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羅歐布利亞之覺(一)夜幕奇襲
異星,是沒有月亮的。
在環境及其惡劣的異星,有的時候,你會看到三輪耀日同時當空,熾熱的光线會灼盡地面上的一切活物。而有事,三輪耀日也會同時銷聲匿跡,地表之上霎時之間會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漆黑的令人抓狂。不過,這些特殊的極晝與極夜終究是少數,大部分情況來講,還是可以大致分為白天與黑夜的。而現在,三輪耀日之中,最小的那一顆正靜靜的注視著異星的地面,盡其所能的播撒著微薄的光线,把幾乎無法傳遞到的熱意與光芒,投射至地面。而後,照出了幾個身影。
“隊長,我看了一下,只有兩個守夜還醒著,以及一個天災信使沒有睡,其余的目標都躲在屋子里。您,打算怎麼辦?”
說話的是個凱沃斯人,只是與安娜所歐姆時期的凱沃斯人相比較,這些凱沃斯人,已經變得宛若異形一樣。在整體身體的構造沒有發生什麼變化的情況下,這些凱沃斯人在手臂,腳部等位置,長出了堅硬的甲殼,宛若合身的盔甲,讓他們在搏斗與戰斗之中取得額外的優勢。並且這些甲殼還普遍的在肘部,與膝部延伸出三五根短而銳利的尖刺,更是證明這些甲殼除了保護自身之外,更是殺戮的銳器。除去四肢,這些甲殼還著重包裹在這些凱沃斯人的頭部,猶如中世紀騎士的頭盔一樣,幾乎包裹住整個上半個頭顱,只露出了視物的雙眸。頭部的甲殼與正面,延伸並覆蓋住鼻尖為止,並呈現一種倒V型順著兩側的上顎輪廓向後延伸,而後側,則是一路向下,從完美貼合頭顱的整塊甲殼,到包裹住脆弱脖子的環狀甲殼。以及最後搭載在肩膀上,可以依靠附肢展開,酷似滑翔翼的膜翅,才算的上終結。
當然,這種半透明而且柔軟,猶如一層薄膜的物體當然是無法支撐這些凱沃斯人飛行,亦或者是滑翔了。這東西的正確用法是低下頭顱並蹲伏於地面,蜷縮起自己的身體後,於地面上將膜翅展開,讓附肢與膜翅邊緣的硬殼插入地面,後凱沃斯人便可借助這薄薄的一層屏障撥開雨水,鎖住體溫。這樣便可以在一些沒那麼嚴苛的環境下,無需營帳也可以生存。
“波登,部族類型呢,探查出來了麼。”
回話的,大概是這群人當中唯一的女性了。這種判斷並非僅僅依靠語氣,亦或者說肥大的臀部,隆起的乳房而得出的結論。而更多的,是源於她身上的甲殼。不同於周圍人棱角分明,殺意縱橫的暗灰色,而是一種更為圓潤,似乎也更為堅固的暗棕色。同樣是手臂與腿部的甲殼,她身上的甲殼就沒有位於肘部與膝蓋處延伸出的尖刺,而是轉了一個優雅的圓弧,覆蓋住了脆弱的關節。至於其他部位,頭部的甲殼上,也沒有雄性兩側的裝角,而是有點類似安全帽的感覺,笨笨的圓圓的裹住了頭。肩膀處的附肢與展開的膜翅構造也類似。但是顯而易見的,這些附肢更長,膜翅更大,而且也更厚。這就使得她無需極限的折疊自己的身體,也可以讓這層半透明的屏障覆蓋住自己的身軀,並且里面還可以留下不小的空位。同時與周圍雄性的單層膜翅不同,她的膜翅,是雙層的。這就意味著這種屏障可以阻擋更為惡劣的環境,抵抗更為寒冷,亦或者更為炎熱的氣溫。
“隊長你放心,跟我們一樣是掠奪部落,我在邊緣找到了奴隸營。”
面對來自自己女性隊長的提問,那位名叫波登的雄性‘砰砰’的拍了拍自己身上沒有甲殼保護的胸脯保證道。不過這麼說來也有些奇怪。這些凱沃斯人身上的甲殼包裹住了身上的絕大多數部位,但是唯獨正面的胸膛與柔軟的腹部沒有任何的防護,連帶著臀部與大腿也幾乎是完全不設防的狀態。這不禁讓人思考,這些甲殼的分部,到底有著什麼樣的一種規律。
“這很好,波登,你做的不錯。”
聽到波登的回應後,那位女性隊長的胸脯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在黑夜之中吹出了一道白霧,連帶著膜翅之下的雙手,也緩緩的松開了手中的泥土。緊接著,她緩緩的收起覆蓋在身上的半透明膜翅,漠然的站起了身。而這宛若什麼信號一般,余下的三人亦從蜷縮狀舒展開自己的身體,每個人都檢視一番自己身上攜帶的骨匕骨矛。隨後雙膝微彎,靜靜的等在那位雙目禁閉的女性隊長身後。
“波登,戈爾,你們兩個一組,去料理掉那個沒睡的天災信使。記住,腳步要輕,天災信使是聆聽大地呻吟聲的先知,他們對震顫這東西的感知是十分靈敏的。胡佛,尤里爾,你們兩個料理掉靠外的那個哨兵,我去解決掉靠里的那個。現在,行動。”
