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岩下之敵
墜落。
朽爛的木梯碎成了數片,猝不及防的我就這樣跌向地面,慘叫聲在這巨大的地下空洞中往返回蕩了數分鍾之久。
我,菲謝爾·馮·露弗施洛斯·那菲多特,正值十八歲的妙齡美少女,正在面臨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數一數二的困境。
我迷路了。
此地名為層岩巨淵,作為璃月主要的礦石產地之一,已經因故被廢棄了有段時日,如果不是璃月七星找上門來委托我調查,我現在估計還躺在沙發上喝著冰鎮飲料。向礦區負責人借用的探照燈僅僅支撐了半個小時就熄了火再也亮不起來,我只得挖出岩壁上偶爾出現的散發著淡藍色輝光的石頭用來照明,可也就是在接觸到這種石頭之後,我和幽夜淨土的聯系被干淨利落地切斷了,即便將這種石頭扔掉也無濟於事,如今我只能依靠自己找到這座大得令人絕望的地下迷宮的出口。
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後我只能像無頭蒼蠅一般在礦道中亂撞,相似的拐角轉過了一個又一個,但前方似乎完全沒有盡頭。我也曾試著在分叉路口做上標記,可我卻從未在前進的路上見到過自己的標記,也許是我真的沒有在繞圈子,也許是那些發光的石頭長了腿自己跑掉了,總之沒有用。
還有那些從岩壁的縫隙里涌出的黑色淤泥,不僅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甚至還像活物一樣緩慢而又毫無規律地搏動著。不過這些淤泥似乎十分懼怕那種發光的石頭,它們幾乎都只出現在陰暗的角落,避免被那種淡藍色的輝光照到,當我試著把幾塊這種石頭扔向淤泥的時候,它們還會迅速地退開,和石頭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好在這里尚未發現野獸和魔物的氣息,進食和飲水對我來講也沒有那麼必要,所以即便暫時還看不到出去的希望,我的心態還算比較平穩,就是不斷重復的場景令人有些無聊和困倦。又轉了一陣之後我發現了一塊光滑平坦的巨石,困意變得更加濃重了起來,我索性在叫出奧茲在周圍警戒後倒頭便睡。
很奇妙,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下我竟然沒有做平日里那個噩夢,一覺醒來全身上下輕松了不少,可我根本沒有心情去體會這難得的高質量睡眠,因為一只熟悉而又陌生的生物正用它面具上那粗糙染料塗抹出的鬼畫符死死地盯著我。
一只丘丘人。
不知是不是被旅行者和她干出的那些荒唐事所影響,我瞬間腦補出了好幾種在熟睡中被襲擊,被強奸,被虐殺甚至被吃掉的橋段,好在最終恐懼還是占據了上風,我從石頭上一躍而起,拉起弓就瞄准了丘丘人的頭部。
這只丘丘人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用了數秒鍾緩緩抬起頭,注意到我手上閃耀著雷電之力的箭頭後,又花了數秒鍾舉起顫抖著的雙臂,做出了一個投降的姿勢。
我這才注意到這只丘丘人和在野外攔路搶劫的家伙們有些不同,普通的丘丘人雖然戰斗力和智力都並不算高,但和一般的成年男子單挑並不會落於下風,它們肌肉發達,行動迅速,揮舞著的木棒和附有元素之力的弓箭也都是不小的威脅。而眼前的這只丘丘人似乎過於瘦弱無力了,四肢的肌肉存在肉眼可見的萎縮,左腿上的陳年舊傷看起來從未被徹底治愈過,可怖的傷口里里外外爬滿了蛆蟲,這讓它身體的重心偏移了中线,看起來隨時都會栽倒,罩在臉上的面具也在常年的日曬雨淋下褪了色,穿過面具兩側孔洞的麻繩更是磨損嚴重,似乎輕輕一碰就會斷掉。
我對丘丘人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而眼前這個家伙明顯對我構不成威脅,雖然不知道它是怎麼接近我又沒觸發奧茲的警報的,但至少它可能提供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的機會。於是我收起了箭,朝它做了個友善的手勢,而它似乎也心領神會,慢慢放下了高舉著的手臂。
但意外發生了,在它放下手臂的過程中,右手上結痂的膿瘡和血塊蹭到了面具上的麻繩,本就被磨損到細如發絲般的麻繩就這樣斷成了兩截,面具從丘丘人的臉上滑落,露出了那副被隱藏起來的面孔。
我和它幾乎同時尖叫了起來。
那是怎樣扭曲可怖的一張臉啊,五官似乎連同頭骨一起溶解、錯位,畸形的頜骨有常人的兩倍大小,牙齒叢生在黢黑的表皮之下,甚至一顆直接從鼻孔的位置伸了出來,耳朵像燒融的蠟油一般細長地貼在側面,而深陷的眼眶上蓋滿了從眉角處滋生的肉瘤,只能從狹窄的縫隙中窺見那無神空洞的黑色瞳孔。
比起看到如此恐怖景象的我,它受到的打擊似乎更加嚴重,那副病怏怏的身體中突然爆發出了極大的力量,怪叫著轉身開始了狂奔。慌不擇路的它直接撞向了不遠處的岩壁,可更加詭異的是,它的身體並沒有被岩壁彈回,而是毫無阻滯地穿了過去。
我顧不得驚訝,急忙起身察看那塊石壁,看似堅硬的岩石摸起來卻好似棉花一般柔軟,我稍稍用力,就像那只丘丘人一樣穿了過去。好在那股爆發式的力量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在岩壁的另一邊,那只丘丘人已經無力維持奔跑,只能拖著疲憊的身體緩緩向前挪動。它聽到我的腳步聲回頭看了看,又發出了一聲驚恐的怪叫,但再也沒有力氣跑起來了。
