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繩與槍
飛轉的槳葉發出巨響,將午後的寧靜切得粉碎。美里的長發被強風揚起,她緊緊捂住頭戴式耳機,耳邊傳來駕駛員混雜風聲的聲音
“即將到達目的地,准備降落。”
她看到灰白色的雪片鋪滿山坡,在陽光下像一片閃光的原野。她大張著嘴,難以置信地凝視著這片“盛夏的雪原“,強烈的反差讓她產生一種時空倒錯的暈眩感。伴隨著直升機高度的下降,那些“雪片”在強大的風壓下衝向四周,又紛紛揚揚地漫天飄飛。
駕駛員的聲音適時傳來
“嚇了一跳吧,其實這些都是從城市吹來的灰。使徒襲擊的時候,那些樓房啊,水泥路啊不都被炸的粉碎了?散出的灰塵被熱氣流一路卷過來,最後就落在了這些山坡上。”
在細雪般的塵灰中,美里隱約看見青灰色的山脊线一閃而過,山的背陰面就是他們的目的地,這里的樹木姑且幸存,和散落的草坪一同顯出盛夏的綠意。她看到一抹鮮艷的紅色在陽光下桀驁地閃爍著。一條巨大的紅色金屬在穠綠的枝葉掩映下冷酷地橫亘半條山脈。
紅色物體的附近已經被清理出一塊勉強可供停靠的降落區,搭起了一個臨時平台,上面用亮光色油漆塗上大大的“H”。大量身著寬大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正在來回忙碌著。美里一把抹下耳機,壓低身子從直升機里鑽出。而她剛下飛機就一腳踢到了一處凸起,身子一個趔趄,差點就狼狽的趴在地上。低頭一看,臨時平台是用碎石堆成的,表面凹凸不平在所難免,視线的遠端,直徑數米的紅色柱體高出她的身高不知多少,蠻橫地填滿了她的整個視线,從左至右一眼望不到邊際。
美里被這物體的巨大震驚了,這是在天空中完全無法預想的。出於指揮官的懷疑精神和直覺,她打算從遠處觀察一下它的全貌。
“呼哧,呼哧……”
美里登上了一處開闊的坡地。她疲憊地坐倒在地,扶著腰喘著粗氣。她伸手拔下沾滿灰塵的高跟鞋,隨意地扔在一旁的草地上。她被針織襪包裹的雙腳一陣陣酸痛,腳跟處尤其嚴重,好像已經被磨起了泡。她一把扯下左腳的襪子,用手指輕輕戳了兩下,酸痛感只是更加強烈。
“唉……”
她半閉雙眼,長長地嘆氣,這幾天好像就沒有一件事情能讓她開心。仿佛是方才的劇烈活動擠壓到了肚子,她的腸胃又一陣陣地刺痛起來,強烈的墜脹感愈發鮮明。她只得半躺在柔軟的草坪上,挺著腰按揉搗亂的肚子。胃里的東西好像消化了不少,胃袋恢復了柔軟的癟下去的狀態。而相對的,她的小腹卻高高的鼓起,經過消化的食糜全都藏身於其中,其中生出一陣陣的抽痛。美里低著頭,看到她飽滿的胸脯下凸顯出這樣一個高挺的肚子頂端,再聯想到看到過的那些孕婦,她的面頰一下飛上了一片紅暈。她慌張地坐起身子,左右巡視,直到確定四下無人才重新躺下。
仰視著透明般的藍天,她一邊打著圈撫摩,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戳按著這個鼓鼓的半球。如果沒有關於EVA的一切的話,這將是一個舒適的夏日午後。茂盛柔軟的草絲輕撫她的面頰,整座山都為她投下陰影,她就這樣在微風中睡去。
“美里小姐……美里小姐?美里小姐!”
舒適的淺眠被一個男聲吵醒了。
“嗯……誰?”
她發出貓伸懶腰般愜意的哼聲,懶懶地睜開睡眼。眼前是一個被防護服包裹的,看不清面部的人。他正夸張地揮舞著雙手。
“美里小姐?我!我是日向啊!日向誠!終於找到你了美里小姐,我明明早就接到你已經到達的通知了,可是到處找都找不到人……”
日向的話讓美里一下清醒了過來,夢一樣的繾綣瞬間無影無蹤。她趕忙翻身坐起,用夾克緊緊地裹住上半身,仿佛是要掩蓋什麼。
“啊……不好意思……我確實是有點累了,今天這樣純屬是意外狀況……”
“啊,啊,沒關系的,這兩天您確實很辛苦啊,倒不如說打攪了您休息比較不好意思……總之目前有一些重要的信息,需要您了解後趕緊下達指令。”
看到日向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美里在心中長舒一口氣。正當她准備起身隨日向離開的時候,日向突然抬起手“啊”了一聲。她還以為日向又有什麼要通知的,就停下動作抬頭望向他。可是他卻僵硬地停下了,什麼也沒說出來。
“怎麼了?”
她奇怪地看著日向,而日向只是尷尬地訕笑。隨即,她的視线移動到草坪上,她看到了安靜地躺著的高跟鞋和成團丟在一邊的襪子,然後她瞬間就明白了那訕笑的意義。空氣莫名安靜。雖然日向全身都被寬大的白色防護服包裹,但她依然能看出他默默地將頭扭向了其他方向。她纖白的腳在絨絨的草地上顯得很美。
一路無言地回到現場。
日向領著她鑽進堆滿器材的臨時帳篷:更換防護服是近距離接觸現場的必要步驟。
殘存的夕照被山脊线吞沒,從天的那邊漫過深沉的紫黛色,一切好像都覆上了一層淺淺的灰藍。從山頂吹來帶著涼意的風,仿佛掙脫廢墟而出的矮樹隨之顫動。臨時帳篷里透出暖暖的桔紅色光芒,與這深沉的夜色格格不入。
日向在等待中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一下就被投在帳篷上的曼妙燈影吸引了目光。那是女人修長的剪影,她的手臂劃著柔軟的弧线脫下連衣裙,她亭亭地舉起寬大的防護服端詳,她的長發為她的側影增添了霧一般的神秘感,從修長的秀頸到高聳的雙峰,她的身體勾勒出一道性感的线條,而纖細的腰身下赫然隆起的小腹更是讓他看得出神。直到臃腫的防護服將那道剪影完全包裹,日向才如夢初醒。他面頰發燙,視线不自然地轉向夜空。他不自覺地想撓頭,手卻抓在了頭套上。
“啊呀,是我想太多了吧……”
隨著身著防護服的美里在指揮部里就坐,一眾研究員站成一排,依次開始了報告。
“經過初步掃描,L物體的成分主要為硅78%,碳6%,鋁………”
“等等,等等,你說的那個‘L物體’是……”
排在首位的人剛開口就被打斷了,美里扶著額頭,表情復雜地望向眾人。她有時候確實不喜歡和工作中的技術人員打交道,那種自說自話的冷硬氣勢往往讓她招架不住,就連赤木律子也不例外。
“哦,‘L物體’就是我們給這件物品的命名。我可以繼續了嗎?”
