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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文明與生命(三)

文明與生命 呆小兔 11312 2023-11-19 00:54

  第十六章:

   能在奧蘭星活下來的,往往是不怕死的,能在奧蘭星身居高位的,又往往是惜命的。一戰過後,我們不只是收獲了滿地屍體,還生擒了不少俘虜。這里面必然有一些是領主一級的人上人,但扒光了誰也不承認。不過這對我們來說是無所謂的,領主的命並不比普通俘虜更重要。

   我們的應對策略很簡單,願意投降的,隨機抓鬮,有一半的幾率會被殺死,另一半在腦門上刺字,以後戰場相見,格殺勿論。願意加入的,慎重考察,合適就編入軍隊,不合適也能以普通民眾的身份安居樂業。既不投降又不加入的,包圍起來,任其自生自滅。

   很快,就有憋不住的領主來談條件了。他們既不想當兵,也不想當平民,還怕被宰掉或餓死,就連腦門刺字也未必能接受。

   我們的答復是,不接受任何以屠殺人民為代價的條件。實際上,能滿足這一條,還有足夠價值的條件也就倆了,一個是直接交出城堡,另一個是不再阻礙人員向奧聯流通

   前者簡直是在要領主的命,後者雖然也很要命,但起碼也能維持基本生活。

   最後有三個領主答應了後者,有一個領主直接交出了城堡,要求來首都生活。或許還有更積極的領主,但他們早已死於攻城或者是營嘯了。

   面對著牆上的地圖,我習慣性來回踱步,或許這是世界上最規則的地圖了,沒有任何山川地貌,只有平坦而又一望無際的骨灰荒漠。政權的根基在於城堡,城堡的基礎是民眾,或者說糧食。在漫長的時代里,不知是有一個統一的大帝國,還是許多政權不約而同,把城堡的選址設計成了這般格局——兩座城堡之間的距離大致都是三十公里,三座不在同一直线上的相鄰城堡,都能組成一個正三角形。

   在我們能夠認知到的范圍內,這種恐怖的三角形網羅了每一寸土地,吸吮著城堡以外每一個人的鮮血。

   當天晚上,我們開了一場小小的慶功會,慶祝我們的新生政權在敵人的圍剿中堅持了下來,還越戰越勇,對敵人進行了有效反擊。

   這同時是一場決定未來基本方針的研討會,我們是就此見好就收,經營這一畝三分地,還是趁勢一鼓作氣,打下一個大大的疆土?

   對於一個政權來說,第一代領導人往往是最能成事的,一個國家的基本架構和領土領土范圍在這一代就必須確定下來。但如果太過超前,把幾代人的任務擠壓到一代人肩上,則也不排除二世而亡的可能性。

   可如果我們是開啟了一個新時代,那即使我們的政權本身會土崩瓦解,世界也會因為我們曾經來過而徹底改變。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首先要面對的,是一個自我認同的問題。你是人類?是奧蘭星人?還是奧蘭人民聯盟的人?

   “准備盡可能多的人皮紙,我們要開始干一番大事業了。”

   第十七章:

   矛盾是事物發展的根本動力,在軍事層面,城堡就是一個很難繞過去的矛盾。

   與刻板印象不同,城堡的防御能力固然很強大,其進攻能力同樣也不可小覷。以城堡為依托,步步為營,進退自如。城堡唯一的劣勢,只是不能自由移動罷了。

   我們想要擴張,就不得不拿下當地的城堡,可城堡的堅韌性已經在不久前的守城戰役中顯露無疑。我們試圖繞過城堡,可如果不進行那場攻城戰役,必然會遭到敵人城堡內外的兩面夾擊。

   單純的軍事手段我們是消耗不起的,四面樹敵,反倒有可能讓我們先一步完蛋。更何況,除了直接武力進攻之外,我們還是有其他辦法來達到目的的。

   “你們幾個人作為一級下线,直接對我負責。先從國內發展二級下线,再讓這些下线前往周邊國家,發展三級下线,讓這些三級下线私下宣傳我們的思想,必要時發展四級下线,但不要讓人抓住把柄,杜絕跨級聯系,懂嗎?”