看著其余四名隊員對隊長尊敬的目光,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本應是眾人令行禁止,趁著夜幕的遮攔,秘密潛入。但其余四人皆似腳底生根一般,未曾挪動一步。而那個叫做波登的人,甚至抬起手試圖扒住隊長的肩膀,但是抬到一半又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樣,便僵在了半空中,不上也不下。
“怎麼,對計劃與分配有什麼疑問麼。”
見此,隊長剛邁出的腳步也是收了回來,轉身回應道。
“隊長,你……下的去手麼。”
波登直視著羅歐布利亞的雙眼,遲疑的問道。
“我可以保證今夜他絕對不會發出聲音,也絕無參加戰斗的可能。”
明明是一種近乎於僭越的行為,可羅歐布利亞回應的時候,非但沒有斥責波登的這種回應,反倒還下意識的後退半步,躲閃著波登的目光,並且用一種微妙的語言游戲,繞過了他所提出的質疑。
“放心吧,我這里,還有藥的。”
似乎是看這樣的解釋無法得到隊員的信服,她也只好再退一步,從甲殼的夾縫中掏出了一小袋殷紅的液體,給那些滿臉擔憂的隊員看上一看。
“戮金他們,多久沒給您新的藥了。”
伴隨著波登的一聲長嘆,一語質疑,夜空之下的眾人把聲音的舞台留個了呼嘯的風聲。看著不知所措,揮舞著雙手正試圖組織語言的隊長,波登搶先說道。
“天災信使那邊,我一個人就夠了,那個信使是個女性,而且還沒有成年。所以說,您放心好了,解決掉她沒什麼難事,反倒是戈爾跟著我的話可能會暴露。而隊長,你還是帶上戈爾吧,我們都知道您很強,單槍匹馬控制住那個眼线不費吹灰之力,但……有些事情,您還是讓戈爾來幫您代勞吧。”
“可……”羅歐布利亞漠然的吐出了一個字。
夜黑風高殺人夜,五名凱沃斯人藏匿於昏暗的光线下的陰影,頂著迎面吹來的夜風,宛若無跡可查的幽靈,緩緩的越過陷阱,翻過柵欄。在無聲的眼神交流中確認了彼此的方位,以及行動時間。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這兩個守夜的凱沃斯人居然敢偷懶到展開膜翅蹲在高處休息。雖然說沒有睡著,眼睛也瞪的像銅鈴一般,時刻不停歇的搜索著不存在的異狀。但單就脖子沒法轉一百八十度看到身後這點,就足以要了他們的性命。在確認到波登已經就位後,余下的四人兩人繞到身後,兩人繞到身側,突步上前,一抱額頭二捂嘴,突襲者有十足准備並調用了幾乎全身的力量,去對抗受襲者倉促之間脖頸的力量,自然是強迫這些倒霉蛋抬起了頭,看到了襲擊自己的敵人。
那就是最後一眼了。
第一個突襲的人負責控制,那麼第二個突襲的人,便是負責終結生命。手中掏出兩個骨質的短錐,戈爾與尤里爾都是駕輕就熟的揮舞著這種不善於戰斗的武器,對准了被控制中的哨兵的雙眸。然後,短錐刺下,戳穿雙眼,順著骨骼的縫隙,直接捅入了大腦。旋轉,攪動,這需要的力氣並不比攪拌一鍋蘑菇湯來的要麻煩多少,但帶來的傷害,卻是一個凱沃斯人,永久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待目標放棄掙扎以後,行刑者甚至沒有拔出刑具,而是順手一折,再把眼窩里的斷錐輕輕一捅,最後手再那麼一撫,未收太多傷害的眼皮便掩蓋了罪惡的行徑。再加上凱沃斯人極端強壯的體質,就算是受到了這樣的傷害,心髒卻依舊在跳動,肺部也依然是在呼吸,搭配上展開的膜翅與閉上的雙目,像極了兩個守夜的哨兵偷懶睡著了。
完美無瑕,成功完成暗殺後,胡佛與尤里爾翹著嘴角互相輕輕碰拳慶祝道。要知道凱沃斯人對聲音與氣溫十分敏感,哪怕是陷入了沉睡,也仿佛有第二個大腦一般時刻警惕著任何可能出現的異動。所以說任何常規的殺戮手段所造成的微弱血腥味與聲響,都有可能會讓一兩個警覺的凱沃斯人從睡夢中驚醒,進而導致此次行動的失敗。但現在,別說是聲響或者說血腥味了,哪怕是生命體征都一切正常,根本不可能有人察覺到其中的異狀。
沒有除非。
處理掉三個清醒的眼睛後,依照計劃,隊長羅歐布利亞會帶著波登潛入族長的營帳,襲擊並挾持敵人的族長,而其余三人則是分別負責接應埋伏在外側的三只伏兵。當首領被俘,反抗力量被處理掉大半,敵人當中余下的非戰斗專精的凱沃斯人將只有兩個選擇,死亡並成為食物,亦或者成為奴隸,爭取一個贖身的機會。
尤其是在有著羅歐布利亞這個榜樣面前,寧死不屈的人,很少。
不過計劃這東西,最大的作用就是被打亂。正所謂某軍事笑話說的一樣,當你的長官開始給你講解計劃的時候,就說明接下來的這場戰斗多半沒得打,計劃這玩意就是用來甩鍋的。而放到這里也近似,明明占盡人數優勢與質量優勢的情況下,還非要追求潛入暗殺里應外合,那多半這個計劃,是有問題的。
“敵襲!!!”
