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18G 少女前线 404小隊覆滅 作者：片假名

　　“一點能用的東西都沒有。”UMP45苦笑著搖搖頭，“我們終於還是……無處可逃了啊。”

　　 約十個小時前，一群詭異的球形無人機不知怎麼繞過了防线，直接突襲了指揮部。由於毫無防備，留守的衛兵在短短幾分鍾之內就被全部殲滅，不明真相的指揮官以為是哪里著火了，只穿著內衣就跑了出來，結果被當場擊斃——也許是被當成了戰術人形，畢竟誰能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會是格里芬的指揮官呢？

　　 當得到消息前來支援的404小隊衝進指揮部時，指揮官的屍體已經涼透了，失去光澤的大眼睛里還帶著濃濃的疑惑，似乎到死為止都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由於子彈直接貫穿了大腦，即使是生前最愛干淨的她也不可避免地失禁了，淡黃色的尿液打濕了內褲和白色褲襪，所幸的是由於喝水夠多，尿液並沒有發出很大的氣味。

　　 看著自己最喜歡的指揮官毫無生機的躺在地上，HK416頓時感到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氣，無力地跪倒在指揮官身邊，失聲痛哭起來。進來的時候已經把敵人全部清除了，雷達上也沒有目標，就讓她哭一會吧？UMP45如是想。畢竟，除了指揮官以外，416真的從來沒有如此愛過什麼人或什麼東西。

　　 毫無預警地，房間的門一下子被炸開，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槍林彈雨，還有顯然特化過近戰能力，快得像一道影子的黑色無人機。跪在地上毫無防備的416被子彈打得幾乎飛了起來，那經常讓G11埋在里面睡覺的柔軟胸部沒能起到絲毫防護作用，子彈直接穿過了它，擊毀了416的火控核心。UMP9和45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舉槍還擊，只有G11還愣在原地，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416。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視线，416艱難地抬起頭來，向她擠出了一絲微笑。“（看來……以後我再也不用，給你當枕頭了啊……）”416張開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她的內部系統幾乎完全損壞，就連本該發出滴滴滴的警報聲的自檢模塊也失去了作用。“（至少……我能和指揮官……死在一起……）”隨著這個念頭一閃而過，416的心智模塊徹底停止了工作，眼神也迅速黯淡了下來，紅色的電池液從腹部的大洞中緩緩流出，和指揮官的血混在一起，慢慢向四周散開，如同一朵盛開的花朵。

　　 “416……不，416！”G11的眼淚像斷了线的珍珠一樣流下，她知道，在指揮部徹底淪陷的當下，如果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沒有備份數據，也沒有可供替換的載體。“沒時間傷心了，快開槍，我們撤退！”UMP9一把抱起G11，讓她保持一個盡量寬闊的後方視野，而UMP45則依靠著強化過的裝甲斷後。由於失去了本該在前面開路的416，UMP9的任務格外艱難，不但要抱著G11，還要躲避來自前方的子彈，同時舉槍還擊。想起以前擋在她身前的那個紫色背影，9突然覺得很想哭：在來的時候，她還曾經吐槽過這個站位，說把突擊步槍安排在前面遲早會害死416。結果416真的死了，卻不是因為前面射來的子彈，而是因為她們沒能守好416的後背……

　　 仿佛過了一千年那麼久，一行三人終於突圍出指揮部，盡管身後的槍聲已經慢慢稀疏，但9不敢回頭，因為她怕——不只是怕那些如狼似虎的無人機，更怕在回頭的一刹那，發現本該跟在後面的45不見蹤影，或者懷中的G11已經被打爛了半個身體，只剩下被她抱著的雙腿——於是她拼命地奔跑，仿佛只要跑得夠快，想象中那些悲慘的結果就追不上她。

　　 “可以了，9，停下吧。”背後傳來45姐令人安心的聲音，UMP9不禁一個踉蹌摔倒在地。G11用槍托敲她的後腦勺，抱怨被她摔得快散了架。9翻身坐起來，想要像平常一樣揪住G11的耳朵教訓她一番，卻怎麼也找不到她的耳朵。哽咽了一陣之後，G11一頭扎進UMP9的懷里，大聲地哭了起來。

　　 “416——416！嗚啊啊啊啊啊！”