“好吧,好吧……您請繼續……”
接下來是漫長到令人昏昏欲睡的數據報告,他們口中吐出五花八門的專業術語和一串串的實驗數據,這些陌生的單詞和數字交織在一起,讓美里本來就昏沉的頭腦更加沉重了。她不停地變換著坐姿,雙手在座椅扶手和桌子間起起落落,眉心被她按得有些發紅。終於,當站在隊列最末的那位研究員停止匯報時,美里的腦門上已經爬滿了黑线。
“說完了?”
“是的,已經全部匯報完畢了。”
領頭的那位研究員挺胸回答道。
“總之,按照你們說的……這個一百,一百……”
“124米長,美里小姐。”
“噢,對,124米長。然後,接近……4000噸重的大家伙很適合做EVA的武器,對吧。”
“雖然是這樣,但是……但是這個重量和密度非比尋常,數據庫里也完全沒有相關的信息和資料。我們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所以也缺乏相對的風險評估和操控機制。並且它的來歷我們也完全不清楚,不能保證……”
研究員笨拙地抬手在頭套上摩擦,好像這樣就能抹去臉上的汗珠。他的語速明顯加快了,聲音有些顫抖。
“停,停,停!我知道你們現在有很多理論,但這也只是理論而已。既然你們先前已經得出了這東西適合做EVA武器的結論,那現在又為什麼怕這怕那呢?我當然明白這是有風險的,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由不得我們選擇了……總之,責任我來擔,你們先想辦法把這東西運回總部去!”
美里重重地敲擊著扶手。透過她臉上透明的面罩,可以看到鮮艷的紅色夾克隨著她的動作火焰般晃動。她緊抿著嘴唇,眼睛里閃爍著星星般的光芒。
研究員的頭低著,半個身體都躬了下去。
“運輸的話……空運應該不行,這里又沒有道路,要運走的話應該只能出動EVA了,這個……”
“嗯……沒問題!我去跟上頭申請。在EVA到來之前,你們的任務就是:動用一切力量排除L物體和EVA接觸可能帶來的風險!不管你們是自己研究,還是用一些邪門歪道,反正在這一環節絕對不能出問題!”
美里一下子後仰靠在椅背上,靠椅在擠壓下吱吱作響。她環抱雙臂,視线挨個停留在每一個研究員身上。
“美里小姐的作風還是一如既往的大膽啊。”
日向站在美里身側,望著那個在燈光下威風凜凜的身影,心下暗自感慨。
可是下一秒,美里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長長的哈欠聲經過面罩的反射顯得非常可愛。她擺了擺頭甩下眼角的淚花,撐著桌子站身起來,垂著頭沉默了一會兒。
“那麼……現場就交給你們了。我還有其他事情……”
說罷,她仰頭向天深深地吐氣。這一口氣很長,好像吐盡了她渾身的力量。房頂上的白色燈泡刺得她雙眼迷離。她邁動沉重的雙腿,腳步有些搖晃,胸前左右搖擺的銀項鏈一閃一閃地發光。此刻,雖然白色燈光聚焦於她,像天使翅膀或某種圖騰一樣攏住她的全身,可是這副身姿怎麼看都不覺得威風,反而有種一觸即破的脆弱感。好像伴隨著那道白色光柱的碎裂,她也會在在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
日向站在剛才的位置,凝望著她的背影。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葛城美里。那件寬大的白色防護服包裹著她的身體,反而襯出她身為女性的嬌小。他猶豫著開口,聲音在一片死寂的臨時指揮所里顯得十分突兀
“那個,如果不是很要緊的話……前輩不如吃了飯,休息一下再去吧!”
美里的腳步頓了頓,半轉過身好像在猶豫著。燈光從側邊打在她的防護面罩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嗯……那個……美里前輩你最近看起來總是很……不太開心的樣子,其實大家都很擔心你的。他們都說要是一直神經大條無所畏懼的課長變得心事重重可就難辦了啊什麼的……”
“反正和我們大家聊一聊,緩解一下壓力也挺好的嘛。是吧……”
美里的面罩下傳出低低的笑聲
“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事情。那就陪陪你們吧。”
“哼,這群人原來還是挺會的嘛……”
她的表情透露著如釋重負的松快,還有微微的竊喜般的微笑,這讓她看起來靈光四射,仿佛回到了青春洋溢的十八歲。
在距離現場最近的一段公路上,很快搭建起了一個中轉站,最大限度地縮短了空運所需的路程。仍然套著白色防護服的技術員還在跑前跑後地忙碌著,來來回回像一隊臃腫的企鵝。與他們構成鮮明對比的是作戰指揮部的閒人們,他們早已經把防護服脫下,露出更加自然輕便的作戰部制服。此時,他們中的大多數正圍坐在大號的烤爐前,七嘴八舌地說著閒話。還有幾個年輕的小哥已經擼起了袖子站在帳篷入口,伸長脖子眺望遠方,尋找著運輸補給品的直升機的蹤影。
美里並沒有加入他們的閒談。她坐在帳篷的角落,來回翻動著手里的資料,因為剛才她無意間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密度異常、自我修復能力、沒有電磁特征、表面提取到了EVA……對,就是這個:“表面提取到了EVA裝甲鍍層的成分!”
“這可就有意思了。”
美里拿起筆在資料文件上做了幾個記號,然後取下那一頁塞進了口袋。
晚上20時,隨著螺旋槳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明月上倒映下直升機的剪影,一個幾乎趕上半架直升機大小的箱子在直升機下四向搖晃著。帳篷里的人紛紛擁向門口,他們的衣襟在風中獵獵作響。直升機在營地前的空地上方懸停,螺旋槳卷起的狂風讓草木如水波般搖動。在響亮的“鏗”聲中,巨大乳白色恒溫箱上的鈎鎖依次脫落,落地濺起一片土屑。
幾個年輕人熟練地圍住恒溫箱的四壁,左右按下箱體上的數個按鈕,然後趕緊閃身。濃郁的蒸汽伴隨著刺耳的泄壓聲四散彌漫,箱子露在外面的五面依次彈開,露出了里面的一個個色彩斑斕的透明小箱。圍觀的眾人在歡呼聲一哄而上,轉瞬間,帳篷里就多了一座透明箱子堆成的小山丘。
打開一個色澤紅白相間的箱子,里面是被碎冰覆蓋的新鮮牛胸肉,腹肉和里脊,肉的肌理絲絲清晰,透著牛肉特有的深紅色澤。素菜則顯得沒有那麼豪華,只是例行准備的白菜、大蔥和豆腐。
“要是再來點香菇或者蟹味菇……那就完美了!”