一聲嘹亮的呼喊從營地西側傳來,震碎了夜空之下的風聲。宛如一塊沸石投進了試管中的過熱水,原本平靜的營盤瞬時變得人聲鼎沸。喊叫聲,著甲聲,十多個精壯的凱沃斯人身穿厚皮,手持利器從自己的三角帳中鑽出,這些人,大概便是這個掠奪部落中的狩獵精英了。他們交流著,配合著,兩人一組簡單的掃了一遍營地內的情況後,輕而易舉的就抓到了試圖向外報信的戈爾,胡佛,尤里爾三人。熟練的卡住了營地外柵欄上的關鍵位置,一手簡單的甕中捉鱉,便將其斬落,隨後,便把警惕的目光投向外側,防備著潛藏在黑夜之中的敵襲。而後,剩余幾十名稍顯瘦弱的凱沃斯人也從自己的帳篷里鑽出,他們的身上沒有什麼像樣的防具,手上的武器也多為簡易的骨質短刀短矛,但一樣的卻是他們同那些狩獵精英一樣,十分的冷靜。其中一半人井然有序的匯聚到那些狩獵精英們的身旁,待命掠陣,而另一半人則是化為三人一組,拉網式的對營地內可能存在的敵人進行一次地毯式的搜查。
怎麼會這樣?!羅歐布利亞在心底暗暗叫苦,所有的細節都注意到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紕漏都考慮到了,在下午接到任務的時候,她確信自己的腦內推演已經窮盡了所有失敗的可能。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人可能察覺到被突襲的異狀,並且,沒有除非。總不能是正好有個人沒睡著醒過來看了一眼哨兵,結果發現哨兵並不是偷懶睡覺而是已經遇刺身亡了,這個可能性也太低了。但現實就是,在計劃執行到一半的時候,敵人就察覺到了夜襲,而現在更糟糕的事情是,自己跟波登已經被包圍了,並且隨時可能被發現。
“他們,怎麼敢……”
不過比起羅歐布利亞的懊惱,一旁的波登則顯的更為憤怒。他嘴里用氣聲低吼著,手掌也止不住的捶打著地面,看著一旁愈來愈近的搜查小隊,他突然極為鄭重的把雙手搭在了羅歐布利亞的雙肩之上,凝視著對方的雙眸說道。
“隊長,那聲敵襲是安科索歐喊得,記住,是安科索歐,科爾切手下的安科索歐。我們的行動,其實並沒有被敵人發現。”
語畢,波登頭也不回的竄了出去,施展著自己的拳腳,對著那些三人一組的搜查小隊,痛下殺手。只是雙拳尚且難敵四手,更何況是六只,甚至是更多呢?
如此高聲的呼喊,如此混亂的營盤,自然也是瞞不過躲藏在營地外邊約兩百米左右的三支伏兵。而現在,意料之外的暴露,自然也是也是給他們接下來的進攻,增添了無數的麻煩。
“他們,失敗了……”
而其中一只伏兵的首領,鍛造長科爾切,正為接下來的行動方針,而感到發愁。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早就該知道這堆奴隸出身的家伙就跟靠蘑菇吃飽一樣不可靠。”
一想到原本輕輕松松的伏擊戰要變為啃硬骨頭的強攻,他也是焦躁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迎著黑夜下的冷風在天然的斷崖後來回踱步。而這樣的舉動更是讓旁人感到緊張,沉靜片刻後,一旁蹲伏在地上,用膜翅為自己保溫的一個凱沃斯人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鍛造長,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面對手下的疑問,科爾切,停下了腳步,沉穩而又淡定的回應道。
“接下來?等,我們仍然占據主動,要知道對方的人數其實並不多,哪怕是正面強攻,勝利依舊屬於我們。只不過是因為想要少死幾個人,所以才做出的伏擊計劃。但是現在,這個計劃已經被那個幾個負責潛入的混蛋給搞糟了!”
聽著科爾切的解釋與咒罵,一旁蹲伏在地的凱沃斯人,臉上或多或少的都掛上了幾分擔憂。強攻,確實可以成功的擊敗敵人,並且從敵人的血肉之中,族群也可以得到進一步的壯大。但……族群的勝利歸於族群,個人的生命歸於自己。衝鋒陷陣,正面強攻,沒人可以保證自己可以活著享受到勝利的果實。而更大的可能,是自己的血肉同敵人的血肉一起,被抬上了慶功宴。雖然說限於首領的命運與族長的權威,他們完全不敢說在接下來的行動中怯戰逃跑。但,對於那些搞砸了自己的特殊任務,並且害他們陷入險境的潛入小隊,升起幾分怨氣與不滿,還是輕輕松松的。
“沒用的家伙。”
“他們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任務有多重要啊,居然在這種重要的事情上搞砸了。”
“今天晚上死去的每一個人,都該怪罪到他們的頭上。”
議論著,討論著,發泄著,最後咒罵著。他們可以直面死亡,也可以做到不畏懼死亡,但是絕對做不到說熱愛,喜歡,或者說不討厭死亡。
“鍛造長,鍛造長,我回來了。”
人未到,聲先至。一個軀干上裹著厚厚衣物的凱沃斯人三步並兩步的竄到了隊伍中央,他的喘息聲劇烈,他的神情也是十分的慌張,手腳更是在夜風的吹拂下不斷的發抖。他扭頭張望,尋找著科爾切的身影,隨後大跨步走到他身前,單手撐地,半跪著身子說道。
“鍛造長,我有情報要說,我知道潛入小隊是怎麼被發現得了。”
“什麼?!安科索歐,你快說,他們是怎麼被發現的!”
聽到這樣的情報,科爾切顯得極為激動,他向前一步,彎下腰去,直接雙手壓在了安科索歐的雙肩上。看著情緒如此激動的科爾切,安科索歐也是有點露怯,他低下頭,呼吸陡然變得急促,結結巴巴的回應道。
“是羅,羅,羅歐布利亞,是羅歐布利亞,她根本沒有殺死那個哨兵,她只是打暈了他。然後她剛一走,那個哨兵就醒過來喊出了敵襲,然後我……我就跑回來了。”
“該死!我就知道。”
聽到這里,科爾切那還不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雙拳攥緊,跺著腳吼道。
“都怪羅歐布利亞這個不敢殺人的慫蛋,打昏也就算了,結果還沒打昏讓人報出了警,真是廢物!”
“就是就是。”
“自己犯的錯,結果還要拖累整個族群,一點集體意識都沒有。”
“知道自己不敢殺人還敢承擔這樣重要的任務,她是故意的麼!”
咒罵聲再起,科爾切也是穩穩的挺直了腰板,一言不發的看著情緒,在這些凱沃斯人之中逐漸發酵。
“鍛造長,我剛才……還行吧。”
不知何時起,安科索歐悄無聲息的貼到了科爾切的身旁,雙手和握抱在胸前,諂媚的問道。
“太差了,不過……”
注視著嘈雜的討論,傾聽著安科索歐的提問。科爾切頓了許久,才慢慢撇過頭去,用余光瞟了一眼他,後看也不看的回應道。
“……下次交配儀式,我會盡量保證你的名字,不會出現在備選的名單上的。”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報——!!!族長戮金有令,所有狩獵師原地休憩,補充飲水,食物。五分鍾後發起強攻!”
