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先開一下空調，你等會再脫衣服。”
唐雲翼和羅穆生一起走到閣樓上方，咖啡店共分為兩層，但這第二層頗為瘦削，沒多大，但五髒俱全，除開攝影器具和場地之外，竟是還有一些空間能放下一個實木衣櫥，一套桌椅和一張小小的床。
羅穆生是第二次拍寫真照，第一次還是所謂的“非全見版”，就是穿著衣服，擺好特定的姿勢——通常是比較令人害羞的那種——，唐雲翼就在一旁咔嚓咔嚓地拍。
他聽到唐雲翼做這一番活計的時候頗為驚訝，但在他邀請自己作為“模特兒”的時候，他的心情從驚訝換成了猶豫。畢竟，看別人拍寫真總比自己拍更加輕松一點，起碼自己並不是被看的那個人。他本想拒絕，但他被唐雲翼給出的價格給鎮住了：兩千大洋。而且，他還是穿著衣服的，雖然穿的衣服是唐雲翼定下來的罷了……
只要拍幾張照片，就可以拿到至少一個月的生活費，這只缺錢的雪豹吞了口唾沫，他思來想去，猶豫許久，竟然也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單單是在咖啡店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地工作貌似並不能完全彌補他缺失的那筆生活費。這兩千塊錢……確實很重要。
事實證明，他成功地拿到了這兩千塊錢，並且被唐雲翼夸贊底子不錯，如果之後可以的話，讓他繼續來拍，他依舊會給錢，更多的錢。
羅穆生長得確實不錯，只是頗為內斂，自信心不夠強。若是能夠稍稍開朗一點，他的魅力也算是不小的，誰不喜歡喜歡拍照，恬靜而又帶著幾分可愛的小雪豹呢？
“好……”羅穆生吞了口唾沫，肩膀轉眼間被唐雲翼拍了拍，他竟是猛地一頓，“唔！怎，怎麼了？”
唐雲翼嘴角微翹，隨手從桌旁拿來了一本寫真集，上面並不是唐雲翼的作品，但這上面的人物可以給模特打型用：“你要試一下這個姿勢嗎？”
羅穆生眨了眨眼，接過了雜志，僅僅是一眼看過去，他的臉便嘭地炸了個通紅：“這……這……要我脫衣服嗎？”
“嗯哼~”唐雲翼挑了挑眉，“又不全裸，你的身體還是蠻好看的啦。年輕人~要多多展現自己的荷爾蒙~這樣的話才能被其他人喜歡嘛~”
說罷，他指了指當前的書頁，上面是一個勻稱的狼獸人渾身脫得只剩下一條內褲，他的頭朝鏡頭微微下垂，眼神似是凝視左前方的地面；他半趴在牆上，右胸淺淺地蹭著牆面，左臂朝上伸展，誘惑性地露出自己左邊的乳珠，雙腿微微分開，屁股似有似無地朝後撅，襠下的弧线滑溜溜地往上翹，淡灰色的內褲非但沒能夠起到遮掩的作用，反倒是加深了微醺的色情。
“真，真的要做這種動作……嗎……”羅穆生怔住了，他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沒想到要拍這麼羞恥的動作……如果真的要給人看的話，那他到底會被當成是什麼人……
若是楊秋澤看到了，他到時候看自己到底會是什麼樣？爛褲襠？鴨子？還是別的什麼更加惡心的稱呼？
“只是擺一些動作而已，又沒讓你脫內褲，”唐雲翼輕松地說道，“不要膽怯，再說了，八千塊錢哦，只需要一個晚上……難道，不值得嗎？”
羅穆生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八千塊錢？這是整整八千塊錢啊！這能夠抵充他多少……多少個月的生活費？但若是這家伙之後提出再過分的請求的話，他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他已經邁出了第一步，若是他再這樣邁出第二步，第三步，自己是否會就這樣一直墮落下去……
想到這里，唐雲翼的手機忽地響了，他掏出手機，伸出食指，朝自己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自個兒打著電話：“喂？是誰啊？喲，龐毅，你怎麼打電話來了？”
龐毅？龐毅又是誰？難道也是他拐來的模特？這家伙，真是……看錯他了……
