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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卷

趙瑛傳奇增改版 龍嘯九天 97931 2023-11-19 02:56

  第一節:祭壇

  

   公元414年,涼州樂都。此地原為南涼國都,現在城中卻布滿了西秦的軍隊,他們密密麻麻地包圍著城中心的祭壇,仿佛這里是世界的焦點。西秦主乞伏熾磐為慶祝大軍討滅南涼禿發氏,同時向上天祈求稱霸涼州,決定在樂都的祭天地壇上舉行一次盛大的祭祀。西秦三萬大軍披著閃閃發光的銀甲,整整齊齊地在祭壇四周列隊,如林般的旌旗迎風飄揚,幾乎要將天空完全遮擋,在將士們那一浪接一浪如雷般的歡呼聲下,這座被征服的城市發出陣陣顫抖。

  

   在華麗的祭壇下面,兩個赤膊大漢正汗流浹背地按著一頭拼命掙扎的肥豬,其中一個用左手按定豬頭後,右手則抽出兩尺長的大砍刀,壓在豬那肥厚的脖子上便來回拖動,而那頭無法動彈的畜牲則只能發出陣陣淒厲的哀號聲,不消片刻,一顆碩大的豬腦袋便隨著大股大股噴出的血花滾落到地面上。然而沒了頭的豬身反而掙扎得更厲害了,好不容易堅持到它停止活動時,那兩個渾身是血的大漢早已氣喘吁吁、狼狽不堪了。在祭壇旁邊,一位身穿戎裝的高大男子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壞笑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看來始終是宰人比較方便呢。”早在那頭豬被宰之前,一只肥羊已經在他們手中身首異處,自然也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祭壇上擺放著三張鋪上了紅布的桌子,是用來擺放祭品的屍身;而祭台上方則擺放著三個碟子,用來陳列祭品的首級。當豬首、羊首、豬身、羊身擺放好後,則只空著中間的桌子和碟子了。這時眾人的目光都很自然地移到後面,因為最後的祭品馬上就要押上來了。這件祭品既不是畜牲也不是家禽,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

  

   那女人雖年近四十,但面容看上去仍像三十歲出頭的少婦,身材也如少婦般的豐滿,緊實有力的四肢顯然是行伍出身的人,一雙渾圓飽滿的乳房呈八字型地在胸前分開,兩顆飽滿的紫紅色乳頭分別向兩邊突出,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韻味。女人的雙手被結實地反綁在身後,同時渾身都塗滿了如同太陽油一般的油脂,閃閃的油光使得她的身材顯得更凹凸有致、性感誘人。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前秦女營中最後的一名女戰士——趙瑛。

  

   看到自己赤條條地站在四周密密麻麻的男人面前,趙瑛不由羞得滿臉通紅,巨大的屈辱感還是稍稍蓋過了死亡的恐懼。在身後獄卒的叫罵和推搡下,趙瑛才勉強地向前挪了幾步,她看著前面遠方的祭壇,知道那兒將是自己人生的終點,在死亡來臨之時,過去的回憶、姐妹們的笑臉逐一呈現在她的眼前,尤其回憶起自己的娘娘——張秀蘭臨刑前那視死如歸的風采。想到這里,趙瑛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肉身,暗暗說道:“不能在這些畜生面前丟女營戰士們的臉!腦袋都沒了,光身子算什麼!”想罷便昂首挺胸,一步一步從容地走向祭壇……

  

   第二節:小英

  

   趙瑛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她是前秦女營里面最後的一名女戰士。在二十多年的軍旅生涯中每每死里逃生後,趙瑛滿以為自己可以平安終老一生時,沒想到死神卻找上門來,看來身首異處真的是女兵們的宿命啊。想到這里,趙瑛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陣陣的寒風吹在她的光身子上,更讓她感到死亡來臨前的寒意。看著圍觀者們各種異樣的眼神,趙瑛那羞辱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涌上心頭。“沒想到我也會感到害臊呢,想當年我也曾經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赤著身子啊。”兒時的回憶如煙霧一般慢慢地呈現在趙瑛的眼前……

  

   新平城是關中地區的重要城市,也是兵家必爭之地,在十六國這個混亂的年代用“城頭變幻大王旗”來形容這座城市是最合適不過了。趙瑛出生於新平城附近的趙家村中,長年的戰亂使她和很多小孩一樣成為了孤兒,她不曉得自己姓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寫,只是依稀記得父母生前總叫她“小英”,在一次軍閥混戰中,趙家村遭到了滅頂之災,全村人幾乎被屠殺干淨,在死人堆里鑽出來的小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活下來的,她只是知道從此她再也找不著父母了。

  

   年僅八歲的小英如同隨風的落葉一樣伴著難民堆來來了新平城,盡管長年的戰亂使得這座城市早已變得死氣沉沉,但總比那如墳場中的村莊要好多了。和那些為了延續自己那脆弱的生命的難民一樣,小英幾乎是什麼活都干遍了,沿街乞討也成了家常便飯,原本就破破爛爛的衣服上的布料也越磨越少,新衣服對於每日所得僅能糊口的小英來說是連做夢都夢不到的,只得任由小身軀上的皮膚逐漸暴露在外。所幸的是她年紀尚小,身體仍未發育,再者面黃肌瘦、頭發蓬亂的小英看上去和大街上四處乞討的小男孩根本沒什麼兩樣。在春夏兩季時她和其他男孩子一樣裸著上身到處跑,到了秋冬季也只能隨便找一些破布或是干草包在身上度日,夜晚則一群孩子堆在一起互相取暖,長期衣不蔽體的她早已忘了作為女孩子的羞澀,或者說她已經失去了羞澀的條件。但這並不代表小英忘記了自己是女兒身,不管是解手還是洗澡她都刻意地躲在暗處,也許假扮小男孩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法吧。幾年過去了,不少難民都是因為熬不過寒冷的冬天而死去,但小英他們卻頑強地活了下來,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自淝水之敗後,平安了三十年的關中戰亂再起,前秦、西燕、後秦與各地軍閥互相混戰,新平這個軍事要地自然難逃死神的光顧,大街上隨時都能看見死人,城頭上每天都能看到血淋淋的人頭,但這一切仿佛都與小英無關,死屍和鮮血早已讓她麻木,她所關心的只是能否搞到糊口的食物。

  

   某天,與往常一樣,光著膀子的小英和幾個同樣赤著上身的流浪兒一樣,在一個兵營里搬運著木材,每一個占領新平的軍閥都免不了要大興土木,而城中的飢民則是他們最好的選擇,因為事後只需賞些殘羹剩菜就夠了,經濟又實惠。這一次占據新平的是卷土重來的前秦大軍,自從一代英主苻堅死後,龐大的前秦帝國迅速分崩離析,但是苻堅的族孫苻登在北方重新拉起一支人馬,力挫群雄,大有復興前秦昔日光輝的氣勢。當年苻堅就是在新平城被自己的臣子,也就是現時在關中稱霸的姚萇殺死,苻登奪回新平後,第一件事就是修建一座廟堂,用來安置苻堅的靈位。

  

   “快完工了吧?”前秦將軍曹建騎著高頭大馬,對著負責監工的士兵問道。

  

   “是啊,將軍。只要明天讓工匠把牆漆好就完成了。”士兵們畢恭畢敬地答道。

  

   “這就好,要知道陛下可是很重視先帝的廟堂,若有半點閃失咱們的項上人頭可都要搬家了。”曹建看了看正在旁邊運木的一幫小男孩們,繼續問那幾個士兵:“那些家伙干活還不錯吧?”

  

   “還行,別看他們都瘦得皮包骨,干起活來還挺勤快,只是力氣太小了,搬幾個木頭還要幾個人一起來。”

  

   “還不賴嘛——。來,等他們把活干完了,都拉過來充軍!”

  

   “呃,他們啊?將軍,您看他們這些骨頭,只怕風一吹就要倒了,還打什麼仗啊?”

  

   “你們懂個屁!奶奶的,這年頭壯丁是越來越少了,人卻是越死越多,我看那幾個家伙干活還行,只要讓他們吃飽,打起仗來應該不會吃虧的。去,快去!”

  

   看見曹建怒得吹胡子瞪眼睛,那幾個士兵嚇得是冷汗直冒,三步並著兩步地衝到那群男孩面前,扯起嗓子說:“噯,你們幾個有福氣了,將軍有令,以後讓你們跟著我們吃香的喝辣的!來,馬上去軍營報到!!”那幾個蓬頭垢面的小子眨巴眨巴著眼睛,似乎沒聽懂士兵們的話,不過這“吃喝”兩字倒是刺激了他們的神經,傻笑了幾下就屁顛屁顛地跟著士兵們到軍營去了。在軍營外打著哈欠的軍需官看到士兵帶著幾個赤著上身的“排骨”進來,就已經明白是什麼事情了,他拿出了幾件舊軍服丟到這幾個小破孩面前,臉無表情地說道:“來,把你們那臭得要死的破褲子脫了,趕緊把軍服換了啊,以後就生死各安天命啦。”這時那群孩子才明白他們是被拉去充軍了,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打仗也好,乞討也罷,只要有飯吃、有衣穿就無所謂了,總的來說,當兵的比小老百姓更容易搞到食物這種簡單的道理他們還是明白的,因此他們在呆了一陣後,很快就興高采烈脫了褲子,去撿起前面的軍服來穿了。但有一名男孩在呆了一陣後卻開始往後跑了,那士兵連忙一個箭步追上去一把把他拉住,尖著嗓子喝道:“噯,你這臭小子,來了軍營還想跑啊?你當這里是自己家里了啊?回去老老實實地把衣服換了!去!!”

  

   只見那男孩一臉的懼色,也不接話,只是一味的搖頭。那士兵頓時上了火,那如同老鷹一樣鉗著男孩的手往後一拉,男孩當場幾個踉蹌,“啪”的一聲倒在了地上。士兵指著那男孩罵道:“你這小崽子真是有福不會享,看你的幾個伙伴衣服都快穿好了,還沒見過你這麼犯賤的,難道你還怕死不成?當個飽死鬼不比餓死強多了?”那男孩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只見他一臉的迷茫,又不說話,只是一味的搖頭。那士兵自是怒火攻心,馬上抽出腰刀,對著那男孩說:“老子沒時間跟你這小屁孩玩,你要麼馬上換上軍服,要麼老子馬上把你砍了。”那男孩看著那寒光閃閃的腰刀,當場嚇得臉皮發青,結結巴巴地說道:“不——,我——,我——,我不是——,不是——,男的……” ’

  

   “什麼??”那士兵聽後更來氣了:“混小子!當老子是傻瓜啊?你哪里不像個男的?馬上把你那破褲子給老子脫了,讓大家看看你是男的還是女的!!”那男孩當場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看著那目露凶光的士兵和他手上的刀,只得不情願地把褲子慢慢地褪下。當那男孩全身赤裸地呈現在大家眼前時,周圍的人一下子全傻眼了,那帶“裂縫”的下體分明就告訴著他們,這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子。“這……”那士兵眼睛都快瞪圓了,他無法相信這個胸部平平的家伙會是個女孩,那幾個換上了軍服的男孩們更是吃驚得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幾天和他們一起赤著身子干活的伙伴竟是個女的,而那女孩正是小英。

  

   “怎麼啦怎麼啦?”曹建看見軍營那邊一直喧鬧不止,連忙走了過來看發生了什麼事。那呆了半天的士兵這下才回過神來,馬上向曹建施了個軍禮,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曹建聽罷大怒,一個響亮的耳光扇了過去:“笨蛋!這幾年米飯白吃了?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怒氣衝衝的曹建走到瘦骨嶙峋的小英面前,把她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下,只見她和那幾個男孩一樣蓬頭垢面,瘦小的骨架都快要把皮膚撐破了,雙乳薄薄地貼在胸前,幾乎要凹陷進去了,胸部看上去和普通的男孩子沒什麼區別。這樣的女孩子盡管是一絲不掛,但實在是無法激起男人的欲望,看著這個“一無是處”的假小子,脾氣急躁的曹建大手一揮,便說:“來人!拖出去,砍了!!”這下子小英傻眼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一個身穿紅馬甲的劊子手已經走了過來,不容分說地把小英的雙手一把扭到後面,迅速地從腰間抽出麻繩,幾下功夫就把她綁得緊緊的。

  

   呆了半晌的小英這下意識到自己要被砍頭了,當場嚇得魂兒飛了一半,雙腿一軟,半個身子便癱了下來。砍頭對於她來說並不陌生,這樣的事情她實在看得太多了,城頭上那些滴血的腦袋早已讓她麻木,但當這樣的事情輪到她自己的頭上時,久違的恐懼感立馬涌上心口。

  

   “起來!在老子面前還裝蒜!”那劊子手一把把小英從地上拉起,半拖半拉地押到軍營外面,隨便找了寨門口的一條比較矮小的木樁,把她那雙反綁著的手套在上面,然後往下一壓,只聽得“啪”的一聲,小英那瘦弱的雙腿便跪到了地上。那小木樁足有一面小鼓般寬闊,小英的雙手和背部剛好牢牢地貼在木樁的四周,小英雖然被嚇得四肢無力但也不得不挺著胸脯正正在跪在地上。這場臨時的處刑馬上把正在軍營附近休息的士兵全都吸引過來了,一個個都瞪著異樣的眼睛,把小英從頭到腳地打量個夠。“是個娘們,確實是小娘們呢。”士兵們都興高采烈地盯著小英討論著。“這小娘們太瘦了吧,連奶子都沒有。”“太可惜了吧,還沒開苞就要砍了。”“喂,小娘們,把腿分一下,讓老子驗驗,哈哈!”各種各樣的下流語言撲面而來,仿佛喚醒了小英沉睡已久的女性羞澀感,盡管多年來她一直都這樣赤著上身面對城市城的諸色人等,但從沒像今天那樣感到如此羞辱和難堪。小英今年只有十四歲,古代女人的發育比現代人相對較遲,再加上小英一直營養不良,所以女性的性征仍沒有出現,雖然兩個乳暈看上去比一般的男孩要大,但從沒有人懷疑過她是個女孩。