另一邊,羅歐布利亞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是糟透了。當然,她的運氣其實也沒好過。九歲那年撞上凱沃斯族群之間的戰爭,她原本出生的,所屬的那個恩迪亞部族已經被毀滅,而她也成為了霍恩部族的一個奴隸,一個用於種植薩烏菌,並且看情況是拿來當儲備糧還是說扔到交配儀式上消耗掉的奴隸。十二歲那年,恰逢追獵者獸潮,位於營地最外端的奴隸營首當其衝。那時,剛剛長成的,但還未成年的她,手里拿著一根沒削好的大腿骨硬生生扛住了三個追獵者的圍攻,為部族中狩獵師的集結提供了一點額外的時間,間接的減輕了部族的損失。然後,她就從一個簡單的低等奴隸,成為了一個稍微高等一點的戰斗奴隸。
接下來,她當過部族戰爭中的排頭兵,獵殺砂之蟲的誘餌,遷移路上的領頭羊。那里危險哪里就有她,什麼活容易喪命就歸她干,再這樣的蹂躪之下,羅歐布利亞不僅沒有隕落,甚至說在這之中成長,並最終被破格提拔為狩獵師,成為了一眾奴隸們奮斗的目標。
很傳奇,不是麼?
但,傳奇經歷的背後,盡是來自戮金族長的忌憚。他不相信說一個從奴隸出身的家伙,一個飽受摧殘的奴隸會對他這個最大的奴隸主有什麼好感。所以說盡管羅歐布利亞已經被戮金親自宣布成為族群認可的霍恩族人,但是到頭來她還是逃不過被排斥,被邊緣化,被穿小鞋的命運。不過當然,戮金族長這樣的行為,自然也會讓其他人起一些微妙的小心思,比如說掌管部族裝備的鍛造長科爾切與調配部族食物的送葬長波爾塔。在這個內部關系暗流涌動的掠奪部族中,這兩位,便是明面服從,但內藏異心的陰謀家。面對被排斥的羅歐布利亞,他們二人不約而同想其拋出了橄欖枝——倒不是說他們與羅歐布利亞關系有多好,而是他們十分樂意收納一位與族長關系不好,而戰斗技巧又極為高超的狩獵師罷了。
但,羅歐布利亞,拒絕了他們。
並非掠奪部族出身的羅歐布利亞,完全無法理解,也無法忍受這種內部之間的明爭暗斗。同樣,這兩支勢力對奴隸的欺壓,也讓她心聲惡感。而更進一步的,她其實根本無法接受這種攻擊其他部族,掠奪資源與人口的行為,自然對贊同這種行為的科爾切與波爾塔也走不到一起。但,無法接受歸無法接受,服從,還是要服從的,因為這是她從小打到接受的教育,唯有部族團結統一,凱沃斯人才可以在異星上繁榮昌盛。出於這樣的觀念,天真的她認為只需要展露出自己的實力,在一次又一次的戰斗中,打出自己在部族的尾王。而待到戮金衰老至死,下一族長必然屬於自己,而那個時候,自己也有地位,也有聲音,去改變這樣的現狀。
但有人,似乎不想給她這個機會。
波登的意思,淺顯易懂。科爾切與安科索歐是何人,她也十分了解。但,結合出來的意思,卻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的觀念中,是不可能有人因為對一個同族的仇恨,而讓整個部族陷入不利的境地的,因為這完完全全就是反常識的。但波登這麼說了,那聲敵襲她也聽了,確實很相似。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導向了一個難以置信,但又最為合理的解釋。陰影之中,羅歐布利亞看向三位報信,但還未來得及逃出營盤便被梟首的同伴,以及一旁攪得天翻地覆,但已經快要束手就擒的波登。她的內心感受到了一種悲傷,但她又必須冷靜,冷靜的用他們的犧牲,為族群賺取最大的利益。
那就是殺掉這只掠奪部落的族長。只要行動成功了,群龍無首之下,霍恩族群縱然使出強攻這種進攻方式,也可以最大程度的減輕傷亡。那麼第一步,她需要做的,是找一把趁手的武器。
由於被邊緣,被孤立的緣故。羅歐布利亞,以及少數追隨羅歐布利亞的狩獵師,一直沒能拿到什麼上好的武器,比如說追獵者的獠牙所制作的短劍,砂之蟲外殼制作的外附盔甲。再加上這次是潛行任務,按照科爾切的說法,帶的越多,越容易暴露。因此,這次負責潛入的五人小隊,除了人手一套暗殺錐外,根本就沒有攜帶任何的裝備或道具。確實,這種謹慎的決策,確實把被哨兵,或者說天災信使聽到聲音的可能性壓倒了最低。但同樣,這也意味著,當出現意外需要撤離的時候,他們這些人根本就是赤手空拳。不然的話,再怎麼說也是狩獵師當中的一員,怎麼可能這麼輕松的就被消滅呢。
趁著波登在吸引著敵人的注意,羅歐布利亞緩緩的向敵人狩獵師的居所摸去。說實話,這並不難。因為絕大多數敵人的目光,已經死死的盯在了營盤外的三支伏擊部隊之上,對內的目光,也在也集中在了被生擒的波登身上。兩個健壯的男性夾住波登的兩只胳膊,並且故意派出了一名腕部沒有尖刺的女性凱沃斯人反復毆打著他的腹部。他們急迫的想要知道是誰想要來襲擊他們,是怎麼樣的一個部族,有著什麼樣的科技,又究竟又多少人潛伏在陰影之中,對他們露出了獠牙。
不過波登很堅強,他沒有說,他只是反復的嘲諷著,咒罵著。同一時間目光還搜尋著,掃視著。當他看到了躡手躡腳前進的羅歐布利亞的時候,露出了一個淒慘的笑容。
“你們,輸定了……嘔——”
“真是嘴硬,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敢來挑戰我們。”
