未來和恐怖過去的綠鬣蜥,那麼具有不像貓該有的智慧和行動力的貓,也就不是那麼不可思議了。

   之後,轟確認車內除了佐藤之外沒有其他人,這時老家伙從車子底下銜出了沾有血跡的布塊,然後又往前衝。

   轟把處理善後的工作交給同事,再度追著老家伙跑,於是就發現了他們兩個人。

   和船長及綠鬣蜥的不可思議力量比較起來,老家伙優秀的鼻子似乎不怎麼搶眼,但實在也不容小覷。

   “你們養的貓跟狗真是了不起啊!”

   轟很佩服地說。

   “我們是值得驕傲的一家人。”

   若菜跟勇平不約而同地說。

   動物家庭

   “勇平,不得了了!”

   二月底某個寒冷的晚上,若菜蒼白著臉迎接晚歸的勇平。

   “怎麼了?”

   十二月的事件已經過了兩個月。難道又有可疑人物入侵?還是綠公主又讓若菜看到不可思議的畫面?

   走私毒品的事件告一段落後,佐藤死了,柴田和平田被捕,可是事件的主謀是佐藤,柴田跟平田似乎知道得不多,但也可能是知而不言,反正這是警方的工作。

   沒想到現在又出現老人留下來的遺產問題。

   他們很可能又被卷入麻煩當中。

  

   事件之後,綠鬣蜥就寄養在若菜家。那個老人在一月中旬就過世了。不過,不是因為受傷,而是他罹患了末期肝癌。

   於是他們決定照顧無依無靠的綠鬣蜥。他們將一個房間改造成綠鬣蜥的住屋,而它好像也很習慣了。貓兒們和狗狗也接受了這個怪異的同伴。

   兩個人、兩只貓、一只狗,還有一只綠鬣蜥,這是目前所有住在若菜漂亮的房子里的家庭成員。

   老人死後兩個星期,一個律師找上門,帶來令人驚訝的消息。

   原來那個拾荒老人是個大富翁,那公園也是他的財產,難怪可以裝設那麼昂貴的綠鬣蜥養育設備。

   更讓人驚訝的是律師指定若菜是老人的遺產繼承人。根據老人的遺言,他死後要把財產全都讓給綠公主的所有者。而看到綠公主展示不可思議力量的人,就是綠公主的所有人。也就是若菜。

   若菜跟勇平商量過後,決定接受老人的遺產。要放棄是很容易,但是這筆遺產跟綠公主的處境有關,一來他們怕有人為了爭遺產而對綠公主心懷不軌,等這些人拿到遺產之後,綠公主大概很快就會被處理掉了。

   拜此之賜,若菜得以一口氣將自家土地和房子的遺產稅繳清。老人留下的不只是那座公園,還有足夠支付若菜的貸款和老人的遺產稅的現金。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老人怎麼會有那麼多錢。

   兩人充分地利用了現金,但是公園則保持原貌,那是當地的人們休息的地方,也是老家伙外出散步時最喜歡的場所。

   但是,有一個新的問題產生。遺產稅雖然付清了,但是還有一筆龐大的固定資產稅。若菜的房子和土地沒有多大,但是公園那一大片土地就要一大筆金額了。

   “結果我們還是得拮據度日。”

   “可是那個老爺爺是怎麼付固定資產稅的?”

   “而且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攢了那麼多錢?”

   知道秘密的大概只有綠公主,可是在日本寒冷的冬天里,它似乎決定不活動了,完全不發揮不可思議的力量,只是悠閒地過日子。

  

   因為這種種緣由,看到若菜臉色大變,勇平也立刻擺出了備戰的架勢。

   “艾比跟船長……”

   “它們怎麼了?艾比又被綁架了嗎?”

   勇平走進起居室,看到兩只貓仍然相親相愛地互相舔著。

   “它們不是好得很嗎?”

   可是若菜的臉色依然難看。

   “它們在交配,船長騎到艾比身上去了。”

   勇平終於了解若菜為什麼如此倉皇了。

   “難道你不知道嗎?”

   “你早就知道?”

   “唔……”

   很久以前,艾比跟船長就是這樣了。比他跟若菜還早。

   “為什麼不告訴我!”

   若菜生氣了。

   “為什麼?這是它們的自由啊!”

   “什麼自由?它們都是公的啊!”

