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5 戰場的下集預告
土棕色衣領和百皺群,身體主體卻是白色,這是邊界學區的武裝少女統一的裝扮。有著這樣衣著的,約莫五六年級的孩子,以和自己同樣規模的小隊為單位,被射殺後依靠在各處掩體上。牆上噴濺的鮮血,是被打斷頸動脈後絕望的捂著自己脖子蹬踢著地面的那個孩子的遺作。她揚起的頭用空洞的眼睛望著碧藍的天空,臉上滿是從口中涌出的鮮血和碎肉。手無力的垂在裙子上,而地面上的沙土則是被蹬出了清晰的兩道痕跡……
和自己一樣制服的一二年級孩子,則是兩三個班一起,堆在小巷子里。鮮血把她們淡綠色的連衣裙變成了和書包一樣的赤紅色。因為低年級不配發武器,所以這是顯而易見的單方面屠殺。依然潺潺流出的鮮血像一條小溪,從那堆曾經是可愛幼兒的東西里淌出來,匯成小溪,流入了小巷出口處的排水溝中。過多的遺體數量讓摘下戰友的名牌這一條例失去了可操作性,更何況在前面的遺體支離破碎,髒器從她們柔嫩而幼小的軀體里涌出,若不是制服白色的衣襟,根本確認不了遺體的體位……
顯然敵人來的比最悲觀的預計還要早。而按計劃掩護低年級撤退的小組,連帶完全沒有戰斗能力的低年級被護送學生一起,湮滅在了殘酷的戰場上。七歪八倒的屍體就這樣曝曬在陽光下,好似享受著春夏之交的日曬和微風一樣。她們靜靜地陳列著自己的屍體,讓緩緩流動的鮮血成了畫面中唯一活動的東西。而對於身後事的唯一指望,則是敵人所剩無多的憐憫。
亞矢子扭頭望向了有香和佐緒,小戰友們默契的點了點頭。低身沿著街邊的花壇走回了後方那些普通武小的孩子們等候的角落。
“前方被布置了詭雷,大家要小心。我們繞路去補給點。他們布置的很分散,應該還不知道這里的隱蔽補給屋在哪里。”亞矢子努力控制自己的聲线不要顫抖。雖然這三個孩子前不久,剛剛看著自己往日的伙伴一個接一個地淒慘的被高樓上的重機槍交叉火網撕碎,但這樣充滿了荒誕的黑暗童話風味的血腥場景,對於3個只有五年級的女孩來說,還是太過於殘酷了。
“嗯”桃子輕輕的回應了一聲,她好像從亞矢子慌亂到不知道落到何處的眼神里發現了什麼,因而趕緊替自己的隊員們進行了回應。
…………吱呀一聲,商業街里側小巷子的庫房被打開了。從里面隱隱約約傳來的抽泣聲,伴隨著一聲輕輕的尖叫戛然而止。“別怕別怕,我們也是武裝少女~”這樣說著,亞矢子檢查了一下是否有陷阱後探了進去。庫房里地面時常會被打掃,而物資則似乎因為被搜集過而有些凌亂。為了方便支援的武裝少女就近獲得補給,也為了要進行巷戰的武裝少女不至於學校被攻占後就彈盡糧絕,防衛省武裝少女廳在平日建設了不少秘密的物資儲備點,在戰時,才向可能用到它的少女們公布具體的地點。而且由於所需物資的巨大差異和保密的需求,小學,國中和高校的物資體系是相互保密的。也就是說,除了戰區附近需要用到它的孩子,理論上幾乎不會有人知道這間“安全屋”的具體地址。自然,此時屋子里也只有被打散的武裝JS而已。可本該提供安全感的屋子,此刻氣氛卻格外肅殺……兩個從邊界學區撤下來的,穿著棕色水手服的孩子,用跳繩在窗口的豎直欄杆上打了個死結。在空中晃蕩的雙腿說明,粉色的跳繩,伸出口腔的舌頭,背靠背的二人雙手緊緊十指相扣。約莫,是三年級的兩個孩子,用書包里帶著在戰場上用來放松的跳繩,在絕望中結束了自己短暫的生命。她們的mac10退下了彈匣,連帶著身上所有的物資一起放在地上,像是期待著後人能好好利用它。“她們……嗚嗚嗚……在我們進來的時候,已經沒脈搏了。”哭著的孩子是聲音的主人,她似乎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在地上,兩個低年級的邊界學區的女孩拿著刺刀對著對方的胸口,像是在等待著一起扎入的時刻。刺刀是邊界學區的武裝JS獨有的裝備。作為沒有武裝的低年級學生,懸著的兩位右側小腿上空空如也的刺刀掛架,似乎是這兩把刀的來源。“你們剛剛開門的時候,我們差點就……唔啊啊啊” 這個扎著短雙馬尾的孩子,撲進前去安慰她的小山霞懷里哭了起來。而她那個帶著短發的同學,愣了一下後也鑽進了小山霞的懷里宣泄起了壓抑許久的害怕“別哭別哭,等下你和你的朋友先拿起你們學姐的裝備,和我們一起去學校吧。如果哭的太大聲把敵人引來,可就沒法替朋友們報仇了呀” 小山霞奶聲奶氣的,慢慢地說著。佐續在背後靠著箱子,本該補充物資的她卻看著她安撫低年級同學出了神。“雖然……看到屍體很害怕,但是現在退縮的話,伙伴們會不安的,我要堅強起來才行~” 小山霞心里給自己打著氣,揉著兩個孩子的頭發,安穩了情緒後,又幫她們穿戴上了從自縊了的孩子身上卸下的攜行具和武備。雖然並不配發武器,但基礎的射擊和戰場的安全守則其實剛剛入學才沒多久就完成了教學。不配發武器,除了效費比太低以外,讓沒有戰斗可能的孩子單純去送死,哪怕是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也顯得太讓人難以接受了吧