   安排完這些,對外的事情基本上也就告一段落了。至於國內,政府與人民關系只有稅收和治安,最多外帶一些思想宣傳,指望編戶齊民,今天剛給上戶口,明天就落入他人口了,完全不具備可實施性。

   目前真正有能力且有必要處理的,就是奧聯的上層權利結構了。

   一個剛生完孩子的未成年少女,十幾個給人干保安,後來參加政變的壯男,再加上我,就是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力中心了。再往下的治理體系,則基本繼承了原來的領主管轄體制,甚至連人員都有部分重合。

   在創業初期,這種模式能夠最大程度減少內部矛盾,可隨著時間發展,領土迅速擴張,這種組織形式就過於粗陋了,甚至會成為未來國家解體的禍根。

   奧聯人民聯盟,人民可以分為三部分,民眾,軍隊和官員。民眾生活困苦,朝不保夕,我們只能為其提供一個安全秩序的環境。軍隊令行禁止,負責軍事和治安,但權力被嚴格限制。官員則已經吸收了太多負面因素,亟待改革了。

   不同於軍隊的招募軍功晉升體制,官僚系統是不對民眾開放的,現在這種局面應該改一改了。

   首先是進行兩次選拔考試,第一次要求中下層在職的官員參加,通過了加薪水,通不過就地解職,與民眾無異。第二次普通民眾可以選擇報名參加,擇優錄取,被錄取者擔任公職,落榜者處死,遺體收歸國有。

   這必然會造成大量的人才犧牲,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餓死也是死,還不如來搏一搏吃公家飯。至少考試期間是管飯的嘛。

   公職人員任期三年,三年期滿要麼主動辭職,要麼參加晉升考試,晉升考試也是一樣,考上當官,考不上處死。

   這並不公平,然而公平往往要為秩序和穩定做犧牲。

   第十八章:

   至於上層改革,目前來說還是相對容易的,因為發展太快,國家雖然空前強大,開國功臣們也來不及培植私人勢力,無論是杯酒釋兵權,還是兔死狗烹,現在都是最好的時機。

   具體來說就是,給孩子辦一場規模很小,但規格很高的周歲宴。

   宴會上再次重申了奧這個孩子是大家共同的骨肉,流淌著在場所有人的鮮血。之後話鋒一轉,為了保證奧的健康成長,無論以後生育多少子女,奧都是大家遺產的唯一繼承人。

   隨著國家的不斷壯大,許多創始者的能力已經難以勝任治國理政的任務,要求大家逐步退居二线,把機會讓給年輕人,國家會保證功臣的生活標准,使其頤養天年。

   由於軍權早就完全掌握在了我的手中,這場宴會最後倒也沒有不歡而散。

   解決完這些老同志,對新人的要求也不能放松。盡管以考試的方式選拔上來的新人文化素養肯定在线,但不能保證他們的心性志向都與建國之初的宗旨契合。這一點主要辦法還是靠教育,從舊文明扔過來的罪犯已經沒有太多教育的可能性了,國家的真正希望在於奧蘭土生土長新一代。

   在新一代成長起來之前,真正的大權幾乎全被我一人操控。這歸根結底還是一種人治,但我們暫時也沒有一部行之有效的法律來代替。

   我只能把蘭推到台前,讓她去做名義上的國家元首,積累聲望,發展根基,以待來日親政。在制度建設方面,采取民主集中制為基本原則,劃分好權力關系,防止人亡政息。編纂一套切合實際的法典,為未來搭好框架。

   再往後,就要依靠後人的智慧了。

   用兵之道,講究奇正相合,治國理政亦是如此。在對官方機構進行大刀闊斧改革的同時,我們也需要一種“非官方”的力量,來進行一些更加激進的嘗試。

   譬如,大規模主動施舍自己的肉體,來填飽其他人的肚子。

   奧聯禁止暴力殺人,但解決不了人需要吃人才能存活的根本問題。為了維持秩序,我們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來維護治安,最大的效果也僅僅是讓人閉目待死,或者由官方給他來個痛快。