“炸春卷!怎麼能少了炸春卷呢?”
“啊……想想就好饞啊……”
“明天就向司令提交舉報書!就說後勤部玩忽職守,或者說公款私用也行……”
“別貧了,有的吃就不錯了……”
一排平底鐵鍋架在已經燒得通紅的烤爐上,升溫後的鐵板上有透明的熱浪升騰。有幾位精於廚藝的工作人員已經把防護服反系在胸口,開始了自己的燒烤表演。
“這就是特殊時期的圍裙啦。”
他們向周圍翹首以盼的食客開著玩笑。
而此時,美里正縮在烤爐的最邊緣,掂著一口鐵鍋在爐上懸浮加熱。她的手臂停得非常穩當,可是鐵鍋卻明顯受熱不均,前半部分已經肉眼可見的被燒得通紅,隨時都有起火的風險。穩住鐵鍋,她騰出一只手從透明箱里顫顫巍巍地夾出肉片,肉片在她筷尖邊抖動著邊向鐵鍋移動。
平移……平移……平移……啪嗒!
肉片在自由落體運動後准確地搭在鍋壁上,一多半沾上了一層厚厚的鍋底灰,眼見是吃不了了。肉上的油脂在噼噼啪啪的爆裂聲中被引燃,一團火球“噌”地一下在美里面前竄起,險些燎到她的長發。周圍盤坐的幾人驚叫著跳起來,吸引了全帳篷人的注意。
“唔啊,著火了著火了!”
美里的臉上也滿是驚慌之色,還兼有一分做壞事被抓到的尷尬。她下意識地將鍋舉得遠遠的,前面的同事見狀立馬爭先恐後地後退,推推搡搡間擠成一團。帳篷外站崗的保衛科工作人員正暗自羨慕著作戰部的瀟灑,忽然被一陣驚呼聲喚醒,二話不說拿起武器就往帳篷里衝。本就擁擠的人群又被這群壯漢擠的東倒西歪,抱怨聲驚叫聲此起彼伏,場面異常混亂。
“啊!美里小姐你什麼時候拿到的鍋!”
日向的聲音穿透嘈雜的聲浪,穿入美里的耳朵。他隨手抄起一個盛滿碎冰的箱子,大步擠過人群,來到美里面前。一向以果敢瀟灑著稱的葛城美里三佐此時卻像個犯錯被老師抓住的小學生,干笑著將鐵鍋整只捅入箱中。尋尋上升的水蒸氣遮住了她的面孔,只隱約可見泛紅的耳廓。保衛科的人也終於擠進了事故中心,對這樣的狀況只能面面相覷。
“不好……不好意思……”
帳篷里的秩序恢復了正常,那幾位保衛科的人經過熱情的挽留,此時已經脫下厚重的警衛服,與周圍的人自然地勾肩搭背,儼然混成一團——只不過他們壯碩的肌肉屬實有點顯眼。
美里此時正縮在角落,落寞地盯著面前小小電烤爐上的肉片——這個玩具一樣的電烤爐是日向貼心地為她找到的,讓她能提前烤些東西吃。其他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准備著食材,有說有笑各司其職,氣氛融洽極了。
“這種反差也太可憐了吧……”
美里在心里無聲地吐槽,一些不堪回首的過去閃現出來,讓她的心口一陣抽抽。
感覺怪怪的啊,這個氣氛……怎麼看起來好像我和他們關系很差似的!要是被律子知道豈不是又多了一個把柄......
她悄無聲息地關掉爐子,躡手躡腳地走到放滿箱子的長桌前,顫悠悠地舉起手,弱弱地說出一句
“那個……請問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這句話雖然聲音不大,但效果實在拔群,眾人都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半是驚恐半是緊張地盯著美里。被灼熱目光聚焦的美里更加手足無措,手依舊顫巍巍地舉著,大氣都不敢喘,眼睛不停地來回掃視著大家的臉。
“哎呀!課長您只需要安心等著就行了,這點小事我們來就……啊!”
他被日向用手肘狠狠地戳了一下,察覺到美里凌亂的眼神,立刻就閉上了嘴。
“美里前輩可以把箱子里的東西先拿出來分類什麼的……我們正好很缺人啊哈哈哈。”
日向一臉燦爛的笑容,表情和語氣都無比真誠。
美里長舒一口氣,一屁股坐在箱子前的小板凳上,向周圍的科員微笑致意。竟然如此輕易地就化解了自己的窘境,自己年輕副官的形象在她眼里瞬間變得高大偉岸起來。
“喂,北原,你跟那個船上的妹子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人家可是聯合國艦隊的少校誒,而且還是陸戰隊的……我這怎麼……”
“嘿,原來是這種猛女啊!不過說不定就喜歡你這樣的呢?哈哈哈哈……”
“這次停留聽說還挺久的哦,要好好努力啊你!”
“不是停留哦,已經打算在柱島港永久駐扎了……”
“那不是機會更大了!你小子機會很大啊!”
“永久駐扎?那可是包括一艘基輔和兩艘尼米茲的超級艦隊誒!”
“啊……我只求上船參觀一下就滿足了!好好感受一下甲板的溫度~第二次衝擊之後各國都沒有再新建大型戰艦,空有那麼多新技術真是太可惜了……”
“什麼軍宅發言!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就是你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
眾人都大笑起來。
美里淺笑的面容在這樣的歡快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就慢了下來,眼神悠悠地飄向遠方。這些年輕人的熱情野火一般地燒過她的胸口,灼熱的氣息熏蒸著她疲憊跳動的心髒,這種熱熱的感覺讓她覺得很舒適,好像浸泡在冒著蒸汽的溫泉里。
“既然聊到戀愛的話題了,那就不得不……”
說話的是一個金發的小伙子,他的臉被烤爐的熱氣熏得發紅,眼睛里閃爍著醉酒般的興奮。他將灼熱的目光投向坐在不遠處的美里身上,甚至起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周圍的人紛紛起哄,向他揮舞起手中的筷子,讓他仿佛是童話故事中邀請公主共舞的王子。所有人都很期待如此優秀又年紀輕輕的NERV作戰部長會有怎樣的情史,其中也不乏有異樣的眼神。
美里無奈地微笑著。她將手指插進劉海里,額頭抵在掌跟上,掩住了她復雜的眼神。她就這樣低著頭說
“其實……我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吧。嗯……在這方面……不管你們信不信。”
也許自己連那是不是愛都不知道。
“哇!這真是爆炸新聞誒!”
“真沒想到……”
“喂,喂,這不就說明你有機會了!”
“美里姐姐對女孩子有興趣嗎?”
