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泰拉異聞錄外傳② 長夜漫漫,燈火永熠
寫在最前面:記得看一下這次的說明,說了一些有的沒的。
此外,少數內容可能含有輕微的恐怖元素,雖然我認為無傷大雅,但還是要稍做提醒比較妥當。
寫之前也沒怎麼喜歡艾麗妮,但是寫完以後徹底廚上小鳥了,嗚嗚嗚我的小鳥你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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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布爾,一座不起眼的伊比利亞海濱小鎮,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與其他伊比利亞的城鎮沒什麼不同,街巷灰暗破敗,殘存的人們沉默不語,拖著枯瘦如柴的軀體蹣跚前行,麻木的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他們的眼眶因干枯而褶皺,雙目無神好似燃盡的煤油燈,難以從中找尋到哪怕一絲光亮。
在伊比利亞如黃金般閃耀的過往歲月中,人們高聲歌唱,而在一場由海洋產生的災難降臨後,伊比利亞如墜深海,在冰冷的海水中窒息,最後徹底失聲。那些僥幸存活的生靈,他們驚懼著,畏縮著,在不安中變得緘默無言。
漆黑雨雲在翻騰中擠滿整個天空,閃電劃破天際,震耳雷鳴緊隨其後,如同一位不斷揮舞霹靂長鞭的暴虐神明,勢要將那海中汙濁的巨浪劈個粉碎。
黑色浪潮漲落不息,沿岸起伏的險峭崖壁被啃食成無數奇形怪狀的礁石,海風裹挾著連綿不絕的細雨席卷整個沿岸地區。
一塊礁石斜插在砂石地上,無盡的風雨已經將其打磨過千百萬遍,但它依舊巍然不動,默默的仰視著躁動不安的天空,龐大的身軀正為在此休整的人們提供臨時的避風之港。
“...總而言之,出於謹慎的考慮,上面決定派一位專員來帶隊協助我們進行這次的任務。”
手持火把的老兵將帶有審判庭徽記的一紙密令折起,將其丟進面前的火坑中,跳動的火苗立刻將泛黃紙張吞沒。
老者有著刀劈斧鑿般堅毅的面龐,經年風霜將其雕刻的就像頭頂上方那座磐石一樣溝壑縱橫。
話音剛落,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發出一聲輕笑,他佝僂著身子,將手中的火把抵在裸露在地面的平滑石塊上,隨意的塗抹著什麼,為後者染上幾條斷斷續續的焦痕。
“他們對我們就那麼沒信心嗎?。”男人抬起頭仰望灰暗的天空,他的眼窩深陷,仿佛一個深坑,讓人捉摸不透,海綠色的眼珠轉動著,狡黠的避開老者向他投來的灼人目光。
“讓我猜猜看...那肯定是位可靠的前輩啦,資歷很深的那種,”與兩人身著同樣款式審判庭制服的黎博利少女輕快的開口道,她的嗓音靈動而充滿活力,“啊...!\"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這個有著淺藍頭羽的年輕術士站直身子,“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一位審判官呢?說不定...還見過聖徒卡門呢!”
“莉亞,你這丫頭,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動不動就直呼那位聖徒的名字。”
老兵有些不滿的訓誡道。
“嗚嗯...!抱歉勞爾隊長,我知道了...”老者的話語讓少女慌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無辜的亮藍色雙眼撲閃著,一副倍受打擊的神情,生怕那雙粗糙的鐵拳降臨到自己的頭上,雖然事實證明她的擔憂是多余的。
“就是,小心哪天被他老人家聽到了,一個不高興,就先把你打成異端分子,再丟進監牢里懺悔,讓你永世不見天日~”
“烏戈!你小子也是,給我注意言行,你在談論的可是一位聖徒,伊比利亞的化身,我不允許你用如此輕浮的態度對其妄加評判,你明白嗎?”老兵灰白的卷發在狂風中顫動著,他頓了頓,干咳兩聲,將情緒波動壓進磐石般堅硬的內心。“這要是在外人面前我可就要拿你做示范了,下不為例。”
“我的錯!我的錯!別生氣,我親愛的勞爾隊長,不過如果要書面檢討什麼的,還是等任務結束以後再說吧?”面對老者的粗暴怒火,名為烏戈的男人連忙舉起雙手以示投降,他彎腰,纖細的身板彎成一個弧形,看起來像一名謝幕的喜劇演員,又像是一道彎折的瘦削鬼影,那認錯的態度似乎極盡謙卑,但上揚的嘴角卻難掩其戲謔的本質。
“臭小子少耍嘴皮,省點力氣,一會兒的任務有你出力的時候。”
這支三人小隊隸屬於伊比利亞審判庭。相比以大規模掃蕩與防衛工作為主的懲戒軍部隊,以及由大審判官帶隊,單刀直入解決危機的斬首打擊部隊,他們的組織形式要更加靈活,形式則更為多樣。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有著與常人不同的特殊天賦,但個體能力上又遠沒有達到審判官的標准,正是這樣的男男女女們組成了眾多的審判庭小隊,分散活躍在任何伊比利亞最需要他們的地方,伺機而動。
和往常一樣輕松的隊伍氛圍讓年輕的術士倍感親切,他們三人像這樣在一起執行任務的時光已經是稀松平常。而他們今日來到此地是為了調查一種神秘的疾病。
這是一種多年前便在沿海地區傳播開的古怪病症,鎮上的人們稱其為“溟蝕”。
其傳播方式未知,感染者往往定居在海岸邊,雖然傳播范圍較小,但一旦集中爆發其造成的損失是不可估量的。由於其主要症狀是人的身體組織發生異變,進而生長出一系列海洋生物具有的獨特性狀,最終導致患者死於身體器官功能紊亂,有人認為這與深海教會的顛覆活動有關,但這一觀點暫時沒有任何切實的證據佐證。目前的治療方法只能起到緩解作用,無法將其根治,審判庭的醫療人員正夜以繼日的尋找治愈這種疾病的解藥。
一周前,有匯報稱巴拉布爾鎮出現了深海教會蹤跡,並疑似有“溟蝕”爆發的跡象,於是一支懲戒軍被派往此處進行必要的處理,數支小隊也接到了協助調查的任務,勞爾的小隊就是其中之一。
少女看向剛剛還在佯裝憤怒的隊長,後者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海灘,他的思緒已然隨著濕咸的海風飄向遠方。
在泰拉諸國之中,伊比利亞擁有最為漫長的海岸线。
潮漲潮落,無垠的大海為伊比利亞送來豐碩的禮物。在多年之前,那些自稱“島民”的阿戈爾人從浪花之中現身,他們將潮濕的科技秘辛帶上干燥的陸地,伊比利亞則抓住機遇,將這些無與倫比的饋贈盡數消化,城市沿著海岸綿延千里,潔白的樓宇拔地而起,文明的燈火迅速照亮了整條海岸线,並向著海洋不斷拓展自己穩健的步伐。在國教會的領導下,伊比利亞的人們在海邊建起堡壘,以此宣示自己那與生俱來的——征服大海的權利。
海洋洶涌的波濤絲毫無法撼動伊比利亞的造物,海平面之上,龐大的鑽探平台一刻不停,波濤之下數不盡的礦藏被源源不斷的開采上岸,借由阿戈爾神秘的技術與伊比利亞強大的工業產能,以千錘百煉的精鋼為骨,填以混凝土與復合材料作為血肉,上千座龐然巨物屹立於海潮之上,它們是伊比利亞望向海洋的無數雙眼睛,燈塔目光所及之處,即是伊比利亞永恒的疆土。
在海岸线上,多層結構的港口熱鬧非凡,無數工人與水手們在碼頭上奔波,大大小小的集裝箱如同孩童手中的積木,堆疊成一座又一座五光十色的城堡。那些專為大型艦艇設計的錨地自海中升起高達數十米,每日都在吞吐著不可計數的各型貨船。數台大型探照燈組成的照明陣使其即使在夜色之中依然亮如白晝,就如同這個國家的前景一般光芒萬丈。
而最能代表伊比利亞本身的,莫過於伊比利亞的黃金艦隊。
劈開洶涌浪潮,衝破無羈風暴,這些龐大的鋼鐵巨獸帶著伊比利亞人對擴張的渴望在海上橫行,艨艟巨艦全副武裝,無數英勇的水手們傲然挺立於腳下金碧輝煌的戰艦之上。
他們曾將維多利亞人引以為傲的艦隊砸碎在大湖的中心,留下尚未燃盡的殘骸沉入水底,也曾用翻飛的軍團戰旗遮蔽萊塔尼亞鐵灰色的巫術天穹,戰士們無畏的戰吼聲響徹天際,仿佛就連那孤塔巫王的詭譎法術都要因此而暗淡三分……此般種種傳奇事跡在一代代伊比利亞人的口中傳頌。
百炮齊鳴,撕碎一切膽敢阻礙伊比利亞前進的敵人,千燈長亮,為驕傲的勇士們指引前行的航向,黃金的戰船滿載數以萬計的金銀珠寶,化作金色的河流從泰拉各地匯入伊比利亞。碼頭上的人們高喊著,歡呼著,看吧——這如黃金般熠熠生輝的國度!這,就是伊比利亞!永恒的伊比利亞!榮光的伊比利亞!
但眼前破敗的現實讓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恍如隔世。
“...我還記得…這一帶曾是這附近最熱鬧的港口。”勞爾不自覺的念叨著些許詞句,他望著遠方的海岸线,眼中滿是懷戀。
“隊長以前來過這里?”眼見篝火被再次點燃,少女拍拍褲腳上的灰燼,如釋重負的站起身。
聽到少女發問,烏戈立刻瞪了她一眼,表情微妙。
莉亞知道,那是男人在提醒自己不要給這位喜歡講故事的老人任何打開話匣子的機會,因為通常情況下,那些來自過去所謂黃金時代的故事往往單調老套,它們要麼是老者無聊的瑣碎往事,要麼則是一些顯而夸大其詞的冗長傳聞。
但莉亞從來都不介意老者的絮叨,甚至可以說喜歡聽老人講述那些自己聞所未聞的故事。畢竟出生於這個衰退的時代,少女只能從書卷的殘頁中找尋過去的影子,而老者滔滔不絕的話語足以讓她一窺這個國家過去的輝煌歲月。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能再次回到巴拉布爾,”勞爾點燃一根深棕色的卷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陣青煙,粗制的煙草氣息在風中僅僅滯留了幾秒便消散無蹤,“...這里雖然不是我的故鄉,但我畢竟在這里待了大半輩子…我見過很多人,各種各樣的人,經歷的那些瑣事我都幾乎記不清了。在我還像你們這麼年輕的時候,我在那港口上幫人搬運貨物。我還記得,那時候的人們,臉上都充滿了自信,大家總是笑著,水手們在物色他們靠岸後的第一餐,大副則催促著手下的技師們對船體進行檢修,不過要說讓我印象最深的還得是那些船長們...”說到這,老者故意停下來,一邊吸煙,一邊偷偷觀察二人的表情,不出所料,莉亞這小姑娘的臉上寫滿了期待,碧藍的雙眼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眨動個不停,而烏戈正好相反,他正別過頭去用地上的木炭在礁石上塗抹著,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在確認了至少有一名聽眾後,老者便笑著再次開口。
“那些船長,要我說,簡直光鮮的沒邊。”老者輕笑,“每次到港,碼頭附近的人都會不約而同的跑過來看熱鬧,而那些樂於下船的船長們永遠都是大家關注的焦點,孩子們總喜歡纏著他們,吵著要聽那些來自遠方的奇特見聞。每逢節日,那些當官的和鎮上的商人們都會齊聚一堂,他們或是為了談生意,或是為了發展人脈,總之人們會在星夜下舉辦盛大的宴會,雖然美酒和佳肴根本輪不到我們這些做工的,不過哪怕能分到半瓶烈酒,我們都能高興上一整天。”
“聽說過阿方索嗎?‘石榴樹下的阿方索’、‘英雄阿方索’,那艘金色旗艦——斯圖提斐拉號的艦長,他就是那個偉大時代的象征,‘英雄’這個詞用在他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沉浸在記憶中的勞爾向礁石外探出身子,雨絲幾乎立刻便打濕並熄滅了燃燒的煙頭,但老者依舊面不改色,兩步離開巨石的遮蔽。
“那兒——”老者抬手指向遠方,兩名年輕人也探出頭,應聲順著指示向不遠處看去。
老人指尖的盡頭是一片瓦礫與碎石組成的低矮小丘,幾乎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災難與混亂輕易摧毀了人造的建築,海潮與風蝕更是將殘存的廢墟消磨殆盡。
“我始終相信...斯圖提斐拉號沒有沉沒,那名威武的大公爵不可能向海洋屈服,也許他依舊在某片危機四伏的海面上抗擊整片大海。”他的眼中滿是哀傷。
“而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有朝一日跟著那群勇敢的水手去海上闖蕩,親眼去看看那些有些人一生都不曾有機會見到的奇景...”
