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墨綠色的潮水,在冰原上涌向白銀色的軍團。
那潮水是沼地蠻人,生活在西海岸沼澤中的野蠻族群。沒有什麼文明,只有生命力繁殖力頑強是唯一的優點。蜷縮在陰濕的沼地,靠著怪異的土法收集保存著食物,方才得以熬過北方寒冷的季節。即便如此,他們也總是艷羨東方與北方城邦之民的耕地、牲畜和女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襲來,像是殺不完的害蟲。
北海諸國的城邦之民對他們深惡痛絕,在深沼周圍逐漸營建起小的城堡和保護著擴張的聚居點,蠶食著沼民活動范圍的同時,也保護住了城邦之民的領土。雖然大小征戰不斷,死傷不少,但總的來說,長久以來,以奈德蘭城為代表的族群,也逐漸學會了如何與他們打交道。
不過,輕敵永遠是危險的。
奈德蘭的軍事總管,【米拉諾爵士】並沒有牢記這一點。面對來襲的沼人軍團,他帶領的銀色騎兵隊以迅雷之勢出城直擊。
的確,訓練有素的「聖槍騎士團」隊伍以一當十,在最初就重創了這一波的沼人步兵。對方哪怕成群結隊,也毫無裝備和軍事素養可言。在騎兵的衝鋒面前潰不成軍也是必然的結果。
然而,在銀色湍流逐漸撕裂沼人的軍隊,將那些只穿著草皮的蠻人踐踏屠戮大半之時,異變就發生了。薄霧中,黑色的騎士們斜刺里殺來,將「聖槍騎士團」攔腰截斷。
黑霧纏繞的騎士為首,揮動著可怕的兵器,掀起血雨。
米拉諾嚇尿了。
當他和一個黑發的青年對視的時候,他嚇尿了。黑發黑甲青年的黑劍劈斬下,幾名親信騎士的身影,仿佛連同空氣一起從正中撕裂為兩段。
腥臭的液體與腸子噴濺在他的臉上。在碎肉和血霧之間,他對上的是好似散發著血紅光芒的藐視眼神。
所以他逃跑了。
……
「啪!——」
在奈德蘭的城池之下,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城下。對軍事總管米拉諾,這樣的羞辱是前所未有的。但是,聖潔的格蕾希亞的憤怒,也是前所未有的。
『米拉諾卿……我說過要謹慎觀望、絕不可輕敵的吧。』
……
『……但是,但是你卻將大半個聖槍騎士團,丟在了戰場上!——』
在一周之前奇怪的報信兵到達,告知了沼人和奇怪的「黑色兵團」來襲之後,格蕾希亞就顯得惴惴不安。她安排士兵和居民加固城防,搜集情報,開始做各種戰備。而米拉諾卻並不理解。
沼人連深沼堡的防线都難以突破,遑論與奈德蘭的正規軍正面相抗。做准備是需要的,卻何必如此膽小怕事。他滿面笑容,卻敷衍著格蕾希亞。對方終歸只是年輕的少女。他所尊敬的就只有她的戰斗力與天賦而已。
然而此刻,米拉諾羞怒萬分卻無法回嘴爭辯,只能發抖著望著地面,不知所言。聖槍騎士團回來的只有寥寥數人、這與其說是對他,對格蕾希亞才是奇恥大辱。因為那都是她這些年精心培養的精銳,沐浴著聖龍的祝福,將來前途無量。
『你下去吧……米拉諾卿,從今日起,你的指揮權被無限期剝奪,由我親自指揮城防。』
格蕾希亞的白金鑲邊披風一甩,擦過米蘭諾火熱的臉頰。他的余光之中,之間淡金的發絲飄蕩,她並不打算用正臉,再多看自己一眼。
……
轟隆……
忽然間,地面傳來不自然的顫抖。
「公主……他們來了」
『嗯。你們動手了嗎?』
「沒有問題。」
轟隆……又是一聲巨響,然後一切趨於平靜。
「按這個時機來看,地道應該已經被轟塌了。請公主放心」副官說明道。
……
格蕾希亞心思縝密。據說沼人擅長掘地。雖然他們連圍城都很少做到,奈德蘭人應該也幾乎無從得知這種種族特技才對。
然而格蕾希亞認為,既然深沼城極速落城也就必有原因。而格蕾希亞的周密防備也起了效果。她的親衛兵輕易地,就將聲東擊西的敵人所掩飾的工程隊埋葬在了城外。
但她是從何時開始留意這種事的呢?