　　 雖然平常覺得很可惡，但在失去了一位成員之後，她卻覺得像睡鼠一樣扎進自己懷里的G11格外可愛。輕輕撫摸著G11銀白色的長發，9忽然想起以前每次露營，G11總是要趴在416的懷里睡，而一貫冷淡的416竟然對此並不反感——現在，她多少有點理解了。抱著這樣一個又柔軟又溫暖，像毛絨玩具一樣的小小少女，怎麼會有人覺得反感呢……

　　 “小心點，這次的敵人很詭異。”UMP45偷偷擦掉眼淚，嘆了口氣。“它們能夠躲過我的雷達探測，而且行動也是無聲的，怪不得能繞過防——”

　　 UMP45的表情突然僵住，因為她發現，無論呼叫哪一個哨所，得到的都是“無人接聽”。她難以置信地又呼叫了一遍，仍然無人接聽，再呼叫了一遍，還是無人接聽。這樣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性，45盡可能地讓自己鎮定下來，但聲音依然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

　　 “它們並不是‘繞過了’防线，而是……‘突破了’。所有的哨所都無人接聽，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守衛全部被它們殺死了。”UMP45感到一陣寒意，“它們的目的不是突襲指揮部……而是要把我們都殺光啊！”

　　 正如她所猜測的，格里芬的各個哨所現在屍橫遍野，槍支碎片和少女的屍體滿地都是，偶爾有幾個還在掙扎的，也被打掃戰場的無人機一刀劈成了兩半。軍需官格林娜被一根繩索吊在空中，身體還在輕輕地抽動，顯然是被這種方式逼供了很久才得以解脫。地上有一大片噴濺狀的水漬，似乎是被窒息到失禁又放了下來，然後再吊起來，尿液隨著雙腿的掙扎而四處飛濺——即使被折磨到如此地步，她也沒有透露指揮部在哪里，雖然盡管如此，無人機還是找到了指揮部的位置就是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9茫然地抬起頭，“回格里芬總部嗎？”

　　 “不可能的，防线一定都被它們占領了，就憑我們三個是衝不出去的。”45沉思了一會，“我記得這附近有個防空洞，那里應該是安全的……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口糧和彈藥。”

　　 其實她還有後半句話沒說：如果運氣不好的話，也許會在半路上就被無人機截殺，或者被堵在防空洞里圍殲，即使順利到達了防空洞，如果里面沒有補給，那還不如在野外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但隊長怎能說出這種喪氣的話呢？尤其是在剛剛失去了指揮官和一名成員，又筋疲力盡地衝出重圍的時候……

　　 “走吧。”UMP45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事不宜遲，那群無人機應該還沒有展開搜索，想走的話就趁現在了。”

　　 “……”9戀戀不舍地放開G11，她第一次想多抱一會這只小睡鼠。打開自己的能源面板看了看，9搖搖頭，放棄了“抱著G11上路”這個想法。

　　 即使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但隊伍的士氣仍然顯而易見地越來越低。一般來說在士氣低落的時候，45會選擇跟416斗嘴，那個毒舌的家伙總能說得她一肚子火，同時把另外兩個隊員逗樂。但是現在還有誰能跟她斗嘴呢？9一直很崇拜她，甚至說是言聽計從都不為過，她不想看到9委屈的樣子。G11不愛說話，而且剛剛失去了像姐姐一樣的416，現在斗嘴的話只能把她弄哭。對未來的擔憂像一座山一樣堵在心口，又無事可做，無事可想，無話可說，45覺得胸腔發鼓，鼓得簡直快要爆炸了，她甚至開始想：如果剛才死的是9，那該多好？這樣，她至少能沉浸在悲痛中，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45姐？”9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前面那個是你說的防空洞嗎？”

　　 “啊？”45從胡思亂想中驚醒，看著9清澈的雙眼，她很想為了自己剛剛的念頭而扇自己幾個耳光。“是啊，我們到了。我剛剛在想怎麼破解防空洞的電子大門，稍微有點入神了。”

　　 “可是這個大門看起來是手動的啊。”9疑惑地打量著防爆門上的氣密閥。

　　 “……別管那個了，來，一起轉。”

　　 沉重的機關鎖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45懷疑這道門至少有幾百年沒上過油了。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大門，看著牆上那一排直直地向地下延伸的日光燈，45不禁松了口氣，至少這里還有電力供應——

