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雲漸】【第二季第八章】深海篇——歸家
“傷員男,高墜傷,開放性骨折,大出血,懷疑頸椎損傷,ETA10 min!”
“直送搶救室?”
“對!叫麻醉科准備來插管,叫骨科下來准備應對開放性骨折!動起來動起來!”
又是一個高墜傷,本質上來說高墜傷分兩種:自願和非自願,其中自願跳樓的,一般救不回來,非自願的一般都能救回來,因為他們對生的渴望更強烈。
軍隊的救護車急停在了急救通道,4個人抓著搭載他的脊椎板就衝入了急診科。
“跟我走!搶救室在這!”
到搶救室以後,醫生們接手了處置。
一個頭發烏黑,衣衫髒亂的女孩被堵在了門外。
“你是傷員家屬嗎?”
“是。”
她半遮著的眼睛讓人捉摸不透。
“在這里簽個字。”
“剛剛軍部下了指令,要求必須保住這個人的生命安全,他是重要的人證。”一個醫生道。
“是嗎,是這樣啊。”
“希望你不要離開這里。”又對早霜說。
“不會離開的。”
手術室內,搶救的聲音像是尖銳的針扎一樣不斷刺入女孩的心扉。
她蹲坐在走廊里不起眼的位置,雖然幾番被勸到候診室休息一下,但是女孩依然不願意離開。
“上監護,血動指征,血液血氣生化。”醫生說到。
“監護,血動指征,血液血氣生化。”護士重復口頭醫囑。
“SPO2低,麻醉科來插管!血壓低,准備擴充血容量!”
“插管完成!”
“開始輸液!16G針頭”。
“輸兩單位O型陰型血。”醫生對護士說到。
“兩單位O型陰型血。”護士重復。
聽著這些不明白的話語,早霜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滲出來,越發覺得寒冷和飢餓,她從來沒有體會過害怕的感覺,而此刻卻被徹底地攫住,仿佛躺在搶救室的是自己。
“交叉配型結果什麼時候出來?”
“剛出來!患者O型陽性血”
“去調4單位O型陽性血!”
“我覺得這人有點酸中毒。”實習醫生拿著結果跑了過來,對主任說。
“恩,是酸中毒,這樣,既然你發現了,你就來算吧。”
是的,經常會出現讓一個實習醫生臨場去算藥物用量的情況,這就是教學醫院,他們不是只注重病人,也注重對醫生的教育。
“需要500ml5%碳酸氫鈉溶液!”
“很好,500毫升5%碳酸氫鈉。”
“500ml5%碳酸氫鈉溶液。”
這時患者情況終於穩定了下來。
“再查一遍生命體征,沒問題我們就送手術室了。”
“好的,脈搏130,血壓80/50,SPO2:98,CO2CP:20mmol/L
“好的,休克糾正了,送手術室吧!”
女孩站起身來,不顧自己破損的衣服,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等等,有人要見你。”一個醫生回頭說。
月色如冷冽的刀光。
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兩名身著軍裝的人等在那里。
早霜沒有說話。
“樺山武雄死了?”
早霜點點頭。
“親眼所見?”那人不相信地低頭,仔細瞧著早霜,像是怕被欺騙。
“那丟勒是不是就沒有用了?”旁邊另一個人問。
“沒關系,已經聯系自衛隊,派人去清理了。”
“怎麼向田中先生那邊交代?”
“該死,忘了那個死胖子!把這兩個人都作為殉職處理,橫須賀一事作為境外勢力武裝侵入處理。你有意見嗎?”
“沒有意見,中將大人。”
“重要的不是我們是否效忠於樺山武雄,重要的是,你要記住。我們都效忠於至高無上的皇。”
“是!”