『里米尼。』
「是」副官立刻應聲。
『攻勢還沒有完。我要親自去會一下那個黑之兵團。你帶隊維持好城防秩序。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軍事總管了。』
……
……
「啪——」
而另一邊,凍土之地上沉默的黑綠色軍陣之前,卻也是一聲巴掌清脆地響起。
在場聽到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黑發黑甲的青年,斜扛著純黑纏棘的鐵劍。散發著讓人窒息的威壓。
銀發黑紗衣的少女,如同黑色的蝴蝶一般輕佻地與周圍格格不入。
咧嘴詭笑的匕首男,站在黑發青年的側近,難以猜的出他在看著哪里,想著什麼。
遠處,如安靜的小山般靜靜坐在石頭上的光頭巨漢,地上杵著巨斧,似乎一人一斧和大地與空氣融為一體。前提是,他不要睜開眼睛,不要動彈一下。
雖然遠處也有數名灰色的騎士安靜地拄劍持槍守候,但此刻所有人都如同死人般寂靜。
在場的數人都是在數日之前屠殺深沼城的罪魁禍首。除了當下正在外作戰的幾人之外,黑色的兵團的黑幕全在此地。
然而,這數人之間的關系,卻是詭譎難測。
片刻之前,「王子」扇了公主一巴掌。那一聲是如此之響,以至於【「修眉刀」巴巴多斯】也無法維持住嘴角的弧度。
他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正色。
黑翼團的靈魂。「黑王子」希諾。便是眼前的黑色魔劍士。
那是桀驁的他也不得不去低頭服從的恐怖戰士。
而另一邊【「小公主」艾爾】,是他一生見過最美麗的少女,也是最搞不清楚腦子里在想什麼的詭異女人。
巴巴多斯入團並不久。但他已經深處黑翼團的【七騎士】中一員。戰斗力和手段的狠辣決絕是原因,但他自認為,更重要原因是他對人對洞察力與狡詐。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無法看透這兩人。至少現在不行。
這一男一女,如果他們傳言中的來頭是真的,巴巴多斯自己恐怕會驚訝到永遠合不攏嘴。但比起他們的身份來說,他們想要做的事更加的不可思議。
「滅世——」
雖然難以置信。但這二人腦子里,似乎真的在考慮這件事。而他們或許真的有這樣的能力。至少巴巴多斯確定,以他們的瘋狂程度,有很多人會死,很多城與國會覆滅。雖然,自己並不在乎。
但是,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
「啪——」黑發的青年面無表情地扇了眼前的少女一巴掌。
少女掩著面坐到在地。低下頭。不露顏色。
「……我說過不能放過報信的人,對吧。」
『是。 』
「有人告知聖槍姬做好了准備。對嗎?」
『應該是。』
「……艾爾?」
『……人家猜測應該是位勇敢的騎兵先生呢。他心急火燎地從我守候的小屋之前經過……然後人家就邀請他進行一曲死亡之舞……』
「……」黑發的青年歪著頭,眉毛輕微地挑起。他難以觀測到抽動的面部肌肉之下,醞釀的難說是興趣盎然,還是將要發怒之前的陰雲呢。
『我原本已經快要控制住他,給他一個痛快了……結果呀,看來在性或死的考驗里,他選擇了後者呢。這樣的勇士,可是不多見的呀?他就那樣……那樣……』
巴巴多斯睜大眼睛,眼看著『小公主』艾爾靜靜的站起來,她垂直腰際,俏皮地微微卷起的銀蘭秀發輕輕翻動著,而一雙白手舉起,食指放在嘴中。
那是挑逗?不,應該說是挑釁吧。
『……那樣子,扒開人家的胸部,把人家插死了呢。啊啊……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這樣是不是太過頭了呢?但是……既然這樣,我也不得不承認他,放他走了呀……』
黑紗的少女眼中閃爍著虹色的詭芒,單薄的紗裙之下,赤裸的白肉,仿佛剛剛才被人臨幸過般誘人。
【邪龍之魅】。
巴巴多斯並不知道這技能的由來,只是猜測,那或許與海之民的傳說有關,代表海上妖精的魅惑之力。
但是在小公主的周遭千真萬確,時而會彌漫著劇毒的魅惑氣味,讓任何稍有情欲之人都無法自持。這也是她最恐怖之處。
而在那種氣息之下依然能夠抵抗,甚至反擊的人,反而會對她萌生殺意。這就是所謂【性或(殺)死】的考驗了。或許,死亡天生與性愛如影隨形。
所以,那名報信的士兵,大概便是如此逃出生天的。但是放走他的小公主,究竟是為何要刻意與「王子」作對,自己是怎麼也猜不透了。
巴巴多斯依然保持著鬼笑。他就這樣用自己特色的技能裝著傻,當作什麼都沒聽見。但是,小公主的『氣息』實在是太過濃郁,讓他也不太吃得消。
『嗯~~……你知道嗎,如今那樣的勇士是越來越少了……如果每個男人都在我面前如同禽獸般不像樣。哥哥……這樣殺人打仗,又有什麼必要嘛……你瞧,就連我們的巴巴多斯先生也……』
恍惚之間,如紫蝴蝶一樣翩然而至巴巴多斯的,便是艾爾了。她濕潤欲滴的紅唇不知什麼時候就欺近眼前,巴巴多斯連忙用全部的意志力退後,忽然,那張美麗的小臉帶著暗香忽然極速退後。
定睛細看,黑王子的手,正牢牢地嵌在她的脖子上。他把小公主拽走了,用勒住喉嚨的方式。與此同時,濃郁到讓自己不適的魅惑氣息也突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黑霧。那是黑王子的氣息,與小公主相反,只讓人感到徹骨的清醒和無底的深寒。
小公主單薄的身體在空中微微掙扎,但是手上並沒有抵抗。不,應該說是從剛才勾引自己時起就已經伸進了雙腿之間玩弄起了自己的下身……
這時,救場的是一名黑衣斥候。
他只是簡單的報告了一下前方的戰況,黑王子希諾便點點頭,他手一甩,讓小公主落在一匹馬背,然後自己飛身躍上。剛才的詭異爭斗仿佛沒有發生,銀發的少女自然地坐在黑發的青年的懷中。
巴巴多斯,和周圍的幾名士兵也立刻叫來自己的馬跟上。
只有那名巨漢依然閉目呆坐不動。
因為這位黑翼團的究極兵器,從不需要趕時間。
我們去和聖槍姬見一面。
黑王子簡單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