我沒有打擾它的前進,只是靜靜地跟在它後面走著,它似乎也默許了我這個尾行者,我們兩個就這樣一前一後,緩緩地走向這只丘丘人的目的地。一路上,不斷地又其他丘丘人從分岔的洞口中鑽出,它們互相之間也會打個招呼,然後走向相同的方向。只不過其他丘丘人雖然也是一副老態龍鍾行將就木的模樣,但狀態比起為我引路的這只還是好上了不少,速度也快的多,沒有丘丘人願意放慢腳步陪著它,紛紛消失在了礦道的盡頭。
一步,兩步,三步。盡管步履蹣跚,速度也越來越慢,但它並不打算停下。在其他丘丘人消失的方向上,開始有微弱的光芒從礦道的盡頭傳來,衰老的丘丘人集體奔赴之地,大概是准備在那里度過余生吧。雖然我很想先一步去一探究竟,但看了看這只把我從困境中救出的家伙,我還是決定跟在它身後,見證它的最後一段旅程。
十步,二十步,五十步。丘丘人腿上的舊傷開始流出膿血,劇痛也讓他越來越難以保持平衡,幾乎每走幾分鍾就要摔倒一次,但當我准備伸出手扶它起來的時候,卻被一聲悲憤的怒吼警告了。而每當它掙扎著站起來,能堅持前進的距離就再少一分,最終當它發現即便用盡全身的力氣,也只能撐起上半身後,它終於放棄了再次嘗試,但它沒有放棄前進,而是用那細如枯槁的雙臂抓住路面上凸起的石頭,艱難地在地面上爬行。
究竟過了多久呢?丘丘人的身後已經拖行出了數百米的血痕,而那散發著光芒的應許之地也似乎就在前方。它停了下來,瀕臨崩潰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挪動哪怕一寸,它絕望地發出一聲微不可聽的哀鳴,終於回過頭,用它那恐怖的面容看向了我,然後停止了呼吸。
我將這具破敗不堪的屍體安置在了能看到那片光芒的角落,又用碎石把它掩蓋了起來,我不懂丘丘人在這方面的禮儀,希望它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那麼接下來,該輪到我了。
破碎的星空,顛倒的大地。
展現在我眼前的景象就是如此離奇,群星猶如天鵝絨的地毯一般在腳下無限延伸,而在我的頭頂則倒懸著一座巨大的城池,城外有著延綿不絕的群山和奔涌入海的河流,城內遍布著大理石鋪就的街道和琉璃色彩瓦的屋頂。城市中央更是有著一座華麗無比的花園,幾百種從未見過的植物爭奇斗艷,小鳥與昆蟲則在花叢草梗間起舞,噴泉將清澈的水柱向下噴出數十米高,而水花在綻放後又倒流回了天空。順著花園的方向向前望去,還有一座黃金打造的宮殿,而在宮殿的正中的貓眼石王座上,似乎坐著一位不怒自威的君王。
我從未見過這座城市,它的樣貌也不曾出現在任何一本古籍的記載之中,但腳下的群星都在向我低聲復頌著一個古老而偉大的名字,盡管它早已消失在提瓦特歷史的長河中。
坎瑞亞。
於此同時,那些來自時間彼方的遙遠回響也同時敲擊著我的鼓膜。
來吧——
加入深淵吧——
凝視吧——
凝視群星吧——
無數個聲音從前方,從後方,從左面,從右面,從頭頂,從腳下傳來,我捂住耳朵竭力保持著鎮靜但無濟於事,這跨越了數百年時光的聲音完全無視了物理的阻隔,仿佛燒紅的鋼針一般直刺入我的大腦。我牙齒打顫,渾身被汗水浸透,完全無法做任何的其他思考,全身的肌肉都在服從著這來自深淵至深處的指令,讓我緩緩地朝向那貓眼石王座上跪下,低下頭俯視著腳下由群星編織而成的大地。
目之所及,那位君王似乎看向了我。
一滴汗水從我額頭滴落,融入了腳下的星空。
浩瀚的宇宙順著汗水激起的漣漪散做幻影,剩下的唯有鏡面一般平靜的水面。
水中倒映著我精致的面龐,金發,碧眼,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她嘴角微微上揚,而我沒有。
渾身的血液仿佛被凍住了一般寒冷刺骨,我想大聲尖叫卻發不出聲音,想閉上眼睛也沒有任何用處,眼前的景象卻在一片流光的散射後顛倒了過來。
大地不再倒懸於頭頂,腳下不再是那無限的群星,貓眼石王座上的君王也已經不見了蹤影,而我卻在下沉。
下沉。
頭、胸、四肢,全身都被水包圍。
下沉。
無法發力,無法呼吸,我仿佛一具已經死去的屍體。
下沉。
那些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聲音消失了,四周安靜地沒有一絲聲響,光芒在水與天的分界线上搖晃,我閉上雙眼,一切再度歸於黑暗。[newpage]
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將我拉上了水面。
“喂!不可以隨便摸女孩子胸部啊!”
“我只是在救她啊……”
“你明明趁機在亂摸!空你這大色狼,哼!”
“好啦好啦,一會請你吃胡蘿卜燉肉好不好,你看,她醒了,”
聽覺比視覺更早地恢復過來,依稀能聽見一男一女在爭吵些什麼,而等我在外力的按壓下咳出肺里的水後,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一位看起來十分眼熟的金發少年和一只不知道是什麼物種,沒有翅膀卻能飄在空中的白色小東西一左一右俯視著我。
“你好,我叫空,這位是派蒙,歡迎來到深淵教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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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