那位負責毆打的女性凱沃斯人一邊不屑的罵道,一邊從自己身上的衣兜內,掏出了一個手套,費了點勁戴在了她的右手上。那個手套是一個十分特殊的,由凱沃斯人皮膚制成的露指手套,當那個女性套在手上後,手套剛剛好露出了四根短而鈍的指尖。不過,這並非是這個手套特殊點,特殊的地方在於。有著三塊鑲嵌了尖刺的金屬板,縫合在了手套的拳面之上。
“給你開開眼,鄉巴佬。”
又是一記重拳,但是這次的重拳,在波登的肚子上留下了三個算不得多深,但也淺不了多少的血洞。而這一擊,則是徹徹底底的讓波登變了臉色。當然,不是因為痛苦,或者說創傷,而是這個疑似鍛造師的女性凱沃斯人,似乎掌握著冶煉金屬的法門。再一次的,當波登把目光投向那些站在木柵欄旁的狩獵精英,腰間明晃晃的反光照出了波登絕望的眼神。
似乎,撞上了鐵板呢。
而另一邊的羅歐布利亞,並沒有在意到這種小但十分重要的細節。或者說,在意到了,也意識不到。畢竟掌握金屬冶煉技術這件事情,已經是凱沃斯人被創世神逐出派拉斯大陸之前的事情了。當凱沃斯人被放逐以後,知識與傳承的斷代,幾乎就是一瞬之間把凱沃斯人打回了原始人的狀態。流落到異星後,依舊可以利用當地的資源完成鐵器冶煉的族群,屈指可數。而對鐵器有著一定的認知,甚至知道凱沃斯人曾經掌握這門技術這件事情,也成為了一種不為太多人所知的秘辛。
但沒有知識,靈感來湊。
羅歐布利亞摸進狩獵精英營帳的目的,便是他們的備用武器。凱沃斯人對武器與裝備極為看重。這種看重不僅僅體現在對武器與裝備的質量追求上,更體現在儲備上。除非資源過於緊缺,否則凱沃斯人都會嘗試在閒暇時制作更多的武器與裝甲,以備出現損耗時,不得不赤手空拳應敵。而當羅歐布利亞悄無聲息的鑽進那些三角營帳後,自然也是拿到了一些可以武裝自己的武器,自然也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那種與自己平常所持有的骨質武器完全不同的裝備。
有點涼,很堅硬,而且……很鋒利。
幾乎是一瞬間,僅憑戰士的直覺,羅歐布利亞就發掘到了這種裝備的先進之處。更加堅硬,意味著可以用它直接敲碎,或者說砍斷凱沃斯人手臂或者說頭部的甲殼,進而讓脆弱的肉體直接暴露在外。鋒銳,也就意味著她在進攻時,可以更為輕松的劃開敵人的肉體,更為簡單的制造更可怖的傷口。同時,也意味著,僅僅是被用武器就如此的優質,那麼那些狩獵精英的身上,是不是還穿著更為精良的裝備?
羅歐布利亞,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
現在不是糾結到底是不是有人背叛的問題了,而是到了該思考族群存亡的時候了。如果說雙方的武器就存在著不可逾越的差距,那麼人數的優勢也不過是用來讓對面打出一個優秀戰損比的背景板。想要出去警告其他人放棄進攻已經來不及了,一百五十米的距離足夠讓她的呼喊聲被風聲刮碎,而里三層外三層的警戒圈,也覆滅了任何想要逃出的可能。羅歐布利亞思前想後,似乎唯一的勝機,便是自己奇襲敵人的族長,使其陷入慌亂之中。而恰逢此時,霍恩部族的三支伏擊部隊順勢入場。借助人數的優勢以及陣型,士氣的優勢,一舉擊垮敵人。
而恰好,這個行動的成功率其實也不低,畢竟行動暴露已經過了快兩分鍾了,敵人的族長仍然沒有從族長的營帳中走出來。要知道,族長可是一個部族的主心骨,事事躬親簡直就是常態。而面對敵襲這樣的大場面,居然過了這麼久還未行動,多半是那種身體衰弱,但是智慧超群的謀略型族長了。這樣算下來,羅歐布利亞發覺只要自己可以迅速的解決掉可能存在的幾個護衛,她便可以挾持那個族長,擾亂敵人的軍心,為自己的部族,贏得勝利。
但,她忽略了一種,極為特殊的可能。
“讓我看看,究竟是誰,在暗中窺伺著我的族人。”
剛一踏入營帳,羅歐布利亞還未等到自己的雙眼適應營帳內的黑暗,一股勁風便撲面而來。她來不及多想,也不顧說自己的動作會不會暴露,一個粗鄙的滾地翻,避開了黑暗中的偷襲。而下一秒,借著異星上的小日,羅歐布利亞也算是明白了,剛才是誰在攻擊她,以及,為什麼這個族長一直拖延到了兩分多鍾,才肯出來。
他身上的裝備,太多了。
“怎麼,居然敢派個女性來刺殺我麼?我究竟是該笑你們無知,還是大膽,居然敢於挑釁我們岩鐵部族,居然敢於挑戰蓋爾。”
說話的,是個男性凱沃斯人。不出意外的,便是羅歐布利亞所屬的霍恩部族准備突襲的岩鐵部族的族長——蓋爾。身為一個男性凱沃斯人,他的身體十分的健壯,相對於平均直立兩米身長的凱沃斯人來說,蓋爾現在處於戰斗狀態下,沒有站直就已經有了兩米一高度,這個大家伙佇立於大地之上,簡直就是一輛勢不可擋的戰車,擋在了羅歐布利亞的身前。而除了他的身軀強壯,更為顯眼的大概是他身上的裝備。