但那一天大概是永遠不會到來了。
老者苦笑著,並沒有將後半句話說出口。
“明明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但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就連那些海里來的人...”老者急忙打住了話頭,沒有繼續說下去,而他也是幾乎立刻便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一聲嘟囔。
“...他們也沒人能夠活著回到海里,對吧。”
名為烏戈的青年雖然和小隊中的其他兩人一樣是黎博利人,但他從小便被一對阿戈爾夫婦收養,並親眼目睹了自己的養父母被審判庭帶走,這件事或多或少對男人的內心產生了一些的影響,也讓他對一切關於阿戈爾的事情極其敏感。
就在此時,遠方傳來一聲驚雷,三人不由得一齊望向遠方的天際,那些在天邊張牙舞爪的大型風暴雲正在不斷聚集,連綿的暴雨也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海潮動蕩不安,退潮的間隔越來越短,仿佛在積蓄著力量,隨時准備向陸地發起猛撲。
天色越發的昏暗了。
“咳,我們時間不多,也是時候動身了,孩子們。”老人敦促二人,他吐掉已經完全被雨水浸透的卷煙,拿起火把,大步流星的帶隊向前。
“收到。”
莉亞緊隨其後,雙手緊握著火把,這些塗有特殊燃料的火把在風雨中依然燃燒著,但也僅限於此,兩團微弱的火光在風中瘋狂搖曳著,讓人感覺下一秒便會熄滅。烏戈則一聲不吭的跟在兩人身後,兩手空空,那根先前幾乎燃盡的火把早就不知道被丟到哪里去了。
與審判庭那邊商定的集合點是一處隱蔽在礁石之中的洞穴口。
三人遠遠望見一抹白耀的火光在洞口附近停駐,一個身影正如同燈塔一般在風雨中挺立,像是在為三人指引方向。於是他們立刻加快了腳步,最後幾乎是全速跑向洞口。而在這個過程中,勞爾和莉亞的火把終於不堪重負,先後在狂風暴雨中熄滅,老者見狀干脆直接將其丟開,莉亞則壓低身子,依舊抱著熄滅的火把努力向前奔去。
“審判官大人,抱歉久等了,審判庭特別行動小隊向您報道!”勞爾在那人面前停住腳步,用一個標准的軍姿站穩,昂首挺胸,帶頭向著前來接頭的人行禮,淅瀝的雨水正從他的帽檐邊緣不斷滴落,其余二人喘著粗氣,也紛紛效仿。
“不怪各位,接到命令時我就在鎮上的懲戒軍營地里,所以提前到了而已。”
回應三人的是一名有著灰白眼眸的少女,她的個頭並不算高,年齡看起來與莉亞相仿,但那張冷峻的面容上卻顯露出無可置疑的,其左眼的那道十字形傷疤則帶走了少女殘存的稚嫩氣息,她的目光平靜而堅定。修剪整齊的銀發向後披散,那對黎博利人獨有的漆黑頭羽向上豎起,為其平添幾分英氣。
少女身著審判官標志性的黑白兩色制服與披風,雙腿包裹在厚實耐用的皮革長褲中,黑色的皮質手套則宣告著其主人神聖不可侵犯的身份。一把銀亮的手炮斜插在腰間,棱角分明的槍身正閃爍著死神般冰冷的寒光,伊比利亞細劍無聲的靠在少女的手邊,安放於黑色劍鞘中的致命劍刃時刻准備著收割罪惡之人的靈魂。
少女的手中握有一盞提燈,在絳紫色的燈罩之中,蒼白的審判之火正熊熊燃燒。
“...!那是審判官的...”看到那盞提燈,剛剛還上喘下氣的烏戈不由得屏住呼吸。
“雖然曾經擔任過審判官,但我現在的身份只是審判庭的戰士,和各位沒什麼區別,因此無需恭維,叫我艾麗妮就好。”少女簡單的露出一個淺笑。
“了解。”勞爾點頭示意。
一旁的術士莉亞不禁深吸一口氣,她的內心正因面前的少女而跳動不已。
她就是艾麗妮...!
錯不了,眼前這名一絲不苟的少女就是那個傳聞中的年輕審判官,不論是在法典理論學習還是戰斗技巧使用方面都是出類拔萃的存在,思想覺悟更是遠超當時同屆的審判庭學員,據說就連那位德高望重的聖徒都曾對其贊許有加...自從獲選加入審判庭以來,莉亞便對那些雷厲風行的審判官們心生敬畏,同時也向往著,幻想自己某天也能成為一名能獨當一面,救國民於水火的審判官。而今天,一名真正的典范就站在自己面前,少女頓時熱血上涌,她拿著法杖與火把的雙手輕微搖晃著,惶恐的目光不知道該往何處安放。
“啊...!啊...您好!很榮幸見到您,艾麗妮...長官...”少女的聲音因興奮而近乎顫抖,甚至可以說語無倫次,“我叫莉亞,是隊伍里的術士,會一些攻擊和治療的法術...那個,我…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少女的話語讓艾麗妮產生一絲好奇,雖然自己已經執行過許多次任務,但像今天這樣審判庭指示由她帶隊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年輕的前審判官確信自己沒有這方面的相關經驗,但同時她也相信自己可以借著這次機會學習並掌握作為領隊的技能,不斷磨礪鋒芒,向著自己的目標邁進,從了解團隊成員的訴求著手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嗯?你說吧。”
在猶豫了半秒後,莉亞鼓起勇氣開口:“我能稱呼您為前輩嗎?”
...這算什麼請求嘛。
艾麗妮在心中小小的竊笑著,“當然可以。”她輕快的答道。
“收到,艾麗妮前輩!”
少女回以一個有些過分跳脫的伊比利亞軍禮,雙眼閃閃發光,看起來充滿了干勁。
“咳,相信你已經看過任務簡報了,七天前,這一帶海岸疑似有深海教會活動,但我們搜索了很多天也沒有結果,最後多虧了我的斥候,也就是這小子——”老者用手示意站在自己身後的烏戈,同時余光瞥見此時男人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自然的笑,“這小子大概是運氣好,誤打誤撞就發現了這個山洞...”
“我來說吧,隊長你先歇著,”烏戈有些不耐煩的接過話頭,“簡單地說,我在退潮巡海的時候恰好看見幾個形跡可疑的家伙進了這個洞穴,於是就懷疑應該和深海教會有關,但出於一些...綜合的考慮,我沒有跟上他們,只是記下了這個位置。”
“綜合的考慮?不,先不論這個,我有幾個問題,烏戈。”
“您請問。”
“就像你們的隊長所說,我在來之前已經把簡報讀過幾遍了,我記得上面指出你們已經明確的發現了深海教會活動的跡象,但聽你的闡述,似乎並非如此。”艾麗妮緊盯著男人那雙飄忽不定的雙眼,“所以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自信你看到的那些人就是所謂的深海教會成員呢?”她發問。
“呃...這個嘛,我當時看他們披著斗篷還是...啥來著,當時...距離比較遠,我也沒看太清,但是我的直覺...對!我一直以來作為斥候的直覺告訴我,那些人...畢竟這一帶地區才有人匯報過嘛...所以——”
“在沒有探明敵情的情況下妄下論斷可不是一名合格的審判庭成員應有的態度。”艾麗妮直截了當的打斷了男人不確定的話語。“勞爾先生。”她看向神色逐漸凝重的老者,向其尋求答案。
面對少女犀利的眼神,勞爾嘆了口氣。“這確實是我的疏忽。”
“勞爾隊長只是出於對我的信任...”烏戈也辯解道。
“恕我直言,遇到這種情況應該第一時間調查確認,哪怕是為了不打草驚蛇,進行一定程度的偵查也是必要的,這是各位的失誤,我必須指出這點。”艾麗妮注意到莉亞的身子輕輕一顫,其余兩人則不安的移開視线“像這樣沒有任何情報,盲目的前進,如果稍有不慎就會進入敵人的陷阱里,那可就不妙了。”
“不過,絕不放過一絲一毫腐化的跡象,哪怕是再小的威脅也要認真謹慎的對待,這是審判庭的宗旨,各位很敏銳的注意到可疑跡象,且沒有貿然行動,而是立刻上報審判庭,這樣的做法還是值得肯定的。”艾麗妮贊許的點點頭。“所以,隨我前進吧,各位,如果深海教會確實在這里謀劃著什麼,那麼今天我們就要為他們帶去伊比利亞的審判!”少女的肯定讓面色凝重的三人松了口氣,於是他們立刻開始檢查裝備,重振旗鼓,跟隨艾麗妮向洞穴內深入。
少女提起手上的提燈一馬當先,烏戈自告奮勇緊隨其後,再之後是拿著法杖和火把的莉亞,最後壓軸的是勞爾,他剛剛用自己的源石技藝幫少女重新點燃了火把。
一行人謹慎的向洞穴內探索了一百多米,借助照明,眾人不難發現洞壁的形狀過於規律了,其上的坑窪顯示出機械化設備挖掘後的痕跡,其間遇到過零星幾個死胡同,看上去也是有意挖掘成不規律的樣子,以迷惑來者,這讓眾人越發確信前方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一場考驗。而隨著他們不斷的深入,洞穴越發的狹窄了。
“如果深海教會妄圖以這些東西來阻擋我們,”烏戈輕笑道,“那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烏戈用他的短劍撥弄著一具恐魚的滑膩屍首,隨後又將其一腳踢開,藍色的汙血在空中飛濺,一部分潑灑在石壁上,另有一些則粘在男人的靴子上,但他並未在意。
“保持警覺,烏戈隊員,切不可掉以輕心。”艾麗妮振劍一揮,甩掉其上的汙泥與血跡,不遠處的勞爾也在用布條擦拭手中染血的彎刀。幾只身體細長的恐魚橫七豎八的散落在老者和持杖的莉亞身旁,致命的截斷與貫通傷快速結束了襲擊者丑陋的生命。
在艾麗妮的記憶中,像今天這樣踏入未知的險地,大概已有上百次,因此,少女對自己的方向感還是頗有自信的。
恐魚,這些東西出現在這里,想必在洞穴某處一定有與大海連通的暗道,
“這群惡心的東西是在這里面築巢了嗎?”空氣中越發明顯的海腥味讓勞爾不由得皺起眉頭。
“恐怕是的。”走在隊伍最前面的艾麗妮突然注意到了什麼,她將手中的提燈高高舉起,蒼白火焰的明亮光芒被絳紫色燈罩染成一種神秘的淡紫色,光芒所到之處,那些附著在石壁上的深藍色有機物質逐漸停止了令人頭皮發麻的蠕動。
少女知道這些可憎之物是什麼,在鹽風鎮,在格蘭法洛,在每一處遭到海嗣侵襲的城鎮,它們總是與那些海怪相伴相生,似乎有著自主意識,如果不加以清除,其將無止境的蔓延下去。這種來自海淵深處的不潔印記,審判庭形象的將其稱為“溟痕”。
艾麗妮作為審判官的直覺立刻讓她警覺起來,那銳利的目光穿過層層疊疊的組織物,她最終發現了一小片與這些穢物格格不入的東西——金屬物質的反光。
“莉亞。”
“有什麼吩咐,前輩?”
“火把借我一下。”
伴隨刺耳嘶鳴,灼熱火舌舔舐起石壁上的溟痕,火焰很快蔓延開來,將其整片整片的燒成灰燼,活體的海洋在高溫中沸騰,隨即化作氤氳青煙與漆黑焦炭,潮濕的空氣中頓時充滿刺鼻的燒焦氣味。
待火光消散,一扇厚重鐵門赫然呈現在眾人眼前,大門緊閉,但其上鏽跡斑斑,似乎只要輕輕一碰就能將它破壞。
“這是...?”術士少女好奇的打量著阻擋眾人的門扉。
“看來我們到了。”老者將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隨時准備戰斗。
“這後面一定就是敵人的老窩了,讓我給他們來個出其不意!”烏戈迫不及待的嚷著。
“...嗯,大家做好准備,我們...?!”未等艾麗妮把話說完,毫無征兆的,山洞突然開始劇烈晃動,碎石與暗流從眾人頭頂如雨般砸落,石壁斷裂的駭人聲響此起彼伏。
“後撤!快後撤...!”少女立刻向身後的三人發出指示,但她也在同一時間意識到腳下堅硬的岩石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開裂崩解,逃離是不可能的。
於是在艾麗妮回頭的一瞬間,失重感猛然襲來,世界頓時天旋地轉,黑暗在下一刻吞噬了一切聲響,天地重歸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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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過修道院的深色玻璃灑進寬大的戰略室,讓本就因空曠而冷清的房間顯得越發孤寂。少女身披白袍,獨自一人在房間內踱步,一頭銀亮的短發在黑暗中閃著微微輝光,她光著腳踩在大理石鋪就的光滑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輕微聲響,從腳底傳來的冰涼觸感沿著後背一路向上直達後頸,少女感到一陣如同暢飲般的通透,也讓她朦朧的意識逐漸清醒,就像伶仃大醉的人突然喝下醒酒藥,如夢初醒,於是少女開始以順時針方向沿著房間中央的環形長桌漫步。
她看向長桌中央,幾台環狀的機械設備共同組成了一個同心圓,在其中央,淡綠色的全息投影在半空中靜靜的漂浮著,籠罩在設備半透明的泛光之中,那是整片大陸與海洋的縮略地形圖,如同一片懸浮在水晶球中的孤舟。
少女的目光沿著大陸的一端向另一端進發,一段曲折的线條將散布在大地各處的數個亮黃色的光點如星座般聯結,在它們的周圍環繞著細小的符文,像是由某種古老的語言寫就而成。
【東】、【炎】、【烏薩斯】、【卡西米爾】、【維多利亞】、【薩爾貢】、【萊塔尼亞】......另有【阿加門】、【高盧】等字樣,但這些名字大多暗淡模糊,呈現出一片晦澀的暗紅。
少女緊盯著另外四個與眾不同的紫色光點,她知道,那詭異的色彩意味著災難與毀滅。它們有三個位於大陸的兩端以及極西之地,最後一個的位置則相當曖昧,它是如此顯眼,高懸於全息圖的最上方,俯瞰整片大地。
這些顏色各異的渺渺熒光與曲折絲线一起,組成了一座貫通世界的精密網絡。
【警戒陣列】
一個熟悉的名稱在少女的腦海中浮現。
曾經叫做守秘者,現在被稱作“守秘者教會”的組織建成了這套橫跨大陸的龐大預警系統,無論是源石天災還是邪魔侵襲,教會將會第一時間得知情況,並根據具體情況將這些警告通過各種或明或暗的渠道送至各國政府,以讓各國有充足的時間為即將到來的災難做好准備。
少女繼續踱步,向一側伸出手,指尖拂過每一個座椅的椅背,而當少女第十三次觸摸座椅時,她已然走完一個完整的閉環。
她已經盡可能的放慢步伐,似乎期盼著時間也能為她放慢幾秒,盡管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在無奈的停下腳步後,少女抬頭仰望,沿著戰略室的宏偉高牆一路向上,直到那幅包裹在白玉邊框中的巨幅畫作進入她的視野。
古老的石壁上濃墨重彩的畫著白色的聖人與祂的十三名門徒。色彩厚重鮮明,筆觸細膩婉轉,畫中的每個人物形態各異,整個畫面籠罩在聖潔的和諧氣氛中,堪稱精美絕倫,任何前來瞻仰這幅作品的人都會忍不住發出聲聲贊嘆。
但少女卻不為所動。她不清楚這副畫的作者,只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到這里時它便已經被掛在上面,也是在這副畫的見證下,她與同袍們向著畫中的聖人立下了忠誠的誓言。
她們是教宗最虔誠的門徒,是他驕傲的騎士——
也是祂最後的,最完美的作品。
他們足夠古老,早在名為源石的災禍出現在這片大地上之前便已存在。無畏的戰士們肩並肩,踏過焚風熱土,行過北境雪原,將無數可怕的人類之敵踩在戰靴下,用戰斧與長戟撕開巨獸的龐大身軀,把企圖吞沒世界的異形邪魔扔回深坑。他們在沉默中守護大地的安寧,游離在生者們的視线之外,但熱忱之心從未改變,一如既往。時至今日,仍有數十支特遣隊長期駐守在大陸的北方,幫助各國的英勇之軍抗擊邪魔侵擾。
少女忠於教宗,因為她是黑鑰姐妹會的一員,教會的司戰者,是統領戰爭之人。但與此同時,少女也永遠不會原諒教宗,因為她是十三名同袍中的最後一人。
少女信仰真正的“神明”,也只會信仰那唯一的“神明”。
畢竟,記憶中的祂可沒有畫中的那對鹿角。
不知從何而來的思緒唐突的闖入少女的腦海,她忽然感覺畫中的眾人都在一瞬間將視线轉向她,那些眼神中滿是悲傷與憤怒。這讓少女不禁冒出一陣冷汗,她踉蹌著後退,不敢再去看那幅畫作,轉而將視线投向房間一側的牆壁。
那是一面由無數泛黃的經文紙頁交織錯落而成的榮譽之壁,干枯的紙張上寫滿了對虛假神明的贊美與歌頌,而這些冠冕堂皇的東西在少女的眼中就如同無數衰敗的落葉,除了靜靜等待腐朽之日的到來以外,毫無意義。她要找的也不是這些虛浮之物,而是在牆壁正中央的一面落地長鏡。
少女來到牆邊,鏡中立刻便倒映出她冷峻的面容,以及那雙散發著青色光芒的雙眼。記憶頓時如潮水般涌現。
“...為什麼不是我們?因為一具已死的腐朽軀體不可能繼續前進,哪怕是...\"少女的腦海中想起某人的話語,“...我們的航船已然擱淺,但你們不同,你們的方舟才剛剛啟航...我們必須保護文明本身,不惜一切代價...”祂的話語支離破碎,少女努力調動自己的思緒,盡可能的回想起那段過往。
“...也許人類文明已經滅亡了...但是,聽好了孩子,我們——人類,萬物之靈長,統治這片土地的唯一主宰,我們的歷史已行過千百年,我們小小的孤舟也從未在巨浪波濤面前屈服過,因此,不論天災將我們的家園毀滅多少次,我們都會再次興起!無論那時的我們已然變為何種陌生的模樣,文明的火光都將會無數次卷土重來!我們是人類,我們——永不屈服!”