已經有損友開始用力拍打金發男子的後背,推著他向美里的方向挪去。而此時他反而忸怩起來,不斷轉身抗拒著。幾人打打鬧鬧亂成一片。
美里坐在帳篷的邊緣,安靜地注視著人群的吵鬧,她的背影空空地映在帳篷上。雖然過去與未來的很多問題未有定論,但比起毫無頭緒的思考,碎冰在指尖融化的寒冷、菜刀釘在砧板上的聲音、熙熙攘攘的人群、平實的話語混雜成的白噪聲……這些真實的體驗能夠讓自己遠離那些太復雜的問題,這樣就足夠了。
悶熱的夏夜,低沉的便攜式制冷機的運行聲與嘹亮短促的蟲鳴含混組合成夏天的聲音,星群俯瞰這個深夜亮光的山的角落。
“啊~好飽!肉管夠的火鍋真是好久都沒試過了。”
身著白大褂的眼睛小哥向後仰躺,滿足地閉上眼睛。
“總部的條件已經夠好了,我在南非觀測點服役那會兒才叫慘呢。你們也知道,第二次衝擊之後那鬼地方一年都見不到幾天太陽,搞得就連那種合成蛋白塊都要定量配給!那種我吃三人份才能管飽的份額……多虧你的接濟我才能活下來呢嗚嗚嗚……”
一個白發高馬尾的妹子邊開口邊向身旁的女伴做著鬼臉。她姣好的五官在揉捏中變得奇形怪狀,逗的女伴咯咯直笑。
“南非……那地方現在確實挺可怕的。”
“是吧!在那個鬼地方,我連伏特加都要喝三份的!”
緊接著就是一陣爽朗的大笑。
“伏特加能喝三份……認真的嗎?”
“哈?你覺得我不行嗎?”
“不敢……”
眼睛小哥看著她眯起的雙眼,有些害怕地縮了縮頭。
“我在南非的時候可是出了名的海量王哦。很多男人都比不過我呢!有一回一個比我高一頭的壯漢來找我比試,結果我光靠灌酒就把他灌暈了!她就是我的‘戰利品’呢,是吧。”
“開玩笑……還記得嗎,我們去見你父母的時候,你爸抬來一整打BELUGA來和我打賭,說什麼要證明一個女人沒能力照顧她女兒,結果不還是……哼哼……”
說著,她一把攬住身旁的女人,將她的身子摟入懷中,嘴唇向她的脖頸探去,動作自然且親昵。女伴的臉上騰起一團羞澀的紅暈,慌忙將頭埋在她的臂彎中,鬢邊通紅的耳朵還在一顫一顫。
周圍的人一陣哄鬧。
“好吧……這個級別的烈酒我確實是頂不住……”
被周圍人無視的眼睛小哥尷尬地撓頭笑笑。
“對了,我說怎麼一開始就感覺少點什麼,一起聚餐怎麼能沒有酒呢?”
“唉,這種時候要能喝兩杯可就太好了。”
“別想了,這種給工作現場發放的補給里怎麼可能有酒?這里又不是建築工……”
眼睛小哥不甘寂寞地加入對話,翻著白眼向眾人潑冷水。
然而下一刻,幾個人抬著一個叮叮咣咣的箱子吵嚷著回到桌前,一下甩在桌子中央,彈開的箱蓋下露出一排排整齊的印花瓶蓋。
“朋友們,酒來了!”
全桌人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一只只迫不及待的手交錯伸向酒箱,深色的玻璃瓶有琥珀的光澤。
日向雖然一向滴酒不沾,在這樣的氣氛下也不自覺地拿了一瓶在手上。握在手中上下把玩了半天,終於沒能下定打開的決心,又看到坐在一旁低著頭默默吃飯的美里,就順手將這一瓶啤酒遞了過去
“美里小姐要喝嗎?啤酒應該沒有什麼影響吧。”
“唔?”
此時美里的雙頰鼓鼓,正專心致志地大嚼著肥美的牛胸肉,卻猝不及防地被喊了名字,嚇得她一下將沒嚼完的肉片混合著大口空氣吞了下去。她險些被大塊的食物噎住,一臉難受地撫摸著胸口。
“我就不用……嗝!”
氣體上返,帶出一個小嗝。
“聽律子前輩說課長的酒量可是超大的!你們可別小看她。”
“今天還真是知道了不少部長的秘聞啊……”
律子那家伙……居然把我的事情到處說!
美里心里一陣上火。雖然被人背叛的感覺相當不爽,可面對著眾人一浪高過一浪的起哄,她也只能按耐住熊熊燃燒的脾氣,對眾人賠以尷尬的微笑。
“我……雖然能喝一些,但是醉的很快的!一但喝醉了樣子可就不好看了……”
“放心吧!假如前輩喝醉了,我就全程護送您回家!”
日向自告奮勇地舉起右手,像個積極回答問題的小學生。美里突然為剛才在心里夸他的事情後悔了。只可惜日向好像並沒有看到她殺人般的眼神,還在傻呵呵地笑著。一個技術部眼鏡男奸笑著湊到他耳邊說了什麼,他的臉一下子紅了,不停地擺手,滿臉尷尬的神色。
美里閉著眼睛都知道那個眼鏡男一定是在他耳邊說了些下流話。看著自己副官滿臉通紅,表情局促的樣子,她惡狠狠的眼神逐漸軟化下來,最後化為一抹無奈的笑。
她隨意地轉動手里的啤酒瓶,一眼掃過瓶身上標記的原麥汁濃度和酒精度數,嘴唇開合念念有詞。接著,瓶身就在她的手中旋轉起來,她像一位老道的調酒師,瀟灑地用桌角敲開瓶蓋,將溢出白沫的瓶口徑直塞入口中。
液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氣泡在冰涼的酒液中密集地上升。美里雙眼半睜,被白沫浸潤的瑩亮的雙唇含住蓋滿水珠的瓶頸,光线透過玻璃瓶和酒水的折射在她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彩。周圍的人都呆呆地凝視著她,“咕咚,咕咚”的吞咽聲顯得極其響亮。人群目睹著她毫無停頓地將一整瓶啤酒灌入腹中,然後舒暢地揚頸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息。
“邦”
美里將空空如也的酒瓶重重地拍在桌上,驚醒了一眾大受震撼的男女。
“好!”
“鼓掌——!”
“居然十秒不到就喝下了一整瓶!這一瓶有多少來著……500毫升!好家伙……”
“嚯!既然前輩出手這麼干脆漂亮,我也不得不想向你發出挑戰了!”