“什麼，你考到這里來了？不錯嘛，有我當年的六分風采吧……什，什麼？你要過來住？相依為命？等等等等！什麼意思？哈？嫂子吩咐的？”唐雲翼看起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就好像一支逐漸枯萎的鮮花，“我的小祖宗噢……你什麼時候過來？今天晚上十點半？那麼晚！還要我准備床位嘛，好吧好吧……”
又嘀咕了幾通，羅穆生看著唐雲翼頗為好笑地打完了電話，這家伙輕輕咳了一聲，看向了自己：“好啦好啦，內褲是有要求的，之前和品牌方合作來著，拍什麼東西都要用他們的產品……怎麼啦？”
羅穆生臉紅了：“有人要來？”
“對啊，我小侄子，所以說快拍，拍好以後給錢走人，這里還要留給他住呢……”唐雲翼說，“他和你一個學校，一屆的，之後如果想要認識認識，也可以。他人比較怪，天天擺著一副死魚臉，但還是挺溫柔的啦。”
“哦……”羅穆生自然而然地解開了自己的衣服，屋里已經逐漸熱乎氣來了，在這間屋子里光膀子也不算冷。
唐雲翼笑嘻嘻地看著羅穆生裸露的上半身：“嗯，不錯不錯~沒想到沒有練過，也這身體也挺不錯的嘛~褲子也脫了吧。”他從從床頭櫃里掏出一條灰色的褲子，材料一看就很薄，幸好不是羅穆生所想的最壞情況下的雙丁，否則他大概要失了魂出來了吧……
唐雲翼隨意地把內褲甩到了羅穆生身上，羅穆生把內褲放到地上，開始一條條地脫起褲子：“唔……”湊近一聞，這條內褲還有洗潔精的香味，看來是洗過了。
他實際上想象過這種內褲上還有其他人的雄臭味……這倒也不錯，起碼……不用穿別人穿過的。想到這里，他又不禁埋怨起來自己的父母，若是自己家對自己的學業，對自己的夢想百般阻撓，他也不會窘迫至此，竟是要去拍情色寫真了！
“都是男人，這里可沒更衣室啊~”唐雲翼不要臉地盯著羅穆生勻稱而又誘人的雪白色肉體。
“……”羅穆生轉過身，慢慢地褪下了自己的內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張開唐雲翼給他的這條內褲，吸溜一聲張開腿，套了上去，他旋即紅著臉轉回來，頗為埋怨地看著唐雲翼。
卻見唐雲翼已打開相機，噼里啪啦地亮起了燈，瞬間進入了攝影狀態。
“你好好看一下剛才那個人的動作，只要照著這個做就行啦。”唐雲翼也熱，脫掉了最外頭的夾克衫，露出了里頭不少的貨，看來這家伙平常也有做規律的鍛煉。
“哦……”羅穆生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靠在了牆上，他必須要小心一點，否則這牆會塌掉——畢竟這玩意只是一堆鋼筋骨架的集合體，再加上一塊厚厚的布……
這動作還挺難做的……既要張開腿，還要撅屁股，又要用右邊的胸肌頂著牆壁，朝鏡頭頗為羞恥地露出凸顯的左乳頭，還有腋下……
“嗯，手再朝上放一點，嗯嗯，就在這里，沒錯，有內味了。”
“眼神要再魅惑一點，嗯，就是那種欲罷不能，你覺得你的對象要和你做愛的感覺，就是所謂‘眼中的一汪深水’的感覺啦。反正就那種樣子，臉朝下看一點，眉毛舒展一點，嗯，嗯~很好~”
咔嚓咔嚓咔嚓……
開始拍了。羅穆生出現了一種幻覺，似乎現在正有一百萬個人正在瞅著自己的裸體，而且還是擺著這種極其羞恥的姿勢的裸體……白晃晃的光射在自己的身上，仿佛從天穹中流下的一淌月光，緩緩地流落在潤滑的灰白色毛皮之上，隨著自己的呼吸有節律地，誘惑地往外伸展。
“嗯，很棒……竟然不需要怎麼調位置就可以拍得這麼好……”羅穆生說，“好了，稍微弄大一點，再拍幾張，然後換個位置。”
“弄，弄大一點？”羅穆生吞了口唾沫，他分明看著唐雲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襠部。
“對啊，弄大一點，這樣拍起來更色情，有什麼問題嗎？”
羅穆生無話可說，只好紅著臉，慢吞吞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褲襠，貼著自己的肉棒，一上一下地揉搓起來。包裹在內褲里的陰莖受到了些許刺激，慢慢地翹了起來，羅穆生把手伸進內褲，把肉棒往上掰了一點，旋即羞恥地低下了頭。
“……”他抿起嘴，眼角逐漸濕潤。
“怎麼了？”唐雲翼看到了羅穆生的不對勁。
“沒，沒什麼。”恍惚之間，一滴細小的淚水已從羅穆生的眼角落下來，噗地一聲打在了白色的地毯上。