更多的記憶被一陣白光遮蔽,變得曖昧不清,但這對少女來說已經足夠了。那些被歲月無情衝刷,成為岸邊礁石的高聳山脊,那些已然被大多數人遺忘的遙遠記憶,在月夜中搖曳的朦朧火光,它們再一次在少女的心中回響,鞭策著她時刻牢記自己為何而戰。
為了延續文明的燈火,無數的先驅留下先覺的衣缽,但在生存的重壓下,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保持理智,於是愚者在世界的深處留下了四種聲音:生長、繁衍、遷徙、存續。它們指明了進化的方向,但這種純粹的進化是一種被人為強加的扭曲執念,由無盡的飢餓與生存的渴望所驅使,在征服災難的過程中,總會有什麼東西取代災難本身,成為其他萬千生靈的噩夢。
在組織尚且隱藏在帷幕後的歲月里,她和麾下的戰士們就一直在這片大地上的各個勢力之間周旋,用多種身份積極尋求合作,盡管各國之間紛爭不斷,偏見、隔閡、壓迫無處不在,但這些阻礙無法阻擋守護者們的堅定決心。
為了文明的存續,她們必須守望過去,照亮未來。
而她們也並非孤身一人。
少女頓時想起那位綠色的菲林,此時此刻,她和她的那艘航船又在向著何方行駛呢?
少女從過往的記憶回到現實,扭過頭,徑直向不遠處緊閉的滑動門看去,她的思維觸須立刻便捕捉到了什麼,透過由鋼鐵鑄成的厚重牆壁,她能清晰看到門外的兩團耀眼光芒,一個剛勁躁動,如同脈動不息的活火山,另一個則顯得穩重低沉,好似一片寒冷遼闊的凍原,兩者截然不同,但都帶著一種令少女安心的熟悉感。
“開門。”少女輕聲發出指令,那道厚重的防爆門應聲開啟,兩個全副武裝的高大身形走入房間。
“大啟明者。”其中一人畢恭畢敬的開口,她將厚重的頭盔摘掉,夾在腋下,露出金色的干練短發以及菲林人標志性的獸耳。
少女一眼便認出了她的軍備官。
事實上,她清楚的記得姐妹會每一名成員的樣貌,不論是仍在為這片大地奮戰的,還是已然重歸於大地懷抱的,她記得她們中的每一個人,每一張面容。
少女敏銳的捕捉到她臉上閃過的一絲猶豫,想必是看到自己的長官僅僅披了一件長袍就允許屬下進入房間而感到無所適從,這讓少女有了一絲笑意。
“軍備官,我的裝備修復的如何了。”被稱為啟明者的少女率先發問。
“報告大啟明者,護甲已經修復完畢,但您的塔盾...抱歉,我們的工匠盡其所能,但還是沒能將其修復,它的損傷程度過於嚴重,已經無法再次投入實戰了。”
“那就算了,辛苦你們了。”少女回想起不久前的那場戰斗,在那個雨夜,她與一名神秘的“賞金獵人”進行了一番交手,雖然雙方都是點到為止,但那場戰斗依然令她記憶深刻 。
“...千夜雪...嗎?”她默念著那人的名號,雖然對方的身份以及真實動機難以猜測,若是放任其行動可能會對組織的大業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但——眼下還有更為重要的事。
“明白。另外,我們的占卜師已經發現了一處異常的地點,據信為一次大規模的海洋入侵事件。”
“嗯,去讓我們的羽翼做好准備,讓姐妹們在登機甲板集合,這次由我親自帶隊,然後通知占星台,啟動平定者協議,把目標空域清理干淨。”
“是!榮耀歸於我神!”菲林少女用拳頭錘擊前胸,隨後戴上頭盔,轉身離開房間。
......祂才不是神。
少女的話語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最終消解於無形。
身為領導者,她明白,如今的姐妹會需要信仰作為精神火炬,指引她們不斷前進。而真相,那些少女引以為傲的真相,它們不能如此匆忙的回到舞台,至少現在不行。
“大啟明...”聽到自動門關閉的聲響,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的第二人開口了,但幾乎是立刻便被少女打斷。
“行了,南希,你我之間不需要這些繁文縟節。”
“是!榮耀歸於...”
“南希!”
“噗——我的司戰大人,你也太好逗了,最近有好好吃飯嗎?怎麼感覺你瘦了不少啊?”那名正在放聲大笑的戰士摘下她的頭盔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撩動著自己酒紅色的長馬尾。
“伊佩芙妮。”少女認真的說道。
“嗯,我知道你的名字。”南希一本正經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讓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少女嘆了口氣,眼角低垂下去。
“這是今天第二次了,小芙妮,你真的太可愛了。”南希又是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她彎著腰,捂著自己腹部的甲胄,拍打著膝蓋,被少女的反應逗得樂不可支。受到這股極具感染力的力量影響,少女——也就是伊佩芙妮,也忍不住輕笑起來。
南希,少女的司書,戰士們的教官,同時也是少女少有的理解者。
女人高大健壯,即使是在瓦伊凡同族當中,也算是相當強壯的了。她身著一襲重甲,背後交叉的一對巨劍每一把都不是常人能夠揮舞的尺寸,永久性的傷痕遍布這具好戰的身軀,尤其是她的面龐,如今少女正忍不住盯著看的面龐——從一側的額頭到臉頰,冰冷的金屬色取代了原先的有機組織,那只原先是眼睛的地方,現在安放著一只特制的電子眼珠,如同一顆翡翠色的寶珠,此刻正倒映著少女的面容。
姐妹會的戰士們,她們毫無疑問是強大的,就連那些直屬於教宗的近衛精銳,也不過是對她們在基因層面的的拙劣模仿。但即使無數生物技術的密辛使她們每個人都獲得了以一當百的力量,她們終究是血肉之軀,她們也會受傷,也會流血,也會死去。
想到這里,一陣苦澀的哀傷纏繞上少女的內心。
“別老是盯著我的新臉面,讓人多不好意思。”南希仿佛有些害羞的別過臉去。
“這可不像是會從你嘴里說出來的話...閒聊差不多了,說正事吧。”
“這次你要親自去嗎?我覺得我一個人去綽綽有余。”瓦伊凡女人收起滿臉笑意,但語氣依然輕松隨性。
“...祂希望我們成為先驅和引導者,而不是抱殘守缺的典獄官,更不是吟詩誦經的唱詩班。我不能有任何松懈。”
又或許只是想用無止境的戰斗麻痹自己,少女搖搖頭,將雜念拋出腦海。
“行啦行啦,你要去就去吧,我可說不過你。”
“我們的幾位盟友那邊,情況如何?”
“嗯,伊比利亞的反應還是一如既往的迅速,他們已經在路上了。至於哥倫比亞那邊...”
“怎麼了?”
“…他們把我們之前提供的醫療和生物技術全部投入到了軍事領域,那些軍火商...哼,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看到我們的技術出現在各路雇傭兵手里了*未知的古老俚語*...!我就知道,這幫該死的商人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賺錢,說真的,我覺得我們真該考慮換個資助目標了,這簡直就是對古老遺產的可恥浪費!”南希咬牙切齒的回答道,她的無形怒火從每一個字中迸發出來,就如同她飄逸的紅色發絲,熾烈灼人。
“計劃是教宗訂的,抱怨也沒用。”少女聳聳肩表示無奈。
“…‘科學絕不是一種自私自利的工具,那些致力於科學研究的人,應當用自己的學識為造福全人類服務。’這是...我忘了從哪本書里看到的了,但我很贊成這個說法。”
“沒想到你這個肌肉怪物還會讀書...”
“哎呀你這是什麼話...還有就是阿戈爾方面,哼...那群海里的魚人還是不懂得什麼叫做謙遜,不過相對於前幾次還是有進步的,至少這次他們沒有直接把我們拒之門外。”南希輕笑一聲,“但就結果來說,合作依然進行的很不順利,他們同意加入統一陣线,但回絕了由各國與我們共同領導這項先決的條件,提出必須要把領導權給他們,哈!怎麼,那場災難扇在他們臉上的巴掌還不夠疼是吧?都什麼時候了還把腦袋抬的比天高,真不知道他們是強裝自傲還是真的愚蠢。”
“阿戈爾...他們本性如此。但相信你也知道,想要戰勝黑色的浪潮,海洋與陸地必須結成陣线。讓我們的談判專家們再努努力吧。”少女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差不多該動身了,不能讓戰士們等我一個人。”她說著瞥了一眼女人身後的大門。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回收科技遺物的工作就暫時交給你了。至於我們不靠譜的盟友,我會盡快找個機會再和教宗談談的。”
“那就好,你只管去,這里有我在,你大可放心。”南希用拳頭猛砸胸口,鏗鏘聲響象征著她的堅定決心。
少女滿意的點點頭,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麼,一陣急迫的警報聲打破了空氣中即將沉淀的平靜,於是兩人循聲看去。
全息影像上的一處小光點正在劇烈閃爍,接連浮動而出的數據字符帶著令人不安的警告,猩紅色的提示符文則揭示了這場危機的中心,那是一座不起眼的伊比利亞小鎮,其名為巴拉布爾。
“...風暴將至。”少女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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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寂靜的混沌之中,艾麗妮緩緩睜開眼睛,未等意識從剛剛的黑暗中完全清醒,一陣來自全身各處的酸楚疼痛讓少女不禁低哼一聲,她立刻用手撐地,試圖讓自己站起來,但她一用力,整條胳膊便陷了下去,這讓少女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從一段傾斜的坡面向下滾落。
“嘶——”艾麗妮摸索著,踩著一片堅實的地面站起身,她下意識的向腰間探去——好在自己的細劍與手炮依舊牢固的掛在身上,雖然裝填著炸藥的子彈帶不翼而飛,但兩把武器傳來的熟悉觸感還是讓少女松了口氣,於是她抬起頭,眨動雙眼,想要弄清楚狀況。
她首先看到了滾落在一旁的提燈,看樣子是和自己一起滑下來的。少女將它撿起,暗自慶幸提燈本身的堅固可靠,隨後將其高高舉起,蒼白色的火光頓時照亮了周圍的一片空間。
首先印入眼簾的便是堆積如山的黑色塑料軟管,她立刻便意識到自己方才應該就是從那堆東西上面滾下來的。繼續環顧四周,艾麗妮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大型的倉庫之中,許多大小不一的紙箱在那些離地數米的鐵架上零零散散的擺放著,也有不少翻倒在地,其中的未知材料散落的到處都是。
抬頭向上看去,頭頂是一片巨大的空洞,四周的混凝土結構開裂崩解,看起來發生過大規模坍塌。少女似乎就是從這個破洞的上方掉下來的,艾麗妮發現空洞的頂部便是堅硬的岩壁,而繼續向上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無法判斷具體的高度。
艾麗妮正想進一步查看,一陣痛苦的低哼從自己身側的貨架後傳來。少女立刻拔出利劍,舉起提燈,謹慎的探過身去查看。
借著燈光,她看到一名老者躺在一堆紙板上,周圍布滿了散落的破舊紙箱,像是剛剛遭受了巨大的衝擊,而老者正抱著一個少女,艾麗妮一眼便認出了兩人,於是立刻跑了過去。
“莉亞!勞爾!你們沒事吧?”艾麗妮來到兩人身邊,用手扒開他們身上的碎石。
“沒事,嘶…我這把老骨頭真是不經用了。”勞爾咳嗽幾聲,雙手撐地,試著讓自己從一地狼籍中坐起身。
“…唔嗯…?!發生什麼了?”老者懷中的莉亞也在這時蘇醒,她揉著自己的腦袋,疑惑的看著四周,當少女發現自己正坐在老者的身上時,她猛地一驚,慌忙拉住艾麗妮遞來的一只手臂站起身。
“是陷阱。”艾麗妮明確的指出,“我們剛剛從那上面掉下來。”她高舉提燈為二人提供照明,與此同時,艾麗妮看到勞爾的小腿上斜插著一截鋼筋,鮮紅血液正從傷口處不斷滴落。
“勞爾,你的腿…!”