與一般凱沃斯人手腳披殼,身軀穿衣的形態不太一樣。蓋爾幾乎扒掉了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所有甲殼,而目的就是為了,把自己塞進一個黑乎乎的,在小日的照耀下反著啞光,只留出兩小孔供雙眸視物,一豎縫供其呼吸的鐵罐頭里。這個罐頭可以說是密不透風,從腳底到膝蓋,從胯部覆蓋了整個軀干,雖然說沒能為四指做出專門的手套,但是鑄造在一起的一長一短兩根長棍也足以充當他的武器了。同羅歐布利亞剛剛摸到的珍貴金屬匕首材質相同,本可以用於武器上,鍛造出更為先進的材料,現在在以一種可以說是浪費的方式,為一個人鑄造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甲。幾乎,不,不是幾乎,是根本沒有任何武器,可以擊破這身鐵皮罐頭。
但這還不是最為恐怖的,就像重錘軍事曾經說過的,鐵皮殼再好,里面的駕駛員不行也沒轍啊。被套在一身沉重,冰冷,但又無比堅硬的鐵皮里蓋爾,可不是什麼無能的駕駛員。不如說恰恰相反,這身為他量身定制的裝甲,就仿佛是最輕便的衣物一樣。盡管說每一次的行動都能聽到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但這並不妨礙他一個突刺,差點一巴掌就把羅歐布利亞直接拍進了垃圾堆里。
“還行啊,身手還算靈敏。”
這個家伙,太可怕了,羅歐布利亞第一時間想道。不能把他放到正面戰場上,不然戰局會頃刻間崩潰,這是她的第二個想法。可是,要怎麼阻擋他呢?這是她的第三個疑問。不過很快她就發現,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她現在需要思考腦海之中,第四個出現的問題。
怎麼活下來。
隨著羅歐布利亞與蓋爾的兩次簡短的交手,岩鐵部族的其他人也察覺到了有一個漏網之魚,仍想要趁亂伏擊他們敬重的族長大人。雖然限於營盤外,虎視眈眈的三支伏擊部隊的威脅,不過是抽調了兩個狩獵精英並帶著六個普通民眾,從前线上撤回後加入了對羅歐布利亞的包圍圈。但就算這樣,算上族長身後兩名協助著裝的鍛造師,人數比也達到了令人絕望的十一比一。
比當初葉師傅還要多一個。
而以一敵多的關鍵,就在於避免陷入圍攻。想到這里,羅歐布利亞干脆站直了身體,擺出了一副不屑的姿態,輕蔑的回應道。
“只敢躲在殼子里的膽小鬼,你不會是因為泰拉斯奎拋棄了你,才給自己弄一身假殼子縮在里面吧。”
激將法,很幼稚,但很有效。要知道泰拉斯奎作為凱沃斯人的信仰,可不是被塑造出來那麼簡單的,而是一個真真切切存在,並且真正降下過恩惠的神明。而這恩惠,自然便是長在凱沃斯人身上的甲殼,增生在口部的呼吸過濾系統,以及臨時可作為營帳的膜翅。只不過,這個名叫蓋爾的凱沃斯人,為了把自己塞進這個鐵皮罐頭,毋庸置疑的至少蛻掉甲殼與膜翅。而這種行為,往好了說,是為了追求更強的戰斗力,以便在生存之中取得更多的優勢,而往不好了說,自然是一種褻瀆,對神的褻瀆。
尤其是羅歐布利亞還利用了拋棄這樣的詞匯。
果不其然,這個躲在鐵皮殼里的蓋爾,並非什麼老謀深算,沉著冷靜的家伙。不如說能做出拔掉長在自己身上的甲殼,然後換上一身鐵甲這種行為的,多半是憑著一股衝勁與衝動才做的出來的。憤怒而驕傲的他一馬當先的揮拳打向了羅歐布利亞,並且拒絕了周圍人的協助。當然,這並非他無謀,要知道在凱沃斯人的評定中,單獨能打,只能被評選為狩獵精英,甚至連狩獵長都評不上,更不要說統領全族的族長了。
“牙尖嘴利的老鼠,我要用你的頭顱來紀念我的勇猛,我要用你的血肉來犒勞我的族人!”
正如羅歐布利亞所激將的那樣,蓋爾的行為自然也是遭到了自己族人的一些質疑。盡管他們絕大多數人都曾被蓋爾蛻殼時的慘狀所震懾,敬佩與他的決心與意志。但思想這東西,是最難約束的。哪怕這件事經歷了族群內部的討論,哪怕從理性而言,所有的族群長老都在這件事情上表達了贊同的意見,但感性上呢?舍棄了自己的神,愛自己的神賜予自己的恩賜,就換來了這個?就算是蓋爾自己,深夜之時也會捫心自問,舍棄了泰拉斯奎賜予的甲殼,換來一身簡陋而粗糙,甚至不能保暖的鐵甲,到底值不值得。
這應該是值得,但蓋爾,以及蓋爾的族人們,需要一個證據。
“感到榮幸吧,你是第一個跟這樣的我搏斗的人。”
搏斗之中,蓋爾的動作並不靈敏。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總是先他的動作一步,暴露出了他的想法,但……這絕對不能說他的動作遲鈍。體型龐大,身強體壯的他,就算有著鐵甲的拖累,但這並不影響他大開大合的動作危險而致命。不如說由於有了鐵甲的保護,他的進攻變得有些缺乏章法,且肆無忌憚。畢竟羅歐布利亞手上的骨質武器一觸即碎,而撿到的金屬短刀也不過留下淺淺的白痕。
但情況已經好太多了。
“躲吧,逃吧,在我面前戰栗吧!”
又是一擊橫掃,雖然說沉重的金屬長棍並非是握在了蓋爾的手上,而是直接在制造時,與他的小臂熔鑄在一起,這使得蓋爾在揮舞這件武器的時候,略顯笨重。但另一方面,也讓蓋爾在使用這把武器時,顯得更為放得開手腳。不用在乎說會不會脫手,不用擔心反震的力道會不會讓自己受傷,他所需要在乎的僅僅是判斷好眼前這個跳蚤的方位,然後就像拍蒼蠅一樣,用盡自己全身的力道,攻擊!