按照原來的計劃,會有三個亞矢子這樣的小隊前來支援這所學校的防御。而她們出發時為了節約JS並不寬裕的體力,只會攜帶半個基數的彈藥,來到這里再把物資補充到臨戰狀態,所以本來對於三個小隊都綽綽有余的補給量,對亞矢子她們來說可謂是格外寬裕。佐續按照擲彈手的規定往自己的包里也塞了一個炸藥包,而按照加強標准,島本桃子的小隊也可以額外獲得一個炸藥包,她把藥包抱在胸口,抵著下巴想了想後,還是放進了自己的包里。再加上在武裝JS的集結點,一陣急促的炮火覆蓋直接讓本該一起出現於此的另兩個小隊的孩子提前畢了業——畢業或者光榮,都是武裝少女們對犧牲常用的說法。亞矢子她們由於還在排隊,及時躲進了建築里。而已經登上了車輛的兩個小組,由於炮彈正中車輛並且引起了炸藥包的殉爆,連碎塊都很難找到。最後為數不多被找到的東西,一個是裝著體操服和泳衣的,被彈片撕的支離破碎的寫著“沙耶”的掛囊,一個是一只穿著精英武小皮鞋,掛著看不出是什麼器官的肉糊的腳。那些普通武裝少女小學的孩子們,對煉獄一般鋪滿了各種組織碎塊和只剩掛著破碎制服的上下半身的場景,嚇得幾乎站不起來了。還是亞矢子和桃子一個個把她們拉起來包在懷里,拍扶她們的背,才讓她們緩過了氣。雖然各種訴說著小英雄故事的畫刊,繪本乃至小戰士手冊,都向她們描述過戰場的模樣,但是這百聞不如一見的“見”,也未免過於別開生面了吧。失去了載具的亞矢子小隊,只能徒步進發。而原定上午就能抵達的地方,她們在三點左右才趕到。
對於普通武裝JS來說,配給品里自然沒有止疼藥。相比之下供給品里廉價的糖果和巧克力,雖說一開始是作為能量補充物來設計的,但卻經常被用來給傷員喂食,也許是試圖讓她們在最後的時光里忘記疼痛吧。而腎上腺素之類的急救藥品,則也是精銳武JS才具有的特權。紗布,止血帶和限定數量的抗生素,是她們為數不多的能獲得的急救物資。不過對於體型嬌小的孩子來說,哪怕只是小口徑的手槍彈,痛苦也往往不會持續很久。按照補給規定,單單次補給只允許領取200克的甜食。只是,哪怕是廉價的糖果,對孩子也總是有著無窮的魔力,就連“老兵”佐續,不住的在糖果箱門口多停留了幾秒,咽了口口水後才不舍地扭頭離去。而正在往攜行具里塞著塑料方盒裝的急救盒的亞矢子,確認無人關注後,戳了戳佐續和有香的肩膀,示意她們出來一下。
剛剛按照手冊里的操典,把自己的防彈插板卸下換成炸藥包的佐續,正順手把另一個炸藥包遞給普通小隊的原隊長桃子。她也是條例里臨戰加強爆破器材的對象。手頭正忙著的佐續頗有些不滿的走了出來。兩手抱在胸前的她,用略微不耐煩的神情看著亞矢子半眯著眼,看著亞矢子。
“所以隊長大人有什麼新指示嗎?”
“……所以這里的補給品這麼多,我們馬上又要撤離這個地區了,不能讓她們也拿一份小盒子或者……那個……”亞矢子不好意思地笑著撓了撓臉頰“我是趣味比較低級啦,但是我想讓大家多帶點糖走的話,大家應該都會很開心的吧。”
佐續邊聽邊靠在牆上玩著耳機线,本是滿不在乎的眼里卻突然放起了光。有香則是雙手合著垂放在胯前直立著,站在亞矢子的身邊,似乎對這個議題並不感興趣。
像是決定了什麼,佐緒咳了咳喉嚨,然後微微皺著眉頭道“隊長,我是很明白你在想什麼啦。畢竟如果受傷的話,對她們來說其實就等於被放棄了吧。而且最後咽氣前的時間還會很難受。但是且不說沒有訓練過的她們靠說明書來使用,說不定會傷到自己,更要緊的是這次的補給量是已經上報了的,對負責規劃行動的老師和指戰員叔叔們來說,他們對這里還剩多少物資完全是靠我們留下的記錄來判斷的。以後的行動里,他們會把這里剩余的東西計算進去中也說不定。要是那時候我們的小戰士來了,發現這里沒有應該出現的東西,那她們會多失望呀。”在安靜的環境中,亞矢子才意識到她聽到了很久都沒有出現過的,沒有被硝煙熏啞的佐緒原本的聲音了。她的聲音很好聽,清脆的就像夏日傍晚的風鈴一樣。“而至於糖果嘛~”佐緒少見的露出了屬於丫頭片子的狡黠的壞笑,小小的犬齒在大大咧開的小嘴中肆無忌憚的吸引著旁人的視线。“就我所知,它們保質期大概夠不到我們反攻的那天。所以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佐緒同學,怎麼你也~”一直以來沉默寡言的有香也被少見的“不正經”佐緒逗笑了。
十分鍾後,孩子們就被甜蜜的海洋舒舒服服地淹沒了。
後來的發展證明了佐緒的判斷是非常准確的。一年後,帶著殘缺的滲透小隊的4名隊員躲進這里的,已經是隊長了的有香,成功的被這里殘余的急救包里的止血覆沙和腎上腺素救了一命,帶著還活著的隊員們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