說話的是剛才那位白發高馬尾的妹子,她碧藍色的雙眼中冒出犀利的光芒,笑容里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她按著桌子起身,一把扯下扎住高馬尾的頭繩,及肩的雪色發絲披散,襯出她面頰上興奮的潮紅。
伴隨她的起身,她扎著栗色丸子頭的女伴的動作由摟住她的上身自然變為環住她的腰,她一邊輕輕地扯著白發妹子的白大褂,一邊向美里致以歉意的微笑。
美里回報以坦然的笑容。這種感覺似曾相識,讓她回憶起年輕時的那段浪漫奔放的時光。
“來吧,今天只喝啤酒哦。”
帳篷內的氣氛一下子沸騰了,兩個大美人拼酒著實在是件千載難逢的盛事。他們七手八腳地將桌面上的碗筷碟子移開,從酒箱中一瓶一瓶向外拿酒。啤酒瓶子整齊地擺成兩個方陣,兩人一邊一打。
美里環視四周,坦然地迎接著周圍人期待的目光。她一把拽下外套的拉鏈,深紅色的夾克衫在她的動作中飛揚,像一團火直飛到身旁日向的手中。失去了紅色夾克的襯托,她的全身幾乎僅剩下黑白兩色。純黑的緊身裙包裹她雪淨的身體,及腰的長發四散覆在凹凸的曲线上,讓她像一只冷艷的黑蝴蝶。她抬起一條圓潤筆直的大腿,瀟灑地踏在面前的椅子上,鞋跟撞擊椅面,敲在在場所有人的心上。光裸的長腿曲线流暢,兩條微汗的大腿呈九十度夾角,泛著瑩潤的水光,其中的風景在短裙的陰影中若隱若現。抬起的大腿和豐滿腆出的下腹擠在一起,擠出一道柔軟變形的曲线。那被黑裙緊裹的高隆下腹本就輪廓盡顯,甚至連橢圓形的纖巧小臍都清晰可見,而又被這樣架放在雪白大腿之上,黑與白的顏色碰撞為一切平增了幾分誘惑。
白發妹子見狀,同樣不堪示弱地甩脫身上的白大褂,顯出被運動緊身衣包裹的全身。流暢而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條惹得周圍的人一陣驚呼,配上她立體的五官,鋒利的眼神,確實讓廣大單身女性兩眼一亮。而她身邊的丸子頭小妹也是將頭更緊地貼在她的腰上,仿佛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權。
一聲令下,“砰砰”的開酒瓶聲隨之響起。
比賽一開始,雙方就呈現出迥然不同的風格。美里一反剛才大包大攬的態勢,轉而細水長流起來。她只將酒瓶揚起約十五度,幾乎與嘴巴平行。澄黃的酒液以幾乎靜止的狀態淌入她的雙唇,而她也幾乎沒有吞咽動作,任由這細細的涓流通過咽喉落入她鼓起的肚腹之中。
而白發妹子與她構成了鮮明的反差,她就像剛才的美里,高高舉起一瓶打開的啤酒,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就直灌下去。液面打著旋下降,速度的確不比先前的美里慢多少。不到二十秒,一瓶五百毫升的啤酒就消失在她平坦堅實的上腹之中。觀眾紛紛為她歡呼鼓掌。她在開瓶的間隙看到美里細水長流式的喝法,不由得扯開嘴角一笑,滿臉勝券在握的表情,甚至有余裕摸一摸女伴的頭。
這樣一瓶一瓶地喝下去,美里很快就落在了下風。
日向此時正坐在美里的身側,他們間的距離很小,他不需要深呼吸就能嗅到她身上的女人暖香與啤酒的清新苦味。他抬頭,視线斜著滑過美里飽滿高聳的胸脯,通往美里微微泛紅的側臉。她依舊橫端著酒瓶,酒水如靜止的流线穩定地進入她的身體。四個空瓶整整齊齊地在日向面前擺成一排。日向痴痴地凝視著她顫抖的睫毛,微翕的嘴唇,他甚至看到一縷小蛇般曲折的酒液自她的唇角流出,爬過她光潤的肌膚,溶進黑裙的高領之中。他的目光羞怯地收回,看向桌子下的一片漆黑中。那帳篷上的美里的漆黑剪影好像自黑暗中生成,她擺動柔軟的雙臂,來回端詳著面前的服裝樣的黑影,腰肢上墜著一個鼓囊囊的黑色半球,那半球隨著她的移動微微起伏,調皮地顫動著……
日向默默地拿起一個空酒瓶貼在面頰上,感受著冰涼玻璃的刺激。透過曲面的綠色玻璃瓶身,他的余光隱約瞥見什麼白色的東西在移動,然後以一個頻率持續作動起來。他好奇地挪開瓶子,偷偷露出眼角。那是美里的手。素白的手五指張開,在已經隆成一個飽滿橢球的大肚側面輕輕按揉著。此時,上腹與下腹間的界限已經肉眼可見地模糊,整個肚球呈一個傲然挺起的橢球形,好像一大個被塞得腫脹鼓起的皮囊。他看見白的手指在黑的衣裙上滑行,所觸之處都有柔軟的凹陷感,整個肚子被緊緊地固定在裙裝之中,卻依舊顯得彈軟綿柔。
他的視线再也移不開了。
美里又喝完了一瓶,順手將瓶子遞進他的手中,沒有注意到他異樣的目光。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白發妹子情況倒顯得有些微妙。
“唔啊”
她又一次豪邁地將一整瓶酒一飲而盡,把酒瓶重重地磕在桌上。算上這個,她的面前已經擺上了八個空瓶,這顯然是遠超美里的速度。可是此時,她的表情卻掙扎異常。頭深深地埋了下去,白色的碎發凌亂地四下披散。鋒利的細眉蹙成一團,淚花隱現的碧藍色雙眼眯成一道縫。她嘴閉得鐵緊,薄薄的唇繃得微微發青,唇縫中不停溢出“嗚嗚”的怪聲。她一手撐桌,一手極力撫按著胸口,掌心與緊身衣的面料摩擦發出鈍重的響聲。但即便這樣,她的身體自然不自覺地一下一下抽搐,喉頭上下游移。
身旁的栗色丸子頭擔心地起身,輕輕攏住她的肩膀,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她的手輕輕拂過伴侶的上腹部,那里異樣地高凸起來。緊身服下,她上腹部隆起的輪廓被完美地刻畫,那種岩石一樣堅硬的觸感讓她心中一驚。她從後面攬住她的腰,手指在她高聳的胃部打著圈劃著,指尖下的器官已經脹成毫無生氣的一團,生硬地將緊身衣撐起。她看著氣體頂得愛人一陣陣作嘔,心疼地伏在她的耳畔,小聲地說了些什麼。
可是白發妹子卻輕輕地擺擺手,胳膊顫抖著敲開瓶蓋,一口死死地將瓶口含住。液面下降得很慢,甚至沒有什麼吞咽聲。她雙眼緊閉,眼角蹙得緊緊的,腮部肌肉繃得线條分明。女伴明顯能感覺到手下的器官還在艱難地膨脹,好像每咽下一口都是在擴張它的邊際。胃的形狀已經完完全全從肋骨下凸現出來,呈渾圓的半球形,將整個腹部破壞成一種怪異的形態:上腹異常鼓脹,下腹卻平坦如初,腹肌一下一下地抽搐著企圖把那個堅硬敦實的隆起壓入胸腔,擠回它原本的位置,又在一瞬間脫力彈回。半瓶酒被艱難地灌下,而後半瓶變得更加痛苦。每咽下一口,她的喉嚨里都會滾出沉悶的痛呼聲,那呻吟異常沉厚,像是被從身體深處勉強擠出來的。液面極為緩慢的下降至無。
酒瓶叮當地掉落在地上,她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頹然癱軟在愛人的懷中,只有雙手狠狠地捂住自己的口鼻,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抽搐,一連串生理淚水奪眶而出。丸子頭小妹一臉心痛地安撫著她鼓脹到極限的胃囊,將嘴唇一次又一次貼在她的額頭。
而就在此刻,美里順利地咽下了她的第九瓶的最後一口,按了按她仍然柔軟的高挺大肚,打出一個小小的酒嗝。
勝負已分。
伴隨著幾乎掀翻房頂的歡呼聲,美里迅速被一群興奮的男女簇擁。他們高舉著雙手,圍繞著美里慢慢地轉著圈,像是在慶祝某種盛大的祭典——當然,幾位碰巧入席的醫務人員也在第一時間檢查了白發妹子的狀況。她整個人靠在女伴肩上,手無力地搭在球一樣挺起的上腹部,一步一挪地走出了帳篷。她那海一樣碧藍的眼睛松弛地垂著,雙唇間涌出一股股酒氣。她們消失在帳篷外,密林邊回蕩著沉悶的嘔吐聲混雜著激烈持續的水聲。只是這聲音並未能傳入喧囂的帳篷中。
“哇,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見!”