   這種痛苦,悲慘的氣氛,是不利於文明發展的。我們需要一種更加積極,更具奉獻精神的思想來引領時代。

   其實這種思想在奧聯的民眾里早已有了一些痕跡,但為了盡快出成果,我們可以適當把一些成熟的思想,引進過來。

   在舊文明中,恰好有這麼一種小眾思想,名字還挺詩意——秀色。

   所謂秀色,簡單來說就是人吃人。在連死刑都被廢止的舊文明中,這些極度重口的癖好自然是人人喊打,可在貧瘠至此的奧蘭星,秀色就顯得合理乃至正當。

   當然了,為了適應奧蘭的實際情況,對於這種思想還是應該加以改進,舊文明的秀色,主流是把女人當做牲畜,進行奸淫宰殺,圈子里甚至還會把人分成屠夫和肉畜。

   這些思想如果照搬過來,最高興的恐怕是那些昏淫無度的領主。

   適合奧聯基本國情的秀色,應該是這樣的:

   1.每個人都以人肉為生,每個人也都應當奉獻自己的肉體。

   2.人可以失去生命,但不能失去尊嚴,可以追求性欲,但不能淪為“欲望的奴隸”。

   3.人與人相互平等,嚴禁奴隸主人那一套。

   4.由於被流放至此的主要是男性,所以推廣男性秀色文化,哪怕成為不了主流,至少也要讓大多數人認可接受。

   按照這些基本原則,由一些暗地里領著政府工資的非政府組織去宣傳,效果還是比較顯著的。

   具體表現形式就是,主動申請官方處決的人多了起來,而且還要求刑前性愛。

   對此,我們很樂意雇傭更多女性和基佬,來滿足民眾的多元化需求。

   這些思想通過直接或間接途徑,也對周邊國家產生了一定影響,但因為畢竟不是我們的領土,思想在傳播過程中也走了樣,宗教化,庸俗化,歧視化,攀比化,種種惡行,不一而足。

   某種程度上,這也淪為了領主們維護統治,麻痹人民的工具。人民是很好麻痹的,尤其是在絕望的時候……

   第十九章:

   對於一個設計師來說,規劃心中的建築無疑是最美妙的體驗,但如果把設計師抓去工地,讓他像個老媽子一樣照顧工人的吃喝拉撒,上到鋼筋頂層架構,下到混凝土攪拌標准,都要操心督促的話,這個設計師也就離崩潰不遠了。

   度過了奧聯最危險的歲月,我之後的生活也如工地上的設計師一般枯燥乏味。二十多年,許多熟悉的面孔不是衰老,就是已經變成了大便,真可謂是滄海桑田。

   二十多年里,奧聯如同一粒火種,點燃了整顆奧蘭星,盡管我們的實際掌控范圍不過百余城,受到我們影響,開始模仿我們,攻伐天下的政權卻層出不窮,大有天翻地覆之勢。

   閒暇時,我更喜歡做的不是關心眼前一隅,而是以精神領袖的名義,發動信仰我的孩子們,去顛覆別家政權。

   盡管我已經卸下了包括軍權在內的多種重任,可重大決策在蘭批准之前,這些新面孔都要先問過我的意見。或許是因為,他們掌握的是權力,我掌握的是民心吧。

   “先生,出去走走吧。”年近四十的蘭已經能夠處理大多數政務,整個國家基本上也是她在打理,以至於皺紋過早爬上了她的臉頰,某種意義上,這是閱歷和智慧的象征——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活到長皺紋的年紀,更何況是奧蘭土著。

   “放心吧,我一天天這麼閒,什麼時候不能走啊。倒是你,怎麼有空放下國家大事,跑來看我了?”我從皮椅上站起來,盡管已經有些駝背,但還是比蘭高了半頭。

   “我想……下個月就是建國二十五周年,應該准備一些慶祝活動了。”蘭的聲音突然恢復了在國會那樣的威嚴決絕,“我想被用來升旗!”

   “嗯……不錯的想法!”

   “您答應了?”

   “我不答應有用嗎?你是這個國家的最高掌權者,如果連自己的生死都決定不了,又怎麼去為百萬人的生死做決定呢?”

   “我以為……您會攔我一下。”

   “攔著秀色同盟會的名譽總理以身殉道,怕是你的屬下能生吃了我吧。”

   “您不用再敲打我了。”蘭整理了一下儀表,“您是奧聯的締造者,又是全球人民的精神領袖,一舉一動都要照顧人民的感受,而我只是奧聯政府的首腦,一切行動都是為了維護本政府的統治,哪怕我們私下里關系再好,政治立場也會讓我們不得不相互斗爭,我跟您斗了二十年,累了。”

   “難得你還會說累,當初奪我權的時候,可是拍著胸脯說你能比我做到更好的。”

   “這並不矛盾,我確實讓奧聯的國土面積擴大了近十倍,幾乎全體國民都有一口肉吃,我整頓吏治,殺了那麼多人,政府不但沒有崩潰,反倒越來越高效了,這一點,我問心無愧。”

   “好好好,我完全贊同。那你打算怎麼處理身後事呢?”