  

   那劊子手也很年輕,只有十五六歲,不過看上去經驗很老道,他把小英固定在木樁後便用手把小英的頭用力向下一壓,然後不緊不慢地說:“給老子跪好,別亂動了啊!老實一點,老子賞你一個痛快!”說罷便從腰間抽出那把幾尺長的鬼頭大刀,僅僅用眼睛的余光掃了一下小英那如牙簽般大小的脖子,便雙手持刀准備向下砍了。像這種在軍營中的臨時性處刑盡管不需要看時辰來動手,但卻講究一個快字,若是慢了很容易會遭到軍官的懲罰,何況小英的裸體實在沒有什麼“觀賞”價值,於是那劊子手也打算“速戰速決”,早點完事。另一方面,過度恐懼的小英此時已經處於一種半昏迷狀態了,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然,使她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呆呆的望著土黃色的地面,等待著自己的腦袋和它來個“親密接觸”。

  

   正當她感覺到一鼓寒風往自己脖子上吹來時,只聽見一聲“慢!”風聲戛然而止,心繃得緊緊的小英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豆粒大的冷汗不停地從臉上流下來。正當小英思量發生何事時,只聽得周圍的士兵全都齊刷刷地半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說道:“參見皇後娘娘!!”“這人是誰啊?”有一個女性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應該就是那個被稱為“皇後”的人,小英驚魂未定,根本不敢抬頭去看,擔心一不小心觸怒了那“皇後”,說不定自己的小腦袋馬上就要掉到地上了。“皇後”在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爽朗地笑了起來:“哈哈哈,你們也真是的,男女都分不清楚了。再說這小女孩何罪之有,干嘛非要將她斬首,快把你們的曹將軍喚來。”與此同時,小英感覺到有人自己扶了起來,一邊替她松綁,一邊還拿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這時小英才意識到自己脫離了險境,緊繃的心一松,立馬就暈厥過去了。

  

   那位皇後不是別人,正是鼎鼎大名的毛皇後,前秦皇帝苻登之妻,懷著對毛皇後的救命之恩的感激,小英決定加入前秦軍的女營,當然多少也是為了以後能有飽飯吃。而毛皇後也為她改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趙瑛,並把她編入了張秀蘭的隊伍當中。就這樣,“小男孩”趙瑛從此開始了她的兵旅生涯。

  

   回想起那一段有驚無險的往事,趙瑛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很難想象自己當年幾乎每天光著上身面對眾人的樣子,盡管那時還沒長成女人的身材。是啊,假如當年沒有加入女營,也許今天不會被脫得精光押往祭壇砍頭;但是若沒有加入女營,也許自己不知哪一天就已經凍死或餓死在路邊了,更不要談長成今天那傲人的身材,能活到今天已經賺翻了。想到這里,趙瑛那羞辱、恐懼的情緒漸漸消散,她回過頭對那兩個推搡著她的士兵喊道:“不用你們推!老娘自己會走!”言罷,趙瑛挺了挺胸,雙眼傲視前方,邁著堅定的步子朝著祭壇走去……

   龍嘯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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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 趙瑛傳奇(有增改)

   由 龍嘯九天 » 周一 2月 10, 2020 3:47 pm

  

   第三節:柴俊

  

   確實,趙瑛若沒有成為女兵,她那短暫的一生也不會如此豐富多彩,何況和她的姐妹們相比,她已經是最“長壽”的一個了。趙瑛在剛加入時由於年紀尚小,而且體質也較差,因此早期只是從事後勤工作,她真正嶄露頭角還是從張秀蘭執掌女營開始的。趙瑛成為女營的一份子時,苻登也開始慢慢走向沒落,在幾個月後的關中大戰中,前秦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慘敗,女營一眾姐妹死傷大半,數百顆女兵女將的首級被懸掛在長安示眾也成了女營永遠的恥辱。然而災難並沒有因此而結束,轉守為攻的後秦開始對新平展開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毛皇後在一次大戰中不幸被俘,慘被姚萇處斬,最後前秦軍不得不放棄新平城遠走北方的安定郡。

  

   到了安定以後,元氣大傷的前秦大軍只能保持守勢,一邊招兵買馬,一邊加強周邊的防御,以防後秦軍乘虛而入。這時女營只剩下三百余人左右,已經無法作為一個軍團作戰了,只能留守城中,除了一般的治安工作外,還要協助部隊進行附近的剿匪行動。戰亂之世,盜賊自然蜂起,大大小小的土匪各自占山為王,除了互相爭奪地盤外,還不時進攻城市殺人放火,可謂是無惡不作,在安定郡最為惡名昭著的盜匪是占據百狍山的楊曾、孟芙夫婦。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在講述女營與百狍山之間的衝突時,先講一個名叫柴俊的年輕人的故事。

  

   安定城有一個姓柴的劊子手世家,據說他們的先祖原本是在軍中擔任隨軍劊子,到了晉代時便在安定城扎下了根,盡管經歷了八王之亂、五胡亂華這樣的風風雨雨,但柴家的行刑劊子的地位依然屹立不倒,每每城中有犯人被處決,總能看到柴家劊子的身影。“管他誰人當皇帝,咱家是從不愁沒飯吃的。”柴勝經常得意洋洋地說。柴勝是現在柴家的家主,繼承了柴家那凌厲的刀法,其子名喚柴俊,從小跟著父親學習刀法,三四年時間便習得父親的真傳,十三年那年已作為父親的助手經常在刑場出入。五年後前秦占領安定時,刀法凌厲的柴俊被秦將曹建相中,成為隨軍劊子。 當劊子手最大的好處是不用衝鋒在前,每次戰斗都只是呆在後方,只要己方不潰敗,自己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前秦軍在苻登的帶領下連續打了幾場勝仗,後秦軍被迫一退再退,半年後前秦大軍已經攻陷了關中的重要據點——新平城。當年前秦的英主苻堅正是被後秦主姚萇殺死在這座城中,因此苻登占領新平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曹建去搭建用來祭祀苻堅的廟堂。曹建於是在城中大量征集男丁,一來是為了修廟堂,二來則是為了補充兵源,很多做工的男丁在完成工作後都被送入兵營從軍。柴俊則仍如往日一般在主營旁邊負責看守,隨軍劊子這種特殊職務如同今天的前台小姐一般,大部分時間都相當無聊,普通的雜務也很難讓他提起精神,柴俊現在倒是懷念起在大牢里的日子了,至少在那里會自由得多。

  

   又是一個無聊的下午,柴俊照舊目光呆滯地在軍營站崗,看見同伴帶著幾個骨瘦如柴的小伙子進了軍營,他知道又有新兵蛋子入伙了,由於成年男性的缺乏使得各方軍閥在抽壯丁時都變得飢不擇食,這樣的事情對柴俊來說已是家常便飯,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偷偷打個瞌睡對他而言才是最實在的事,可是接下來出現的喧鬧聲卻讓他這個美夢破滅了。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個新兵蛋子與一士兵起了口角,把將軍曹建都驚動過來了,不一會的功夫,曹建便向他下令,把那個新兵蛋子推出營外砍了,沒有東西比血漿和動刀子更能讓他感到興奮的了,昏昏欲睡的柴俊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帶上鬼頭大刀便殺氣騰騰地走了過去。

  

   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柴俊不禁嚇了一跳,如果不是那新兵蛋子下體的“小縫兒”清晰可見,柴俊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的小家伙竟是個女孩。那女孩和他年紀相仿,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一頭的亂發和干瘦的臉孔確實很難看得出她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雖說古人發育沒現代人早,但她的胸部實在是過於平坦,以至於曹建手下的士兵,包括和她一起干活的那幾個流浪兒竟都沒察覺她是個女兒身。柴俊不禁苦笑了一下,別看他才十五歲,早在安定城時就砍過幾個女山賊的腦袋,欣賞成年女犯人的裸體也是他當劊子手的一大樂趣,而此時在他眼前的“女兒身”實在讓他提不起半點興趣,女孩身體的臂骨、腿骨、肋骨胸骨等都一條條一圈圈地在那薄薄的黃皮膚上透出,仿佛她的骨頭都是嵌在上面,只要用手一抓就可以把這些骨頭取出。那淒涼的樣子讓一向“冷血”的柴俊也不禁生出了絲許憐憫之心,不過同情歸同情,對於自己的任務柴俊向來不含糊,幾下子的工夫他便把女孩的雙手扭到後面,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女孩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嘴里發出一陣陣的哀號,兩條火柴般大小的腿也軟了下來,差點就倒在地上,柴俊只好把她半拖半拉地押到兵營外面。對於劊子手來說,這種怕死的犯人是最令人頭痛的了,因為他們不會老老實實地擺好姿勢讓你下刀,幸好這也不是什麼正式的處刑,柴俊於是在兵營外的木柵里找了一個半個人高的圓木樁,把女孩反綁著的雙手套在里面,由於木樁的粗細正好貼著女孩的手臂和背部,盡管她又哭又喊,卻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跪在地面上。

  

   一看見有人要被砍頭,附近的士兵如同聞到肉味的蒼蠅一樣三兩下就圍了上來,對著眼前這個“極品”是評頭論足一番。能夠在觀眾面前展示自己那疾風迅雷般的刀法本來是柴俊的一大樂趣,尤其是在處決女犯時,常有一種雙重興奮的感覺,然而這次女犯的身材實在令他感到不快。當女孩的腦袋被用力按下去時,那原本就清晰可見的頸椎骨更是透膚而出,柴俊一抽出鬼頭大刀便對准女孩脖子的關節位砍將下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刀鋒離女孩的脖子只有兩三寸時,一聲清脆的“慢”高高響起,被嚇了一跳的柴俊立馬停了刀,只見四周圍觀的士兵全都“嘩啦”一下子整片全跪了下來,齊聲說道:“參見皇後娘娘!

  

   “什麼?”柴俊心中不禁大驚,莫非是那個被稱為文武雙全、美若天仙的毛皇後,他連忙抬頭一看,只見幾個身穿戎裝的女兵簇擁著一位頭戴金凰盔、身穿鳳鱗鎧甲的女將走了過來,她就是前秦主苻登之妻——毛皇後。毛皇後盡管全身戎裝,但無法掩蓋她那漂亮的五官和豐腴的身材,柴俊的心一下子如觸電一般,且不要說眼下這個如“地攤貨”一般的小女孩,就連之前他處決過的幾個女山賊和她比起來都有如東施一般,腦子里不禁幻想連連。“大膽奴才,皇後娘娘駕到還不跪下!!”毛皇後身旁一女兵指著兩眼發呆的柴俊喝道。柴俊心中一驚,飄到半空的魂兒才飛了回來,嚇得趴在地上四肢著地,體若篩糠般說道:“小——,小人參見皇後娘娘。”毛皇後倒是一個相當隨和的人,並沒有計較柴俊剛才的失禮,倒是輕聲地詢問這小女孩的事情,柴俊便一五一十地如實交待,但眼睛始終沒敢正視毛皇後的臉龐。

  

   眾人始終搞不懂毛皇後為何如此消息靈通,不過她對大小軍情了如指掌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總之那個女孩被皇後赦免了,還帶著她返回了女營。這一天對柴俊來說也是富有戲劇性了,直到人群都散開他仍呆呆地看著滿地的斷繩和那個沒有沾上星點血花的木樁,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他出道多年第一次看到如此沒有吸引力的女犯,也是第一次被人中斷行刑。之後柴俊從身邊的人得知,那個女孩已被毛皇後編入女營當中並改名為“趙瑛”,雖同為“戰友”,但他們都沒有在軍中碰到對方,柴俊也只把這當趣事一笑置之,很快就把這小女孩給忘了。

  

   在經歷了那一場富有戲劇性的處刑後,柴俊又跟隨大軍南下,參加了進攻長安的戰役。然而幸運女神仿佛已不再眷戀苻登,原本處於劣勢的後秦軍一戰翻盤,而占據優勢的前秦軍卻一潰千里、屢戰屢敗,損失了半數以上的將士,連毛皇後也慘遭殺害,被姚萇斬首於軍營之中。

  

   這個消息不僅對於苻登、女營的將士來說有如五雷轟頂,柴俊知道後也靈魂出竅了好幾天,盡管他只見過毛皇後一次,但她那清脆甜美的嗓音和如下凡仙女的相貌卻令柴俊久久無法忘懷,這樣的人間極品竟然被後秦的那幫狗東西砍了腦袋??男人們毛茸茸的大手和毛皇後的胴體在柴俊的腦袋中不停地交織著,豺狼般的笑聲和毛皇後淒厲的呻吟聲不斷地在他的耳中翁翁響起,眼睛甚至還看到了毛皇後那顆美艷的首級滾到自己的面前,全身的皮膚仿佛被毛皇後噴出的熱血澆過一樣渾身發燙。

  