“到底喝了多少……九瓶,一瓶五百毫升,一共就是……4.5升!我的天……”
“這到底是...怎麼喝的下去的……”
“人居然真的可以把肚子撐到這麼大嗎?”
“哈哈,前輩這肚子,幾個月了?”
驚嘆的、疑惑的、調侃的、熾熱的眼神紛亂地從四周投來,匯聚在美里痛飲後泛著淺紅的面頰上。她面對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尷尬問題,只能立馬收斂儀態,盡可能地將那顆渾圓鼓脹的大肚球隱藏在手下。正當她陷入手足無措之時,她年輕的副官——日向又一次朝她伸出了援手。他突破了將美里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牆,大義凜然地擋在美里身前,虛空按了按手示意眾人安靜。待到人群聲音稍降,他像一個三流婚慶司儀一樣,舉起手中不存在的麥克風,高聲說道
“那麼,本次拼酒大賽的勝出者是——美里小姐!”
人群發出齊整熱烈的歡呼聲,呼喊美里名字的聲音此起彼伏。
“那咱們就接著吃,接著喝吧!”
氣氛被推向了新的高潮,人們肆意地碰撞著手中的酒瓶,清脆的聲音響成一片。在混亂的喧囂之中,日向一路護著美里穿越人群,來到了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這里還好,美里小姐快坐吧。”
說著,他貼心地拉來一張凳子,還用紙巾拂了拂凳面。
美里並沒有直接坐下,而是用腳勾著凳子挪動,讓它距離日向更進一點。隨後,她側身緊挨著日向坐下,用他還算高大的身體遮住了仍舊不時朝這里窺視的視线,也遮住了那一個高高凸出,怎麼收也收不回去的碩肚。美里身上那種復雜的香氣又一次混入了日向的鼻息,這次甚至連她的體溫都可以隱約察覺,她的幾根發絲搭在日向的肩頭,他強忍拾起端詳一番的欲望,輕輕將其拂落。
這個角落無關喧囂,只有兩個人安靜地享用著一切。
上一次和這麼多人一起吃飯……已經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果然還是不太習慣呀……
美里凝視著所剩無幾杯中酒,看著它在玻璃杯中來回滾動,隨後將其一飲而盡。宴席已經散了,那些盡情作樂的男男女女早已邁著有些歪斜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崗位,甚至有的已經坐上了回總部的直升機。現在帳篷中僅剩下美里與日向兩人,他們依舊坐在那個角落里,保持著那個有些曖昧的姿勢。
“前輩,你今天好像沒怎麼說話嘛……果然還是不開心嗎?”
日向微微側身,遞過一瓶剛剛開封的清酒。
“倒滿……”
美里雙手撐住桌子,慢慢地趴了上去。她有些發燙的面頰感受到木桌溫和的,散發著淺淺涼意的溫度。她也沒轉頭看日向,只是手指一抖,酒杯就沿著光滑的桌面滑行過去。
“是因為真嗣……初號機的事?”
日向的聲音在酒液的流淌聲中顯得有些飄忽。
“嗯……”
美里短暫地答應,但後半個字被鎖死在喉嚨里,她突兀地陷入了沉默。隨後她很快改口,將那半個字巧妙地轉化為一種遲疑的態度。
“是明日香的事。”
“這樣啊……這孩子看起來就像那種不願受人幫助的人呢。”
“就是這樣才難辦啊……”
美里漫不經心地旋轉著手中的酒杯,仰脖將其一飲而盡。隨後她有些粗魯地咂咂嘴,抬手從日向手中將整個酒瓶抽走,默默地又灌下一大口。
“我雖然和她相處不多,但能感覺到她是個非常要強的人啊。這種人自尊心太強,甚至會把別人的幫助都當做是侮辱……”
“如果要讓這種人卸下防御的話,應該就需要一個比她更強,能被她完完全全認可的人才行吧……”
日向摩挲著下巴,眼神若有所思。
“完全壓制的思路?”
“嗯……但總覺得這樣對她來說太殘酷了點,自尊心被完全摧毀什麼的……如果能找到互補的方法就更好了……對!假如有這樣的‘軟肋’存在的話!”
他忽然很認真地轉頭看向美里
“分析的還挺有道理……哼~怎麼聽起來像是在研究對使徒作戰呢?”
日向聽後一愣,隨即大笑起來
“說的也是……我說怎麼感覺這麼熟悉呢……”
美里受到他的感染,也跟著輕笑出聲。
“啊,前輩今天終於笑了。”
“怎麼……突然說這個,之前也有笑啊,只是你沒看到……別覺得逗到我了……”
美里偏過頭去,目光躲閃,留在日向視线中的半邊面頰呈溫暖的水紅色。
“啊!美里前輩你怎麼一下子喝掉那麼多啊!”
“你管我……我平時就是這麼喝的……”
美里抱著酒瓶,眼神斜斜地瞟向日向,小聲嘟囔著。她整個人坐姿歪斜著,幾乎要倒在日向懷中,眼見是完全醉了。
“至少不要光喝酒吧,同時吃點東西會好一點吧……”
“那你去幫我煎啊!”