　　 “轟！！”一枚火箭彈在防空洞外的地面上爆炸，隨即四周槍聲大作，螺旋槳發出的噪音響徹雲霄，顯然那群無人機已經發起了衝鋒。45把G11從門外拽了進來，然後和9一起竭盡全力地再把門關上。虛脫地靠在門上喘了幾口氣，還沒等發軟的手腳恢復過來，45和9便被門上突然傳來的巨大震動擊飛了，連帶著站在一旁發呆的G11，三人一起滾下了樓梯。

　　 “呃……咳，這群渾蛋，竟然用火箭彈炸門……”45艱難地從妹妹身上爬起來，“9，G11……你們還好嗎？”

　　 旁邊傳來G11帶著哭腔的聲音，“我還好，但……但9她……”45低頭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UMP9雙眼泛白地躺在地上，手腳不時抽搐一下，嘴里和兩腿之間不知流出了什麼液體。很顯然，剛剛從樓梯上摔下來造成的衝擊幾乎全部由她一人承受了，而正好掉在她身上的45又是特化過裝甲的人形，身體格外堅硬，被上下兩股力量同時夾擊，9只覺得身體發出了咔嚓一聲響，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45呆呆地看著9的臉，愣了將近半分鍾才猛地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從自己身上扯出一根數據线，插在了9的數據接口上。

　　 “……還好，重要組件基本沒有損壞，只是由於震動而進入了自檢模式。”45把數據线拔下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忍不住哽咽起來。“我還以為……又要失去一個妹妹了……”

　　 背後又傳來一聲巨響，45這才想起現在是什麼場合，輕輕地把昏迷不醒的9抱起來，沉聲道：“倉庫應該在左邊，沒時間找鑰匙卡了，我試試能不能用我的端口黑進去——快走！”後半句話她是邊跑邊說的，因為害怕剛剛的場面勾起G11的傷心事，所以盡快讓她動起來。如果又讓她想起416的話，本來就低的士氣一定會直接跌到谷底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剛剛擦眼淚的時候，從指揮部出來就一直雙眼無神的G11突然猛地一震，仿佛受到了某種啟發一樣，目光閃動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門，看起來完全不像存放重要物資的倉庫。45感覺有些不對，但根據她的掃描，這里是整個防空洞中唯一一個門口有監視攝像頭的房間，如果不是彈藥庫的話，還能是什麼呢？她突然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存下防空洞內部的地圖呢？如果這個房間不是彈藥庫的話，那她們豈不是……

　　 45不敢繼續想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破解密碼門的電子鎖。然而，就在她破解到第二位數字的時候，走廊的另一頭突然傳出了一聲空前的巨響，隨即是一陣螺旋槳的嗡嗡聲，在狹窄的地道中不斷回蕩，匯成一片蜂群般的轟鳴。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45慘笑道，隨手把自己的槍扔到一邊，“准備戰斗吧，G11……”她的彈匣早就用光了，在從指揮部突圍的後半段路程里，她用的是從地上隨便撿起來的一挺輕機槍，在此之前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本事——既然隨便哪里撿的槍都能用，那麼同是UMP槍族的UMP9應該更不在話下吧？她這樣想著，從還在抽搐的9身上解下了武器。

　　 G11回過頭，露出一個空洞的微笑。“不用了，45……姐。繼續破解密碼吧，我去把它們引到另一條走廊上。”

　　 “什麼？你……”45驚愕地抬頭，發現G11此刻的眼神無比的熟悉，如同那無數次讓她在噩夢中哭著驚醒的綠色的身影——UMP40，她的妹妹，她永恒的摯愛——在為救她而死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決絕，而又溫柔，又充滿了自知必死的空洞，以及不加掩飾的愛意。只不過，40的愛意是對她，而G11的愛意……是對416。她不再阻攔G11，因為她知道，這樣的死志，旁人是阻攔不了的。

　　 “我曾經想過，我生存的意義是什麼？”G11輕輕撫摸著手中的武器，“上個世紀的老古董，連保持清醒都做不到的家伙，偏偏被分到了新銳人形組成的隊伍里。”

　　 “就在剛才，我突然明白了。能保護我愛的人，那就是我生存的意義。”她回想著416的一顰一笑，不由得微微失神了一下。“可是，我卻沒能保護好416……”