   “娘的!那幫混蛋!他們怎麼下得去手!!”柴俊與其說是痛恨姚萇,倒不如說是強烈的嫉妒,和毛皇後交歡、甚至是把她裸斬對於柴俊來說只能是幻想,盡管這些事情在他的腦海中出現過成千上百遍了,然而這個幻想倒被後秦這些雜種們輕易地“實現”,心中的妒恨和惱怒是可想而知。有一段時間柴俊甚至還去打聽操刀人的姓名,打算找到對方後就用劊子手所知最殘忍的手段干掉。毛皇後的死對於其他前秦將士來說,恐怕都有柴俊那樣的復雜心情吧。總之在前秦大軍退回新平之後,這樣低迷的士氣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然而,真正的噩夢還在後頭……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後秦大軍出奇不意地偷襲了新平城。當晚,柴俊正蜷縮在大棉被子里睡得正香,不知怎的就醒了過來,然後隱隱約約感覺耳朵里嗡嗡作響,周圍仿佛也慢慢變亮起來。柴俊只道是自己做夢,誰知聽到帳外有人大喊:“不好啦!姚賊攻進來了!!姚賊攻進來了!!!”這下子柴俊才曉得大禍臨頭,周圍的士兵自然也是亂成一團,叫喊的、搶衣服的、爭兵器的聲音響得如同水陸道場一般。等營帳里的家伙鑽出外面時,無不被外面的畫面嚇得目瞪口呆——城池四周的火光衝天而起,整個天都被火燒得通紅;慘叫聲、喊殺聲、刀槍碰撞聲響起一團;軍營外雙方的白刃戰早就打得火熱,鮮血、肢體滿天飛。柴俊雖說是“殺人無數”,但像這種近距離的戰斗場面他卻是頭一次碰到,握著鬼頭大刀的右手竟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由於前秦將領龐義的背叛,後秦大軍在里應外合下很輕易就攻入城中,幾乎沒有任何准備的前秦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各部隊的指揮官也難以組織起有效的反擊。曹建的部隊由於位於城中心,因此柴俊他們沒有像城池外圍的部隊那樣,還沒從夢中驚醒就已經去了閻王處報到,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的處境好得到哪里。等曹建手忙腳亂地把營中的將士集合起來時,後秦大將叱干阿利的鮮卑兵就已經殺過來了。鮮卑兵向來以作戰凶狠著稱,一個衝鋒便把曹建的部隊攔腰劈開兩段,一下子就完全處於下風。柴俊作戰經驗雖少,但好歹也是個習武之人,一把鬼頭大刀舞得是虎虎生風,連續砍倒了三個敵軍士兵。正當他打算步步進迫時,卻發現身邊的伙伴是越來越少,在自己眼前飛來閃去的幾乎都是自家兄弟的肉塊和肢體。發現形勢不對的柴俊只得且戰且退,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敵將殺到眾人面前,對著眼前的前秦兵如砍瓜切菜一般亂砍亂殺。柴俊抬頭一看,嚇得差點兒沒窒息過去,只見那個敵將殺得渾身是血,座騎也變成了一頭“汗血寶馬”,脖子周圍竟然還掛著用女兵腦袋串成的項鏈,一張夜叉般的怪臉不斷地發出野獸般的狂笑,擋在他前面的兄弟幾下功夫就被砍成了碎塊,此人正是後秦的鮮卑大將——叱干阿利。

  

   “這家伙不是人!”雖說前秦軍中也有不少以一當十的猛將,但像叱干阿利那樣如推土機一樣的家伙柴俊還是第一次看到。看著一大群嚎叫著衝過來的鮮卑大軍,早已嚇得面如土色的柴俊由於過分恐懼嚇得扭頭便跑。除了柴俊外,招架不住的前秦士兵也紛紛潰退,戰況已經演變成後秦軍單方面屠殺的局面。此時柴俊的大腦已被恐懼所占據,早已不分東南西北,只得是隨著亂兵四處奔逃。

  

   劊子手柴俊,此生第一次自覺愧對劊子手的名號。

  

   第四節:楊曾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里,經歷了大潰敗後的柴俊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的路,這次他徹底體會到了何謂“風聲鶴唳”,不管他跑得有多快,後秦軍的喊殺聲好像就在自己的身後響起一般,兩條腿完全不聽使喚,只知道一個勁的往前衝,等他緩過勁來時才發現天已經開始放晴了,而身邊的同伴們已經寥寥可數。

  

   “苻家的天下已經完蛋了。”柴俊心里這麼想,攻取長安的戰爭雖然失敗,但前秦實力尚存,只要能據守新平總有翻盤的可能。可如今不僅丟了新平,連軍隊都潰散大半,苻氏莫說要重奪江山,恐怕日後連自保都成問題。慢慢冷靜下來的柴俊突然感到渾身一陣透心涼,之前由於一直在劇烈運動,所以還感覺不到冷。因為是遭到夜襲而逃出來的,衣服固然沒有多穿,連隨身的干糧都沒揣上,在這天寒地凍的荒野里,就算不被追兵殺死,凍死餓死也只是早晚的事,看來眼下最需要自保的還是他自己。柴俊眯著眼睛看看周圍,地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了不少人,大抵是因為逃跑時力氣用盡而凍死在路上的。活下來的小兵自然如同尋寶一般,東一個西一個地翻死屍,不是拿衣服穿就是尋找干糧。

  

   “娘的,再不快點怕是連毛都撈不著了。”柴俊連忙環視四周,看見附近還有一具穿著甲胄的屍體後馬上三腳並著兩步衝了過去,唯恐慢個半拍那條“咸魚”就會被別人剝個精光。“還好還好……”噴了幾口暖氣的柴俊正要俯下身去剝屍體上的身服,只覺得右手突然一陣劇痛,“咣當”一聲,一把類似刀劍的東西摔在旁邊的地面上。柴俊一邊用左手捂著發痛的右手,一邊往地面上望,只見掉在地上的東西正是自己的鬼頭大刀。呆了半晌後,他那凍僵了的腦袋瓜子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從夜里到現在,右手一直都牢牢地握著那把家傳寶刀,以致於手上的神經和筋脈都開始僵硬了。柴俊一邊撿起刀,一邊自嘲地笑著說:“總算沒丟光老祖宗的臉面。”

  

   “哈哈,哈哈,發財了,發財了……!!”遠處傳來的一陣傻笑打斷了柴俊的思緒,他回過頭一看,有兩個士兵窩在一具屍體旁邊手舞足蹈了起來,如同發現了新世界一般。“不會是失心瘋了吧?”柴俊正尋思著,只見其中一名士兵雙手顫抖地捂著一包東西,一邊斷斷續續地吐著字:“米、米……”“什麼?居然還有人帶著米來逃跑啊。”柴俊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右手握著鬼頭刀,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們。來到屍體的旁邊時,柴俊才看清楚死者原來是校尉莫琪,他是趴著倒在地上的,而背部有很明顯的刀痕,相信是在突圍時被敵軍砍傷的,之後八成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那兩名餓暈了的士兵根本沒有注意柴俊的靠近,只顧著拼命地把袋子里的糙米往嘴里塞。

  

   “啊!!!”其中一名士兵突然慘叫了一聲,然後如麻袋一般重重地倒在地上,另一名士兵還沒有反應過來,腦袋就已經被切成兩半,連聲都沒吭就仰面倒下。附近還在淘寶的殘兵們聽到那兩個家伙的歡呼聲時,也不懷好意地靠上前來,可沒想到柴俊倒捷足先登了,而且他手上還有武器。這下他們慌了,夜里都只顧著逃命,連家伙都丟掉了,這時周圍別說是刀劍,連條粗一點的樹技都找不到。“滾!”柴俊一手用刀指著他們,另一只手拼命地把散落在地上的帶血糙米往嘴里塞。但那幾個手無寸鐵的士兵似乎並沒有逃跑的打算,又凍又餓的他們也許意識到,即使逃跑也是死路一條,能搶到眼前這些干糧說不定還有一线生機,面對著柴俊的恫嚇他們反而越靠越近。

  

   “別以為老子在開玩笑!再走前一步他們就是你們的榜樣!!”柴俊雖連恐帶嚇,但心里卻不停地打哆嗦,眼前那七個餓得發暈的士兵假如作垂死掙扎,自己手上有兵器也未必有優勢,更何況自己也沒什麼力氣了。“呀!!”還沒等柴俊想好對策,其中一名士兵突然如著魔一般飛撲了過來,柴俊馬上反手一刀,那人從胸部開始一直到天靈蓋被劈開了一半,飛濺出來的血肉迎面撲來,柴俊不由得一邊用手遮擋,一邊倒退了幾步。第一個人衝上去後,其余那六個人也壯了膽,一下子全部壓了上來,其中一個搶前一步,死命地抓住柴俊的右手。

  

   拿刀的手被人抓住後,柴俊嚇得全身的毛管都豎了起來,面對衝到自己跟前不到半尺的士兵,他連掙脫都顧不上了,連忙起腳向前一踢,趁那人一個踉蹌後退幾步時,柴俊接著左手迅速拿起握在右手的刀,猛地向前一插,刀身馬上穿過了再次衝上前來的士兵的喉嚨,那人一聲沒吭就領了便當。多虧柴俊年少時苦練了左手使刀的本領,在這個危急的關頭派上了用場。穿過喉嚨刀身並沒有作過多的停留,在迅速抽出後馬上又橫劈一刀,另一個人從右腋到肚子被劃開一條大口子,連胸骨都斷開了。“還不松手?!”柴俊砍倒兩人後馬上就反過刀插向那死命抓著自己右臂不放的家伙,刀身一下子就從他的右半側穿了過去,那人嗥叫了一聲之後也滾到了地上。解放了的右手迅速移到刀柄上,看著又一個衝上來的家伙,柴俊雙手持刀用力向右一劃,對方的胸口馬上開了一條大縫,鮮血如噴泉一般射到他的臉上。“呀!!”柴俊這會兒眼睛都殺紅了,向前一個馬步往左一揮,一個倒霉鬼的腦袋被斜著削掉了一半,“咕咚”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那個前秦士兵看著眼前那修羅地獄般的血腥景象,臉色“唰”的一下白得如死灰一樣,嘴里發出陣陣哀嚎,兩股間突然濕了起來,帶著體溫的水“滴滴嗒嗒”地流在薄薄的雪地上,升起了陣陣蒸汽。渾身是血的柴俊步子也開始踉嗆起來,他本來就飢寒交加,經過一輪劇烈運動後體力更是吃不消了。“還不快滾……?!”柴俊用刀指著那個面色慘白的可憐蟲,喘著白白的蒸汽喝道。“我,我滾,我滾……”那士兵半天才反應過來,扭身便跑,誰知還沒走幾步,突然遠方一支箭射了過來,“嗖”的一聲正正穿過了他的脖子,中了箭的士兵竟然還回了個頭,瞪圓了一雙傻眼看了幾下柴俊才倒在地上。

  

   “箭……!難道……?”惴惴不安的柴俊慢慢地回過了頭,這一看不要緊,只見身後竟然是一大隊人馬,從裝束上看絕對不是前秦的軍隊。“難道是姚萇的人?”柴俊正要持刀防衛,誰知一使勁身子便不聽使喚地向後一倒。“這回完了……”柴俊的眼前的天色逐漸變暗,最後完全成了黑夜……

  

   “我已經死了嗎?”失去了知覺的柴俊仿佛昏睡了幾百年一般,現在才慢慢恢復了意識,但大腦還是迷迷糊糊的,而且還伴隨著陣陣劇痛。等他稍微清醒點時,那眼珠子立即警戒地轉了起來,夜里、火光、男人說話的聲音、草席……,身上還有一席破棉被。柴俊的腦子迅速運轉起來,從周圍的景象來看,自己顯然未死。手腳能動,還蓋著被子,連身上的衣服都被換過了,暈倒前看到的那伙人大概不是姚萇的人馬,至少不會與自己為敵,那他們是……?想到這里,柴俊再也躺不住了,連忙從草席上爬了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龐大的露天營地,營地里的人數至少超過了一百人,那些人個個長得奇形怪狀,衣服打扮更是形同“丐幫”。從天空的夜色上來看大約都在三更之後了,好家伙,自己竟睡了整整一天。

  

   “呦,你醒過來啦?”草席旁邊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相貌與周圍那群面目猙獰的“丐幫”剛好相反,端的是眉清目秀,嘴上留著兩撇整齊的八字胡,面容如同文人墨客一般,但他頭上戴著貂皮帽,身上穿著豹皮大衣,腰間系著一把胡刀,雙腳穿著匈奴式的羊皮靴子,這副游牧民族式的打扮和他的樣子實在是太不相稱。

  

   “閣下是……?”還沒等柴俊說完,那男子向外喊了一句:“小三,把肉給我端上來!”外頭有人應了一聲,不到一陣的工夫,一個頭上纏著黃布、披著散發的丑男人便把一盤香噴噴的肉端了上來。“兄弟餓壞了吧,來,先吃了再說。”聽那男子的口氣仿佛是與自己多年不見的把兄弟一般,但柴俊撓破腦袋都想不起對方是誰。不過餓得肚皮貼著後背的柴俊聞到肉香味後也顧不了那麼多,一手抓起肉便吃將起來,連筷子都省掉了。

  

   “哈哈,別急,慢點吃,小心別噎著了。”餓得發暈的柴俊哪里顧得這麼多,眼前的這盤肉如同豬八戒眼中的人參果一般,莫問味道,只管往口里塞便是了。呼嚕呼嚕地吃了一陣後,只見柴俊用手捂著胸口,眉頭擰了起來,整個喘不上氣的樣子。“看,噎著了不是。”那男子邊笑邊把酒壺遞了過來。柴俊連忙搶過酒壺,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呼啊……”柴俊好不容易才把卡著喉嚨的肉咽了下去,但他似乎還未吸取“教訓”,還是繼續用手抓著肉往嘴里塞。看著柴俊那狼狽的樣子,那男子搖著頭說:“沒想到鼎鼎大名的‘柴一刀’的兒子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啊。”柴俊聽罷差點兒又噎著了,柴一刀”是柴俊父親柴勝的渾名,意思也十分清楚,也就是說柴勝執刑向來干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柴俊放下了手,仔細地看了看男子的臉孔,但還是想不起對方是何方神聖,只好拱手問道:“敢問閣下是何人,為何會認得在下?”

  

   “哈哈哈……,柴兄果然不認得我了,我可是經常欣賞柴兄的刀法啊。”

  

   “請問……?”

  

   “柴兄可曾記得‘賽山鷹’?”