   “有什麼辦法?誰叫它們感情那麼好,而且我們也這樣啊!”

   “我一直期待艾比帶回一只可愛的新娘,我好想看到可愛的小貓在家里跑來跑去。就因為我們之間不可能這樣,所以我對它充滿了期待。”

   若菜哇的哭了起來,可是也於事無補。

   要是船長,可能會讓外面的母貓生它的孩子,可是那些小貓是不會變成這個家庭的一員的。船長還不至於厚顏到把在外面花心生下的小孩帶進家里來。最重要的是,貓的世界是由母貓帶小貓,公貓完全沒有置喙的余地。

   至於艾比則對船長一往情深,對母貓沒什麼興趣。

   老家伙已經去勢,要說有希望的就只剩綠公主了,可是綠公主是最讓人搞不懂的一個。它雖然號稱公主,也不知道是雄是雌?它們沒有特定的器官可以分辨雌雄,在勇平看來,它可能是半陰半陽,或許就是這樣,所以才具有奇妙的力量。

   不過,最不可能有孩子的就是身為人類的勇平跟若菜了。勇平無意放棄他已經決定的交配對象。對他而言,所謂的交配對象就是這麼一回事。他的性意識看似不受拘束,但是在這方面卻像謹守一夫一妻制的狼一般堅定。

   當然,他也不想做一些會讓若菜心志動搖的事情。自從他們在被監禁的地方發生性關系之後,他就十分寵愛若菜,常讓若菜舉手投降才作罷。而這陣子若菜也漸漸習慣了這種事,會開始配合動作,也能從中得到高潮。

   總而言之,這個由人和貓、狗、綠鬣蜥組成的怪異家庭似乎與孩子無緣了。

   “別哭嘛!”

   勇平抱著若菜親吻,企圖安撫他。勇平實習晚歸時總會在學校吃飯,所以回來之後就是洗澡睡覺。他本想今天晚上也好好疼若菜一番,但是懷里的若菜突然全身僵硬。

   “怎麼了?”

   若菜的眼睛沒有焦點,腳底好像有什麼東西竄過。感覺不是貓,是有超能力的綠公主。

   “若菜,你又看到什麼了?”

   勇平搖著若菜的肩膀,若菜的眼睛焦點總算回來了,但是眼神比為船長跟艾比的事情生氣時更讓人害怕。

   “若菜?”

   “勇平……你在學校里吃了什麼?”

   “吃了什麼?”

   勇平的臉僵硬了。

   “那個好像把水蛭打扁,讓人不快的東西是什麼?”

   勇平今天在學校有寄生蟲的實習課。實習課上用的寄生蟲是肝蛭,是一種寄生在牛肝髒里的蟲子。成蟲的樣子就像被打扁的水蛭一樣。

   從血淋淋的肝髒中取出肝蛭,勇平和同學打賭,如果他可以把這種蟲生吞下去的話,同學就要輸他三份學校的A餐。這種寄生蟲是不會寄生在人體的。它們的宿主只有牛只,如果沒有經過中間媒介,是不會感染的。雖然大家都有這種知識,可是沒有人會想吞下這種令人不快的東西。可是,勇平卻為了三份A餐而吞了下去。雖然他事後也差一點吐出來。

   若菜可能經由與綠公主的接觸而看到那副畫面了。

   “那只綠鬣蜥也可以讓你看到危險的過去嗎?”

   綠公主真是厲害,可是現在不是驚訝的時候。

   “你……你在吞下那種東西之後吻我?你這個沒神經的男人!”

   若菜爆發了好久不曾有過的歇斯底里。

   “有什麼關系?反正我們認識時就彼此吐來吐去了呀!”

   這些話對若菜而言更如火上加油一般,他的反應是很理所當然的,可是沒有這種神經的勇平卻不知道。

   “真差勁!我要跟你分手!”

   “太好了!隨時奉陪。”

   兩人開始你來我往地對罵。

   引發這場衝突的綠公主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爬上空調底下的架子上。老家伙瞄了兩人一眼,一副“又來啦?”的樣子,回去繼續啃它最喜歡的牛皮骨頭。另一組交配動物船長跟艾比則一有了獨處的時間,就從貓專用出口跑出去約會了。

   一群動物各自忙著。然而,由兩個人和兩只貓、一只狗及一只綠鬣蜥組成的怪異組合,仍然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家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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