　　 “45，如果剛才死的是9，你會怎麼做？”G11突然問道。

　　 “……”45暫時停下破解，思考了幾秒鍾。“不知道。也許我會安頓好你和416，然後孤身一人殺回指揮部，和9死在一起吧。”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G11蹲下身，溫柔地吻了一下9的額頭，隨即站起身，毫不猶豫地走向通道的另一端。“只不過，我做不到孤身一人殺回指揮部……我能做的，也只有盡量安頓好你們了。”

　　 “（再見了，9，45……帶著我和416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G11默念著，開始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全力奔跑。“（真沒想到，其實我跑得還是蠻快的嘛……）”

　　 看著G11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45努力地忍住眼淚，集中精力破解電子鎖。但每當通道那邊傳來槍聲，她的心就揪緊一分，G11畢竟是步槍人形，近戰能力偏弱，如果G11在衝出這條通道之前就死了，那麼無人機很快就會涌過來，把她和9一起打成篩子。雖然不知道戰術人形有沒有“靈魂”這一說，但如果有的話，那她至少還能在通往天堂的路上和9作伴，而G11卻是孤零零地死在那邊，未免也太可憐了。……啊，怎麼又開始胡思亂想了？45突然覺得很可笑，格里芬的影子部隊，404小隊的隊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認證成功。”隨著提示音的響起，45長出了一口氣，用力拉開鐵門，把9抱進去，再把門重新鎖好，隨即脫力地癱倒在地上。這時，她才有時間打量一下這個房間，只是越仔細看，她的臉色就越差——房間里放著一張床墊和幾把椅子，頭頂上還掛著一台電扇，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倉庫。如果她的預感是對的，這些箱子里應該是……她撬開一個木箱，果不其然，里面裝的是供人類食用的壓縮口糧。45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這間屋子門口之所以會安裝攝像頭，是因為這是給指揮官准備的緊急避難所！她的判斷失誤了，這間屋子里沒有任何有用的物資，換句話說，她要麼被困死在這里，要麼就赤手空拳地衝出去恥辱地被無人機殺死。

　　 ……等等，9的彈匣袋里好像還有些彈藥？45發現剛才一匆忙，把彈匣袋落在了外面。即使那些不足以對抗敵人，但至少也能用來自我了結，她寧可死在妹妹的槍下，也不願被那群無人機殺掉。重新連接上電子鎖，卻發現無論用什麼手段也無法破解，她猛地想起了一個關於避難所的傳聞：在開啟一次後，為了保證不被敵人破解，避難所的門會自動鎖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45徹底陷入了絕望，把仍然昏迷不醒的9拖到了床墊上，她突然感到鼻子發酸，不禁伏在9的胸前失聲痛哭起來。

　　 與此同時，另一條走廊上。G11被一個看起來像是首領的近戰無人機釘在牆上，正在痛苦地喘息，旁邊的無人機都把引擎關到了最小，以便於那個首領模樣的無人機問話。

　　 “你叫什麼名字？”冰冷的機械音問道。

　　 “知道這個還有必要嗎？”G11努力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我現在已經無路可……呃嗚啊啊啊啊——！”

　　 鋒利的黑色刀刃又向內插了幾分，然後刀柄一挑，G11的整個身體都離開了地面。比起現在來說，剛才被刺穿的那下根本算不了什麼了，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要從腹部撕裂開，盡管打定主意不讓敵人看到自己軟弱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大聲哀鳴起來。撕心裂肺的痛楚逐漸占據了G11的心智，把她最後一點清楚的念頭也碾成了碎片，化作亂七八糟的電信號傳遍全身，她纖細的雙腿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每一下無意識的踢蹬都會帶來更大的痛苦，但G11已經感覺不到痛苦了，或者說，已經沒有任何感覺可言了。看著插在刀上的少女從一開始的掙扎變成了抽搐，再到後來漸漸沒了聲息，首領覺得已經達到了懲戒的目的，便把刀放了下來。

　　 “呼——啊——呼……啊……”G11大口喘息著，雙眼逐漸恢復焦距。她迷茫地看著眼前的無人機，感覺腦海里一片混亂。這是什麼？我在哪里？還有，為什麼肚子這麼痛？

　　 “再問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G11。”G11下意識回答道。

　　 “你的同伙在哪里？”

　　 “什麼同……我不知道啊。”G11突然回憶起了現在的狀況，開始裝傻，“她們丟下我逃走了，我無處可去，就藏在這了。”

