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終始\r
（一）\r
龍兵嶼的清晨，四月的陽光勾勒著島嶼的輪廓，崗哨之上值夜的低階祭司揉了揉肩，等著同僚前來換班。\r
忽地，結界被什麼穿破，有兩個身影踏水遠遠而來。年輕的低階祭司大驚，卻見天空俯衝下一只偃甲巨鳥朝著來人襲去。他剛稍稍放了心，卻見其中一人揚了揚手，那只本來凶猛無比的偃甲猛禽，陡然縮小了身形，乖順地飛落到那人肩膀之上站立。\r
而來人越來越近，年輕祭司這才看清，那兩人腳踏的，也是龍兵嶼偃甲防御系統中的組成之一——海中的偃甲鯨。年輕祭司心中暗暗叫苦，深感大事不妙，他捻起一個傳信法訣，藍色法術如螢火蹁躚，倏忽不見，朝著大祭司殿直直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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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辰聞訊趕到海邊，瞧見的正是年輕祭司與兩位箬笠黑衣人對峙的場景，他自然認出了來者。\r
“蠢材！”他朝著低階祭司吼了一聲，“這兩位是我龍兵嶼的貴客，你如此怠慢不說，還誤報為強敵來襲！”\r
“可是……他們破界而入……又降服了防御偃甲……屬下便以為……”年輕的低階祭司單膝跪地，卻還抬頭委屈地分辯了幾句。\r
“大祭司息怒，是我等疏忽了，”扶起年輕祭司的是初七，“小友盡忠職守，忠勇可嘉，大祭司可莫要再怪罪了。”\r
“想必你也聽聞了初七之事，”此時開口的是沈夜，“百密一疏，現下的他與我靈力都不及往常，兩人合力，最遠也只能傳送到龍兵嶼結界之外而已，故只能突破結界來訪。”\r
兩位尊長連番解釋，瀾辰便也讓那低階祭司退下，引著兩人往大祭司殿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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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大祭司殿敘話，瀾辰尤為關心初七的身體，見故人無恙，則心中大石落地。一會兒，十二快步走了進來。\r
“十二，瞳呢？”沈夜發現十二是一人前來。\r
十二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瞳大人，應當在七殺祭司殿。”\r
沈夜和初七都面露驚訝，瀾辰卻皺眉：“這個莫懷，我已告誡他多次，不可不分尊卑長幼，一味糾纏前七殺祭司……”\r
見沈夜和初七不明就里，十二笑得勉強，解釋道：“這兩日同去海濱百姓中修補魂魄之時，瞳大人和七殺祭司又發現彼此不少所見略同，故幾乎形影不離的研討著蠱術，這兩日，都歇在七殺祭司殿內的。”\r
“……這個莫懷！”聽了十二的話，瀾辰咬住牙關，“我分明遣人召他前來，結果自己誤了時辰不說，還連帶著前七殺祭司……”\r
瀾辰與十二的反應，沈夜與初七都看在眼里，兩人交換了眼神，淡淡一笑。\r
“孤掌難鳴。”沈夜說，“前七殺祭司，也素來不是個守時之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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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一會兒，前後兩位七殺祭司才腳踩法陣出現。莫懷的頭發亂蓬蓬的，先連忙跟沈夜與初七行了禮，然後看著瀾辰黑沉的一張臉，趕緊巴巴地去認著錯。\r
瞳卻一臉安之若素，走到沈夜和初七面前寒暄了幾句。\r
瀾辰惡狠狠地瞪了莫懷一眼，卻又忍不住捻起法術幫他順了頭發，這才轉過身來。\r
“這一次的危機，多虧了各位尊長，才得以完滿解決。”瀾辰帶著莫懷，朝四位流月城故人，行了一個標准的神農禮。\r
“虛禮就不用了，瀾辰，”沈夜說，“倒是魂魄修復和偃甲防御這兩樁後續，目前都進行得如何了？”\r
“在過去的兩夜里，我和瞳大人商量妥定後，分頭帶了數名祭司前往對岸，基本上已將下界之人的魂魄損傷修復完畢。”莫懷說。\r
“初七大哥所造的諸種偃甲已在全島裝備布置下去，目前防御效果十分卓越，”瀾辰說，“所以今日那位低階祭司見有人能降服偃甲，才如此大驚失色。”\r