  

   “哦……”這個渾名柴俊如何記不得,“賽山鷹”名喚穆貞,她當年可是聞名安定城的美女,然而貌若天仙的相貌卻與她的身份毫不相稱,穆貞原來是一名山大王的壓寨夫人,丈夫死後便取而代之,成為了嘯聚山林的女強人,率領著一眾嘍囉在附近鄉村打家劫舍,百姓無不恨之入骨,但官府卻一直拿她沒辦法。那時安定還處於後秦的控制之下,擔任太守的正是楊任。有一天,以穆貞為首的強人竟然把一車進貢給後秦主姚萇的金銀珠寶給劫了,隨行的護衛幾乎被殺盡。姚萇盛怒之下命令大軍進剿,結果穆貞的山頭在三天之內就被踏平了,穆貞自己也力盡被俘。在經過兩天的審訊後,穆貞被判斬首,負責執刑的正是柴俊。那時柴俊的父親柴勝已因病去世,所以他成為了安定城中的首席劊子手,處斬如此重要的犯人的重任當然是非他莫屬。

  

   “我就是那天晚上搶在你前頭的人啊。”

  

   “啊!莫非閣下是楊太守之弟,楊曾?”

  

   “正是正是,那天晚上多有得罪啊。”

  

   說到這里柴俊想起來了,穆貞被處斬的前一晚,按照刑房的“潛規則”,女犯的身體自然要給負責操刀的劊子手好好享用一番,何況穆貞還是遠近聞名的美女,柴俊自然是樂開了懷。誰知就在他興高采烈地前往刑房時,牢頭一把拉住了他,說太守的二弟楊曾也看上了這女人,今晚也要來“潛規則”一把。柴俊聽了後火冒三丈:“楊曾?就他這身份犯得著跑這里來玩女人??”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荒唐事。

  

   “大概就是衝著那女大王的美貌來的吧,不管怎麼說,對方好歹是太守的家人,柴兄你就行個方便讓他先上吧。”

  

   “這……”柴俊這會兒是啞巴吃黃連,卻說那楊曾是個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行事乖張,終日流連於燈紅酒綠之地,平常愛結交江湖中人,四處游蕩。他雖然沒有一官半職,卻憑著老哥的身份經常在官府出入,柴俊雖長年在監牢中工作,但也常見此人,因為他的不少江湖朋友也是牢獄中的常客了。柴俊無奈,只得退到獄卒中間喝起了悶酒,旁邊的差人都對他投以同情的目光,或者說是幸災樂禍的目光更合適一點,畢竟誰都想成為“潛規則”的主角。

  

   不一會衣著瀟灑的楊曾帶著兩個小弟來了,他沒有徑直前往刑房,倒是先來到了獄卒間,對著柴俊拱了拱手說:“多謝柴兄相讓,楊某得罪了。”“哦……,不敢不敢,楊兄客氣了……”柴俊本來是窩了一肚子火,恨不得揍他一頓,可沒想到此人竟然會上前來打招呼,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這樣做,這下子柴俊反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那兩個小弟如同石獅子般一左一右地站在刑房門口,楊曾兀自進去快活了。按慣例穆貞早就被剝了個精光,四仰八叉地固定在床上,任由執刑人去“魚肉”。很快刑房里就出傳出穆貞呻吟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感到痛苦,倒像在享受。這樣的聲音對於獄卒們來說早就司空見慣了,但柴俊卻聽得很不是滋味,平常被他玩弄過的女犯們從沒發出過如此享受般的呻吟,而且還持續了一刻多鍾。獄卒們開始交頭接耳起來,個個都露出欽佩的眼神,仿佛在嘲笑柴俊“持久性”不強一般。等楊曾心滿意足地穿好衣服走出來時,眾人都點頭哈腰地說著:“楊公子慢走。”那語氣聽起來簡直把楊曾當成偶像了。

  

   “混帳……”雖然柴俊也滿臉堆笑地送走楊曾,但心里卻不停地問候對方的祖宗。 “一刻鍾……” 輪到自己了,柴俊突然覺得有股前所未有的壓力,關上刑房的門時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往里走。只見“大”字型躺在木床上的穆貞仍在急促地呼吸著,在油燈的照射下,渾身的汗珠如同小水晶一般閃閃發光,那對白面團般的乳房隨著呼吸一上一下的運動著,看得柴俊是血脈賁張。“不愧是‘賽山鷹’,不光臉蛋長得漂亮,連身材都生得如此標致,難怪姓楊那小子也會跑來光顧。”穆貞雖然不停地喘著氣,但臉上卻是一副欲仙欲死的樣子,仿佛仍在回味剛才與楊曾“肉搏”一般。“混帳……!”柴俊顯然是妒火中燒,“我還不信了……。”幾下子的功夫,柴俊便把自己脫了個精光,撲到穆貞的身上展開了進攻。

  

   也許是求勝心切而過份緊張,這天晚上柴俊連平時水准的一半都不到,兩三下功夫就“一泄千里”了。“混帳……!!”柴俊這回禁不住罵出聲了。穆貞斜著眼看了他一下,嗔怪著說:“當獄卒的就是不行,還是劊子大哥經驗豐富呢。”柴俊傻眼了,自己什麼時候被“降級”啦?於是瞪圓了眼珠子說:“臭娘們,看清楚點。老子才是要送你上路的人!”

  

   “你騙誰啊?老娘雖說是第一次進來,這牢頭里的規據還是懂的。操刀的劊子先用,小嘍囉們接著來,而且這還要得到劊子的許可才有機會,所以一般劊子都是這方面的行家,其他人麼,只能算二流貨色。我之前還當是說笑話,沒想到是真的。過去那些和我共歡的男人啊,沒一個能比得上他,你和他比差得遠了。”柴俊聽罷氣得差點兒一個耳光打將過去,只是穆貞那臉蛋實在太漂亮了,手抬到了半空始終落不下來。柴俊自思不能就這樣走出去,就算躺也要躺夠一刻鍾,但是那女人自始自終都沒有發出呻吟聲,只怕到時別人笑他是水仙不開花——裝蒜。沒法子,柴俊花了半天的唇舌才讓穆貞相信自己是劊子手,然後又提出讓對方假裝呻吟。穆貞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心中暗罵柴俊是“軟香蕉”,但對方好歹是送自己上路的人,也不想過分刺激他,就賣他個順水人情吧。

  

   於是穆貞就躺在床上干呻吟起來,柴俊則坐在床邊“養精蓄銳”,准備等會再來一次。柴俊到底是血氣方剛,歇了一會後就基本恢復過來了,看著穆貞那白面一般的肉身,還有那發著呻吟聲的漂亮臉蛋,柴俊的下體很快就來感覺了。“從我進去到現在都快一刻鍾了吧,爽完這一把也差不多了。”柴俊盤算好後便來個獅子撲食,又一次壓在穆貞那肉肉的軀體上。誰知事與願違,兩個來回之後,一股欲望就迫不及待地衝了出來,結果總時間連一刻鍾都不夠。這下子穆貞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地大笑起來。“混帳!!!”惱羞成怒的柴俊給了穆貞一個響亮的耳光。

  

   等柴俊灰頭土臉地走出來時,看到獄卒們不停地交頭接耳,從眼神上看大都對剛才傳出來的呻吟聲持懷疑態度。牢頭笑咪咪地迎上來問:“柴兄,怎麼樣啊?”這句話可是一語多關,既是問候柴俊,又是問女犯的肉身,更是關心是否輪到他們上了。柴俊沒好氣地回答:“好好看著她。”眾人一聽當場如泄氣的皮球一般,這等於是在宣布“到此為止了,沒你們的份。”

  

   第二天早上,全身赤裸的穆貞騎著一頭栗毛矮馬前往刑場,頭上梳了一個“觀音髻”,兩顆圓圓的、呈紫黑色的乳頭在那雪白的肌膚映襯下特別地顯眼,人們在遠處就能看到她胸前那兩個圓點。她的兩條玉臂被麻繩結結實實地纏在後背,兩個腳踝也上了鐵鐐,鏈條子緊緊地貼在馬肚上。一路上穆貞昂首挺胸,平靜的臉上透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氣慨,圍觀的人們雖曉得眼前這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就是遠近聞名、無惡不作的“賽山鷹”,但她那漂亮的臉蛋、標致的身材實在讓人無法忍心往其身上丟東西。

  

   安定太守楊任擔任這次行刑的監斬官,在他旁邊坐著的正是楊曾。柴俊把穆貞押上來時,楊曾還對他拱了拱手,尷尬的柴俊只得苦笑相迎。倒是一路面無表情的穆貞看到對面的楊曾時竟嫣然地笑了起來,楊曾也笑著對她眨了眨眼睛,兩個人活像在刑場上打情罵俏。“奸夫淫婦!!”柴俊氣得在心中罵了起來,連楊任都看不下去,板起臉瞪了楊曾一下。時辰一到,只見楊任把火簽向前一丟,“斬”字只喊到了一半,柴俊便如同發泄一般舞起鬼頭大刀向穆貞的脖子砍了過去。火簽尚未觸地,穆貞那顆漂亮的腦袋就已經在地在上打了兩三個滾。當柴俊向楊任呈上首級時,楊曾還婉惜地嘆氣搖頭。行刑之後,穆貞的首級足足懸掛了十天才被拿下來埋葬。

  

   “沒想到是你啊。”柴俊終於想起來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柴兄不會到現在還生我的氣吧?”

  

   “嗨,都多少年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又不是自家老婆。”柴俊確實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幾年之後就把這事忘得快一干二淨了。他這回借著火光細心地端詳了一下楊曾,總算是給認出來了。和以前不同的是他留了兩撇胡子,臉上多了幾分滄桑。

  

   “本來是不應當跑到牢房和柴兄爭吃的,只是這‘賽山鷹’太有名了,我那活兒實在是忍不住,哈哈哈——。說起來,柴兄的刀法還真如迅雷一般,當時我還沒看清楚,‘賽山鷹’的腦袋就已經搬家了。哎呀,真的是太可惜了,看著她那顆冒血的腦袋,我當時是心都碎了。柴兄可不要笑,這樣的美女可真的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呢。”

  

   “是嗎?”柴俊這會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恕小弟得罪,只能說楊兄還沒見到真正的美女呢,苻登之妻毛氏見過沒有?那才叫天女下凡,‘賽山鷹’跟她比起來簡直就如同山村農婦一般。”

  

   “真有此事?早就聽說苻家的毛皇後貌似天仙,就是沒見過,真的比‘賽山鷹’還漂亮嗎?看來我還是沒柴兄這麼好福氣。”

  

   “嗨,有什麼福氣,那‘賽山鷹’我們好歹還上過,可那毛氏是皇後,我這個低下的劊子手能多看兩眼都已經是三生有幸了。”

  

   “你還能看上兩眼,我可是連她的影子都沒看過,真的是人生一大憾事啊。據說這毛氏文武雙全,一直跟著苻登老兒打天下,可後來不幸落入敵手,被姚萇砍了腦袋。我還聽說,姚萇這老兒不但把毛氏玩了個夠才砍頭,砍了頭後連屍體都不放過,又玩了好幾天呢。”

  

   “是——,是吧。”柴俊也是滿嘴泛起醋酸味,尤其是想起那個負責處斬毛氏的劊子手,雖然總是幻想將對方碎屍萬段,但可憐的是連對方的姓名和樣子都不知道。於是這兩個“紅眼病”先罵姚萇,然後罵苻登,又罵那個處斬毛氏的劊子手,最後連他們的祖宗也一起罵了個遍。

  

   兩人不知不覺地暢談了兩個時辰,聊得甚是投機,楊曾就主動邀請柴俊入伙。原來當日安定被前秦軍攻破,楊任、孟鳳夫婦授首。楊曾則逃到鎮西郡和他的一些江湖朋友們拉起一支人馬嘯聚山林,依靠打家劫舍來度日。後來苻登南征失敗,姚萇卷土重來,在占領鎮西郡後順便把楊曾的山頭給剿了,結果他只好帶著人馬前往涇川投靠另一位結拜兄弟。走到半路上碰到柴俊和幾名前秦士兵爭斗,便把柴俊救了起來。柴俊自思如今走投無路,於是爽快地接受了楊曾的邀請。

  

   “好,好兄弟!來啊,再給我們上兩盤肉,再上五壺上好的黃酒。今晚我要與柴兄一醉方休!”楊曾高興得拍著大腿說。接著楊曾把手下幾名頭領也喚了過來,與柴俊逐一介紹,在一場簡單的燒黃紙喝血酒之後,柴俊便與楊曾等人正式結為義兄弟,接著眾人便在大酒大肉中度過了一個晚上。

  

   第五節:張虎

  

   “真難得啊,這年頭還能吃上肉。而且這味兒還挺不錯。”柴俊用舌頭舔了一下自己那油乎乎的手,似乎很回味地說。

  

   “這年頭經常打仗,豬牛羊也沒人養了,別說吃肉,今後恐怕是連谷子皮都甭想吃。”在柴俊旁邊的楊曾一邊嚼著烤肉,一邊感嘆地說。

  

   “那這肉——?”柴俊指著眼前被自己吃得一塌糊塗的碎肉問道。

  

   “就是從早上被你砍開好幾段的士兵身上割出來的。”

  

   “什——什麼??”柴俊的毛孔一下子全豎了起來,但楊曾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麼嘛?不就是人肉嗎?柴兄難道沒吃過?這年頭不吃過人肉的還活不下來呢。而且我早就聽說了,苻登老兒南下進攻姚萇時,軍隊里就沒少吃過人肉。” 楊曾那輕描淡寫的樣子好似把吃人肉當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了。柴俊頓時覺得胃里翻江倒海,如同吃了毒藥一般難受。

  

   “柴兄可不要告訴我你沒吃過人肉?”楊曾一邊用手捏著下巴,一邊揚起小胡子瞟著柴俊,宛若發現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外來客。

  

   “吃倒是吃過,只是——”

  

   “只是什麼?”

  

   “咳,我也是隨苻登老兒南下才開始吃的,之前一直沒吃過。再說,當時是沒辦法,大隊人馬實在是找不著吃的,只好把戰死士兵的屍體當糧食。”

  

   “那吃過女人肉沒有?”