“嗯,看來我們今天確實不走運…”勞爾用手抓住鋼條,忍著劇痛將其拔出,萬幸的是創口面積並不大,似乎也沒有傷到筋骨。
“隊長您別亂來了!我這就幫您治療!”莉亞見狀顧不上撿起落在房間不遠處的法杖,僅憑自己的雙手發動源石技藝,縷縷白霧在少女掌中顯現,並逐漸覆蓋老者的傷口,後者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
“多謝了,莉亞。”勞爾在兩人的攙扶下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浮塵,舒緩自己酸痛的筋骨。“嗯…雖然現在有很多問題尚待解決,但你們有誰看到烏戈那小子了嗎?”老者打量著四周,尋找隊員的蹤跡。
“沒有,他似乎和我們分開了。”艾麗妮再次望向眾人頭頂的空洞,淅瀝泉水自那深不可測的頂端流下。
“......所以,這里應該就是他們的老巢了,這群深海雜碎歡迎人的方式還真是熱情。”三人在建築物的走廊中穿梭,走在最前面的是勞爾,他用縈繞在彎刀上的火焰將通道中擋路的珊瑚狀溟痕付之一炬,露出已經嚴重鏽蝕的牆體。
艾麗妮沒有回應,她的提燈照亮范圍內,象征著深海教會的扭曲標志在眾人身旁的牆壁上赫然顯現,眾人之前的猜測似乎得到了證實。
三人繼續沿著昏暗的長廊行進,這里看起來廢棄已久,牆上攀附著藤蔓般的溟痕,來自海洋的奇異生命散發著藍色幽光,這些穢物顫動著,毫無規律可循。形態各異的藤壺狀生物鑲嵌在泥濘的地面上,宛如一簇簇古怪的石堆,數團瘤狀植物在腐壞的天花板上扎根,其細長枝條低垂下來,在不知源頭的氣流中緩慢飄動,不時阻礙著三人的視线,海洋的咸濕氣息在此處盤旋凝聚,這里看上去就像是剛剛從海淵深處浮出水面的古代沉船內部,已然成為一座令人生厭的水生巢穴。
“真礙事。”艾麗妮揮劍斬斷那些扭曲植物的枝條,隨後看到一塊先前被遮擋的指示牌。
“嗯…這上面...第十三…研究所…?”勞爾勉強辨別出鏽蝕的字符。
“這好像是地形圖?”一旁的莉亞湊上前來指出,“你們看,這里有標識,我們好像是在地下層的一處環形走廊區域…”
在艾麗妮的提燈提供的照明下,三人逐漸看清那張地圖的全貌。
整座建築呈現出柱狀結構,絕大部分都在地下,一共七層,分為工作區與生活區,每一層都由幾個圓環結構組成,各層之間有樓梯相接,在其底部的空曠空間有一個像是廣場的開放區域,奇怪的是,對於這一部分的標識像是被特意抹去了。此外,眾人還注意到了每一層都設有逃生通道,根據圖示,那些隱藏在厚重牆壁之中的盤旋樓梯似乎可以直達地面。
三人商量一番後決定繼續沿著走廊向前,在尋找烏戈下落的同時確認逃生通道的情況。
艾麗妮路過一間門上標有“檔案室”字樣的小型房間,像是注意到了什麼,她停下腳步。
檔案室的大門是帶有密碼鎖厚重防爆門,它依舊緊鎖著,但與其同側的牆體幾乎完全倒塌,艾麗妮仔細觀察,她發現絕大部分牆體碎塊都分布在房間內。舉起提燈照明,少女發現正對面的檔案櫃上遍布硬物衝撞的痕跡,這些跡象表明房間的牆壁似乎是被某種純粹蠻力從外部撞碎的。
“莉亞,勞爾,警戒四周,我稍微調查一下。”少女向她的隊員下令,後者立刻照做。
艾麗妮走進檔案室,眼前是一片混亂的景象,巨大的鐵櫃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無數的卷宗在四下散落,大多已經泛黃甚至發黑,一些雜亂的破碎骨骼混雜其中。
艾麗妮並非醫學領域的專家,但僅憑最基本的常識判斷,那些無疑是人類的骨骼,在意識到這點之後少女有些愕然,但隨即深呼吸將雜念拋諸腦後。少女用提燈照亮四周,確認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時轉身向著破碎的牆壁走去。
突然間,她注意到牆角似乎有什麼東西,走進查看,少女發現那是一個小密封箱,她隨即扳動卡扣將其打開。艾麗妮從中拿出一個紙團,那東西比少女的拳頭還要大上幾圈。
將泛黃的紙團打開,幾張疊放在一起帶有字跡的褶皺紙張之中,包裹著一個黑色的硬盤。少女眉毛一皺,隨即開始查看那些紙張的內容。
最外層的紙張由於歲月的侵蝕,其上的文字已經無法辨認,艾麗妮只能快速挑出幾張進行瀏覽,她立刻便發現這些似乎是某人的自述。
最初的三張沒有日期。
【今天真是個偉大的日子!就在今天,我的項目終於突破了瓶頸,這要多虧了我的遠見卓識...好吧,我承認,也許還有那麼一點點的運氣成分在里面,畢竟,誰能想到一只堵住研究所上層管道的磷魚竟會變成我們的大救星!只要那玩意晚來一兩天,我的寶貝項目,我的畢生心血就要葬送在那群愚蠢的貴族手里了...總之,研究所的管道修好了,我們拿到了經費,我的項目也得以進入下個階段,皆大歡喜不是嗎?我今天可真要好好喝一杯慶祝慶祝。】
【成功了。是的,真不敢相信,我成功了。這十幾年的努力都沒有白費,包括那些實驗體,呵,我無比確信他們的死都是為了這一天!這些鱗化病毒...不,我給它起了個更好聽的名字,‘塞壬之歌’,很美妙不是嗎?它能在頃刻之間將一整只陸行馱獸變成一只人畜無害的小鱗魚,這聽起來簡直像童話一樣可愛,不過這只是我的小小修辭,事實並非如此。任何暴露在病毒范圍內超過十分鍾的生物都將變得像鱗魚一樣,它們的四肢萎縮,感官退化,長出鱗片、鰭、和鰓,如果持續暴露超過一個小時,其體內的細胞會進入不可逆的全面性崩潰,最終得到一攤...血肉泥漿。這些從那只鱗魚樣本體內發現的基因組造就了這一偉大傑作,那些貴族看上去比我還高興...哼,說什麼為了伊比利亞的利益,我看都是放屁!這群屍位素餐的混蛋還不是為了爭搶那點蛋糕,他們的極端短視和普遍愚蠢讓我感到可笑——不過,只要他們答應我的好處一個子兒都不差的話,我倒是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
【該死的,最近是怎麼了?先是從上周開始,很多人跟我抱怨說他們每天都被噩夢折磨,還莫名其妙得了幻聽,甚至有人說他們看到了黑色的陰影...這顯然是無稽之談,所以我把這些人通通扔給了我們的心理醫生,但昨天早上我們最傑出的心理醫生親自告訴我說...說那些人說的是真的——我呸!就這點心理素質,就這點職業水准!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被我選進來的。越來越多的人找到我說他們要辭職,有的人連那點工資都不要了,哼,正合我意!少一張嘴我就能少發一些錢,反正項目已經完成了。於是我順理成章的讓那些家伙都滾蛋了,但也有一些人我是無論如何也是要留下的,少了那群老家伙可不行。還有,今天早上路過中庭的時候,我發現不知道是誰在那里立了一塊破石頭,還有一群人圍著那破石頭念叨個不停,我火冒三丈,讓他們把那塊石頭扔了,結果這群家伙就突然哭著尖叫起來,還喊著什麼‘大海會吞噬我’我讓安保人員把這群腦子有問題的家伙通通關進了禁閉室。我真的奇了怪了,一群研究院的科學家怎麼突然信起這些虛無縹緲的玩意了?海里除了鱗魚和那些阿戈爾人以外還能有什麼?可笑至極!哪怕是最大的磷魚,在艦隊的巨炮面前也撐不過片刻,我們已經征服了海洋,怎麼還會有人懼怕它...這簡直是瘋了!該死..都怪這群瘋子...嘶...我的腦袋…我得冷靜冷靜,也許我櫃子里的那幾瓶維多利亞陳釀能讓我好受些。】
剩下的三張筆記原本寫有日期,但不知為何都被劃掉了,字跡越發潦草凌亂。
【發生什麼了?這到底是*粗俗的伊比利亞方言*怎麼一回事!?不,不,不...我需要冷靜,該死的,冷靜!*極其粗俗的伊比利亞方言*...今天,為研究院供能的源石蒸汽引擎突然全部失效了,連同備用電源一起...接著就是停電,起初我以為只是一次意外事故,並且做好了面對一片混亂的職員們...但是,他們沒有...沒有任何混亂,甚至...沒有一絲聲音。因為內部线路突然被切斷,以及走廊除了幾個應急燈以外漆黑一片,我只能拿著我的手電筒親自去找我的助理,換做平時哪怕是食堂的飯里少幾塊肉這種屁事他都會馬上出現在我的面前...但今天他卻沒有。不,不只是他,我在上層區路過的所有區域都沒有任何人的動靜,起初我以為這群混蛋是故意捉弄我的,想給他們親愛的所長一個驚喜,於是我惱怒的前往本層的發電機室,想著等我恢復照明就把這群人一個個都揪出來好好罵一頓,但沒等我走到發電機室,我就看到了...我看到了一名研究員,他背對著我,就站在黑暗的走廊里,一動不動。我正愁找不到這群膽敢捉弄我的人,所以我兩步走上去用手狠狠的拍上他的肩膀,問他在這里搞什麼鬼,然後...然後,我發誓,這絕對是我這輩子見到過的最可怕的景象...他…那東西回頭了,腦袋轉了足足一百八十度有余,臉上滿是血,從被掏了個窟窿的五官里面向下流著,嘴巴張開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形狀,像是在無聲的尖叫...天哪...那到底是什麼?!*粗俗至極的伊比利亞方言*我飛一樣的跑開了,如同見了鬼一樣落荒而逃,我拼了命向反方向跑,甚至連手電筒都扔了,我像個瘋子一樣大喊大叫著,心髒幾乎要跳出嗓子眼...直到我被某個東西絆倒,我掙扎著爬起來,借著應急燈的黃色燈光,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半個人,是的,半個。另外半個正被一堆黑色的觸手生吞活剝...我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天哪...至少我找到我的助理了。我接著奔跑,頭也不回的逃命...之後的記憶太亂了,我只記得我衝進檔案室,然後把這上層區域最厚實的鐵門推上,並且上了所有能上的鎖,我累極了,癱倒在地,但這時我才突然發現房間里不止有我一個人。好在...不知道是哪個神,或者隨便哪個神保佑,其他的幾個人都是和我一樣的人,是的,人,活著的,正常的,沒有掉腦袋的人。我們抱在一起瑟瑟發抖,誰也沒敢出聲,生怕外面的那些...天知道是什麼東西盯上我們,總之我還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不是嗎?】
【全完了。我好不容易才完成我畢生的傑作,我好不容易...這到底...!(一段無法辨識的筆跡)這難道是我的報應嗎?那塊石碑,那些亡魂,他們...不!不該這樣的!我意外的發現檔案室里還有一台可以正常工作的通訊裝置,而且是可以連通外部的,於是我充滿了希望,我叫上幾個工程部的...謝天謝地他們在這里,我和他們一起調試好了機器,並且向外部廣播求救信號,距離研究所不遠就有這附近最大的鎮子,還有最繁華的港口,只要有一台設備能接收到我們的消息,我們就有救了!...本該如此的,但我們等了很久,沒有任何消息,於是我們干脆主動接收這附近的信號,想著找到哪怕是國教會的誦經電台也行啊…但沒有任何可辨識的聲響,確切地說,在所有可見頻段上,都只能聽到空無一物的電流底噪。我們所有人都...一開始我們靠著還能正常出水的水龍頭以及那幾個小伙子偷藏在檔案室里的干糧度日,但罐頭總會吃完的,而我們之中又沒有人敢打開那道決定我們生死的鐵門...不行,再這樣下去...我已經聽到那些歌聲了我必須做些什麼。】
最後一張字跡更加潦草,曲折的筆觸近乎癲狂。
【不止我們...整個伊比利亞...不......都結束了...一個月前我們的食物就見底了,最先走的是那幾個工程部的老頭,他們早就撐不住了,然後是那幾個小伙子...哈...我們有肉吃了。(扭曲的塗鴉與干涸血跡)我做了該做的,這里是檔案室,擁有最為齊全的資料備份,雖然沒有我的那些研究資料,但畢竟我就在這里,我他媽的是誰啊?啊?我可是全伊比利亞...不,全大陸最偉大的科學家!我有著最靈活的頭腦!我就在此地,所以,我才能在短短一個月里完成這份我最後的無謂掙扎傑作,塞壬...不,鱗化病毒的中和血清,所有的理論都已經用盡了,我很確信它毫無希望可以達到預期的效果...雖然我沒有辦法也沒有材料可以做臨床試驗了。我都聽到了…祂在歌唱,多麼動聽,多麼甜美的死亡...該死,最近老是出現幻覺,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會趁著這該死的電腦還能運作以及我的干癟軀殼還屬於我自己,把資料全部拷貝到硬盤里,然後把它連同我的筆記一同塞進一個安全的地方,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發現這些,我也不抱任何期望,但不論怎麼說,我終究還是完成了...我的贖罪...哦,又來了,那該死的歌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贊美初生之母它…它來了...…不!我必須(難以辨識的字跡)】
筆記到此戛然而止。
艾麗妮深吸一口氣,這些文字觸目驚心,少女一時間只能麻木的消化其背後所蘊藏的龐雜信息,同時記憶中的某些東西在腦海中逐漸浮現。
從深鎖於審判庭檔案之中的隱秘文段,到深海教會信徒們的癲狂囈語,災厄的真名深深烙印在每一個伊比利亞人的意識之中。
“大靜謐...!”