“嗯，嗯……這個動作很不錯，看鏡頭，很不錯哦……肯定會有很多人喜歡！”唐雲翼啪嗒啪嗒地看著快門，不斷在羅穆生周圍走動，“呼！這個動作拍好了，換下一個！今天拍三套，我小侄子要來了，嘿嘿嘿，便宜你了~”
之後的動作都沒有要羅穆生做一些特別羞恥的動作，而且也沒什麼難度。唐雲翼之後也沒有提出什麼“擼大一點”的要求，羅穆生也沉默地照做了，任由自己的赤裸身體被盡情拍攝。
完事之後，唐雲翼從懷里掏出一個紙袋，塞到了羅穆生的外套口袋里，朝他輕輕笑了笑，說道：“今天狀態不錯嘛！拍得都很好看！下次也找你當模特，嘿嘿~”
“……”羅穆生悄悄地換上自己的內衣褲，整頓好著裝，把唐雲翼給他的內褲放到了桌上，直到現在，他的臉還燙的不行。他摸了摸自己沉甸甸鼓囊囊的衣袋，也沒有想要去打開去數的意思。
很快，他離開了“JOZE CAFÉ”，被吹了一臉寒風。京城的晚風就好像白骨精透過衣服，用冰涼的指尖撫摸著他的皮膚，又冷又痛。周圍的燈光黃不拉幾的，似乎把他周圍的一切都照得特別肮髒。他前頭有一個垃圾桶，髒黃的燈光打在垃圾桶上，就好像浸在了一扎啤酒里面。
羅穆生摸著褲袋里裝錢的紙袋，一股怒火從心里涌出來，就好像怒吼的雄獅。他猛烈地深呼吸，喉嚨深處撕開了一陣尖銳的呼嘯，不知為何，他忽地取出口袋里的錢，三兩步奔到垃圾桶錢，把這不薄的紙袋摔了進去。聽著嘶啦嘶啦的塑料袋聲，這些錢應該成為垃圾桶的第一批墊底貨。他咬著牙，頭縮進了衣服，雙腿發軟，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嗚……嗚嗚……”羅穆生張開嘴，嗚咽聲逐漸從唇齒之間流露出來，淚水向來不會在風中停留，不斷從他的臉上飄落開去。他哭得渾身顫抖，仿佛下一秒鍾，就會倒地死去。
他歪歪斜斜地朝前走，四肢就好像在打架。
忽地，羅穆生停了下來，就這麼停了下來。他無力地捂住臉龐，呼吸猛地一滯，竟是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他轉過身，往燈光之下的那個垃圾桶走去。他開始翻方才錢丟錢進去的那個垃圾桶。
另一頭，唐雲翼接到了龐毅，更不如說，龐毅是自己站在咖啡店跟前的。礙於自己嫂子的囑托，以及對方給了一筆自己實在是無法拒絕的巨款，他即使再不情願，也要對面前這位死魚眼的白狼。雖然他挺疼愛這家伙的，但這也是在好幾年之前的事情了。
這家伙較以前變了很多，據說是因為在一段高中的戀情中敗給了自己的情敵，自此一蹶不振……唐雲翼並沒有覺得這種事情算什麼很重要的事，但很奇怪，這小侄子……為什麼如此執著。
“你來啦。”唐雲翼拍了拍龐毅，“你這家伙，之前還看你活蹦亂跳的，現在怎麼這麼沉寂。”
龐毅撓了撓頭，擠出了些許笑容：“也沒有……只是稍微成熟了一點吧。”
“要喝咖啡嗎？”
“行啊，給我來一杯你們這里最好的咖啡~”龐毅也沒跟唐雲翼多客氣，大大的哈欠接二連三。
“怎麼忽然就要睡我這里了？那你有空的話得給我打打工哈。”
龐毅欣然答應：“行啊。”
“你這一副死魚眼真的很難看啊……你張開眼睛肯定有很多人喜歡你的。”
“哦，那又怎麼樣？”龐毅駝著背，雙手插兜，他來到後廚，發覺還挺暖和，頓時知覺到了樓上開著空調，“哦？還有梯子？”
“那里就是你睡的地方，湊合湊合吧。你為什麼不願意和室友一起睡？”
“有個室友抽煙。”
唐雲翼抽了抽嘴角：“誰啊？”
龐毅指了指自己：“我，我在陽台上抽煙，然後被趕出來了。”
“……”唐雲翼無話可說，“少抽點煙吧，以及不要在咖啡館里抽煙。”
龐毅倒挺乖，但也挺讓人心疼的：“我出去抽。”
“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跟我說，我就在樓下的房間。”唐雲翼也沒多說，這種人大概更需要獨處的時間，“知道了嗎？”
“嗯。”唐雲翼下去了，龐毅趁著這個時候打量閣樓的光景。
他最終在房間里的垃圾桶邊停了下來，他從垃圾桶里翻出來三張被撕成兩半的照片。
這玩意肯定是情色寫真。寫真的主人公是一只雪豹，他靠在牆上，似乎在用一種略微哀傷的眼神看著自己。
龐毅把三張照片拼了起來，放到台燈之下慢慢地端詳著，他的雙眼慢慢地長大，瞳孔深處涌現出點點白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