“怎麼樣,害怕麼,我允許你投降,並在送葬儀式上歌頌我的勇武,這對你來說,應該夠仁慈了吧。”
還好專業不對口,羅歐布利亞暗自慶幸道。顯而易見的蓋爾身上的裝備,並不是為了單挑而准備的,因為這身裝備,實在是太過笨重了。毫不客氣的講,從蓋爾舉起右臂上的長棍,暴露出了自己的攻擊意向以後,自己甚至可以在腦海中規劃出三種閃避反擊的預案,並依據自己的想法進行執行。無他,太慢了而已。甚至說,如果不是身陷重圍,任何一個凱沃斯人都足以躲開蓋爾的攻擊。
以露背逃跑的方式。
但現在不行,羅歐布利亞深知自己現在沒有被圍攻拿下的原因,她需要躲,需要逃。最好的話,還需要做出一些花里胡哨但又毫無意義的反擊,給周圍的人看看,蓋爾身上的盔甲,究竟是有多堅固。可以想象的,如果在交戰的兩支凱沃斯部族交戰之時,出現了這個一個怪物,它體型龐大,又刀槍不入,只要往前一站,便是一堵嘆息之壁。而更令人絕望的是,這不僅僅是一塊盾牌,他手中的長棍並非只是裝飾。又長又沉的巨棍在蓋爾手里左揮右掃,縱然羅歐布利亞身手靈敏,四下又無人干擾,但大多數時候仍是要選擇冒險的貼身閃避,利用蓋爾笨重的長兵器不善於攻擊抵近的目標來進行閃躲。
那麼,如果把對決的地方放到戰場上,放到需要保持陣型的戰場,那便是一場屠殺。
甚至說現在也是!
蓋爾的攻擊方式並不復雜,他會先舉起右臂的長棍,然後就可以分為第一種是將長棍高舉到左肩之上,右腳踏地作為支撐,然後左腳邁出,長棍會從左前方開始橫掃,一直甩到蓋爾的身後。而第二種便是高舉至右肩身後,一樣是右踏步出,然後長棍在空中斜劃而下,打擊身體前方與左側的敵人。特別的,這招還有個變種,比如說蓋爾會在揮舞時留有幾分余力,放慢幾分速度,然後便會在長棍揮下之時,再次揮舞手臂,扭動身軀,將長棍從身體的左後方,橫掃至右後方,對自己正面二百七十度的所有敵人,進行一次全方位的打擊。
羅歐布利亞便為這招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大意的她面對蓋爾的攻擊,選擇了向左前方閃避,並試圖繞背尋找他的弱點。在她的想法里,短短的兩三秒是絕對不夠蓋爾復位的,而自己雙手上的短劍也足以做出三四次的攻擊,探尋這身鐵甲的薄弱點。所以,當她聽聞到武器的破空之聲,並嘗試翻滾閃避之時,已經太遲了。蓋爾的長棍幾乎是掃著她的後背打過,而這一擊,便讓她的膜翅以及上邊附肢全部被毀,連帶著後脖子的甲殼也被掀飛了部分,此刻,血液正順著的後背與胸前,緩緩流下。
“我的承諾還有效,投降的話,我願意讓你活著進行送葬儀式。”
蓋爾的招式很基礎,但很有效。
不知不覺間,周圍的人也慢慢的變多了,盡管他們限於硬盤外霍恩伏兵的威脅,不敢擅離職守。但是找個好地方把目光投向來,這並不困難。看著自己的族長把這個該死的入侵者追著打,並且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慘烈的傷痕,在場的所有凱沃斯人,都在為自己英明而勇武的族長,發出了雀躍的歡呼聲。但羅歐布利亞沒有放棄,不如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放棄自己的目標——刺殺蓋爾。短短兩分鍾的搏斗,她已經熟悉了雙手中的短劍該如何操控,也熟悉了蓋爾身上盔甲的弱點——毫無弱點,甚至以自身小腹的一處淤青,證明了蓋爾左手上的短棍不僅僅是好看,還可以用來打人。
一定有什麼辦法的,一定有什麼機會的。不過是兩分多鍾出頭的格斗,算得上赤身裸體的羅歐布利亞反倒是比蓋爾顯得更加疲憊。她的嘴大張著,胸口快速的起伏著,劇烈的喘息聲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到興奮。當然,蓋爾也好不了太多,他的動作間隔越來越長,長棍揮舞的速度也有些減緩,看著動作略微有些遲緩,頭盔上的縫隙不斷冒出白霧的蓋爾,羅歐布利亞不僅沒有半點的欣喜,反倒是愈發感到絕望。如果可以的話,她反倒更喜歡她的敵人體力依舊充沛,因為只有這樣,自己才可以維持在一個單對單的狀態。
可說到底,單對單,她真的有勝算麼?