艾麗妮幾乎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將紙張對折,把那塊黑色的硬盤重新包起來,小心翼翼的塞進口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一切屬實,那麼這正是審判庭日苦苦尋找的,能夠治愈溟蝕的唯一解藥。
“必須把它帶回去...不惜一切代價。”少女暗自低語,她知道,無數的生命正等待著被其拯救,此事絕不可拖延,
艾麗妮走出檔案室,對著在外警戒的兩人點點頭,就在此時,她聽到了一陣歌聲。
三人同時向前方走廊的盡頭看去。
一個瘦高的熟悉身影出現眾人的視野之中,背對著三人矗立著,那人披掛著殘破的袍子,正吟唱著某種古怪的旋律,而伴隨著他的嘶啞嗓音,由附著在建築物上的溟痕產生的幽藍微光驟然明亮起來,那些藤蔓般的枝條以一種近乎抽搐的方式扭動不止,發出滑膩的惡心聲響。仿佛一股來自深海的邪祟力量正逐漸蘇醒。
“烏戈?是你嗎?”勞爾雖然一眼便認出那個熟悉的身形,但他的聲音中充滿了不確定。
如同是對老者的回應,那個身影緩慢轉過身,露出一張極度蒼白的瘦削面龐。
看到男人完完整整的轉過身,艾麗妮的心中甚至閃過一絲慶幸。
“天哪!”少女身旁的莉亞發出一聲驚呼,因為她看到了那人臉上的扭曲笑容。
艾麗妮也一驚,因為她看到了烏戈身上肉眼可見的鱗片組織。
“在無數個夜晚,我聽到大群的呼喚。”烏戈停止歌唱,他開口道。“伊比利亞曾讓我失去了血親,但如今,我正與我可愛的同胞兄弟共舞。”
“...你說什麼?!”勞爾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他無比吃驚的質問道。
“我正與你們無法想象的存在為伍,無鱗。”男人將頭顱高高揚起,仿佛在仰望著什麼,而後,他腳步輕盈的轉了個圈,“我已回歸,我已進化,我已...完整。”
背叛...?
背叛。
這個如同赤紅烙鐵般炙熱的詞語在勞爾心中轟然炸響,震驚的浪潮在事實的鐵證面前很快褪去,隨之而來的是熊熊燃燒的無盡怒火。
何等無信之人,膽敢背叛伊比利亞?
何等無恥之徒,膽敢背叛他?!
這位伊比利亞的老者,為審判庭服役半載的忠誠戰士,此刻正因親密之人的背叛行徑憤怒不已,他粗糙的雙手緊緊攥住彎刀的把手,胸中怒意升騰而起,鼻腔中噴吐出蒸汽一般的粗重喘息,雙眼中的殺意傾瀉而出,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去將叛徒碎屍萬段。
“烏戈”在此時露出一個微笑,他張開手臂,仿佛想要將什麼擁入懷中。
而勞爾立刻回應了他的期待。
“勞爾!等等!”注意到不對勁的艾麗妮喊道,但勞爾已經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與此同時,火焰在老者的彎刀上匯聚成形。
仿佛正是等待這一刻,男人振臂一呼,如潮水般的恐魚集群突兀的出現。通風管道,樓梯口,窗戶,它們從四面八方涌來,幾乎是瞬間就將眾人層層包圍。
艾麗妮拔劍應敵,一個轉身躲開向其刺來的利齒,隨後穩住步伐,振劍斬擊,在劍刃間流轉的颶風將成群的恐魚擊飛出去,身旁的莉亞揮動法杖,釋放無羈寒氣環繞兩人,將任何逼近的敵人凍成破碎的冰晶。艾麗妮高舉提燈,讓蒼白的審判之火照耀四方,迫使恐魚們放緩進攻的速度。雖然這些敵人還不足以威脅到二人,但少女注意到她們與勞爾之間已經徹底被大批的恐魚阻斷,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於是她用手探向腰間的手炮。由於彈藥袋在先前摔落的過程中遺失,手銃中的炸藥恐怕無法支持太多次射擊,因此少女必須謹慎考慮每一次開火的時機。
成群的來犯者並沒有拖慢勞爾的腳步,輾轉騰挪之間,纏繞著烈火的弧形刀刃以驚人的速度揮砍,幾只生有利爪的恐魚立刻便被一分為二,與此同時更多的恐魚向他撲來,但立刻在老者技藝卓絕的斬擊面前化作焦黑的斷裂屍體。幾乎片刻的功夫,老者就來到了叛徒“烏戈”的面前,彎刀上的火焰越發旺盛,銳利鋒刃渴望品嘗叛徒的鮮血。
一瞬之間,勞爾看到了男人眼神之中的某種情感,他揮砍的動作猛地一頓。
“快閃開——!!!”
“烏戈”狡黠一笑,幾條繃直的粗大觸手從他的身體中噴吐而出,以目不可視的高速直指勞爾此刻毫無防備的胸膛,撕裂血肉的聲響幾乎立刻響起。
而爆鳴聲緊隨其後,一陣令人目眩的強烈閃光帶著巨大的熱流融化了沿途的一切,彈頭正中目標,將那瘦高的男人連同他身軀上的粗壯觸手一同撕了個粉碎。
殘余的幾只恐魚四散奔逃,眨眼間便消失在昏暗的建築之中。
“隊長!”莉亞幾乎是衝到老人的面前,眼前的一幕讓她如墜湖底。由於躲閃不及,老人的半邊身子幾乎直接承受了那銳利觸手的正面刺擊,鮮血浸透衣物,他左側的胳膊已經消失不見,斷口處血流如注。
“該死,還是慢了一步...”艾麗妮緊隨其後,手中的武器正冒著一縷青煙。
“那東西...”
“我知道...那恐怕不是...他,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是散開的。”勞爾倚靠著牆壁坐起身子,神情痛苦。
“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堅持住啊!隊長!我一定能——”莉亞試圖用自己的能力治愈老者,但這只是杯水車薪,她知道那些致命傷無法治愈,但她依舊近乎徒勞的努力著。
“咳咳...不要保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丫頭...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伊比利亞還需要你。”勞爾咳出一口鮮血,伸出僅存的手臂,微笑著撫摸少女被淚水沾濕的臉頰,隨後他又將目光轉向艾麗妮,而當後者看到老人充滿希望之光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
這名審判庭的前審判官果斷的做出了決定,她走上前,將口袋中折疊的紙張與硬盤放在莉亞手里。
“莉亞,這是我交給你的第一個任務,也是最重要的任務,”她看到了對方碧藍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疑惑,“我會盡力為你爭取足夠多的時間,盡你所能把這些資料送到巴拉布爾鎮的懲戒軍營地,並且警告他們,深海教會的威脅將至。”艾麗妮說完,拉開那扇逃生通道的閘門。
“我......”這無疑是個艱難的決定,拋下自己的隊友和長官,獨自一人逃走,這讓少女如何才能辦到。
“拿上我的燈,你會需要它的。”艾麗妮鄭重的遞出手中的燈火,莉亞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如礁石般沉重的決絕之色。
“孩子...聽我說,”勞爾奮力將手放在莉亞顫抖的肩膀上,仿佛透過軀體直接撫摸著少女不安的靈魂“我這把老骨頭已經很滿足了...咳咳...為了我們的故鄉...我沒有怨言...但你的路還很長,還有無數的人在等著你...”老者的聲音逐漸嘶啞“...聽長官的話。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親眼見見聖徒嗎?說不定到時候...他會親自嘉獎你呢。”
“不...我不能......!”莉亞藍色的頭羽抖動著。
“我知道這很難,因為我曾經也遇到過像今天這樣的情形...在格蘭法洛,為了保證任務的進行,我沒能留在老師身邊...但我不後悔我當初做出的決定,因為這一切都是有價值的,為了伊比利亞的存續,我們已經沒有什麼是不能失去的了,所以無須在意,在這條路上,我們殊途同歸。”
“我...”兩人的話語逐漸撫平少女心中的苦痛,她看看尊敬的長者,又望向敬仰的前輩,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但她看到兩人眼中的堅決與希冀,如同燈火般閃耀,一切無需再多言。
少女接過提燈,蒼白火光頓時躍入她的雙眼,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無數的伊比利亞人為了守衛家園的安寧而做出的共同選擇,於是,她最終將自己的渺小妄想擯棄,下定了決心。
“我明白了...我保證完成任務。”莉亞抹去眼淚,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勞爾隊長,艾麗妮前輩,保重!”少女向兩人行了一個標准的軍禮,隨後邁開步伐跑進樓梯間。
“咳...年輕人,你其實不必...”待莉亞走後,勞爾看著仍在一旁給自己包扎傷口的艾麗妮說道。
“和您一樣,我也有我的職責,”少女站起身,看向走廊的更深處“而且,我們真正的敵人還在等著我。”她十分確信自己看到了一條泛著幽光的濕滑觸手爬進了通往下層的通道。
“...沒有犧牲大到無法接受,也沒有背叛小到可以原諒,嗯...既然如此,還請你幫我還那小子一個清白吧,答應我...咳咳...既是為了守護生者,也是為了告慰死者,將毀滅...帶給伊比利亞的大敵。”老者眼中的光芒又明亮了幾分,灰白胡須微微顫動。
“我會的。”少女承諾。
“...感謝您多年來為伊比利亞所做的一切。”艾麗妮向老者低頭致意,隨後頭也不回的向下層區跑去。
四周傳來窸窣的聲響,一群恐魚再次從角落中涌出,爭先恐後的向著少女的背影撲去,但它們全都被一道突然升騰而起的火牆攔住了去路。
魚群發出不解的濕滑噪聲,而下一刻,它們便看到了那名垂死的老人。
他渾身浴火,超過一半的身軀已然破碎,但他憑借著超人般的頑強毅力矗立著,磅礴熱量在空氣中飛速積聚,熊熊烈火在戰士的雙眼中劇烈燃燒,那燎原之勢足以燒盡任何汙穢邪祟。
“下地獄去吧!深海雜碎——!”
未等魚群的思維器官做出反應,滾滾烈焰應聲而至,頃刻間將一切活物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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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
艾麗妮猛蹬牆壁,閃身躲開向她襲來的粗重觸須,那些漆黑肉體的尖端在混凝土牆面上留下數個龜裂的深坑。
少女剛剛站穩腳跟,樹干般大小的觸須從她身旁牆上的破洞中涌出,讓她不得已繼續奔跑躲閃。
“嘖...!這些東西怎麼到處都是!”