　　 “……”首領盯了她幾秒鍾，然後嘆了口氣。“好吧，看來從你身上是套不出什麼情報了。”

　　 “（這就對了。殺了我吧，讓我去見416吧……）”

　　 “嚓。”一聲輕響。

　　 “呃咕？？？”G11看著從嘴里伸出來的一截刀刃，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既然套不出什麼情報，那干脆就慢慢折磨死你好了。”首領冷笑道，“專門用來拷問的‘體感擴展模擬模塊’，不能就這麼浪費了啊。”

　　 “……？？……！！！”G11已經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了，她徒勞地張開嘴，希望減輕一些痛苦，但結果卻是整個人又向下滑了一大截，在模擬模塊的作用下，她感覺自己的內髒仿佛被掛在了刀尖上，由下而上地從嘴里扯了出來。她本能地覺得“反胃”，軀干一抽一抽地不斷痙攣著，同時身體的下部又有一種奇妙的感覺，由於這一刀插得很巧妙，整個刀身從少女的某個部位穿了過去，沒有損傷到一絲一毫——這感覺讓G11下意識夾緊雙腿，不住地摩擦著刀背。

　　 那個無人機聲稱，剛才給她安裝的模塊能夠完美地模擬人類的痛覺，現在看來所言非虛，G11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正在慢慢流干。隨著意識逐漸模糊，她的瞳孔開始擴散，視野開始變黑，整個身體越來越冷，仿佛被扔進了水里，正在慢慢下沉……但是，為什麼沒有窒息的感覺呢？也許是在做一個噩夢吧……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噩夢。G11輕輕動了一下，感覺喉嚨涼涼的，很舒服。什麼東西會有這樣的感覺？也許是9又在惡作劇，趁她睡覺時往她嘴里塞冰棍……真是的，45姐也不管管她嗎……

　　 恍惚了一下，G11發現自己的數據接口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根线。這根线是做什麼用的？G11感覺自己的腦海里仿佛有一團漿糊，整個思維都黏住了。身體的某個部分發出奇怪的滴滴聲，那條线似乎開始往她的身體里鑽，她突然感覺有些明白了，也許那條线是用來抽走她腦海里的漿糊的？那真是太好了，G11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希望把漿糊抽走之後能想起來……

　　 “折磨到失神然後讀取雲圖，屢試不爽。”首領冷笑著把刀從G11的身體里拔出來。G11頓時感到一陣劇痛，仿佛有一只大手抓住她的五髒六腑，然後把它們全都從兩腿之間扯了出去，肚子里除了痛以外，還有一種奇怪的空虛感。這種感覺很快就又來了一次，不過這次是從胸口扯出去，但是為什麼能從胸口扯出去呢，那里又沒有洞？G11貼著牆軟倒在地上，褐色的大眼睛里滿是迷茫。沒等她明白過來，首領便一刀劈碎了她的核心，她混亂的思緒也就到此為止了。

　　 ……

　　 不知過了多久，9緩緩地坐起來，發現自己正在一個沒見過的房間里，旁邊坐著眼神空洞的45。花了幾秒鍾搞清狀況，她左右看了看，問道：“G11呢？”

　　 “死了。”45面無表情道，“為了掩護我們，衝出去被無人機殺了。”

　　 “……”9愣住了。和45對視了幾秒鍾，確認她沒有在開玩笑之後，9突然覺得胸口仿佛被人挖走了一塊，眼淚不由自主地涌了上來。

　　 “而且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她似乎是白死了。”45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個房間里沒有彈藥，沒有補給，什麼都沒有。而且作為緊急避難所，門一旦被鎖死，除非在門外使用指揮官一級的身份卡，否則三天以內是絕對無法開啟的——即使停用所有模塊，我們的電池也只能再維持12小時，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

　　 9當然知道。電池耗盡而死，對戰術人形來說最淒慘的死法之一。首先電池液會慢慢凝固，各部分的機能被迫停止，隨後雲圖會由於電壓不穩而不斷發出亂碼，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台沒有信號的電視，全身上下都是雜亂無章的像素點。在能源徹底耗盡時，由於失去了調控模塊的管制，機油會錯誤地涌入冷卻液管道，然後從眼睛和嘴巴里流出來，她曾經見過一個這樣的，那死相簡直是觸目驚心。這還不算什麼，由於緊急電源的存在，心智並不會徹底解體，而是被限制在最低功率，如同澆築在混凝土中一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甚至連死都做不到……