   “……讓奧來接班吧,他是我兒子,也是您親手帶大的學生,他有能力把這個國家帶好。”

   “嗯,舉賢不避親,倒也坦蕩。”

   第二十章:

   政治就是這種角色扮演游戲,每個人都是某個勢力的一副面具,這副面具的最大意義就是反映面具背後的喜怒哀樂,至於面具本身的情緒,沒人會在意。

   知道這件事之後,最先跑過來表達反對意見的是奧,再怎麼著,一個兒子也不會坐視自己的母親去死。我很確定這個臭小子沒有我的基因,但不得不說,他在舉止之間,還頗有我當年的神韻。

   最終這件事還是推行了下去,一半是我的默許,一半是蘭的積極運作,一個鐵血總理內定自己的孩子成為下一任總理,自然會招致眾人反對,但如果鐵血總理立刻去死,換一個毛頭小子上去,在許多人眼中就是可以接受乃至大賺特賺的事情。

   某種意義上,蘭也是在為自己的孩子鋪路,她的狠厲很大一部分是源於對孩子的保護欲。

   意識到事情已成定局,奧也不再掙扎,他學著母親的樣子,去拉攏自己的勢力,盡可能繼承母親的政治遺產。

   我沒說什麼,只是增加了戶外活動的頻率,盡可能去享受唯一取之不竭的陽光。

   文字應該是這世界上最有彈性的東西,二十年的滄海桑田,可以壓縮成幾句話,半個月的雞毛蒜皮,也可以寫成百萬巨著。

   這半個月,最忙碌的應該是奧,最輕松的應該是蘭,最里外不是人的,應該是我。

   至少首都附近的流言,已經把我塑造成了逼死總理,挾持幼子,權欲滔天的大魔頭了。

   下場去辯解自然是跌份的,把人抓起來更是越描越黑,只能讓時間和歷史來幫我證明清白了。

   盡管奧聯並未采用選舉制,我和蘭都有各自的受眾。我一個老不死的,反而更受年輕人和新生代的歡迎,蘭才不到四十歲,最大的群眾基礎卻是從舊文明過來的中老年。

   純從人數而言,她的支持者是要多於我的,但得益於特殊的選官制度,我的支持者往往身居高位,即使不在政府任職,也是各種境外勢力的領軍人物。更離譜的是,站在個人角度,她是精英主義者,我則更偏向平民。

   政治,既是妥協的藝術,又是矛盾的集合。

   夜里,奧向我請教治國理政的技巧,我反問他,打算如何治理這個國家。

   他掏出一張人皮紙,上面寫著母親為他規劃的未來三十年國策大綱:

   1.暫停對外國秀色組織的資助,把資源用於改善國內民生,緩和矛盾。

   2.推動資源貨幣化,以牙齒作為一般等價物,改革分配制度,發展經濟。

   3.打擊國內的非政府組織,或使其遠離群眾,以防民變。

   4.改革軍隊,增加職業士兵比例,確保軍權集中於政府首腦。

   5.裁撤冗官,發展人民自治,減少官民直接接觸。

   6.修訂法律,推進法治建設,逐步放開對計劃外的人肉買賣限制。

   這確實蘭的做事風格,事實上,上面的很多條目她已經在做了。即使我能阻止這些政策的實施,也阻止不了政策背後利益集團的鯨吞蠶食,才二十年啊,我無話可說。

   第二十一章:

   反復確認之後,我只能勸奧不要操之過急,學會團結多數人,必要的時候,認錯也無妨,再細致的技巧,他的母親比我懂得更多了。

   一宿沒睡,我終於下定了決心,利用僅剩的權威把命令下達給各國秀色支部,剩下的就看歷史把奧蘭帶向何處了。

   越是在這種時候,我反而越加平靜,甚至可以說,這是我人生當中最坦然的一段時光。破天荒地,我叫來了排練多年的姑娘們,讓她們為我表演那種一生只能演一次的劇目。

   六個姑娘站成一圈,伴著靈動的音樂,左手握在一起,右手舒展,逆時針跑動,跳出輕盈的舞步。轉到一定程度,姑娘們四散開來,跪坐在地如同蜷縮的胚胎,脆弱,但蘊含著勃勃生機。