她的聲音陡然提高,嚇得身旁的日向一個哆嗦。她的手還是緊緊抱著酒瓶,帶著迷離神色的眼睛紅紅的,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日向的雙眼,濕潤的瞳孔里高光流動著,好似桃花一般。
日向仿佛被那雙漩渦一樣的雙眸吸引,失神地與她長長對視,許久後才狼狽地挪開視线,手忙腳亂地清理著桌面。
美里小姐喝醉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他在心里默默地嘟囔,同時夾起一小塊黃油在爐子上塗抹著。
“要烤多少啊前輩?”
“這——麼多!”
美里搖晃著坐直身子,夸張地揮舞手臂圈出一個大大的圓,好像幼稚的小孩子在夸張地比劃。
日向看著她通紅的雙頰和咧得大開的嘴角,不禁低頭偷笑起來
“別開玩笑了,前輩你都已經吃得都已經……”
日向的視线移向美里的腹部,現在的情況確實夸張得有些讓人擔心了:她的黑色連身裙已經嚴絲合縫地緊繃在身上,將她腹部的形狀如同倒模一般細細勾勒出來,明顯超出了織物本該有的拉伸度,好像隨時就有可能崩裂開來。裙子在側腹部的針腳已經被扯得松散,極小但極多的縫隙中透出粉白的皮膚顏色,粗略一掃甚至能直接看到一整個繃得發白的皮膚。她的肚子脹的比之前拼酒時還要大,從肋下到小腹一整個夸張地鼓起,到肚臍處已經比她傲人的胸部還要高聳。她曾經纖細的腰身如今已經向四面八方擴展開來,看起來就像裝滿了米的麻袋一樣,可是卻又不像米袋那樣輪廓松弛柔和,反而呈現出不規則的堅硬輪廓……
“前輩的肚子……這樣不難受嗎?”
“嗯?我——不——知——道——”
美里邊像孩子一樣幼稚地拖著長音,一邊用力拍打著自己的側腹。那聲音透過布料的阻隔依舊沉悶渾厚,真的像是拍在裝滿的米袋上的聲音。日向有些心驚肉跳地注視著美里的動作,嬌小的手掌一下一下的落在腹側,整顆大肚在這樣大力的拍打下卻紋絲不動,如同地基一般無視了因揮舞的手臂而搖晃的上身。甚至在拍上側腹的那一瞬間,手掌與肚球的接觸面居然幾乎沒有發生任何形變……
“要不,要不咱們還是別吃了吧……”
日向弱弱地提出建議。
“不——行——!我就是想吃嘛,吃了就停不下來,喝了酒也沒有什麼感覺……”
“唉……好吧好吧,那我就一點點放肉吧,要是吃不下就不要硬來了哦。”
“嗯,你先弄,我呃呵……去廁所。”
美里一手扶肚一手撐桌地艱難起身,翻卷的裙擺下雪白的大腿就在日向的臉前肆意晃悠。她踉踉蹌蹌地摸著面前的路,一腳深一腳淺地溜出帳篷,碩大的肚球也在她的身前肆意抖動。
“嘶,今天……喝了太多啤酒了,一下子就這麼多……真是麻煩。”
她掀起裙子,打著圈撫摸著小腹。手輕輕沿著腹股溝向下,整個三角區都像氣球一樣光滑飽滿。她輕輕壓下去一點,能感覺到皮膚的光潤緊繃,手下的器官堅硬如石,催促般釋放出一陣陣急意。
“從這里...再到這里,這全部……都是我的膀胱嗎,沒想到可以做到這種事情……”
激烈的水聲連續不停歇地響了三分鍾,強烈的水流衝刷得美里的下身隱隱作痛。她覆在膀胱處的手掌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硬度的喪失,再逐漸變癟直至恢復平坦。失去了這個堅硬水球的支撐,她能感覺到整個胃袋都在向下墜,這種移動讓肚子變得稍微松弛,不再是鼓得即將爆炸的那種緊迫樣子,而是更加飽滿協調。她一下下地按揉著有些墜脹難受的下腹,感受著胃袋的堅硬,卻也一幅毫不在意的樣子。
帳篷里,日向正在煎肉。切得薄薄的牛胸肉在鐵板上滋滋冒著油花,上面均勻地灑落著細鹽和黑胡椒碎,縷縷煙氣上浮。帳篷外傳來一陣拖沓的腳步聲,他看見美里依舊搖晃著走進帳篷,托著自己那個碩大如重孕的凸肚。她好像是循著香味回到自己身邊,瞥了一眼鐵板上烤得正好的牛胸肉,眉頭卻立馬皺了起來。
“就……就烤這麼一點,怎麼夠吃!”
日向無奈地扶額,剛想要開口勸阻,卻看見美里已經踩著噔噔的腳步奔向廚房,抱起一箱還沒切過的牛肉又噔噔地回到桌前。一把將箱子扔在桌上,撞擊的巨響把日向整個人都嚇得一哆嗦。
“這是干什麼啊……”
“我要這個,大——快的!”
美里又夸張地比劃起來。
“這麼多嗎……”
“嗯!”
日向一臉懷疑地打開箱子,里面是八盒總共重達四千克的大段里脊,每一塊都有將近十公分厚,在碎冰中顯出牛肉特有的暗紅色,十分漂亮。
“嗯……前輩你確定嗎?”
日向表情凝重,感覺汗都要下來了。
“當然,別廢話了!”
美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一個又一個小盒,將那些上好的牛里脊扔在案板上,甚至把刀子都遞進了日向手里。
於是,在美里的嚴酷監督之下,日向將每一大段牛肉都分割成幾公分的方形小段,然後將它們一次性全部鋪在了鐵板上。帳篷里回蕩著烤肉時特有的“嗤嗤”聲,日向忙於給每一塊肉排淋油翻面撒調料,在這樣的夏夜忙得滿頭大汗。而美里則是緊盯著每一塊肉的成色,一看到能入口的就立馬夾進盤子里大快朵頤,清酒也是開了一瓶又一瓶,酒與肉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被她吞入腹中,好像她的胃袋是個永遠裝不滿的無底大洞。
不到半個小時,所有的牛肉配著幾大瓶清酒就被美里消滅干淨。
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清酒,美里脫力般的將酒瓶拄在桌上。她緊緊地攥著瓶頸,指節都握的發白。她的腰此時僵硬地挺著,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坐姿隨意但腰背筆直的怪異狀態。她兩眼發直,艱難地向後仰躺在椅子上,急促的呼吸將額頭上的汗珠抖落,被捂住的嘴巴發出沉悶的哼聲。衣服已經完全處在崩裂的邊緣,環繞整個腰腹部的織物都已經完全變形,甚至失去了部分遮擋皮膚的作用,日向完全能透過线與线之間堪稱寬闊的縫隙看到美里赤裸的肌膚。腹部的皮膚光潤,有著堅硬的緊繃質感,讓他聯想到微光下的玉石的那種溫潤反光。
美里的手無力地搭在肚球上,焦躁地來回動個不停。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按壓著,卻只有指甲能微微陷入腹部的皮膚。掌跟也不住地在肚子上碾來碾去,可是那種觸感真的像是碾壓石頭,大肚紋絲不動的同時還傳出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她的動作越發暴躁起來,雙手開始凌亂地抓撓起來,指甲勾住一根根絲线,好像要把衣裙撕扯開來,同時一根手指探向了被撐得淺淺的小臍……
隨後她的雙手被另一雙寬大的手輕輕扣住了。日向無奈地看著她,眼神中透出溫暖和關心。
“都告訴你不要硬來了嘛……為什麼還要把自己塞得這麼難受呢?”