　　 “不，不要……”9捂住臉，泣不成聲，“45姐，我不要這樣死掉……”

　　 45輕輕擦掉9的眼淚，把她抱在懷里。“對不起，9，對不起……但我們真的已經走投無路了……”看向牆角的那捆繩子，45的目光閃動了幾下，最終還是黯淡下來。“但至少，我們可以選擇輕松一點的解脫方式。”

　　 各自搬來了一把椅子，45摸了摸9的頭，然後站了上去，按照記憶中的方式打了個會自動收緊的繩套。9猶豫了一下，據說上吊也是很痛苦的一種死法，45姐很精通暗殺，不如干脆讓她來擰斷自己的脖子？那誰來擰斷45姐的脖子呢……思考了一會，最終還是覺得不能讓45孤零零一個人痛苦地死去，9趕走腦海里那些多余的想法，站上了自己的那把椅子。

　　 繩結好像是……這樣打？手忙腳亂地纏繞了一會，9打出了一個非常奇怪的死結。把脖頸從繩套里穿過去，9突然覺得腿有些發軟，鼓不起把椅子踢掉的勇氣。

　　 “准備好了嗎，9？”盡管和妹妹背靠著背，45還是覺得脊椎有些發冷。她開始後悔為什麼不站成面對面的樣子，那樣的話還可以在死前和9手拉著手，感受一下對方溫熱的呼吸，或者接個吻什麼的……就像在沒有任務的時候，指揮官經常對她做的那樣。女孩子之間接吻，應該不奇怪……吧？唔，又開始胡思亂想了。雖然看起來似乎很穩重，其實45很容易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只不過從來沒告訴過別人罷了。……而且，現在也沒機會告訴別人了。

　　 9輕輕地“嗯”了一聲，聽得出來她很害怕。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45毫不猶豫地踢掉了椅子，隨著她的身體下墜，繩索猛地收緊，她感覺眼前刷地一下變白，然後變黑，隨即一陣金星亂冒。

　　 由於特化過裝甲的原因，45的身體比9要重一些，剛剛那一下幾乎拉斷了她的頸椎。由於繩索均勻地壓迫著她的脖子周圍一圈，她並沒感到多麼痛苦，只是覺得無法呼吸，而且身體似乎不聽使喚了。她很想把腿伸直，保持一個比較端莊的姿態，盡量死得優雅一些，但右腿卻像抽筋一樣想要向後蜷起來，令她感到有些懊惱。

　　 隨著繩索越來越緊，45開始感到了幾分痛苦，不禁伸手去抓繩索，希望能給頸部分擔一些壓力。窒息的感覺開始逐漸充斥她的腦海，45覺得自己的胸部好像被一個鐵箍箍住了一樣，不由自主地吐氣，想要脫離鐵箍的束縛——隨著一陣“咯咯”的聲響，45幾乎把肺里的空氣全部吐了出來，舌頭也因為用力而伸出了嘴外，但箍緊的感覺絲毫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了。45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但頸部和肺部傳來的痛苦卻越來越大，求生的本能使她掙扎著想要伸直雙腿，希望能找到一個落腳點，但此時此刻她的身體已經徹底不聽她的話了，本該抓緊繩索的手無力地垂下，腿仍然不想伸直，用盡最後的力量抽搐著與地心引力作斗爭。或許，上吊是個壞主意……難道9現在也是如此痛苦嗎……？閃過最後一個清晰的念頭，45的意識徹底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身體像擱淺的魚一樣打了幾個挺，然後便再也不動了。

　　 她沒想到的是，9此時的痛苦比她要強得多。在45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雙腿偶爾抽搐一下發出絲襪摩擦聲的時候，9依然在哀鳴著，雙手不斷地抓撓自己的脖頸，眼淚和口水流得滿臉都是。也許是因為姐妹連心，9此時的想法和她一樣：“（45姐現在，不會也是這麼痛苦吧？）”

　　 盡管在踢掉椅子之前想象過上吊的感覺，但現實比她的想象更加殘酷，主要原因是她的繩結打得一塌糊塗，而且角度也完全不對。在她還在顫抖著調整繩套位置的時候，45已經迫不及待地踢掉了椅子，聽到姐姐在她背後發出窒息的聲音，9狠了狠心，踩在椅子邊緣的右腳用力一蹬，然後——