  

   “都是男的,女人肉麼,沒有。”

  

   “不是有個女營麼?”

  

   “咳,那屍體也只能讓女營的人回收,反正我是沒吃過。”

  

   “那柴兄覺得這人肉味道如何?”

  

   “難吃死了,要不是當時肚子實在餓得要命,我才不會把這種東西塞進口里。”

  

   “哈哈哈——,那今晚這烤肉柴兄不是吃得挺歡的嗎?”

  

   “這——”柴俊這下子語塞了,吃第一盤肉時也許是因為太餓,沒發現肉味有異常,但後來他和楊曾等頭領聚餐時肚子已有六七分飽,吃烤肉時也不至於狼吞虎咽了,確實感覺到這肉確實和之前在軍營中吃的並不一樣。

  

   “當時你吃的肉是用煮的還是用烤的?”

  

   “烤肉太費時間,大多用大鍋煮的,幸好一路上都能找到水源。”

  

   “柴兄可知這人肉也分三六九等?”楊曾轉移了一下話題繼續說道。

  

   “我又不是山洞里的野人,自然曉得,都說孩兒肉為上等,女人肉為中等,男人肉為下等,至於老人肉嘛,根本就下不了口。”

  

   “對,對。”楊曾點了點頭,興奮得揚起食指說:“世人雖說身處亂世,吃人肉仍不得已之舉,不過我發現人肉若是烹調得當,風味勝過山珍野味。柴兄說在軍營吃的人肉味道差勁,一來是可能是那廚子手藝槽糕,二來男人肉的肉質和口感實為下等,所以只能用烤,當然烤的方法和配料也大有講究。不過這男人肉做得再好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真正稱得上極品的還得要用女人肉。”

  

   “不是孩兒肉為上等嗎?”

  

   “這只是就肉質老嫩程度來說的,但要談到口感和風味,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肉為最佳,若是在二十五歲以上的,就要看那女人本身的‘體質’,普通的婦人過了三十歲後,這肉質基本上就和男人差不多了,不過也有一些女人即使年近四十,吃起來也如同妙齡少女一般,她們要麼就是富家小姐,從小就吃香喝辣,身子保養得好,要麼就是天生肉質優良,就像‘賽山鷹’一樣。”

  

   “什麼??”聽得出神的柴俊突然吃驚得瞪圓了雙眼,眼球兒差點就從眼框里擠出來,看著楊曾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在說“怎麼樣?嚇一跳了吧?”柴俊拼命回憶當時的情況,穆貞被自己砍了頭後,屍身馬上被運往城外的亂葬崗了。不過細心想想也有可能楊曾利用自己的身份買通差人,偷偷把屍身送去別的地方。

  

   “哈哈哈——!”柴俊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逗得楊曾放聲大笑,他用力拍著柴俊的肩膀說:“說起來我還是比你勝了一籌,雖說我們兄弟倆都上了‘賽山鷹’,但她的肉你卻無緣嘗試,我第一次吃人肉就是從‘賽山鷹’開始的。”然後楊曾便把當日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話說當日“賽山鷹”穆貞於刑場被斬首後,那白面一般的屍身被差人拖了下去並包裹在草席之中。自從兩年前安定城里鬧過一次瘟疫後,太守楊任便下令禁止了曝屍這一個歷史悠久的刑場慣例,不管是如何罪大惡極的犯人,斬首或車裂後只能懸首示眾,屍體要馬上運出城外亂葬崗掩埋。因此像穆貞這種重犯也只是延長了首級懸掛的時間。行刑結束後,官差們和圍觀的人們漸漸散去了,只有楊曾還有點兒“依依不舍”,看著穆貞的屍身被放在木車中推出去時,自己竟也鬼使神差地偷偷尾隨其後。

  

   “我干嘛要跟著他們呢?”楊曾也忍不住這樣問自己,可自己的“小祖宗”不知怎的一直都處於“興奮”狀態,盡管昨晚已經把穆貞好好地“享用”了一番,但返回府邸後卻無法入眠,穆貞身上的每一寸皮膚、甚至是每一條汗毛仿佛到現在還在刺激著自己的神經。“無論如何都要再來一次,哪怕已經是沒了頭的屍體。”這是楊曾潛意識中的念頭,盡管連自己都覺得荒唐透頂,可他就是沒法控制。在尾隨著那兩個差人的路上,穆貞那嫣然的一笑、那顆盛在盤子上的淒美頭顱,還有那具一邊噴著鮮血一邊在地上蠕動著的雪白肉身……,刑場上那短短幾分鍾內發生的事情如同放錄像一般在楊曾的腦海中不停地重映,他心跳不斷地加速,喉嚨也開始干渴起來了。但在跟蹤了一段路後,楊曾驚訝地發現那兩個差人出了郊外後並非向著亂葬崗的方向前進,顯然是南轅北轍了。“這兩個家伙不會也想做那個吧——?”楊曾懷疑他們對穆貞的屍體也有“非分之想”,於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後面。

  

   只見那兩個鬼鬼祟祟的差人轉過了幾條小路,又穿過一個小樹林,到了一間大木屋旁邊才把木車停了下來。那大木屋看上去如同普通的民房,但卻深深地藏在那灌木草從當中,屋頂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稻草,一陣陣霧氣不停地透著稻草堆中冒出,如同妖氣一般,莫非這里面住著吃人肉的妖怪不成?正在楊曾滿腦疑惑時,其中一個差人開始解開草席上的繩子,露出了穆貞的無頭屍身,另一個差人則用手在木門上用一種奇怪的節奏敲著門。不一會兒,一個腰圓臂粗、滿臉橫肉的大漢大搖大擺地從木屋里走了出來,他的臉蛋胖得有點可笑,嘴巴里像含了兩個小球一般,細小的蒜子鼻快被兩邊的腮幫埋了進去。他出來後不和差人們打話,只是把那皮球般大小的腦袋拼命往穆貞的肉身上靠,兩只被臉上的脂肪擠得小小的眼睛舔也似的把每一寸皮膚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同時還不停地用手這里摸摸、那里捏捏,折騰了大半天才直起肥胖的身子。楊曾本以為那個胖大漢會首先打破沉默,誰知他只是向差人們伸出右手掌,擺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那個差人也沒回話,回了對方一個手勢,兩個人好像聾啞人打手語一樣。楊曾也算見多識廣,馬上明白這是黑市上慣用的手語,懂行的人往往用這種方式討價還價,而旁人則無法知曉。由此看來那些差人是經常做這樣的勾當,以至於他們見面連寒喧都省掉了,直接進入交易正題。雙方討價還價了許久,那胖大漢只是不停地搖頭。另一個差人忍不住了,小聲說了一句:“你曉得這女人是誰,是大名鼎鼎的‘賽山鷹’,這身好肉怎麼也值個價吧。”但漢子顯然還不肯讓步,又做了幾個手勢,最後差人終於點頭同意成交。

  

   差人在得到銀錢後便心滿意足地推著木車離開了,而那胖大漢則背著穆貞的屍體,轉身走進了木屋當中。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楊曾抽出腰間的鐵扇,躡手躡腳地朝木屋的門口走去。別看楊曾平日一副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形象,但少年時也習得一身過硬的功夫,以風流聞名的楊曾特意尋人打造了一把鐵折扇,平日游玩時就打開扇子以顯自身的瀟灑,必要時把扇子一折,就變成一把上好的兵器,運足內力擊打對手時甚至可以傷筋斷骨。在確認木屋周圍沒有可疑的人後,楊曾便“嗖”的一聲鑽進門內,順著過道慢慢走進去。

  

   這木屋外表看上去很粗糙,但里面卻制作得相當精細,木板與木板之間貼得密不透風,看得出建這座大木屋的人並非泛泛之輩。過道的盡頭是一個中庭,三面的牆壁各有一個扇門,門口僅僅用一塊稻草制成的簾擋著。庭中央擺放著一張舊木桌,上面亂亂地擺著菜刀、鐵秤、肉鈎等屠戶什物,而十多張略顯殘缺的胡床則隨意地擺放,顯得有點兒凌亂,同時中庭的周圍還彌漫著一股屠場特有的血腥味。“剛才那個胖大漢肯定是屠戶無疑了。”楊曾這下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從中庭的大小和擺設來看,在這個木屋里出入的人至少在五人以上,可人都到哪兒去了?剛才那個胖大漢也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周圍安靜得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楊曾發現中庭左邊的門要比另外兩個要大,而且血腥味似乎也是從左邊傳過來,於是楊曾握緊鐵扇向左門慢慢地挨了過去。想到剛才那個胖大漢也許就在這里面,楊曾緊張得手心拼命地冒汗,連鐵扇也差點兒從手中滑了出去。

  

   楊曾用鐵扇小心地把草簾挑起來,用眼睛的余光細心觀察縫後面的情況,里頭似乎是一個屠房,連牆壁上都掛著肉塊,中間還放著兩張肉案,但沒看到剛才的胖大漢。於是楊曾放膽地鑽入房間內,但這一鑽不要緊,眼前的景象卻讓楊曾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只見牆壁掛著的可不是普通的豬肉羊肉,竟是一條條人胳膊和人腿,那幾塊紅通通的排骨比豬排骨要小好幾寸,其中一塊排骨是側著懸掛起來的,粘附著排骨的那塊白白的皮膚上能清楚地看見有一個小“皮袋”耷拉下來,“皮袋”的下方有一塊圓形的黑斑,稍稍走近一看,楊曾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那“皮袋”是一個女性的乳房。屠房中央的兩張肉案上,其中一張擺放著幾副棕紅色的內髒,一柄粘著幾條細小肉末的剔骨刀周圍擺著兩三條手臂骨,上面的肉早就被剔得干干淨淨,只剩下手掌還完好無缺地連著骨頭,而另一張肉案上擺放著的,正是穆貞那赤裸的無頭屍身。這時楊曾感到有一股涼氣從自己的脊背竄出,渾身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這兒簡直就是活生生的阿鼻地獄,就差了幾個青頭小鬼和閻魔大王。

  

   一向藝高人膽大的楊曾這下子也鮮見地嚇得臉色發白,而周圍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心跳聲的環境更是讓他不寒而栗。“中計了!”楊曾在呆了大半刻後才想起那個胖大漢,這空無一人的木屋仿佛就是故意讓夜襲敵軍闖入的空營一樣。於是楊曾馬上衝出屠房,誰知這時中庭中已經有三個人手持兵器在等自己出來送死了,其中一個就是那個胖大漢。

  

   “大膽書生,竟然敢跑到這里來送死,等會把你剁成肉醬,好包餛飩!!”那胖大漢一聲令下,旁邊那兩個嘍囉“哇呀”一聲怪叫,手持砍刀衝了上來。楊曾到底也是見過世面的,這下子他馬上回過神來,舉手一扇就把一個嘍囉打倒在地,在躲過另一個人的刀劈後,便飛也似的向木屋外衝出。“想跑?給我追!!”那胖大漢大聲叫囂著。自知深入敵境的楊曾並不戀戰,迅速衝出房屋,誰知他一跑出屋外,就見木屋前方有五個手持大刀的人已經把楊曾的退路封住了。“難道他們早就發現我在跟蹤了?”楊曾這時也不想多作分析,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逃命,否則難保自己不變成餐桌上的肉包子。

  

   其中一個滿臉胡子,目光如炬的大漢用刀指著楊曾說:“你這小子吃了豹子膽,偷看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溜進來,你今天就別想活著離開這里半步,乖乖放下武器老子興許會給你一個痛快。”被置諸死地的楊曾這下反而激發起強烈的斗志,他根本不理會那胡子的說話,大喝一聲便朝一個看起來比較弱的人衝了過去。那人慌張地擋住了楊曾的第一擊,肚子卻被狠狠地踢了一腳,“哇哦”一聲倒在了地上。那胡子和另外三人看到楊曾竟搶先出手,於是也舉著大刀衝了過來,幾個人刀來扇往幾個回合,好比“四英戰呂布”。楊曾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招架住四個人的攻擊,膽子開始大了起來,他沒有乘機逃脫,反而轉攻為守。只聽得“啊呀”一聲慘叫,又一個倒霉鬼被楊曾的鐵扇擊中,倒在了地上。正當楊曾打算逐個擊破時,原先在木屋里伏擊他的三個人衝了出來。這下子楊曾不由得暗暗叫苦,對方一下子增加了三個人,就算自己功夫如何了得,耐力也免不了會下降,只要被對方砍上一刀就必死無疑。這回楊曾自思大限已到,決心死之前也要拉上一兩個墊背的,於是出招直奔對方的要害而來。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遠方傳來了一男子的喝聲:“八個人竟打不過一個人,你們不覺得害臊嗎?都給老子停手!!”以胡子和胖大漢為首的六個人一聽到喊聲,一下子全部收了招,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朝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只見在霧氣彌漫的樹林中,出現了一個騎著馬的男子,在他旁邊還跟隨著兩三個人。本已筋疲力盡、開始露出破綻的楊曾這下子如釋重負,雙腿一軟竟跌倒在地上,同時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大哥!”那幾個人向著那個騎著馬靠上前來的男人叫道,楊曾便知剛才那個喝停眾人的家伙就是他們的頭兒,於是用鐵扇撐著地,站了起來。那男人見楊曾站起,自己也翻身下馬,大笑著迎了上去。

  

   “哈哈哈!江湖中人說鐵扇子楊曾能以一敵十,本來我還不相信,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我手下的這些小弟雖非練家子,但好歹是干力氣活的人,一般的習武之人被他們圍上也難逃劫數,而你不但能招架住他們,還放倒了其中兩個。哈哈!!真是好樣的。”

  

   “敢問——?”楊曾吃了一驚,眼前這個男子不僅認識自己,甚至連自己在江湖的諢名“鐵扇子”都知道。沒等楊曾開口問他,那男子便拱手說道:“在下名為張虎,生於武威,乃涼王張軌之後,自從大涼被苻堅派兵掃平後,在下就開始混跡江湖了,後來結識了這些屠戶兄弟,四處做買賣營生。卻才帶了幾個兄弟外出辦事,幸好回來得早,不然萬一錯傷好漢,將是我張虎一生之憾。”楊曾細心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王族之後”,只見他臉型方正,兩條濃密的眉毛如交叉的利劍一般,銳利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人的內心,高挺的鼻梁下長著一圈修得整整齊齊的絡腮胡子,身上穿著一整套藍紫相間的連體長衫,乍一看上去倒有那麼點兒王候將相的氣勢,與身旁的那一堆五大三粗的屠戶是格格不入,很難想象他會是這伙屠戶的首領。

  

   “在下楊曾,乃安定太守楊任之弟。不知張兄為何會認識在下?之前可有見面?”楊曾拱手回禮道。

  

   “哈哈哈,我和這些兄弟來此地已有一年,楊兄的大名早就曉得,只是無緣相見,今天在安定城才有幸一睹楊兄的真容。”

  

   “是,是嗎?在哪里呢?我怎麼沒注意到。”楊曾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了,今天從早晨到現在,他一直在大哥楊任身邊,沒有見過其他人,也沒看到有其他陌生人進入府中。

  

   “楊兄自然是沒看到我,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就在一個時辰前。”

  

   “一個時辰前——。難道——?”