   一個姑娘站起來,其他姑娘則圍著她跪成一圈。中間的姑娘掏出一把匕首,猛然刺向自己的小腹,拽出血淋淋的腸子,坐在中央。

   其他姑娘排成一隊,一人拽住一段腸子,圍著中間的姑娘順時針轉圈,一直轉到腸子掏光,完全纏住了這個姑娘。

   音樂在這時也變得傷感凝重起來,活著的姑娘們面面相覷,似乎在商量著什麼,最終達成一致,放下腸子又逆時針轉了回來。

   五個姑娘站成一圈,一人掏出一把匕首,對著中間的姑娘一通劈砍,砍斷了纏住她的腸子,也砍爛了姑娘的肢體。

   這時,音樂又激昂起來,氣氛變得悲涼而又雄壯。姑娘們再次左手握在一起轉圈,右手高高揚起,又深深刺進前一個姑娘的喉嚨,姑娘們倒在地上,身軀擺成五角星的形狀,腦袋緊緊挨在一起。

   舞蹈至此戛然而止,音樂卻以詠嘆調,輕柔卻又堅定地演奏了下去。

   良久,我叫來處理舞台的人:“你們不是一直嚷嚷著我死後不能吃,必須塑化供人民瞻仰嗎?把這六個姑娘塑化好,留給人民吧……”

   按照慣例,每年國慶之前,我應該去全國各地巡視一圈,今年也不例外。

   盡管發展了二十多年,我們的生產力依然沒有本質性提高,具體表現就是我還得坐轎子出行。其實我很反感這種被人抬起來的感覺,這種出行方式也在極度強調公平的奧聯受到了很大詬病,但沒辦法,指望一個老不死的自己走著巡視全國,對於陪同人員恐怕是更大的折磨。

   領導人出巡,是一項勞民傷財的活動,親信軍隊護送,沿途官員接待,危險行程排查,這里面隨便一項花費,都遠比這轎子多得多。但這又是必要的,因為這是在當前條件下為數不多可以震懾地方的手段了。

   執行計劃,開始出巡!

   第二十二章:

   坐在封閉式的轎子里,可以隔絕大部分暗殺手段,哪怕用大彈弓往這里砸人頭,等閒三五下也是無傷大雅的。

   這是有實踐經驗做支撐的,過去的二十年,大大小小的刺殺我經歷過三十多次,有投毒的,有色誘的,有遠攻的,有近取的,不一而足。在有限的條件里想出這麼些花活兒,也算是難為他們了,出於仁義,只判處刺客斬首示眾。

   巡視的第一站,是奧聯的第二首都,也是全球秀色的聖地——多利賽特城。

   老實說,我覺得這名兒起得賊爛,純粹就是音譯了一下舊文明里的秀色詞匯,但都叫了十多年了,也就隨他去吧。

   與其他城市不同,多利賽特城幾乎是不設防的,來來往往的各國民眾把這座城市擠得水泄不通,只能把交流功能搬往城外,最後城牆外面的建築反倒比城堡本身還要繁華了。

   等我到達時,已經是次日清晨,日夜趕路並不太影響轎子里的睡眠,只是苦了送行的首都官員,跟著我走了一宿。

   多利賽特城的負責人在舊文明中是一名公職人員,來到這里也很能干,每天來這里尋死的人絡繹不絕,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

   只可惜在三年一輪的晉升考試,他沒能跨出最後的一步,進入中央,只好在國慶之前接受處決,把位置留給新人了。

   不知是不是刻意安排,我進入城堡的時候,正趕上新老負責人交接的程序。

   新負責人是一名在奧蘭出生的新生代女孩,從小接受本土教育,對秀色的擁護甚至比我還要強烈。

   她親自給予老負責人性安慰,幫對方克服對死亡的抗拒,等到老負責人射精的一刹那,骨刀切斷了他的頸椎,並很快鋸開了他的脖頸,讓這位兢兢業業的男人履歷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從她的身上,我看到了蘭的影子。