“嗯哼……不這樣的話……說不定更難受……呢~”
她忍耐著胃囊爆炸的錯覺,勉強地笑了笑。
“如果想幫忙的話……幫我揉一揉肚子就好了。”
她的聲音又虛弱又輕柔,這與日向熟知的美里完全不同。她的動作顯得笨拙。她的手異常火熱。她說“幫我”,豐潤的唇開闔,日向眼里就只剩下那兩片泛著水光的嫣紅唇瓣。她的飽滿的大肚子就在自己的身前觸手可得,一眼可見細膩的皮膚。日向的心跳亂了一拍,但他卻一直猶豫著。
“我……我這樣摸前輩的肚子不太好吧……”
他最終這樣說。可是開口的一瞬間,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心中隱隱地懊悔起來。
“那就算啦,反正到了這個程度……再按摩也沒有用處了……你扶我一下。”
說著,美里艱難地托著肚子站了起來。她的雙腿微微顫抖著,既是因為酒醉的暈眩,也是由於難以適應身體驟然增加的重量。她的腰依舊彎不下去一絲一毫,只能一手托肚一手撐腰,像極了懷胎十月的孕婦。她就這樣在日向的攙扶下緩步向外走去。
兩人乘上了最近的一班直升機返回了總部,日向對駕駛員看到美里巨腹時堪稱驚恐的眼神難以忘懷。
待到他們從總部的停機坪晃晃悠悠地挪到地下車庫,時間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了。
日向小心翼翼地將爛醉如泥的美里搬進了她自己的車。雖然比起原來多了一個巨大的肚子,但美里的身軀依舊可以用輕盈評價。她身體的綿軟手感讓日向的雙頰一陣陣發燙。
坐在駕駛位上,日向才有機會邊休息邊仔細端詳美里的樣子。她好像已經睡著了,睫毛輕顫,呼吸里還帶著綿延的痛意。她的長發粘在被汗水打濕的側臉上,絲絲縷縷的在她紅潤的面頰上蜿蜒。連身裙的高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翻了下去,隱約露出同樣被汗水打濕的精致鎖骨。她就那樣安靜地癱在椅子上,沒有絲毫設防,整個身體的曲线自上而下一覽無余。日向盯著她異樣凸起的,臃腫的腹部,剛才她柔軟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幫我”,開闔的美麗的嘴唇,她手掌的溫度……這些東西夢魘一樣勾住了他的理智,他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入手的第一感覺是輕微的潮濕,酒精和燥熱的空氣讓美里的身體上滿是汗水。日向的手掌接觸到被汗水浸濕的衣裙,而他的自然微曲的手指則不經意間伸進了絲线間的縫隙,指尖輕輕觸在美里的皮膚上,點破了一粒汗珠。伴隨著輕輕地按揉,他才真正體會到這高挺大肚的堅硬,那種輕柔的按壓幾乎無法對它起任何作用,只是對於表層皮膚的撫摩而已。如果真的想要按揉到其中的器官,就一定要用出推擠和碾動的力度來。於是日向緩緩加力,他能感覺到手掌陷入衣裙,陷入皮膚,最終在一個真正堅硬的東西之前停下。他保持這樣的力度,讓手掌在肚球上行進,慢慢地打著圈子。那種兼具堅硬與柔滑的手感讓人欲罷不能。
“真是的,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啊,像個小孩子一樣……”
美里家的房門前,日向艱難地架著美里,將她拖到了牆邊放下。
“美里前輩——鑰匙在哪里啊!”
“嗯……什麼?”
“鑰匙——”
美里胡亂地從夾克口袋里揀出一大串鑰匙,隨手丟到日向手中,也沒有說是哪一把就又沉沉睡去。留下日向一人滿頭黑线地一把把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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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運氣不錯,才試了幾把門就開了。他無視房間里彌漫的淡淡酒氣,攙著美里來到飯桌前坐下,然後按開了燈。伴隨著眼睛逐漸適應光亮,他被這還沒有收拾的飯桌給驚呆了:足足三個摞在一起的大餐盤,散落的塑料杯,還有一大瓶黑色瓶身的燒酒。
昨天美里小姐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也只能在心底默默腹誹一下。
“前輩,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嗎?”
“水……”
美里一只手蓋在臉上,遮擋著刺目的燈光,另一只手晃著指向記憶中杯子的方向。
很快,她就感受到一個冰涼的物體觸到了自己的嘴唇,涼涼的水一半流入口中,一半順著嘴角滑下。
“我……自己來。”
“不行啦,你肯定要撒自己一身的。”
涼水繼續一點一點灌入,她機械地吞咽著。
一大杯涼水下肚,她感覺稍微清醒了一點。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日向就站在旁邊,定定凝視著她。
“日向……今天,真是麻煩你了……謝謝你哦,你做的很好。”
只看見他的嘴唇動了動,但並未聽清楚他說了什麼。正當她想要開口詢問時,卻看見他揮揮手,轉身推門離開了。
房門被輕輕地合上。
聽到關門聲後,美里晃了晃昏沉的頭,想要站起身來。可是她的身體只是微微一動,胃囊之中就立馬傳來了反應。她連忙緊緊捂住嘴,墜著大肚艱難地走進了廁所。
“唔啊!”
她開口吐出一大口略顯渾濁的水,這嘔吐顯得無比順暢,就好像這一口水從來沒有進入她的胃囊,而僅僅是在食管中貯存著一樣。
“呃……呃……”
吐意仍未減輕,她表情扭曲地撫摸著自己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地捋著喉嚨,希望能夠再吐出來些什麼。可此時,胃囊卻像是死了一樣僵硬,沒有絲毫蠕動的跡象。她雙手扶住肚子兩側,擠壓間又一次感受到那種頑石一樣的質感,甚至能透過衣料和皮膚摸到胃囊的形狀。她只感覺自己的每一次作嘔都完全無法撼動這個過度膨脹的大肚,它好像已經脫離了自己身體的指揮,成為了她飽脹痛苦的來源。
“唔……已經到極限了嗎?”
“砰”的一聲,微微露出一條縫隙的房門被重重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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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