  

   “不錯,就是在安定城的平安門下。”

  

   “果然!”楊曾這下子完全明白了。

  

   張虎口中的平安門,就是指安定城著名的平安門刑場,“賽山鷹”穆貞就是被押到此處斬首示眾。楊曾當時坐在太守楊任旁邊,位置極其顯眼,因此在刑場旁邊觀看的張虎能夠清楚地看到楊曾的樣子,而楊曾當然不可能從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留意到素不相識的張虎。

  

   平安門刑場早在西晉時就已經存在,平安門是安定城區與郊外的一個關口,和平時期郊區的百姓都會進城來做買賣,因此平安門一直都是安定城最熱鬧的地方,來自官府的告示大多會張貼在平安門城牆的兩邊。古代有不少刑場都是設立在城市中最熱鬧的地方,因為這樣能方便人們觀看,但缺點就是可用的地方少,而且刑場附近往往會被人擠得水泄不通,行刑隊伍從牌坊到達刑場如此短的距離都要走上大半天,而一旦碰上滿門抄斬,屍體往往會堆積在附近店鋪的旁邊,讓人覺得相當晦氣。也有城市的刑場是建在郊外,好處就是面積夠大,不但可以處決大量的犯人,也能執行諸如車裂這樣需要寬闊場地的死刑,但缺點就是地方過於偏僻,難以引人注目。而平安門刑場則兼兩者之長,郊外貼近城牆的地方被劃開了幾畝空地當作刑場,刑場的大小可按需要來用木棚劃定,十分靈活。方方正正的城門上面還釘了一排鐵鈎用於懸掛首級,如此讓人望而生畏的城門竟被命名為平安門,實在是一種諷刺。

  

   楊曾與張虎總算是不打不相識,雙方握手言和後,張虎便邀請楊曾進了木屋中庭就坐,並向他逐一介紹手下的屠戶,其中那個和差人討價還價的胖大漢名喚程勝,屠宰和烹飪的功夫最為了得,另外那個滿臉胡子的使刀大漢名喚胡海,善於剝皮剔骨,兩人都是張虎的得力助手。張虎和楊曾分賓主坐下後很快就暢談了起來。

  

   原來這張虎自涼州南下,曾在涇川郡結識了一幫屠戶,並做起了人肉生意。那時北方由於長年混戰,耕地大都荒廢了,自然也沒什麼人飼養牲畜,糧食和肉類長年處於稀缺狀態,鬧飢荒在當時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每當遇到戰亂頻發的年代,吃人肉這種野蠻作風便會流行開來,餓死的人很快就會成為其他人的口中食,互相交換孩子烹吃更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以張虎為首的“屠戶幫”便瞄上了這一行當,他們往往在靠近城鎮的郊區建一個隱蔽的屠場,然後通過各種手段把物色到的獵物帶到屠場里大卸八塊,充當成新鮮牛肉或羊肉賣到城里。一旦風聲走漏,他們便來個金蟬脫殼,跑去別的地方繼續他們的買賣。一年前,他們來到了安定城,在得知楊任的曝屍禁令後,他們便設法買通負責搬運屍體的差人,每當城中有紅差,他們便把犯人的屍身直接送來屠場里,與誘拐活人相比,直接買新鮮的屍體更加方便,也降低了被官府發現的風險。楊曾想起這幾年來常聽到有地方官府關於人口失蹤的報告,不過這種事情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是普遍存在的,所以自然不會引起人們的重視,估計這里頭十有八九與張虎的行當有關。

  

   “早年我就有聽說隴東、平涼等地有婦女失蹤之事,不會是張兄干的好事吧?”

  

   “正是。”張虎得意地點了點頭。

  

   “為何只尋婦人?剛才我在屠房里看到的肉塊和殘肢大多都是從女人身上割下來的。”

  

   “楊兄有所不知,在人肉當中,論肉質、口感,年輕婦人才是肉中極品,而且不管用何種烹調方式都能保持其原有的風味,這一點是孩童肉和男人肉是無法相比的,所以在地下交易場里,女人肉的賣價普遍是最高的。”

  

   “原來如此,不過最近好像沒有什麼女犯人被處斬,為何張兄的屠房里有如此多的女人肢體?”

  

   “雖說直接買死刑犯的屍身比較省事,但畢竟要先從官差的手中買下,這成本明顯就提高了,所以我們平時也會從別的地方弄活的女人來屠宰。”

  

   “男犯人的屍體也買嗎?”

  

   “當然買,畢竟城市對肉類的需求量實在是太大了,而且男人肉的話,那兩個鳥官差也無法向我們討到高價。說起來你們還得謝謝我,如果沒有我們的貨源供給,安定城里的肉價早就漲到天上去了,到時恐怕幾十貫錢連半斤肉都買不到。”

  

   聽到這里楊曾不禁冷汗直冒,安定城作為關中地區的重要城市,不管是哪一方的軍閥統治,它都能得到糧食和肉類的優先供給,因此即使在戰亂頻發的時期,安定城也很少鬧飢荒。只是楊曾做夢都沒有想到,表面上肉類供給充足的背後,原來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內幕,搞不好自己平日在餐桌上吃到的所謂牛肉或羊肉,當中就可能夾雜著人肉。至於穆貞的肉估計用不了多久便會當成豬肉或什麼的賣回城內,然後再被烹成菜肴放上人們的飯桌上。

  

   “卻才張兄說早上進城中辦事,莫非就是欣賞‘賽山鷹’不成?”楊曾只是半開玩笑地說,可沒想到張虎撫掌大笑道:“楊兄果然明見,我早上進城正是為了此事。”說起來,張虎與“賽山鷹”曾有過一面之緣,一年前他和那幫屠戶在平涼做買賣時曾與穆貞的手下有過爭執,多虧穆貞出面才平息了此事。張虎第一眼看到她時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美艷動人的女人竟然會是山賊頭子。她當時雖然穿著男性的麻布衣服,但女性特有的身材曲线還是透衣而出,看得張虎是直咽唾沫。那天之後,張虎和穆貞便分道揚鑣了,但穆貞那美麗的容貌卻讓他久久不能忘懷。後來張虎等人來到了安定,卻沒機會碰上穆貞,盡管“賽山鷹”的大名在安定城已是路人皆知。“那樣的女人竟然去當山大王,實在是可惜啊,我當時甚至有娶她為妻的念頭。”回憶到此處張虎不禁感嘆道,“後來聽說官軍剿了穆大小姐的山頭,還把她活捉了,我便曉得她劫數難逃,在得知處刑之日後,我便帶上幾個兄弟,到刑場去送她最後一程。”

  

   “今天午時,我總算見識了她那窈窕的身材,與那些衣食無憂的富家小姐相比多了幾分健壯,真的比想象中還要完美。渾身的肌膚和她的臉蛋一樣白白嫩嫩,兩只圓圓的奶子十分結實,沒有半點的松弛。我當時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她和我,她赤身的樣子實在太讓人著迷了。”

  

   “說起來,這才是張兄的真正目的吧。說實在的,雖說‘賽山鷹’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女山大王,但同時也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在這個安定城里,有哪個男人不想一睹她一絲不掛的風采。”

  

   “哈哈哈,真是知我者楊兄也。”張虎拍著桌子笑道。

  

   “既然是想欣賞‘賽山鷹’的身材,那麼干脆等著屍體送過來就好,何必親自跑去刑場看,說到底張兄正在做地下生意,拋頭露面的很容易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一樣,不一樣。”張虎連連搖頭,手也使勁地左右擺了起來,“且不說死人的皮膚顏色和手感跟活人的不一樣,欣賞一個女人的身體肯定要連著腦袋看才有味道,要知道有些相貌丑陋的婦人身材也長得挺不錯的。再說與女人在屠房里被我們割脖子相比,她們在刑場上被斬首要精彩得多,何況穆大小姐還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強人,光是看到她在刑場上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慨,斬首後那白花花的身軀熱血奔騰的壯觀景象也不枉此生了。”

  

   “看來張兄還挺欣賞‘賽山鷹’的嘛,此番買下她的屍身難不成要厚葬?”

  

   “那不成,這是兩碼子事,沒了腦袋,身軀不過就是塊肉而已,該賣的還是得賣,該吃的還是得吃,等會就要把它開膛破肚了。來,楊兄,在這之前咱們先進來欣賞一下吧。”

  

   說罷眾人便走進屠房當中,張虎一邊摸著躺在肉案上的穆貞軀體,一邊感嘆地說:“距離穆大小姐被砍頭已有一個多時辰了,但你看這皮膚質感跟活著的一樣。”楊曾沒有打話,本想再次“享用”一下穆貞的屍身,如今看來是沒機會了,只好趁著它還沒被屠宰之前,盡可能把這雪白標致的肉身每一個細節輸入自己的大腦中。穆貞的皮膚本來就十分白皙,死後膚色的變化反而沒有一般人那樣明顯,兩只飽滿結實的乳房沒有半點干癟的跡象,兩顆紫葡萄般的乳頭依舊高高地立著,昨晚正是這兩顆葡萄不停地摩擦著自己胸部的皮膚,不禁熱血沸騰的楊曾仿佛看到自己的靈魂透身而出,壓在這具尤物的身上如同昨晚一般“奮戰”著。可是那條被切開一半的脖子最後還是讓意淫中的楊曾清醒了過來,他往肉案邊上挪了幾步,仔細看了一下穆貞的脖子。只見脖子的斷口十分齊整,醬紅的肌肉、灰白的頸骨、還有圓圓的氣管和食道如同畫在紙上的平面圖一樣,並且剛好與脖子的皮膚呈九十度角,即使是用刀在砧板上切豆腐也難得切得如此平整。楊曾不禁搖頭感嘆:“真不愧是‘柴一刀’的兒子,這刀下得太漂亮了,居然連一點兒斜角都沒有,難怪‘賽山鷹’的腦袋可以如此端正地擺放在盤子上……。”

  

   張虎仿佛也被眼前這具藝術品所淘醉,絲毫沒有理會楊曾的自言自語,他捏了穆貞的大腿、手腕和身體許久後才對楊曾說:“穆大小姐的身子真個是人間極品啊!這肉質是我多年來見過最好的,雖說花了這麼多銀錢,但確實物超所值,若把它賣給城里的土包子,那是名符其實的暴殄天物。我拿定主意了,這肉咱不賣,今天晚上拿來做頓好菜,咱們兄弟晚上好好地品嘗品嘗。怎樣?”

  

   “什麼?”雖然穆貞的肉身確實有讓人大快朵頤的衝動,但真的要吃進肚子里,楊曾似乎一時還轉不過彎來。

  

   “楊兄你今天可真的是有口福了,根據我多年的經驗,這穆大小姐的肉絕對算得上人肉中的極品,吃過這個以後,保管以後你吃啥肉都覺得淡而無味。說實話,我可沒你這麼走運,第一次吃人肉就能吃到這樣的極品。”

  

   “是嗎——?”楊曾被張虎說得是直咽口水,再者他確實還沒吃午飯,這回兒肚子正餓得咕咕叫,心中的情欲很快就轉成了食欲,雪白的女人體如同一只躺在肉案上的白豬一般。“那,那可真的要見識一下了。”楊曾說話時口中泛濫的唾沫差點就從嘴角處溢出來。

  

   在得到張虎的命令後,胖大漢程勝把衣服一脫,露出渾身那滾圓滾圓的肌肉,他先把穆貞的肉身翻了個兒,接著提起腳下的水桶,往上“嘩啦”一聲潑了過去,接著用濕布仔細地拭擦,有著完美曲线的臀部和背部在濕潤皮膚的襯托下顯得是凹凸有致,連原本在刑場上踩得髒兮兮的腳掌也被他洗得如餃子一般水靈水靈的。還沒等楊曾欣賞夠,程勝便再次把穆貞翻了過來,淋上半桶水後繼續用力拭擦,濕漉漉的皮膚看上去如同水晶豬手一般晶瑩通透,尚未下鍋就已經讓人胃口大開了。

  

   清洗完畢後,程勝一手按著穆貞的胸脯,另一只手則握著牛刀肉架在她胸骨的正下方,“噝”的一聲,穆貞的肚皮如同絲綢一般被撕開一條長長的口子,輕輕地向兩邊自動翻開,米黃色的脂肪像成熟後裂開的豆莢似的豁著,接著他把刀靠在穆貞的一條大腿上,兩只手“呼啦呼啦”地把她體內那些紅褐色的內髒逐一抽出。在整個屠宰過程中,程勝那胖乎乎的臉上毫無表情,不管是美女或是丑婦,在他的眼里大抵只是一塊肉而已。不消一刻鍾的功夫,穆貞的乳房、排骨、大腿肉、小腩肉等一塊一塊地掛在肉案上的鐵鈎子中,原本躺在肉案上的尤物很快就變得慘不忍睹,陣陣補鼻而來的肉腥味嗆得楊曾的肚子直往外翻。這一刻楊曾切實地體會到人與牲畜其實沒有什麼不同,被分割的人肉乍眼看還真的跟豬肉羊內大同小異。