那個中將蹲下身來,將一枚信封遞給早霜。
“這是一筆醫藥費,請收下。”
早霜沒有接。
“小女孩,梅花雖美,但被寒風摧落在雪地上的殘梅,只是徒然傷了賞花人的心啊。”
那人將信封塞到早霜手里,轉身離去。
風吹過深夜蕭索的街道,像在嗚咽。
遠方,燈紅酒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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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中,我狼狽不堪地吐出又苦又咸的海水,那女孩幫我清理著頭發上和衣服上的海藻。身體雖然凍得毫無知覺,但是卻意外的沒有感到關節神經的失效。睜開眼,模糊的海島輪廓和天空中紙片般的海鳥從我隨時可能斷片的視野里劃過。
是眼前這具溫暖的身體一直在緊貼著我,維持住了最後一點體溫。
被浸濕的衣服黏在她膏脂般的肌膚上。
我抬起頭,她的手在半空停滯了。
是阿武隈。
那不知所措的模樣,難為情的模樣,告訴我,她就是我的阿武隈。
身後,菊月,望月,文月,若葉背著運輸桶圍在身邊。
“還在遠征嗎。”我問。
“嗯。”
“是你救了我?”
“雖然•••也可以這麼說啦。”她仍舊很小心地選用著措辭。
“我是個混蛋。”
這句話不是說給她聽的,我隨即想哭,但是眼睛被海水泡的又紅又腫,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提督君,請讓,abukuma背您回去。”
“不,大概,來不及了。”
自衛隊的近海護衛艦又在海域附近搜索巡邏了,我站起來,從容地看著那些新式驅逐艦。
“是這樣啊。那群人也是在搜尋提督君啊。”金發女孩干巴巴地笑了笑,她有看了看我,明亮的眼眸中似乎隱藏著淡淡的眷戀。
“菊月,提督君,就交給你們保護,大家快些回港吧,只要到了特魯克泊地,就安全了。”她取下身上的大發動艇,放在了這個小小的海島上。
“你,該不會是要•••”
“沒辦法呢,讓我去拖延一下時間吧。”
“為什麼•••”我壓低聲音。
女孩別過臉去,半低著頭,似乎不想看到我此刻的表情,那一定是很難看,很痛苦的一張臉。
“為什麼?”
“雖然,我也說不好啦,大概,”女孩就這樣走向海水里,“大概因為我是第一水雷戰隊的旗艦吧。”
“阿武隈,不要去。”
我抓住她的手腕。像是生怕自己一動手,阿武隈便要從身旁消失,而且永不復返。
不可能不明白的吧。
雖然對手是護衛艦,但是噸位已經趕上了從前的巡洋艦,如果加上反艦導彈和雷達系統。手無寸鐵的她,所謂的拖延時間,只有這樣撞過去了。
“不要去啊!”我嘶啞地吼道。
這一次,她強硬地無視了我的命令,回頭笑著說:
“對我來說,超OK啦!”
如果不是逆著光而折射出晶瑩的光點,那一刻我一定會忽略掉她眼角的淚水。
被菊月背在了身上,我的聲音被淹沒在了急速航行時的海風中。
我只覺喉嚨里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連聲音都發不出。
但是,那個名字卻成為了腦海中永遠的印記。
阿武隈。
只要睜開眼就會發現,特魯克的軍事基地越來越近。
而我離失去的事物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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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悉,昨日晚上在橫須賀兩縣發生的大規模斷電事故和藍區軍事基地的武裝暴亂有關,在剛剛結束的秋期慶典活動中,陸軍上將樺山武雄被暗殺。軍方的深海棲艦重點研究實驗室被毀,大量資料遭到境外非法人員竊取,其中不願透露姓名的特魯克泊地少將丟勒,作為實驗室的志願者也在這次行動中遭到追殺。目前,軍部已經穩定局勢,相關事態有待進一步調查中。接下來播報天氣•••”
“這麼說來,他們達成妥協了?”我關掉無线電台,問眼前這個肥臉長發的男子。
“當然,讓你活著回來本身是重大失誤,如今你已經把抗生素注入自己的身體,而血清也被境外人員竊取,再也沒有什麼辦法繼續挖掘研究價值了。最重要的是,樺山武雄已死,陸軍內部勢力重新洗牌,勢必需要拉攏海軍的支持,此時為了一個非法研究項目撕破臉皮就很不值得了,還是說,有什麼不滿意的?”
“不,創世神大人來我這里喝茶,我沒什麼不滿意的。矢矧,給田中先生倒茶。”
“請用。”
“呵呵,不必不必,重要的是,你要享受這個過程。無數次,我俯視著這個世界的子民,成為他們心中永遠光芒的神。只是有幾個人知道神內心的孤獨呢?”