   例行的寒暄詢問過後,就是在城堡內大快朵頤。因為殺人如麻,所以多利賽特城的人肉烹飪手藝倒也首屈一指,許多廚師都在國外那些領主的府邸找到了不錯的工作。

   吃飽喝足之後,最重要的就是勘察城外的人肉市場。最值得稱道的是,在如此落後的世界,竟然也出現了細致的生產分工和成熟的產業鏈。

   市場入口,首先是身份認證部門,普通人可以直接進去,將要接受處決的人則必須脫掉衣物,去掉所有隨身物品,領一張扣上戳子的人皮,去市場上尋找合適的處決渠道。

   進入市場,最前排的就是各種處決攤位,斬首的,絞刑的,割喉的,溺斃的,活像是一個修羅場。但還有一些需要開膛破腹的處決方式,以及對屍體的後續處理,都被搬到了遠離人群的地方,倒不是怕嚇到人,主要是內髒的味道著實難以接受。

   在其他城市,這些殺人工作都是官方專營的,但因為多利賽特城的流量實在太大,且外國人幾乎占了一半,官方就只負責簽發處決證明了。

   再往前走,能夠見到的就只有失去生命的肉了,吊在鈎子上的,擺在案板上的,完整的屍體,剁碎的肉塊,極大增強了人民群眾的接受能力。

   隊伍走到這里時,正趕上有一個攤位圖省事,在鬧市區給無頭屍體開膛,弄得臭氣哄哄,被治安官抓了起來,按照法律,怕是攤主也得被拉去開膛了。

   我們的法律十分嚴苛,畢竟死刑是為了其他人的生活。對於這些做生意的人,我們的法律尤為嚴苛,以免人們都想通過投機倒把過日子。

   越過臭氣哄哄的攤位,再往前走就是一些精加工的人體制品。人皮人骨人油,在這里得到了充分利用。

   考慮到接下來的路程難免會有些無聊,我買了一支骨笛,三個骨骰,一張人皮棋盤和足夠的牙雕棋子。

   對平民百姓來說,這算是比較奢侈的購物,但仍在可接受范圍內。也只有在這種相對和平的環境下,才能有戰爭和生存之外的東西被制造出來。

   第二十三章:

   下一站,我臨時改變了計劃,決定先去近衛城看看。這是一座保護京畿要地的咽喉城市,大量軍隊駐扎於此,厲兵秣馬,時刻准備著為祖國盡忠。

   至少我檢閱部隊的時候,指揮官是這麼跟我說的。

   實際上的近衛城,是一座以軍事為中心,高度效率化的戰爭機器。軍人也是人,同樣需要吃肉過日子,但軍餉的供應卻不能采用常規手段。一來,軍隊不可能像老百姓那樣餓死一個吃一個,這樣會嚴重削弱軍隊戰斗力;二來,奧聯的軍人也不能像舊軍隊那樣擄掠百姓,必須保持與人民的和睦關系。

   幾番權衡,不斷實踐之下,最終形成了這樣一種生態環境。軍人安心訓練,每天管飽,軍餉則由駐扎地的政府籌措。當地的稅收也跟普通城市不同,並非是人死了才去征收遺體。而是允許一定量的民眾進城居住,供給食物,安置住所,但每天都要按照軍餉和市民生活所需,對城內住所隨機點名,點到就拉出來處決,充當軍糧和第二天分配的食物。點名結束後,活下來的人可以領到食物,按照個人意願決定是否繼續住下去,同時按照缺額,引進一部分新人進城,繼續考驗命運。

   理論上,在城里住的時間越長,越容易被選中,但城內的生活實在是太安逸穩定,且許多人都抱著僥幸心理,覺得自己下一次還是不會被選中,最後被拖出去時,哭鬧不絕,也無濟於事。

   我曾經猶豫過,要不要把這種制度推廣到全國,但考慮到這可能會讓新生的文明沾染上賭徒心態,最終還是作罷,只允許在軍隊駐地少量施行。

   因為是臨時趕來,地方長官也來不及隆重接待,只能請我在指揮所暫住一宿,第二天為了凸顯對領導人的重視,請我來隨機抽選城內居民的死或生。

   我是不喜歡做這種工作的,但總得有人去做,我做了或許還能有點政治象征意義,終究也是沒有推脫。

   根據經驗,平均一個人身上的肉,可以養活三十個人一整天。軍人和公職人員在這座城里大約占三分之一,他們是不參與抽簽的,所以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平民被平均分配進了二十個管制區,每天早上從這二十個區里隨機挑一個,殺掉里面的所有平民,就是這座城市要做的第一件事。