  

   “我就是從那時開始才發現人肉之妙。”回憶到此處,楊曾對著柴俊感嘆地說。

  

   “那‘賽山鷹’的肉好吃嗎?”柴俊的語氣多少帶有點嫉妒。

  

   “這還用問,那天晚上‘賽山鷹’的肉被分成了好幾份,分別用水蒸、油煮、紅燒、煎炸等不同的方式來做成菜肴,每一道菜都有它獨特的風味。那可是我迄今為止吃過的最美味的肉,咱們現在吃的這些還比不上它的十分之一呢。”

  

   “真沒想到啊,我前腳砍了那女人的腦袋,你們後腳就把她的肉給吃了。”

  

   “哈哈,早知如此就該把柴兄你一塊叫上,不過不妨事,以後咱們一定有機會吃上如‘賽山鷹’般的珍品。不瞞柴兄,此番我去投靠的結拜兄弟正是張虎,如今他在涇川做買賣,搞不好又有送上門的肥肉,到時咱們就有口福了。”

  

   “聽楊兄的口氣,你這人肉還真吃上癮了呢。”

  

   其實在十六國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人肉倒還真如家常便飯一般平常。柴俊自小在相對富裕的安定城中長大,所以人吃人的慘劇很少看到。但在很多地方,尤其是戰亂頻繁的城市,人吃人幾乎每天都在發生。其中最駭人聽聞的是後趙的首都鄴城被圍困時鬧了飢荒,宮殿里面那近三萬名的宮女,除了餓死的以外,大多被守城的士兵給烹吃了。原本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在當時甚至還演變成一種風潮,以至於和平時期同樣有吃人肉的事情發生,後趙主石虎的兒子石邃曾抓捕大量的尼姑,把她們蹂躪之後都送往廚房屠宰,和著豬肉或羊肉一起烹食,自己爽完了還不忘與手下分甘同味,順帶還進行“有獎競猜”,看誰能把肉盤子里的尼姑肉區分出來。

  

   那天之後,楊曾便與張虎等人結拜做了兄弟,廝混了一段日子,期間自然少不了品嘗張虎等人的“獵物”。半年之後,那兩個差人偷運屍體的事情被揭穿,在楊曾的掩護下,張虎等人在官差找上門前就已經逃之夭夭,之後楊任還因此恢復禁了數年的刑場曝屍制度。後來安定城被前秦軍攻破,楊任夫妻戰死,出逃的楊曾在鎮西郡拉起了山頭,期間仍與張虎等人有書信往來,得知他現在在涇川做買賣,於是被後秦軍趕下山的楊曾便率部前往。

  

   在酒宴中,柴俊一邊嚼著那烤得金黃的香肉,一邊喝著醇厚的美酒,心想:“其實人肉還蠻好吃的嘛。”

  

   第六節:孟芙

  

   涇川郡位於安定與新平的中間,是一個重要的交通要點,失去了新平的苻登讓盟友乞伏乾歸率部駐守,於是前秦和後秦再次進入了對峙的狀態。為了不與前秦或西秦的軍隊打照面,楊曾等人繞小道足足走了七天才抵達涇川。

  

   張虎最早就是在涇川認識了以胡海為首的屠戶們,並在這里開始了他們的人肉生意,時隔幾年,他們輾轉了幾個地方後又回到了故地,與以前不同的是,張虎這回是明目張膽地在涇川郊外的涇水村附近開了一間名叫“五虎山莊”的小酒店,表面上這是一間做旅人生意的客店,背地里照做他的人肉生意,一些不幸被他們相中的單身來往客商自然是難逃他們的魔掌。然而自從前秦卷土重來後,戰火重燃使得涇川郡周邊地區變得如同荒野一般,張虎的生意很快就一落千丈了。楊曾等人一路上都能碰到打著“秦”字旗號的巡邏隊伍,諷刺的是打著這種旗號的竟來自三個不同的陣營,通過旗幟上的顏色,楊曾無需地圖便可知道自己是否到達目的地。

  

   “楊兄,是藍灰色的旗。”柴俊伏在草從里小聲對臥在旁邊的楊曾說。

  

   “是乞伏乾歸的隊伍,看來我們已經到達涇川郡了,如果方向沒錯的話,我們再向西北走兩天就能找到張虎他們。”楊曾一邊小聲地回答,一邊盯著遠處列隊從小路上經過的西秦軍隊。

  

   入夜後,楊曾一行人借著明亮的月光往西北方向趕路,直到近四更天時眾人才稍作休息。次日正午,楊曾等人終於來到了五虎山莊,這個所謂的山莊雖然看上去比較破舊,但對於連夜趕路的途人來說,這兒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歇腳之地,當然前題是他們不曉得這里是宰人的屠場。隨著陣陣涼風吹過,山莊前的小路揚起陣陣黃沙,若不是還有一兩個“伙計”懶洋洋地靠在馬柵邊打瞌睡,任誰都會認為這酒館早已“停業整頓”了。楊曾等人揚起塵土的腳步很快就引起了山莊伙計們的注意,一陣騷動之後,山莊里頭就傳來了一個男人響亮的笑聲。

  

   “楊兄啊!我這是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給盼來了,哈哈哈!!”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男人走出大門看到楊曾等人後,兩眼馬上眯成了一條线,大笑著迎了上去。看到楊曾也報以大笑並對著那個男人拱手行禮,柴俊便知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楊曾要尋找的結拜兄弟——張虎。

  

   “我可真擔心找不到張兄你呢,前段時間這仗打得熱乎,還以為你早挪地方了呢。”

  

   “咱們還算走運,他們沒在這一帶干上,但已經沒什麼人打這里經過了,不換地方做買賣的話可要餓殺我們,只因是楊兄你要來,所以還作逗留而已。”

  

   “不妨事,我等此番前來,正是要與張兄共謀大事。”

  

   “大事先擺一邊,難得楊兄帶著眾位兄弟前來,今晚定當一醉方休!來來來,眾位兄弟里邊請!”

  

   “好!請!!”

  

   五虎山莊建有兩層,下層為酒館,上層為旅店,地方雖不太大,但與一般的鄉野酒館相比,也算得上頗具規模了,因而在和平時期能吸引不少來往旅人過來吃飯住宿。而連接著山莊後面的建築則是屠場,只是屠場部分做得很隱蔽,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楊曾一行百多人一進去就把酒館擠得滿滿的,不少人只能席地而坐,閒置了半個月的酒一下子變得供不應求,一度死氣沉沉的酒館很快就變得人聲鼎沸,熱鬧非常。楊曾與張虎也有一年多沒見面了,久別重逢自是激動萬分,雙方的主要頭領也互相報上名號,酒來杯往、觥籌交錯,大有梁山聚義的味道。眾人幾杯下肚後,張虎便握著楊曾的手說:“楊兄此番前來,張某這心今天是倍兒的高興,今晚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為各位好兄弟洗塵!”楊曾笑著把手輕擺,說:“張兄言重,你我兄弟情深,隨便招呼即可。”張虎一聽眉頭便皺了起來:“咳,看你這話說得,兄弟你們好不容易來到這里,張某身為地主豈有待慢之理?說實話,自從涇川開戰以後,我這兒的生意是一落千丈,別說是人,最近連蟲兒都不打我這兒過。不過這老天爺仿佛特別眷戀咱們兄弟,知道楊兄你要來,特意給咱們送來了一樣好東西,好給你們下酒。”

  

   楊曾一聽到張虎說“好東西”,大概猜到又有不知死活的糊塗蟲跑來到山莊里討酒喝,結果他們麻翻了當豬給宰了吧。於是便打趣地說:“是哪路的好漢這麼不走運跑到張兄的地盤里啊?”張虎拍著楊曾的肩頭笑道:“我那天就說了,咱楊兄弟就是有口福,我在這里開店快一年了,宰的人少說也有上百個,但從沒碰上如此上等的好貨,而且還是這生意蕭條的時候來的,說這不是老天爺為你准備的,我是打死不相信。”

  

   “女人?”說起上等貨,楊曾條件反射地想起女人。

  

   “嘿嘿——”張虎咧開了冒著酒氣的大嘴,把豎起了大拇指的手放到自己的臉前。

  

   “這也未免太巧了吧?這兵荒馬亂的,還有女人到處亂跑?”

  

   “就知道你不相信。”

  

   “不會比‘賽山鷹’強吧?”楊曾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嘿嘿嘿——”張虎沒答話,只是一臉壞笑地用食指在楊曾的臉前轉了幾下。

  

   沒等楊曾往下問,張虎對旁邊的屠戶們說:“把桌子清一下,讓兄弟們把肥羊抬出來讓楊兄開開眼界。”坐在桌子旁邊的屠戶們馬上行動了起來,那些堆得滿滿的酒甕一個一個地從桌子被搬走,幾分鍾後,有兩個屠戶便把一頭白花花的“羊”搬了出來,“啪”的一聲丟在已經被清理干淨的桌子上。眾人不看猶可,這一看差點沒把眼珠子擠出來,盡管已經知道抬出來的肯定是一個赤條條的女人,但眼前的這個身材豐滿、皮膚白淨的尤物還是遠遠地超出他們的想象。那女人顯然在不久前被好生清洗了一遍,全身上下都沾滿了水花,白皙的皮膚光滑水靈的十分誘人,兩只白嫩的大奶子攤在胸前讓人看了就有想咬一口的衝動。柴俊剛好站在桌子的前面,女人那兩只白里透紅的腳掌正好對著他,兩條大腿半叉開,下體的毛被剃得干干淨淨,整個私處是暴露無遺,兩片肥厚的大陰唇微微張開,露出里面粉紅色的嫩肉。柴俊看得是直吞口水,下面的肉棒一下子就挺了起來,弄得他窘迫得雙手不自覺地向下掩,生怕被旁邊的兄弟看到,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緊張是多余的,柴俊瞟到身邊的兄弟同樣是眼口張得賊大,一個個都把“帳篷”撐得高高的。那女人除了身材豐滿外,面孔也十分漂亮,一頭散亂的頭發下透出一張白淨的臉蛋,從那輕閉的雙眼和半張的小嘴可以看出,這個可憐的女人是被麻翻了,麻藥的劑量應該不少,以至於屠戶們清洗她的身體時也無法醒來。

  

   看到楊曾一伙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張虎更是得意洋洋,拍著楊曾的肩膀說:“怎麼樣啊?跟穆大小姐有得一拼吧?哈哈哈!而且這還是個活人,現宰現煮的話,吃起來的鮮味絕對要比穆大小姐的肉要強。”楊曾一看到那女人如玉石一般的身體時,魂兒猶如也被勾去了一般,直到張虎拍他的肩膀才回過神來,連忙撓著頭應道:“的確是極品啊,不說比‘賽山鷹’強,至少也是不相伯仲吧。不過這好歹也是個活人,就這樣把她宰了吃掉太可惜了吧?”那天晚上與穆貞在刑房里“肉搏”時的情景不時地在楊曾的腦海中重現,這會兒他恨不得把眼前的尤物緊緊地抱著,好好地重溫那豐腴的肉身曾給他帶來的快感。

  

   “哈哈哈,若楊兄看得上,這娘們就先給你快活一兩個晚上再作商議無妨。”

  

   “咳,見笑見笑。不過話說回來,這女人張兄何處尋得?”

  

   “說出來估計楊兄不信,這女人可是個死囚,正從涇川押往安定砍頭示眾,途中差役路過這酒店,我們便把他們一行人全麻翻了。”

  

   “張兄,這番生意也敢做得?若被官府知道可不是鬧著玩的?”

  

   “沒想到楊兄還怕官府,不就一個女犯人加三個公差,如今苻登老兒是自身難保,哪里有空去關心這些鳥事。”

  

   “話雖如此,不過這涇川並非小城,也有自家的刑場,用得著把一個女人千里迢迢地押往安定來砍頭嗎?莫非是姚萇派來的探子,被乞伏乾歸的手下逮著,然後送往安定城領功的?”

  

   “那更說不通,若如此,這女人得派一支小部隊來押送——”

  

   “總之這女人一定大有來頭。”在一旁的柴俊插了一句,談到官府刑法制度,沒人比柴俊更熟悉了。他接著說:“安定城是關中重鎮,像涇川、平涼這些隸屬安定管轄的小城市,若是一般的犯人自然在當地處決,若是碰上重犯,按法度則一律押往安定處決。由此看來,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一般的女犯,張兄可知道她的姓名?”

  

   “我記得那女人來時,背後還插著一條木板——”張虎摸著下巴的胡子,好生想了一陣,便說道:“上名是有個名字,好像叫什麼——孟,哦,對了,叫孟芙。”

  

   “孟芙?”楊曾吃驚得提高了聲音:“她叫孟芙?!”

  

   “楊兄認識這個女人?”張虎看著楊曾那驚慌的臉孔,心想這世界也未免太小了吧,以前“賽山鷹”與楊曾有過肌膚之親,莫非這個女人也有?