“是因為您母親的事情吧。”
田中感慨道:“是啊,自從被那股來自於東方的神秘力量操控後,我的母親就離地面,哦不,地球越來越遠,但奇跡般還保持著健全的生命體征,所以我想,大概是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不知道,那一天究竟是何時啊。”
田中笑眯眯地看了看矢矧一眼,一只肥手抓著茶杯半天舍不得松開。
臥槽,你真以為自己是創世神了啊。
“話說,這幅油畫是你的創作?”
“啊,見笑了。”
“還是有點意思的。不過,不像是出自於專業手筆。”
“我沒有接受過油畫教育。”
“那就很耐人尋味了。”田中饒有興趣地喝著茶葉,望著整幅牆大小的油畫,塗料還沒有干,而畫筆也還橫七豎八地排放在彩盤上。
畫面上,鎮守府,長椅,鴿子,喂食的女孩,燦爛開放的向日葵。
還有和陽光一樣明爛的,金色的頭發。
“這是,阿武隈吧。”田中鑒賞著這幅塗抹濃烈又略顯業余的油畫。
“是的。”
“為什麼,畫了她呢?你的婚艦是矢矧吧。”
“啊,說來話長,大概•••是起源於一次談心吧。”
“看來,你我還是一樣,都是有故事的人呢。”
“不敢高攀。您思念母親的事跡,在中國提督這邊也是廣為傳頌。”
田中感慨一番後,忽然又掏出電話來,“不好意思,程序員那邊又有電話來了,咳咳,喂,喂?莫西莫西?什麼?維護時間延長到18:00?好的好的,沒事,我讓推特發的時間是19:00,不急,再改成21:00啊。穩一點,不要再出現丙級比甲級難的情況了,好不好?”
“您還是這麼忙啊。”
“新來的,沒經驗。”田中聳聳肩。
“本來這一次我是想打甲魚的•••”
“想打就打吧。”
“真,真的可以嗎?”
“千萬不能逃避。以後會越來越難的,為了考慮新人,丙級不能增加難度,但是有些提督越來越強,就不得不讓他們去迎接更有味道的挑戰,這一次不打,你今後也沒指望了。畢竟有些事情我講你也不會明白,當然,你永遠不會真正地獲得成功。”
“送客。”
“哎喲,別,別介,你要知道,做人不能太看重得失,最重要的是你要享受這個過程•••”
創世神大人終於被請了出去。
我坐在執務室的椅子上,悵然若失。
那後來,冰河怎麼樣了?寒月什麼時候會送神通回來?阿武隈沒事吧?
剛才要是問一問田中就好了,他應該什麼都知道。
寒風凜冽地吹過去後,日子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平靜了下來。
獻給某位女孩的油畫漸漸干枯,失去原本的色彩,天氣漸漸轉暖,處於熱帶的我們也隨著深海艦隊帶來的氣候反常漸漸解掉了厚重的外套。
坐在那面長椅上,我取代著某人,百無聊賴地喂著海鳥。
“丟勒,哈里發這次又要邀請各大海港的提督來特魯克觀戰了,不去搶一個貴賓席嗎?”
有提督穿著簡單的健身背心從海岸线跑過,對著我的鎮守府這邊問候著。
“知道了。”
“田中飛母喪天良!”他一邊跑著,一邊喊著口號。
“我與爽哥共存亡!”我喊出口號的下半句。
那位提督大笑著,漸漸遠去了。
我重新披上衣服,一步一步往來時的路走去。
已經重復了好幾天,不知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隨著聖誕節就要到來,我也不得不強顏歡笑著准備張燈結彩。
用平日里遠征帶回來的遠洋貨幣換取新的家具,也逐步就位了。
長良和鬼怒用小推車將禮物挨個送到提督的執務室,其中有一個真是大得驚人呐。
她們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不知為什麼又笑嘻嘻的回避了。明明,自從阿武隈走丟後,就再也沒有笑過的。
就如同我一樣。
或許,聖誕老人會帶來一些好消息吧。
這樣想著,我回到了自己的鎮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