　　 突如其來的痛苦打斷了9的思緒，她只覺得有人把一塊燒紅的馬蹄鐵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而且還在用力向後拉。9不由自主地想要呼救，但繩索壓迫著她的聲帶和下巴，使她想說的話全部化作了雜亂無章的聲音，就像一只瀕死的小鳥。掙扎著喘息了幾下，由於肺泡的破裂，9感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濃硫酸，又吐出火焰，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脖子更痛還是胸更痛了。她拼命撕扯著嵌入頸部的繩子，纖細的雙腿徒勞地在空中揮動，想要尋找根本不存在的落腳點。

　　 盡管思維是清醒的，但9卻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去死。她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瞳孔卻縮成了一個點，不正常的紅暈從頸部一直向上蔓延，如同從屍體下面慢慢擴散的血泊那樣。晶亮的透明液體從9的嘴角涌出，從下巴滴落到胸上，也滴落到她抽搐著緊緊抓住繩索的雙手上，在空中拉出了一條蛛絲般的細线。她包裹在黑色絲襪中的雙腿機械地踢蹬著，時不時地相互摩擦，發出美妙的沙沙聲，但9卻一點都聽不見，由於血液淤積，她的耳朵里灌滿了尖銳的嗡鳴，就像有人用一根釘子從她的右耳釘進去，又從左耳穿出來一樣——她迫切地希望有人像這樣給她來一下，以結束這仿佛無窮無盡的痛苦。可惜的是，這里唯一可能幫到她的人，正安靜地掛在她的背後，渙散的瞳孔毫無光澤，顯然已經失去了生機。

　　 掙扎了許久，9的意識已經漸漸麻木了，她不再嘗試解開繩索，雙手無力地滑落到胸口，握成兩個小拳頭，輕輕地摩擦著自己微微隆起的柔軟胸部，希望能緩解一下火燒般的痛苦。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挺起，吸到幾絲空氣後又重重落下，撞得後面的45搖晃起來，本已僵直的雙腿又開始抽搐。由於極度缺氧，9的身體已經動不了了，但身體各部分的感覺卻仍然清晰，甚至比剛才清晰得多。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舌頭由於繩索的壓迫而慢慢伸出嘴邊，口水順著她的嘴角流下，溫溫熱熱的，還有點癢。她能感覺到雙腿上的絲襪那微微收緊的觸感，以及因抽搐而互相摩擦時的奇妙的沙沙的感覺。她甚至能感覺到身體落下時，和45姐的身體相撞，傳來的那一絲軟彈的觸感——她突然感到很寂寞，很想和45姐依偎在一起，手拉著手，十指相扣，就像沒有任務時指揮官經常對她做的那樣。

　　 9的雙眼開始向上翻白，縮成一個點的瞳孔重新放大，但卻失去了光澤。經過剛才的痛苦掙扎，她已經用光了最後一點力氣，幾乎連抽搐都做不到了，雙腿軟軟地懸在空中，顯得曲线格外優美。剛才清晰的感覺仿佛是最後的回光返照，她的思維漸漸開始模糊，連脖子上一直未曾減弱的劇痛都慢慢地離她而去。她並沒感到解脫，而是升起了一陣恐懼，對孤獨地死去的恐懼……她的左手顫抖著向後探去，這一個小小的動作現在卻無比艱難……終於，她摸到了45早已冰涼，但依然柔軟的手。45僅存的微弱意識突然明朗了一下，她感覺到手中多了一個溫熱的東西，不由自主地握緊……啊，原來是一只手。這是誰的手呢？她不清楚，她只覺得這只手上傳來一種熟悉的溫柔，就像是……還沒想到像什麼，45的意識便徹底熄滅了，只有右手還下意識地握緊，仿佛想要抓住自己逝去的生命。

　　 完成了最後的願望，9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渙散，她努力地回憶著一個個熟悉的人影，仿佛這樣就能讓她死得不那麼孤單：指揮官、416、總是笑眯眯的格林娜小姐……還有像毛絨玩具一樣柔軟可愛的G11。雙腿最後抽搐了一陣，9的意識終於也沉入了黑暗之中。避難所里一片死寂，兩位少女手拉著手，安靜地掛在房間之中，為整幅畫面增添了幾分淒涼的美感。至於無人機首領在找到這里後發現沒有活口，惱火地將兩姐妹的屍體蹂躪了一番，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