必須拖下去,繼續拖下去!想到這里,羅歐布利亞在面對蓋爾的攻擊時佯作體力不支,判斷失誤,先是錯誤的朝著蓋爾的攻擊范圍閃去,而後又仿佛恍然大悟,雙腿迸發出驚人的力道,一個彈跳折返。但……這終究太遲了。一步錯,步步錯,第一時間判斷失誤的羅歐布利亞已經失去了躲閃的機會。看著衝著腰側直衝而來的長棍,她只好將左臂墊於其上,保護自己強壯的腰肢,身體的核心,不受到直接的衝撞。
這是一場結局注定,野蠻,殘忍,血腥,而又讓人興奮的碰撞。
長棍首先碰到了左臂的甲殼上。作為女性,羅歐布利亞的甲殼少了幾分棱角分明,多了幾分圓潤,這使得她雖然進攻性有些不足,但是單輪甲殼的硬度,還是超過男性。只是,這麼一點堅硬程度的區分,並不足以影響碰撞的結果。堅硬的甲殼宛如酥脆的糖衣,夾雜在破空之聲微弱的咔嚓聲,訴說了它的命運。緊接著,便是脆弱的手臂,凱沃斯人認知中最為堅硬的骨骼,在今天撞上了更為堅硬的物體。長棍與小臂的劇烈碰撞之下,隨著上面的血肉組織在撞擊之中一陣猛烈抖動,之後,就好像說多了一個關節一樣,整個手臂不自然的彎曲著。
但,羅歐布利亞的目的達到了。在左臂的阻攔與吸收下,衝擊被緩解,身體被加速,整個人就猶如斷了线的風箏一樣,橫著飛了出去。而在這時,羅歐布利亞的頭腦依舊十分的清晰,她刻意的抑制了自己的本能,任由地面上的碎石割裂著她的肌膚,任由卷起的沙土,蒙蔽了她的口鼻。讓她的身軀猶如一塊死肉一樣,狼狽的在地面上翻滾。
非常好,羅歐布利亞感受著四肢百骸傳來的痛楚,以及夾在胸前的兩根細棍,趴在地上高興的想道。
因為這確實值得高興,周圍的凱沃斯人沒有著急上前,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族長已經大獲全勝,此刻正激動的歡呼著。並把目光投向了准備衝鋒的敵人,畢竟族長已經給他們帶來了一場勝利,而現在,就是需要他們給族長帶來另一場勝利。另一邊,蓋爾也沒有第一時間上前,他看著趴在地上,艱難喘息站不起身的羅歐布利亞,頓時,被亢奮壓抑的疲憊一齊涌上了心頭。
這盔甲,真不是人穿的啊。兩分多鍾的戰斗,對雙方而言,都是強度極高的對決。羅歐布利亞的腿腳靈便,猶如花叢中翻飛的蝴蝶一樣,不斷尋找著他可能存在的弱點,並多次繞到蓋爾的視覺死角進行襲擊。這種高強度的移動,自然也同時帶動了蓋爾,雖然說他只需要轉轉腳跟,但是笨拙且沉重的盔甲,也讓他付出了不少的體力。再到後邊,在蓋爾攻擊下竭力躲閃的羅歐布利亞,自然是身心俱疲,但蓋爾同樣也沒好到哪里去,手中的長棍太過沉重,無堅不摧的另一個含義,便是揮舞起來難如登天。事實上,所謂的對刺客的仁慈,也是由於蓋爾對自己的體力進行的考量。因為這個消滅掉這個刺客不過是個開胃菜,真正的重頭戲還是要放到營地外的三支伏兵,當蓋爾不過是第三次甩起手中的長棍時,他便對莽撞的自己接下單挑的邀約而感到了後悔。
不過還好,贏了,他想道。
“衝鋒!!!”
宛若流暢的戲劇轉折,當英雄落幕,鏡頭也適時拔高,營地外的三支伏兵,一齊發動了衝鋒。他們剛剛完成了進食與飲水,體力充沛,士氣高漲,至少在見證道雙方的武器差距之前,凱沃斯人皮膚所做成的輕甲與骨骼所制成的短刀也給了他們充足的信心。占據了人數優勢的他們,宛若潮水一般,衝向了岩鐵部族稀稀疏疏的防守人員,和脆弱不堪的木柵欄。
“好了,族人們,拿出點真本事來,讓這些混蛋瞧瞧,岩鐵部落的狩獵師們,是怎樣的勇武!”
“是!族長!”
距離逐漸縮短,戰斗的倒計時也進入了最後的五指之數。所有人的精神繃緊,衝鋒者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防守者握緊了手中的武器,雙方都認為對方是一觸即碎的樣子貨,勝利唾手可得。而也只有這時,倒地不起的失敗者,才短暫的脫離了眾人的目光。
你們一定想不到,我還有這種武器。
趴在地上的羅歐布利亞猛然躍起,用於誘餌的左臂已經無法在拿起了任何東西了,但傷痕累累的右臂卻不過是甲殼略顯破損,功能卻完好無損。她抽出自己攜帶的暗殺錐,以自己所能抵達的最快速度,向著蓋爾奔跑,跳躍。在岩鐵部落的眾人驚呼聲中,她趕在了蓋爾反應過來之前,用被折斷的左臂,抱住了他的脖頸。
“大塊頭,你太笨重了。”
蓋爾的余光掃了過身前,他感受到了來自羅歐布利亞的重量,也看到了那只垂在自己胸前反復搖晃的手腕。他有點愕然,倒不是說擔心自己的安全,而是敬佩與這個無名刺客的戰斗意志與戰斗水准。以及,在心底之中,暗暗的給自己一個告誡——打贏了記得要補刀。
可惜,他沒有機會了。
蓋亞頭上的頭盔,非常的合身。限於技術,上邊的觀察孔是隔著眼睛越兩里面,並露出了兩個極小的孔洞。這固然導致蓋爾的視野十分的狹窄,但也可以保證無論是自己部族出產的鐵器,還是其他部族慣用的骨質武器,都無法穿起來傷到他。擊敗他的唯一辦法便是悍不畏死的將力竭的他撲倒在地,然後費力的拆開鐵殼上互相嵌合的搭扣,將他從里面掏出來,才可以殺掉他。但羅歐布利亞,給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
羅歐布利亞右手上握的骨錐又細又長,完全不似正常的兵器,因為太過脆弱了。事實上,這也不是正常的兵器,它的名字叫做暗殺錐,用法就是在其他人的配合下,插入受害者的眼眶,然後捅到大腦內部,攪拌,旋轉。而現在,這個武器最大的特點便是,它剛好可以扎進蓋爾頭盔上兩個細小的觀察孔。
“嘗嘗這個吧。”
羅歐布利亞的手在抖,抖得十分厲害,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羅歐布利亞從小便對殺戮同族這件事情,抱有極大的恐懼。說來好笑,作為以殺戮,掠奪為生的掠奪部族,部族之中最為強壯的女戰士,居然一個人都沒殺過,簡直要笑掉其他人的尖牙。在以往,羅歐布利亞雖然打頭陣,但對付其他凱沃斯人,大多是以毆打腹部或重擊頭部來讓敵人失去反抗能力,作為主要的對地手段。而能讓她這麼做的原因,只是因為她很強。她強到說可以獲取勝利,而又不奪走敵人的性命。但是今天不行了,強弩之末,身陷重圍,若不殺死敵人,死的,只會是自己。
所以她的手,穩了下來,然後左一根,右一根。
岩鐵部族的凱沃斯人,愣住了,因為他們的族長倒下了。而衝上來的霍恩部族的凱沃斯人也愣住了,因為那個在他們討論之中的罪人,如同計劃一般,消滅了敵人的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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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