這些在艾麗妮身後窮追不舍的觸須同時從破損建築的各種空洞中現身,如同鬼魅般無處不在,仿佛每一堵牆,每一個通風口,每一處角落都已被它們占據。
少女順著樓梯扶手快速滑下,身後的樓梯間幾乎在她踹開通道門的同時垮塌,艾麗妮衝出四散煙塵,漆黑觸須緊隨其後,門框扭曲變形,牆邊的冷卻管道不堪重負紛紛爆裂,少女俯身躲過一團團刺骨白霧,而她身後的觸須則被噴了個正著,此時少女注意到,那些扭曲造物的速度明顯放緩,但她沒跑出幾步,一根稍顯纖細的觸手不知從何處襲來,纏上少女的腳踝,將其猛地扯住。
“呃嗚...!”艾麗妮吃痛一聲,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手中的細劍滑落在不遠處。少女奮力猛拽,但那看似纖細的觸手卻如同一根韌性極佳的皮筋,任憑少女怎麼拉扯都無法掙脫,銳利的劍刃此時並不在自己的手中,而方才的巨大觸手已經逐漸擺脫影響步步逼近。危急時刻,艾麗妮果斷拔出腰間的手炮,激發心中信念的同時扣動扳機,一瞬的耀眼閃光,緊接著是炸藥爆發的轟隆聲響,少女頓時感覺腳下一松,立刻爬起身,順手撿起自己的細劍,頭也不回的翻過走廊另一側的護欄,在更多觸手觸及到自己之前縱身一躍,跳入最底層的開放空間。
盡管少女熟練的撐地翻滾緩解衝擊,但那畢竟是從將近五米多高的地方落下來,再次起身時,她感到自己的左腳一陣疼痛,似乎在落地過程中扭傷,但少女咬咬牙不再去管,她看向自己剛剛跳下來的方向,那些黑色的觸須不知何時消失無蹤,於是她緊握利劍,警惕的環顧四周。
這里是這座環形建築的底層,一片圓形的中庭,一個小型的廣場,成對的長椅與圓桌散布四周,大都殘破不堪,兩條石磚鋪就的主干道穿過圓心交叉成一個十字,路邊的石台旁滿是墨色的枯枝敗葉,似乎曾經有許多觀賞性植物被人為的種植在道路兩旁,但如今它們都化作了散發著腐敗惡臭的粘稠濃湯。
在兩條道路的交匯之處是一座圓形石台,看上去應該是某種噴泉的基座,但其上的部分被移除,一塊墨色石碑被安置在其正中央,靜靜地矗立著。
“這是...”借著四周牆壁上溟痕的微光,艾麗妮似乎看到那塊石碑上雕刻著某種文字,她上前幾步打算做進一步調查,但就在此時,一種危險的預感突然在腦海中浮現,某種巨大的東西正從上方向她高速襲來,少女猛地後退。
“嘭————!”重物落地的巨大碰撞聲響徹整棟建築,石塊飛濺,煙塵四起。
艾麗妮似乎看到某種藍色的幽光,她揮劍蕩開塵埃,終於看清了那東西的全貌。
那是一頭夢魘般的生物,它的身軀臃腫肥碩,如同一棵布滿腫瘤的滑膩樹干,大小不一的團塊與膿包脈動不止,似乎擁有無窮無盡的生命力,無數漆黑的觸須自腰間肆意生長,但很顯然就算是這些粗壯的卷須也無法支撐其主人的沉重身軀,這些蠕動的血肉造物彎曲著,盤踞在身體的四周,身體兩側的粗短肢體幾乎與那些觸須融為一體,一朵巨大的猩紅花朵在似乎是肩膀的上方綻開,這些濕滑花瓣帶著鋸齒狀的邊緣,就像是對植物的拙劣模仿。而在應該是花心的位置,一張扭曲面容悄然浮現,但又突然消失不見,但很快艾麗妮便意識到並非是自己的眼睛看錯了,而是那張面容在不停地發生變化,不止如此,就連那怪物本身似乎也在瞬息之間變換著模樣,恐魚、馱獸、某種昆蟲、某些羽獸,這幅光怪陸離的景象讓少女不禁想嘔吐。
那個怪物用觸手卷起石碑,硬生生的將其塞進自己的身軀之中,不知為何,少女逐漸能清晰的看出它的詭異外表了。
“歡迎你,無鱗。”眨眼間那團不可名狀的生物便化作一名令人熟悉的瘦高男人,他身披破碎的審判庭制服,向著少女彎腰行禮。
“烏戈...不,你到底是什麼?”艾麗妮深知眼前這個不潔之物不可能是自己的隊員,她拔劍質問。
“歡迎來到我的囚籠。”
“回答我的問題!”艾麗妮發出警告的低吼。
“...我捕食了他,他回歸了我,我們...渾然一體,生命的進化就該如此,不斷的吞噬才能造就新生。”神秘的生物高舉雙臂,嗓音中充滿詭異的平靜,“你向我尋求真相,無鱗,那麼你將知曉。”
“我本是離群的子嗣,險些喪命於陸地的造物之中,那些白色的無鱗救了我,他們照顧我,研究我,而當我再一次聽到大群的呼喚,我便將他們包裹,幫助他們脫離軀殼的束縛...大群造就了我,而他們使我生長,”艾麗妮似乎看見眼前的生物在一瞬間化身為一名身著白色實驗袍的老人,而事實告訴她這並非幻覺。
“接著是那些帶著禮物來找我的半鱗,作為答謝,我讓他們與我融為一體,”神采奕奕的科學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形佝僂的深海教徒,“而現在,告訴我,無鱗,你是否已經做好了准備與我一同回歸,或是被我捕食,與你的同族團聚?”離群的海嗣畢恭畢敬的做出邀請,那雙紫銅色眼眸中的光彩變化莫測,如同一面彩色的萬花筒,死死的盯著眼前拔劍相向的少女。
“你們的生存方式扭曲畸形,你們的生命形態令人作嘔!”艾麗妮緊握手中利劍,銀白發絲之間的漆黑頭羽向上豎起,眼中仿佛燃起兩團灼熱火光,堅定信仰化作充沛能量在少女的四肢百骸之中流淌。
為了守護伊比利亞的純淨與德行,艾麗妮不會猶豫,更不會退縮。
人們因未知而恐懼,但少女見識過那深鎖於審判庭地下的真相,因此,她無所畏懼。
一瞬之間,利劍出鞘,寒芒閃爍。
“大群的意志純粹而唯一,早已超越你們干枯皮囊與羸弱心靈所能抵達的最遠彼端。”那只奇怪的海嗣仿佛沒有敵意,只是貼地滑行,以一個人類不可能做出的詭異動作躲開襲來的劍刃。
“你沒有聽到嗎?你難道沒有聽到大群的呼喚嗎?你聽,你聽,感受大群溫柔的觸碰——”
不知為何,伴隨著海嗣的話語,少女逐漸聽到一陣無序的音調憑空出現在四周,逐漸清晰,越發悠揚,其中蘊藏的某種存在如海中細沙般柔軟,一陣無力感漸漸鑽入少女的腦海,並快速蔓延全身。
艾麗妮感覺自己的思維正在被什麼東西拉扯,意識逐漸模糊,一些過往的光景在眼前閃現。
年幼的女孩正與家人圍坐在一起,在溫暖的燈光中共同分享著食物與幸福,災難從未發生。
在許多年後,少女憑借過人的天賦擊敗了所有競爭對手,成功登上伊比利亞最高的位置,無人能出其右。
某個未知時刻,少女與自己的同族一起,一步一步地將愛與包容帶給整片大地,自己最信賴的師傅大審判官達里奧,他就站在少女的身邊,依舊面無笑意,嘴一張一合仿佛在向她說著什麼,少女仔細的辨認著,他說——
“艾麗妮,醒來,然後——戰斗!”
艾麗妮猛地一驚,思緒如潮水般衝過虛幻的灘塗,清醒與理智再次回歸這具身體,她無視依舊疼痛難耐的頭腦,拔出手炮,對著無數襲來的觸手扣動扳機。
那些觸手沒有躲閃,它們幾乎被巨大的熱量與動能粉碎消滅,那頭海嗣的龐大身軀毫發無損在硝煙之中顯現。
“你們終將回歸我們,我們本是同胞血親,為何要無意義的消耗彼此?”
艾麗妮的胸中燃起洶涌怒意,這股怒火並非來自經文中的律法教條,也並非出於對非人異類的純粹憎恨。
僅僅是因為天經地義,理應如此。
“因為你們是惡——你們死,則人類得活,僅此而已。”
少女一字一頓的說道,她眼中的光芒愈發堅定。
“無法理解。”
“進化的法理就在我體內,養分已經充足,你無法與我——與我們為敵。”
體型臃腫的怪物抽動身體四周的觸手,堅實的混凝土牆壁在一擊之下分崩離析。
艾麗妮及時向後撤去,躲開橫飛的碎片,同時繼續保持移動。
少女向中庭的一側跑去,僅僅是那頭怪物的觸手拋來的碎石就讓她疲於奔命,敵我雙方的力量過於懸殊,少女明白這一點。她用雙眼仔細觀察著那頭畸形海嗣,那如同熟透果實般的半透明腹部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動,與先前看到的石碑的形狀相吻合。
“難道說那個東西...”
希望渺茫,但並非毫無勝算。
艾麗妮看向不遠處的破損牆壁,其中裸露在外的冷卻管道外壁已經變形,似乎只需稍微施加壓力便可讓其中的低溫氣體得到釋放。
“潮汐正在升起,海洋正在沸騰,我的血親們正在集結,無論是你,那只逃跑的無鱗,還是你們的族群,你們無法與大群相抗衡。”
“不,我相信她,我相信他們。”少女的迅捷劍飛快揮舞,仿佛有無數條銀色的細线在半空中交錯,銳利鋒刃將數條觸須瞬間斬斷,海嗣藍色的汙穢血液四處噴濺。
“就因為那些毫無根據的念頭,就因為那虛無的,所謂的‘信仰’?”巨大的海嗣不緊不慢的收回被艾麗妮切斷的觸須,用更多剛剛完成再生的觸手卷起地上的建築殘骸,狠狠地向少女拋去。
艾麗妮猛地跳起身,以一記漂亮的空翻躲過敵人的又一次攻擊,同時揮劍將更多觸手臨空切斷。
“所謂‘信仰’!”
這並非自欺欺人,因為少女知道,在鹽風城,在格蘭法洛,在成千上萬個與海洋拼殺的血腥戰場上,無數的伊比利亞人前赴後繼,用生命證明了自己的信仰。這絕非是被刻在書卷中的死板教條,或是神父們千篇一律的說教,信仰的火光真實存在,在每一名心懷希望的伊比利亞人心中長明。
少女發覺自己越發的理解老師在那個時刻的心情了。
終於,就像艾麗妮預料的那樣,那怪物惱羞成怒的凶蠻攻擊命中了那些靠近它的鏽蝕管道,伴隨著金屬外殼的悲鳴,無處釋放的氣態冷卻液在一陣刺耳尖嘯中噴發,將那些漆黑的粗壯觸須籠罩在一大團白霧之中。
時機到了,少女將僅存不多的炸藥壓入槍膛,全力衝到怪物近前,它的動作明顯僵硬而遲緩,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艾麗妮已然將槍口對准了它臃腫的腹部。
“嘭——!”沉悶的聲響。
海嗣的膨脹身軀在如此近距離的攻擊下爆裂開來,甚至將沒來得及站穩的少女震飛出去,後者在地上翻滾幾米,她靠著牆壁,用手扶著一旁殘存的長椅踉踉蹌蹌的站起。
這巨大的衝擊也將最後的氣體徹底吹散,出現在少女眼前的是一攤汙穢的血肉,海嗣開膛破肚,那塊石碑破碎分解,無數觸手靜靜的趴在地面上,毫無生氣,原先赤紅的花瓣狀頭部也呈現出一片病態的深紫,這頭生長過度的海嗣似乎徹底停止了活動。
艾麗妮謹慎的打量著怪物的殘骸,她不確信那東西是否會如此簡單的死去。
就在少女將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血肉小丘上時,一根漆黑觸手從她身後牆壁的裂縫中鑽出,瞬間便纏住艾麗妮的纖細脖頸。
“呃——?!”這一變故讓少女措手不及,未等她舉起手中的細劍,更多的觸手纏上了她的身體,將利劍與手炮從少女手中奪取,銀色細劍在滴答著酸液的卷須中沒有撐過片刻,與手炮一同被丟棄在地上。
“無意義的掙扎。”令人作嘔的濕滑嗓音從原本是怪物殘骸的方向傳入少女的耳中,後者定睛一看,一個生物從那堆血肉之中爬出,外貌與那頭海嗣並無太大區別,只是身形明顯縮小許多,但就算如此仍然要比少女高大許多。
“我早已與這里融為一體,你無法殺死我。”
那只海嗣緩慢的蠕動下肢,似乎有些艱難的向少女爬去。
“咳...你...該死...”少女的腳尖尚且可以觸及到地面,但脖頸間傳來的壓迫感還是讓她痛苦異常,粘液將黑色的手套打濕,雙手在濕滑的觸手表面失去著力點;踮起的腳尖費力支撐其顫抖的身軀,雙腿緊貼冰冷的牆壁,皮褲頓時沾滿灰塵。
“與我的血親們不同,我的思維更加多樣,雖然毫無必要,但我必須承認捕獵你們可以給我帶來某種...樂趣,因此我不會簡單的將你吞食。”
那怪物伸出一根觸須,少女感覺有什麼東西鑽進制服刺破血肉,如針扎般的刺痛讓她全身一顫。
“這是那位所長為我們留下的禮物,收下吧,這樣一來,你很快就能聽到大群的呼喚了...你很堅韌,無鱗,我相信你可以為族群所用。”
“啊——!”
艾麗妮感到一陣觸電般的疼痛在全身之間上下游走,隨之而來的是冷熱交加的可怕體驗,她感覺似乎有一千座火山在體內同時噴發,又像有上萬股寒風在無情的侵襲著,少女全身的肌肉酸楚,冷汗直流。
“咳!咳咳...!”原本收緊的諸多觸手在同一時間松開,少女瞬間栽落在地,她用手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在干咳之後大口呼吸著。
“此時此刻,我的血親們已經越過海岸线...雖然遭到抵抗,但這不會持續太久的,”海嗣緩緩爬到少女身邊,用無數雙滾圓的眼珠盯著她“等你也完成進化,我便帶你擺脫這座牢籠的束縛,為大群獻上更多的生存空間,將陸上的可悲國度徹底扼死在寂靜里。”
艾麗妮沒有去聽怪物的任何話語,她頭昏腦漲,強忍住一陣令人反胃惡心,手腳並用的爬到自己的手炮旁,少女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自己體內生長,一副丑陋的圖景在腦海中浮現——那是一張半人半魚的扭曲面容。
少女甩甩腦袋將雜念扔出腦海,不顧一切的抓起手炮,但她發現自己顫抖不止的雙手似乎失去一切知覺了,她雙手並用,勉強握住手炮銀白的機身。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你可以作為同類捕食我,我不會抵抗,或是繼續無意義的反抗,看看你們信仰中的所謂神明是否會垂憐你這個將死之人。”海嗣將自己的身子高高撐起,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少女,如同某種節肢類生物口器一樣的嘴部在一張一合之間噴濺出藍色的濃稠粘液。
“...伊比利亞...從未,也不需要被什麼神明拯救,能拯救伊比利亞的只有我們自己,我們腳下這片土地的命運只會...也只能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艾麗妮用嘴咬住小臂上增生的觸手,一口將其扯下,鮮紅血液順著少女纖細的手臂流淌,向著冰冷的指尖匯聚。
“...從那些以自己的方式頑強生活的普通市民、英勇反抗大海的水手船長...再到以身殉道的大審判官...他們每個人,都是伊比利亞!此身...即是伊比利亞最後的防线!而只要我們還站在這里一天...你和你的‘大群’就休想戰勝我們!”