   凌晨時分,宵禁尚未結束,所有居民都被關在各自的管制區,等待命運的安排在各區代表的監督下,我隨機摸出一個刻著14的牙齒,十四區的民眾就被包圍了起來等待屠戮處決。十四區的代表則當著我的面,被掛上了廣場的旗杆。

   近衛城每天都有新鮮的國旗可以懸掛,倒是比首都還要氣派了。

   為了節省時間,十四區的其他人是以掉腦袋的方式接受處決的。被肢解的肉塊一部分送往軍營,一部分則分給了其他區的平民,他們都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又活過一天。

   這邊剛把人拉出來砍了,城門那邊就會放進同樣數量的人住進十四區。得虧是由政府強制安排,要不然怕是沒人願意住剛死過人的晦氣區域。

   即使所有區域都一樣晦氣,人民也總是傾向於在被命運選擇時扎堆在一起。或許以後條件允許,可以直接每人發一個憑證,按證處決吧。

   第二十四章:

   臨時起意的檢閱一定程度上打亂了計劃的行程,為了趕上進度,我們在中午出發,試圖用一晝夜的時間趕到下一個目的地。

   然而,歷史一次次證明,急功冒進往往是要出岔子的。

   黃昏時刻,我們到達了城市的邊界,一棟用骨棒砌成的小屋子。在幾十年前,這種建築廣泛存在於領主的邊疆,承擔著海關與邊防的雙重責任——盡管奧蘭星並沒有海。

   現如今,大部分這種建築都被拆除用於改善民眾生活,少量留存的,也僅承擔驛站和路標的作用。

   因為是抄近道,且提前沒有任何通知,這里並沒有為迎接領導人作出任何准備。許多飢餓的民眾走到這里,試圖討到一點救濟,但每天的救濟額只有那麼一點,且主要在城堡發放,所有大部分人都是哭喪著臉,繼續朝城堡前進,試圖用一夜的奔波,換取明早最靠前的排隊名額。

   我本想施舍一二,但考慮到一旦這麼做就會被一群人攔住去路,只得作罷。即使是最高統治者,也救不了所有人。

   在驛站里稍事休息,吃一頓不算豐盛,但分量管夠的晚飯,我們再次踏上了旅途。沒有燈光的夜是漆黑寂寥的,點點繁星雖掛滿了天空,卻只能照亮它們自己。

   坐了一天的轎子,縱使於心無愧,也經不住腰酸背痛。趁著夜色,我提出要下來走走,護衛隊長堅決反對,但我還是以加官進爵為許諾,換來了片刻的自由。

   然而,自由並不是沒有代價的,在外面撒泡尿的功夫,一支精心磨制的骨箭就射了過來,若非隨身穿著骨甲,怕是今晚就要交待在這里了。

   拽下斷在甲縫里的箭頭,立刻躲進轎子里,聽著外面噼里啪啦打了足足十幾分鍾,最終掀開轎簾子的還是自己人,我就知道了這場對決的結果了。

   或許護衛隊長應該更堅持原則一點的,如果他按住了讓我不下轎,或許這起刺殺就不會產生,即便產生,也能讓他應對更加從容,而非送了性命。

   因為是夜里,護衛隊的第一任務是保衛我的安全,所以也沒抓到任何活口。為了盡快離開是非之地,我們決定加速趕路,護衛隊長一職暫由副隊長擔任,原來的隊長帶是帶不走了,吃也來不及,只能把他的腦袋割下來,放在我的轎子夾層里,等著哪天妥善安葬了。

   第二天早上,我們到達了預定的一座城市,進城之前,管理員就邀功一般,押著一個年輕人跑到我的面前,這是昨天刺殺我的人之一。

   他們的組織者昨晚已經被當場格殺,是個中年瘸子。

   我決定放了這個年輕人,畢竟這次我有了做決定的權力。

   匆匆忙忙,我們的隊伍進了城。這座城實在是太普通了,與其說是檢閱目的地,不如說是檢閱過程中的補給站。但也正因為它是普通的,所以能夠代表奧聯,因為奧聯最廣大的群眾基礎,歸根結底還是普通人。

  

  原始地址: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10017019

  或者:https://www.pixiv.net/novel/series/10017019

  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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