“那算不得什麼，”初七笑笑，“關於偃甲，我倒是有一事想與兩位相商。我有數卷偃術札記存錄，如若大祭司與生滅廳主事不棄，待我整理妥當，過些時日兩位可至我故居取回，希望能為偃術在族內推行，略效綿薄之力。”\r
“偃師謝衣的手札……”莫懷咽了口口水，立刻行禮，毫不客氣地說，“請，請務必給我們！”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幾位也都知道莫懷性格，見他一時忘形，便也都笑了笑。\r
“若有偃術與法術並行，守護龍兵嶼，我想不會是太難之事。”初七說，“不過，封閉於此島之上終非長久之計……”\r
“當年我定下與世隔絕的策略，也是彼時的因時制宜。”沈夜也喟嘆一聲，“我與初七都認為，如何與下界融合，才是從今往後龍兵嶼的存續之道。”\r
“與下界融合……”瀾辰蹙眉，“可烈山部乃是神裔，怎能自降身份去與下界之人……”\r
“生命並無貴賤之分，”初七走到他面前，“生命之燦爛與珍貴，與神裔血脈，並不相關。”\r
“烈山部遭諸神棄置，又借助魔氣才能在下界生存……我們早已不能只依靠一己自尊和驕傲活下去了。”沈夜走到與初七並肩的位置。\r
看著瀾辰既像困惑又像頓悟的表情，初七笑了笑：“無妨，這些想法未必你旦夕可通，但是你不妨多去看看那位有一半下界血脈的孩子，你會明白，下界之人與我們的不同，並不如你所想。”\r
“說起那個孩子，”沈夜朝著一直在旁邊低聲交談的兩位七殺祭司，“瞳，你可有去見過？”\r
“去了。”瞳說，“我與莫懷去仔細檢查，那孩子一切安好，而體內的魔氣與靈力都低過現下龍兵嶼的族人。”\r
“應當是中和。”莫懷說，“神裔、魔息、人族的血脈的中和。”\r
“如此甚好。”沈夜說，“希望那孩子健康長大。”\r
他未盡之言，在場之人皆心領神會。\r
若那孩子安康成人，則證明烈山部與下界人通婚無礙……而這是實質性地驗明了，神農後裔血脈融入下界的可能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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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議定，沈夜與初七便跟瀾辰提出辭行。瀾辰大驚，未曾想到兩位尊長這便要遠離。\r
“尊上，初七大哥……何不就留在龍兵嶼？”瀾辰問。\r
“我與他皆已再世，我們以一介外人身份，實在不應過多參與烈山部的事務了。”沈夜搖頭，“況且我與他皆是族志里明文記載的已死之人，族中昔日見過我與他的人也不在少數……於情於理，都不適合再留在島上。”\r
“瀾辰，”初七說，“我們終究是屬於過去之人，龍兵嶼的未來，還是要仰仗現任諸位的力量。”\r
瀾辰見兩人去意已決，便也只得嘆息：“尊上與初七大哥既已決定，那我等也不便阻攔……只是起碼今日，再在龍兵嶼多勾留些時間，我還想請二位隨我巡視全島，對晚輩多多提點。”\r
看著瀾辰滿面赤誠之意，沈夜和初七對視一眼，然後淡淡地頷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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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的莫懷卻著了急，連忙沒形沒狀地拉住瞳的衣袖：“瞳大人，你可不能就此離開，蠱術之道也罷，那個孩子的事也罷，晚輩我都還要向您多多請教！”\r
瞳遲疑著，最終點了點頭：“我畢竟是一具偃甲，隱藏身形氣息也不算難事。”\r
“昔日親眼見過七殺祭司外貌之人本就寥寥，況且你如今健步如飛，也沒了眼罩，”初七打趣道，“瞳，你便不用憂慮被認出來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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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從頭到尾幾乎未發一言的十二，此時卻堅定地說：“瞳大人，我便不與您一同留下了。”\r
“我曾與人有約，要替他去看這廣袤河山。”\r
“如今龍兵嶼事畢，我也當踐行舊約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