鮮血從額頭滴落,少女的聲音幾乎顫抖,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洪亮清晰,如同一座聖鍾,滿溢決絕之色的嗓音在這腐朽建築的空曠內部鳴響。
“我已滲入此地,一旦死去,整座建築將會一同崩潰,你也會死去,但大群並無任何損失,我們正在前進,你的聚落即將淪陷,你的犧牲毫無意義!”那只海嗣咆哮著向艾麗妮猛撲而來。
犧牲本身並沒有什麼意義可言,重要的是能否達成期望的結果,而對艾麗妮而言“將眼前的大敵徹底鏟除”這一既定事實,便已足夠,少女已經不願再多費口舌了。
人類的律法只能審判人類,曾經的審判官深知這一點。
於是,僅僅是出於本能,審判官艾麗妮下達了她最後的判決。
“我以伊比利亞的名義宣判你——死刑!”
短時間內連續激發手炮將給使用者的身心帶來巨大的負擔,很少有人能做到連開兩槍而不喪失精度與威力,也許只有寥寥無幾的大審判官們能夠做到這一點。
而現在,此時此刻,少女手中的銀色死神被扣動了三次,幾乎沒有任何間隔。
畸形的海嗣第一次切實的感受到恐懼為何物,它不明白,那柄武器的彈藥已經打空,是少女偷偷藏匿了更多炸藥?亦或是少女熾熱的信念化作了實體的怒火?不論如何,它已經沒有機會得知真相了。
磅礴輝光與洶涌熱浪籠罩了一切,整個空間在一瞬之間恍如白晝。
待少女恢復視覺,她看到地面上只殘留著高溫灼燒過的漆黑焦痕,就連自己對面十幾米外的承重牆壁也完全崩解,那只海嗣與它存在過的痕跡被徹底從現實中抹除。
建築結構的大規模垮塌發出陣陣轟鳴,海水從無數破損處涌入。
艾麗妮癱軟在地,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說出哪怕一個字,鱗片狀的組織已經攀上她的面容,但少女雙眼中的光芒依舊閃爍,如同不滅的燈火。
彌留之際,少女想起自己第一次成為審判官時所立下的誓言——
【我將與同袍患難與共】
【我將無畏面對敵人】
【我將成為伊比利亞的劍與盾】
......
【直到偉大得到證明,直到逝者得以安息】
【以伊比利亞之名】
冰冷蔓延至軀體的每個角落,意識沉入無邊的海洋。
艾麗妮沒有遺憾,因為燈火依舊,希望尚存。
而在最後一刻到來之時,她將以人類的身份坦然迎接死亡。
[newpage]
巴拉布爾鎮,南方海岸。
洶涌浪潮已然褪去,海平面恢復往日的平靜,風暴在此止息。
一名老人於山坡上向遠處瞭望,他看到在距離海岸线百米外的礁石群上,一只身軀龐大的海獸在大地上鋪展開來。那生物軀干的主要部分呈菱形,兩對側鰭向身體外側伸展,如同漆黑鳥翼,遼闊的翼展足以遮蔽天空,但其身體表面覆蓋的堅硬楯鱗說明其絕非陸上生物;身體前端,那張足以塞下一艘高速戰艦的口器兩側生有獠牙,外表骨白,狀似兩柄彎刀,每一根都比其附近的礁石更為巨大,其中的一根已經破碎,似乎被某種粗暴蠻力從根部將其折斷,留下一個凹凸不平的駭人斷面,而剩余的部分,此刻正直插在這生物的腹部,也是這具巨型身軀上唯一可見的傷口——半顆獠牙穿透了厚重的幾丁質甲殼,深深刺入其軀體,巨大的衝擊撕裂了這只海洋生物的主要髒器,汙穢血液正從裂隙般的傷口中不斷滲出,將身下的大片泥沙染成詭異的深藍。
以死去的海獸為中心,方圓上百米的灘塗上密密麻麻布滿了恐魚的殘破屍首,那些生物的形態千變萬化,形狀各異的冰冷血肉幾乎堆成數座小丘。
白發的老人看到數十架棱角分明的飛行器停靠在不遠處的海灘上,火光在整片海岸邊閃爍,成群結隊的兵士身披厚重的防護服,手中的焚化設備一刻不停的噴吐出赤色火舌,手持烈焰長杖的術士緊隨其後,他們所到之處只留下滿地飛灰,將海怪們留下的殘骸盡數清除。
“盡管不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你們的效率依舊讓我感到驚訝。”
手持提燈的老者循著腳步聲轉過身,七名身材高大的戰士戰士迎面走來,她們身披厚重的黑色甲胄,與下方負責清理戰場的兵士們不同,她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沾滿了來自海洋的汙血與碎屑。
“這是我們的分內之事,卡門閣下。”
為首的戰士將頭盔摘下,露出一頭銀白的短發,其他眾人紛紛照做,展露出一眾不同的面孔:庫蘭塔、瓦伊凡、黎博利、薩科塔、薩卡茲,魯珀......老者與戰士們合作多年,他了解她們的傳統與意志,因此他並沒有像任何見到這一幕的常人那樣坦露出驚異之色。
“沒有你們,僅憑審判庭不可能毫發無損的解決那頭野獸,無數戰士的生命將要葬送在巴拉布爾。”老人的眉頭稍稍舒展,向戰士們表示感謝。
“您不必過謙,卡門閣下,”銀發的戰士微微搖頭,”在對抗海洋的漫長戰线上,您的和您的審判庭同樣不可或缺,我們只是各司其職。”說罷,她將視线投向那些在海岸线上工作的後勤人員,他們之中既有懲戒軍成員,也有姐妹會的侍從,人們手中的那些制式裝備由守秘者教會與審判庭共同研發而成,少女露出淡淡的微笑,合作的成果顯然讓少女感到滿意。
幾小時前,當黑色的浪潮來臨之時,姐妹會的戰士們搭乘飛行器而來,她們橫穿風暴,直達前线,僅憑寥寥數人就將絕大部分敵人死死釘在海岸上,得到喘息的伊比利亞懲戒軍迅速控制了整座小鎮,清理那些漏網之魚,將染指深海,意圖分裂伊比利亞的異端都從人群中揪出,老人帶領的增援部隊在不久之後抵達,在協助戰士們清剿魚群的同時迅速接手了善後工作。
“大啟明者。”一道通過內置擴音器放大後的電子嗓音從眾人背後傳來。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位同樣身著黑甲的戰士邁步走來,她的懷中抱著一名藍發的黎博利少女,其身上的審判庭制服殘破不堪,似乎被某種銳器撕裂,即使纏繞繃帶,少女身體上肉眼可見的血跡依舊訴說著她艱難的遭遇。
“報告啟明者,我在一處隱蔽的礁石後發現了她,此人身負重傷,但依舊留有一口氣,似乎是她身上的提燈讓那些海嗣不敢靠近...我盡己所能的做了些簡單的治療,”戰士騰出一只手,從腰間取下兩樣事物“這是當時讓我注意到她的提燈,以及她攥在手里的東西。”
眾人為少女與老者讓出道路,老者接過戰士遞來的提燈,深邃的雙眼凝視著變形的燈架與幾乎破碎的燈罩,他能看到,盡管十分微弱,但其中審判之火依然在不屈的燃燒著。
“這是那位信使的...”
老者沉默不語,他將那疊褶皺的紙張打開,一張嶄新的筆記紙與一塊黑色硬盤掉了出來,老者將其拾起並查看其內容。
【致審判庭:
經調查,這些資料很有可能是治愈溟蝕病的關鍵,請務必交予醫療部門,萬分火急,切勿怠慢。
審判庭信使——艾麗妮】
“…這是她送來的火種。”老者低聲說道,他將那盞破碎的提燈掛在腰間,聲音之中流露出惋惜之色,卻依舊堅定。
“一位殉道者。”二人面前的戰士開口道。
“不,這里沒有神祇。”少女搖搖頭,看向遠處那座早已廢棄的燈塔,“這里只有為他人盜火者。”
少女將戰戟立在身旁,閉目凝神,戰士們也紛紛屏息,肅穆而立,仿佛是一支為英靈送行的儀仗隊,即使是自雲間傾瀉而下的斑駁日光也化不開眾人盔甲上的濃郁漆黑。
“伊佩芙妮女士。”老者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怎麼了,卡門閣下?”
老者遞來一張枯黃的紙張,那是夾在數張筆記之中的一片殘頁,其背面密密麻麻的寫著某種字符。
眾人一同投去目光,只見那些交錯縱橫的扭曲字跡一遍遍的重復著同一個詞語,一個至今仍在上萬張濕滑的口器之中反復囁嚅的名諱——
“Ishar-m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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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巴拉布爾鎮某偏遠海岸。
越野車迎著火紅的夕陽行駛在海岸线上,在其後留下兩道綿長的車轍,一名青年坐在駕駛室中,一只手把住方向盤,另一只手扒在車門上,其指節上戴著數枚鐵戒,陣陣海風帶著咸濕的氣味穿過搖下的車窗吹在他的臉上,這讓男人頗為享受。
潮起潮落,翻卷的浪花眨眼間將車輛行過的痕跡抹去,男人看見天邊的晚霞越發紅艷,整個世界仿佛包裹在血紅的潮汐之中,他扭過頭去,不再與地平线遠端的落日對視,也許是感嘆美景的轉瞬即逝,也許是因為沒看到一丁點可供飽腹的食物,男人嘆了口氣。
男人的越野車就這麼漫無目的沿著海岸线向前行駛,面對一成不變的景色,他疲憊的揉了揉眼睛,隨後,一個物體出現在視野的遠端,這讓幾乎已經對繼續前進失去興趣的他重新打起精神,男人的好奇心讓他又踩了一腳油門。
疾行的車輛幾乎數秒便將男人帶到目的地,而當他看清那個物體具體是什麼後,他不禁猛踩刹車同時轉動方向盤,汽車帶著慣性向一側滑開,留下兩道弧形的車轍。
男人拉開車門跳下車,快步跑到自己剛剛差一點就撞到的那個“東西”面前。
“這是...”
一名少女側身躺臥,她嬌小的身軀微微蜷曲,浸沒在海水之中,頭羽被打濕,銀亮的發絲在潮水的衝擊下飄散開來,身上黑白紫三色的制服布滿傷痕與血跡,似乎經歷了一場惡戰,那張姣好的面容毫無血色,灰色雙眸半睜著,其中淡粉色的瞳孔早已散大無光。如同一名在水中安睡的小姑娘,任憑涌動的潮水如何拍打都不願醒來
男人伸出雙手將水中的少女拖到岸上,隨後仔細打量一番。
“溺水的黎博利嗎?不對...你是...”
男人一眼便認出了少女制服上的徽記。
“審判官...嗎?”
風塵仆仆的青年四處張望,他開始慶幸自己選了一個如此跡罕至的地方露營。
夜晚很快降臨,男人坐在篝火前,鍋中翻滾的濃湯帶著速食食品特有的質朴香氣,他抬頭望去,頭頂的岩壁幾乎完全將夜空遮擋,但同時也擋住了來著海洋的潮濕氣流。
男人站起身,先前自己撿到的少女此時就靜靜的躺在身旁的防潮墊上,她身上只剩下兩件內衣和一雙白襪,其余衣物被男人放到樹枝搭成的架子上,在篝火的余溫中烤干。
“還好,算不上太嚴重。”
他頗有耐心的用匕首切開附著在少女身體上的一條條觸須,動作行雲流水,下刀的部位、方向、力度,男人了如指掌,如同拔出有害的雜草,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將少女身上不和諧的部分抹除。
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張從少女上衣中發現的工作證,其良好的塑封讓男人得以了解少女的身份。
“所以你叫艾麗妮。”
男人將一管藥劑打入少女的脖頸,後者身上的傷勢與男人剛剛留下的切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拉過來少女的一只手臂,用手指按壓皮膚,看到原本有些僵硬的肉體變得如預期般柔軟後,男人滿意的點點頭。
“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也不在意你的身份,”男人將艾麗妮抱在懷里,“對我來說,你僅僅是個落水的可憐小鳥罷了。”他直視那雙鐵灰色的無神雙瞳,一道十字刀疤穿過眼底,這一歷戰的證明原本為少女的眼神增添幾分凶狠,但如今,擴散的雙瞳中只能看到迷茫與漠然。
並不期待任何回答,男人只是用手拂過少女柔順的散發,那極其順滑的質感讓他不禁心跳加速。
“那就請你與我共度良宵吧,可愛的小鳥。”
他說完拿手捏了捏少女已經恢復血色的臉頰,隨後又伸進緊閉的小嘴,用拇指與食指將其撐開,露出粉嫩的小舌與潔白牙齒。
“嗯,看來平時有好好刷牙呢。”男人的手指拉起少女的嘴角,想讓冷漠的少女笑一笑,但這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在假笑,倒是他自己被少女滑稽的表情逗笑了。
“總之先起來喝點東西暖暖身子吧。”
男人放下少女的舌頭,拿起一杯提前用熱水衝泡的熱可可,一口喝下大半杯,同時扶起艾麗妮,下一秒兩人嘴唇相接,香甜的熱可可被男人緩緩送進少女的口腔,濃郁的味道在兩人唇齒間蔓延開來,熱心的男人對光是將飲料給少女喂下並不滿足,不安分的舌頭奮力向前游動,輕易的鑽過上下牙之間的縫隙。少女的口腔似乎在熱飲的作用下逐漸變得溫和,不論外來的舌如何挑逗,艾麗妮的粉舌安然不動,任憑自身被另一條滑動的同類高高舉起或是壓在身下。
“咕啾~咕啾~”
男人捧住少女的臉頰,嘴唇與嘴唇碰撞擠壓,相互交換透明的液體,艾麗妮一臉茫然的看著陌生的男人與自己親熱,但一具冰冷的屍體不可能表達任何不滿,少女只能默默的接受男人的無端愛意。
“呼……”男人喘著氣,似乎意猶未盡,“你真是甜美啊,迷人的小鳥。”懷中的少女似乎有著無限的魅力,他再次低頭,反復親吻少女的額頭與面頰,許久才滿意的抬起頭。
男人捏住少女內衣的兩側,將其向上拉,少女的雙臂順勢上舉,如同伸了個夸張的懶腰。
“果然很貧瘠…但我喜歡。”男人拂過細膩肌膚直抵少女的一對酥胸,五指伸展,力圖充分的感受少女胸前小巧的白兔,少女依舊稚嫩的胸膛雖然不大,但恰好能被手掌罩住,柔軟的觸感貨真價實,粉嫩的乳尖微微發硬,從男人的指縫間探出頭來,如同藕尖初露般稚嫩,於是他再次伸出舌頭,舌尖輕點那兩顆誘人的小草莓,似乎能嘗到一種甜絲絲的味道,就像品嘗甜點,男人的笑意再也無法隱藏。“來吧,艾麗妮,讓我看看你的技巧如何。”
男人將艾麗妮平放在面前的防潮墊上,自己脫下褲子盤腿坐下,牽起少女的一只手,如同發出邀請的舞者,不需要征得舞伴的同意,男人擅自將少女的纖纖細手聚攏成持握的形狀,這與艾麗妮使用自己的迅捷劍時的手勢如出一轍,只不過這次少女手中的是男人逐漸發燙的陽具。
“嗚哦…”
少女冰涼的手指套在下體上的細膩觸感讓男人渾身一顫,不願再忍耐,少女的五指在男人的牽引下牢牢把握住“武器”,上下揮動起來。作為一名審判官,艾麗妮顯然常年與劍打交道,但少女顯然有些不適應自己的新武器,這讓她的動作看上去顯得有些笨拙的可愛,但不論如何劍是少女最擅長的武器之一,只需稍作適應便能發揮其作用,五根纖細玉指依次緊握“利劍”,每一次擼動都讓那根粉絲的肉棒越發龐大,柔軟指腹略過冠狀溝,堅硬指尖劃過敏感肉柱,這些細微的刺激帶來如觸電般密集的快感,不到片刻,男人就被某種渴望釋放的強烈欲望所支配,於是他放下少女的手,在千鈞一發之際將少女的小腦袋拉到面前,將無法忍耐的肉棒一鼓作氣的塞進那張小嘴之中,伴隨著些許白漿涌入艾麗妮的口腔,一陣得到釋放的快感擴散全身,讓男人不禁松了口氣。
“既然都這樣了……”看著艾麗妮半張的小嘴邊滑下的白濁,男人站起身,同時拉起少女讓其跪在自己面前,那雙空洞的眼眸中頓時映射出一根跳動的穢物,下一刻,男人就將自己滾燙的陽具完完全全的塞進少女的口中,僅僅是通過那張水嫩檀口的輕柔觸感便已經讓他按捺不住,於是借著少女口中殘留的粘液,他胯部發力,下體在唇齒間穿梭,蛋袋來回擊打少女的下巴。曾經威嚴滿滿的審判官艾麗妮此時正不知羞恥的吞吐著陌生人的肉棒,他仿佛都能想象到若是少女還活著會如何滿臉通紅的大罵男人變態,又或者在極其不情願的鄙夷眼神看著自己,想到這些,男人頓時感到一種別樣的快感。想要侵犯少女的粗暴願望是如此的美妙,將少女如同泄欲工具一樣隨意使用又讓他興奮不已,下體一次又一次裝上少女的面門,少女自然下垂的手臂在空中來回搖曳,虛握的雙手在半空中搖動。艾麗妮滑溜溜的小舌柔軟至極,從肉柱到傘蓋,少女溫柔的侍奉著男人的陽具,帶來的切實刺激讓男人不禁低吼一聲,更多的白濁填滿艾麗妮的口腔,直衝少女的喉頭,但更多還是趁著肉棒離開的短暫空隙從嘴角涌出,讓少女原本潔淨的面容染上了汙穢,半透明的濃漿緩緩向下流淌,如同神聖不可侵犯的律法被塗抹上褻瀆的印記,這種背德感帶來的滿足簡直妙不可言。
男人突然松手,艾麗妮失去支撐的身體以極其不雅觀的姿勢栽倒在地,緊挨防潮墊的小腦袋向一側歪斜,點點白漿順勢從少女口中流出。以膝蓋為支撐點少女高高挺起自己的臀部,仿佛有意向旁人露出自己的下體,渴望被外來的肉體侵犯,而男人正有此意。
艾麗妮的下半身僅剩一條簡單的白色內褲,其底部有一塊不太明顯的淡黃色,大概是少女死後失禁所導致的,男人忍不住湊近聞了聞,那股原本應該腥臊的味道似乎已經被海水衝淡,不知是慶幸還是掃興,他將目光放在面前圓潤的屁股上。少女的兩半臀肉小巧可愛,男人不禁用手掌撫摸那近乎完美的半圓,如此細嫩的肌膚正是少女的肉體依舊稚嫩的最好證明,不論心靈如何成熟,肉體是不會撒謊的。男人用手指輕輕彈撥,雪白的軟肉微微晃動,如同兩塊Q彈的布丁,即使狠狠的用手捏上幾下,發紅的肌膚也會在數秒之內恢復如初。
男人用手指將守護少女貞潔的布料輕輕扯下,將艾麗妮的秘密花園暴露無遺,在搖曳火光的照耀下,少女粉嫩的雛菊與白瓷般光潔的花苞顯得格外誘人,瞬間就在男人心中燃起一團欲火,原本耷拉著的肉棒逐漸抬起頭,於是趁著下體上的白濁還未干,他用雙手把住少女的腰肢,下體對准兩片花瓣的中心狠狠捅進去,過電般的快感從膨脹的肉棒頂端傳來,少女的蚌肉異常柔軟的同時極其緊致,男人只能胯部持續發力好讓自己的小兄弟得以一路挺進,如同開鑿一座礦井,男人的滾燙肉棒在艾麗妮的冰冷肉穴中開辟道路,而少女未經開發的蜜穴是如此的狹窄擁擠,他能感到肉體與肉體的博弈帶來的疼痛,若少女還活著,不知道一向堅強的她會不會疼得喊出聲呢。男人對一具冰冷的肉體沒有任何同情可言,挺直的肉棒突破本就脆弱不堪的薄膜直抵花心,激烈的碰撞所帶來的衝動反倒是讓他叫出了聲。
“啪嘰~啪嘰~啪嘰~”
男人的肉棒開始在艾麗妮的蜜穴中耕耘,肉柱進出之間的撞擊響起一陣頗有節奏感的清脆聲響,少女的身體伴隨著男人一前一後的動作晃動,與防潮墊接觸的手背與臉頰發出沙沙的摩擦聲。肉柱在布滿細肉的蜜穴中攪動不止,其上殘留的濃漿與少女死前分泌的愛液得到充分混合,使得這段肉體交合的舞蹈越發順暢,男人喘著粗氣,如同一只被欲望支配的猛獸,少女將肉棒深深吸入體內,緊致的肉穴將跳動的肉棒緊緊包裹,令人酥麻到骨子里的快感浪潮帶來極致的交歡體驗。冰涼的軟肉絲毫不能緩解獸欲帶來的燥熱難耐,伴隨著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抽插,布滿血絲的陽具在艾麗妮的愛穴之中橫衝直撞,顆粒物刮蹭著肉柱,龜頭撞擊宮頸,少女的小腹一次次鼓起,晶瑩液體混合著血液被突進的肉棒帶出,化作淅淅瀝瀝的雨滴。男人的動作越來越快,他低吼著,將上半身整個貼在艾麗妮裸露的後背之上,從脊柱到蝴蝶骨再到發梢,他的鼻尖一路向上,沒有放過哪怕任何一寸潔白肌膚,將少女的體香盡數收入鼻腔之中,柔滑的脊背與臉頰輕輕摩擦著,肆無忌憚的感受著少女的氣息。
上百次激烈的抽插交合後,那陣酥麻到骨髓里的感覺從下體傳來,男人知道是時候了,他將陽具最後一次盡其所能的捅進艾麗妮的幼穴,令人頭腦發昏的抽插接踵而至,大量滾燙白濁帶著男人無邊無際的欲望衝入少女的花怪,肉棒持續抖動數十秒,幾乎將少女的蜜穴灌滿。
“啵~”
男人將逐漸低下頭的肉棒拔出,在艾麗妮與自己之間拉出一條轉瞬即逝的銀絲。他松開握在少女腰間的手,頓時在那白玉般的肌膚上留下兩道紅色的印記,少女如同斷线的人偶一般無力的向一側癱倒,白色的濃稠液體順著圓滑的臀肉向下流淌。也許少女曾經在他人面前永遠都是一副不可侵犯的端莊模樣,但如今她可憐楚楚的樣子只能激起男人的一陣陣欲望。男人的粗暴行徑不知道觸犯了多少律法與教條,和一名審判官做愛?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許少女生前不曾有機會體驗如此放蕩的性愛,也不會輕易接受這般放肆的請求,但死去的她已經無法做出任何抗拒行為了,無論生前是什麼身份,有著怎樣的性格,愛著什麼樣的人,一旦生命逝去,靈魂消散,死者並沒有什麼不同,此時的少女也不過是一具任人支配的肉體罷了。
男人饒有興致的欣賞著艾麗妮嬌美的身軀,他的手掌摩挲著少女潔白的大腿,揉搓頗具彈性的小腿肚,最後來到少女的雙腳面前。
艾麗妮小巧的雙足上一本正經的套著雪白的棉襪,既耐磨又吸汗。男人俯下身子,拎起一只玉足,讓少女的腳底面向自己,他能清晰的看到腳掌與腳跟處略顯深色的痕跡,白襪的頂端是由腳尖連結而成的波浪細线,腳趾與腳掌間微微向下凹陷,勾勒出少女秀氣的腳型。
男人不禁湊近些,鼻尖深深埋入少女的腳掌,他嗅到一股布料混合著輕微酸楚的奇妙氣味,並不難聞,甚至可以說這種誘人的味道讓他有些上癮,他親吻少女的腳心,厚實的布料在唇齒間滑動,被唾液打濕,男人用牙齒咬住白襪的尖端,輕輕一拽,頓時傳來布料與肌膚摩擦的美妙聲響。再度放眼望去,圓潤飽滿的足指,光滑粉嫩的腳掌,少女可愛的裸足暴露無遺。男人咽了咽口水,不假思索的張開嘴,將那五只玲瓏的足指含在嘴中,無視咸澀的味道,如同品嘗一顆顆上好的葡萄珠,他的舌尖略過鼓起的指腹,深入狹窄的指縫,從左到右從上到下,不緊不慢的將五只可愛的小精靈挨個寵幸一遍。接著,他張開嘴,舌尖一路向下,同時手指捏了捏少女軟若無骨的腳掌,男人用舌頭在少女腳底最敏感的地帶打轉,細嫩至極的腳心與略顯粗糙的腳跟帶來完全不同的口感,晶亮水漬逐漸布滿少女的玉足。
“很美味,多謝款待。”
男人緩緩放下艾麗妮的嫩足,並將白襪重新套回少女的腳上。
“我們的相處才剛剛開始呢。”
男人將少女抱起,緩步走向自己的帳篷。
篝火劈啪作響,海潮時漲時落,皎潔雙月尚未從天空中落下,夜,還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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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比利亞某地,無名草坡。
此地是一片遼闊的草原,季節已入深秋,無邊大地上鋪滿枯黃的衰朽色彩,強勁的蒼風中帶著幾分無情的蕭瑟,天空中飛過幾只漆黑的羽獸,它們結隊而行,不知要去往何方。
蒼天之下,原野之上。這里是審判官們的墓場。
一名有著藍色頭羽的黎博利少女小心翼翼的將一盞損壞的提燈放在面前的墓碑下,她身著黑白兩色的審判庭制服,年輕的面龐滿是哀傷。
身材高大的白發老者在少女不遠處矗立,冷冽秋風卷起他的衣角,一盞提燈掛在腰間。
“年輕人,你作何感想。”
老者向少女問道。
“…我認為前輩她的犧牲是值得的。”
“死得其所是一種將死亡浪漫化的說法,犧牲本身並不值得贊美。”
“可前輩她……”
“我和她的老師,我們當初都希望她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踐行職責…但她還是毫不猶豫的犧牲了自己。”
少女一言不發的看著這名代表著審判庭意志本身的老人。
“這是她得出的答案,她做出的選擇,並非衝動魯莽,也並非盲目的正義,指引她的不是律法和書卷,而是她自己的意志,她已經明白了審判的意義。”
“因此,她依舊是伊比利亞的驕傲。”
聽到老者的話語,少女不禁挺直身姿。
“我不會要求你走上這條道路,莉亞…但若你堅持如此,並做好了相應的覺悟…”老者直視少女碧藍的雙眸,他在其中看到了某些似曾相識的東西。
“…那就跟我來吧,年輕人,我已經足夠老了,僅能為你指引一些方向,剩下的要靠你自己,這條路…很漫長。”
隨著兩人的身影逐漸遠去,那盞殘破提燈中的火苗閃動幾下,隨後熄滅。
文明的火光依舊明亮。
在無數個黑暗的年代之中,那盞明亮的燈火一直是苦難者們的心之所向。
燈火所指之處,便是前行的方向;燈火所駐之地,即是腳下的家鄉,而倘若燈火搖曳,於黑夜中止熄,那麼人們心中的希望便是那最後的星火。
縱使長夜漫漫,若希望長存,則燈火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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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