  

   楊曾也不回話,連忙拔開女人的頭發,雙手捧著女人的臉蛋,擺左轉右地仔細觀察。“難不成——,是自家的姐妹嗎?”張虎也開始緊張起來了,生怕這女人當真是楊曾的“情人”。楊曾答道:“不知道,當年我在兄長身邊任事時,得知大嫂孟鳳有一妹妹名喚孟芙,和大嫂一樣都是難得一見的女中豪傑,只是生就一烈火脾氣,喜歡結交綠林,有一段時間還拉起一幫人馬在寶濟郡附近的山頭打家劫舍,人稱‘鬼芙蓉’。”

  

   張虎聽畢也一拍大腿說:“哎呀,前幾年我也聽過寶濟城有個很厲害的女山大王,諢名鬼芙蓉,原來就是她嗎?”楊曾說:“可能吧,大嫂這妹妹我從未見過,只知到她的真名喚作孟芙,因為有她姐這個後台,所以安定方面一直沒有下令寶濟郡清剿他們,後來安定城破,保護傘自然也沒有了,想來肯定是被苻登或乞伏乾歸給剿了,而孟芙則在涇川被俘……,大概是這樣吧。像她這樣的女山大王,自然要押往安定城處斬,方能示威。”

  

   張虎聽罷又是一陣大笑:“哈哈哈,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難怪這女人如此囂張,那幾個公差到這里來歇腳時,我看她那神氣勁兒一點都不像是快要掉腦袋的人,難怪難怪!”張虎接著又說:“對了!押送那女人的官差手上,還帶著一雙寶劍,上面用金紗布包得嚴嚴密密的,聽說是要呈送給城里的大官。不知大哥是否識得此物。”說罷便讓人把那兩柄寶劍帶了上來。

  

   “難道是——”楊曾兩眼發亮的樣子仿佛看到了久別重逢的傳家之寶,當他把劍拉出劍鞘時,“芙蓉劍”三字馬上脫口而出。

  

   “芙蓉劍?那是什麼寶貝?”

  

   “芙蓉劍乃是我兄長楊任差名匠為大嫂孟鳳打造的兩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其做工之精細當世無雙,只是我家大嫂向來善用重錘而不善用劍,故將劍送與妹妹孟芙,並命名為‘芙蓉劍’。唔——,無需多疑,此女定是孟芙無疑了,得馬上把她弄醒!”

  

   言畢,楊曾便把女人抱起,把她送到房間里的一張胡床上,張虎則差人拿了件長袍給女人穿上,一邊灌她喝解藥,一邊不時用手按她的人中穴。在酒館里的一幫男人見狀,大概猜到這場人肉宴已經泡湯,不禁沮喪萬分,只得三五一堆地“侃大山”去了。張、楊等三四個人在房間里搞了大半天,那女人才惺惺忪忪地睜開眼睛。女人面目呆滯地從左到右看了一下,隱約看見幾個男人正瞪色眯眯的眼睛看著自己時,她才突然清醒過來,低頭一看到自己的身體僅僅披著一件寬大的粗布長袍時,雙手不禁交叉掩在胸前,大聲喝道:“天殺的,你們要干嘛?”正想要挺起身來,才感到全身無力,手腳根本不聽使喚,只得一臉驚恐地看著眾人。楊曾見女人醒了過來,便笑著問道:“敢問姑娘可是寶濟山鬼芙蓉?”女人看到眼前那男人竟然說出了自己的名號,既吃驚又得意地答道:“正是本姑娘,你又是誰?哎,旁邊這位不是掌櫃的嗎?我怎麼會在這里?”張虎聽罷大笑道:“哈哈哈,張某是瞎眼了,只當是來了肥肉,沒想是楊兄的小姨子,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哈哈哈——!”

  

   孟芙好歹也是混過綠林的人,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鳳目一瞪便指著張虎罵道:“好你個天殺的,竟敢麻翻老娘當豬宰,我——”孟芙一下子來了勁,身子一挺就要翻下床衝向張虎,楊曾連忙伸開雙臂擋住他們:“孟芙姑娘,一場誤會而已,所謂不知者不罪,姑且看在楊某的面上一筆勾銷罷——”孟芙那五官快擠在一起的怒容旋即對准了楊曾,兩顆眼珠迅速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臉,尖著嗓子喊道:“天殺的,卻才還沒回答老娘呢,你是誰啊?”

  

   “在下楊曾,兄長乃前安定太守楊任;大嫂名喚孟鳳。” 楊曾鄭重其事地拱手答道。

  

   “哦——,原來是小叔子啊。”聽到楊曾的名字,孟鳳才轉怒為喜,眯著鳳眼笑道:“早就從姐那里聽過小叔子的名字,我只道你和楊任大哥都戰死了,沒想還活著啊。”

  

   “說來慚愧,楊某當時沒能擋住苻軍的偷襲,好不容易才殺出一條血路出城,後來只得和一幫兄弟落草鎮西郡。”

  

   “那小叔子現在有何打算?”

  

   “這次我前來找這位張虎兄,正是要商量此事。”

  

   柴俊沒有跟著楊曾他們進入那個小房子,和其他人一樣,當他知道這場人肉宴泡湯後,心中多少有點兒失望,畢竟在聽過楊曾的“人肉論”後,對於孟芙那身雪白豐腴的肉還是相當期待的,現在錯過了,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碰上如此好身材的女人呢。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楊曾、張虎和孟芙才有說有笑的從房子里出來,看樣子,孟芙已經“入伙”了。

  

   張虎一來到大廳便拉開嗓門對眾人說:“諸位兄弟,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鬼芙蓉’,方才之事乃是一場誤會。如今她已經是咱們的姐妹了,大家以後可要和睦相處!”已經換了一套男式便服的孟芙英姿颯爽地來到大廳中央,拱著手環視著眾人說:“在下孟芙,雖是女兒之身,卻也長年以江湖為家,大家當我兄弟便可。”那一大群剛才欣賞過孟芙裸體的嘍囉們,嘴角無不吊著半截口水,色眯眯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恨不得她身上的衣服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孟芙倒也十分大膽,身處於這一群孔武有力的野男人當中,依舊臉色坦然,確實有女中豪傑的風范。接著楊曾和張虎各自帶著手下的頭領,分別坐在長桌的兩邊,孟芙大概不知道就在幾分鍾前,她還赤身裸體地躺在這桌子上面任由那群男人們大飽眼福。張、楊二人和孟芙則安坐在主位上,其他人仍照樣在各自的位置上喝酒吃肉。至於那三個被麻翻的公差就沒有孟芙的運氣好了,全被張虎手下的屠戶宰了個干淨,做了幾大盤燉肉給眾人當下酒菜。經歷了長途旅行的楊曾等人已經好久沒如此痛快地喝酒吃肉,幾大盤的燉肉不消一刻便被搶得連骨頭都不剩,撕肉聲、咀嚼聲響成一片。

  

   酒過三巡後,楊曾和張虎便向孟芙各自介紹手下的大小頭目,當點到柴俊的名字時,孟芙突然眼睛一亮,指著柴俊便說:“哦,原來你就是人稱‘柴一刀’的柴勝的兒子啊?沒想到你不吃官飯卻落草來了?”柴俊對孟芙認識自己既感到意外,也覺得是情理之中,孟芙既然是安定太守夫人孟鳳的妹妹,那麼聽過自己和父親的名字也不會太奇怪,畢竟初次相會的楊曾也認得自己的名號。稍感得意的柴俊拱手答道:“在下正是柴俊,大姐若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孟芙繼續說道:“你可認得‘賽山鷹’穆貞?當年被你砍了腦袋的那個女山大王?”

  

   孟芙這一句話不僅讓柴俊大吃一驚,連楊曾和張虎也不約而同地呆了一下。孟芙也沒理會眾人的反應,繼續說道:“楊兄和張兄都不知道吧?那穆貞可是我的結拜姐妹,她當年可以在安定城周邊橫行無忌,靠的可是我姐夫的關系。”孟芙由於長年浪跡江湖,連姐夫楊任也只是打過兩三次照面,更不要說楊曾,所以他們二人也只是聽過彼此的名號,但並不熟悉對方。楊曾這回總算明白為何大哥楊任總以各種理由來避免和穆貞的匪幫正面衝突,只是沒想到這個秘密竟然連他這個做弟弟的也瞞住了。有了如此靠山的穆貞當然是橫行無忌、目中無人。但是日益囂張的她有一天卻無意中捅了龍王廟,把一車子進貢給後秦主姚萇的禮物劫了,惱怒的姚萇不僅命楊任限時破案,同時還派了長子姚興前往監督。這回楊任沒法再去保她了,於是派出大軍進剿,一舉蕩平了穆貞的山頭,她本人也被官兵活捉。負責督戰的姚興強烈要求把穆貞車裂處死,孟鳳自知穆貞闖了大禍,想救她性命已無可能,後來她和楊任在姚興面前對穆貞百般求情,總算把死刑由車裂改為斬首。

  

   “難怪太守會親自監斬,原來如此……”死在柴俊刀下的女中豪傑不下十人,不過像穆貞這樣有如此大來頭的人卻是萬中無一。柴俊呷了一口酒,笑著說:“沒想到那女人居然是大姐的結拜姐妹,柴某當年也只是奉命行事,望大姐不要見怪。”

  

   “哈哈——,柴俊兄弟言重了。像我們這樣的江湖女子,身首異處也算是一種宿命吧,再說我那妹子能死在自家兄弟的刀下,也算是福氣吧。”按照江湖規矩,凡在刑場上被處死的人,帳只會算到官府的頭上,盡管實際操刀的是行刑劊子,但他們不能成為報仇的對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劊子手的好處就是既可以享受殺人的樂趣,又不會招來報復,除非是碰上劫法場的,那就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了。“話說回來柴俊兄弟,我那妹子相貌身材都是安定城數一數二的,那天晚上你可是大飽口福了吧?”柴俊沒想到孟芙竟然會來上這麼一句,回憶起那天晚上的糗事,臉一下子就紅得像個胡蘿卜,而在孟芙一旁的楊曾則衝柴俊做了一個小鬼臉,然後大口大口地吃起肉來,仿佛沒聽到剛才的話一般。

  

   “這……”看著周圍的嘍羅都對自己投來羨慕的眼光,柴俊這會兒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孟芙不曉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只道是柴俊擔心自己責怪他,馬上笑著說:“這官牢里面的慣例我也是曉得的,這也是我們這些江湖女子的宿命,柴兄不必介意。這不,若不是我來到了這五虎山莊,三天之後我便和穆貞妹子一樣在牢房里任人蹂躪,然後光著屁股上刑場餐刀去了,可以的話,我也想找柴兄來送我上路呢。”

  

   “若有幸能侍候大姐,是柴某的榮幸。”柴俊難得幽默了一回。

  

   “哈哈哈,好!說得好!!”孟芙發出脆如銅鈴的笑聲,雙掌不停地拍了起來。“話說回來,你侍候咱穆貞妹子的時候,有什麼感覺啊?”

  

   “沒什麼感覺。”再次被揭傷疤的柴俊苦笑著回話。

  

   “不會吧?我那妹子當年可是安定城有名的美人,能砍下如此標致的一顆美人頭會沒感覺?”

  

   “大姐吃飯時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對我而言就是那麼一回事。”

  

   “平時吃飯當然沒感覺,但你偶爾吃上一頓山珍海味難道也沒感覺嗎?”

  

   “這……”柴俊這會兒窘迫得有點無地自容,他仿佛聽到了當晚穆貞的嘲笑聲。緊張得有點兒手足無措的柴俊只得胡亂應口,那聲音小得好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這個嘛,死在柴某刀下的女人實在太多,相貌身材出眾者是不計其數,‘賽山鷹’的身材與那些女人別無二致,所以——,也像吃飯一樣。”

  

   “那我的身材怎樣啊?”孟芙突然把外衣一脫,身上只剩下一件擋住乳房和小腹的黑色馬甲,手臂和背部那白里透紅的肌膚通通露了出來,連同那幾個屠夫在內的眾人都被她那大膽的舉動嚇了個半呆,一時半會還沒反應過來。“不是我孟芙夸口,說相貌我確實比不上穆貞妹子,但論身材,我肯定比她的強。”孟芙說罷挺了挺豐滿的胸部,還對柴俊拋了幾下媚眼,惹得眾嘍囉齊聲大笑,反倒是柴俊慌張得把臉別了過去,大口大口地喝起酒來。看著眾人那色眯眯的樣子,孟芙得意地大聲喊道:“難得兄弟們高興,今晚我孟芙把這身軀獻出來讓大家高興高興又何妨?來!若有人能徒手把我打倒在地的,我便和他睡一個晚上。怎樣啊?”

  

   “這女人膽子也未免太大了!”柴俊心想:“雖說混江湖的女人性子向來無拘無束,但也不至於把和男人睡覺當成吃飯一般隨便吧?”總之,孟芙這胳膊和後背一露,那伙喝得醉醺醺的野男人們一下子炸起鍋來,紛紛表示要出來與孟芙一戰。坐在她旁邊的楊曾雖說也是個風流成性的人,但孟芙那過份大膽的舉動反而讓他一時啞口無言,呆若木雞。倒是張虎世面見得多,不僅拍手叫好,還馬上讓人安排好一間最大的客房,宣布若誰能戰勝孟芙,便讓他兩人在那里共度良宵。

  

   第一個力壓眾人、跳到桌面上對孟芙宣戰的是張虎手下的胡海,此人生得是滿臉橫肉,腰粗臂寬,體型與孟芙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胡海顯然信心十足,張著那傾瀉著口水的血盤大嘴說道:“嘿嘿嘿——,小娘們,既然是你自己送上門來老子可就不客氣了,老子這幾年女人宰得多,反倒好久沒和女人在床上廝混了,今晚正好開開葷。”孟芙冷笑一聲,說:“就怕你沒這本事。”沸騰的眾人們連忙把大桌子挪開,騰了一塊大空地作為他們的戰場。胡海把上衣脫了個精光,露出那透著紅光的黑肌膚,豬鬃毛般的體毛布滿他那胖胖的腹部。他在場邊運動了幾下手腳,噴著酒氣對孟芙說:“我說大妹子你也忒不厚道,你看老子這上身是光光的,你脫了半天,上面還蓋了個小馬甲——。嘿嘿,有種的就跟老子一樣,把這里露出來!”說罷還用力拍了拍自己那胖鼓鼓的胸肌。孟芙笑答:“並非老娘沒種露奶子,只是這兩個東西太大了,一動起手便會左右亂晃,影響我的身手。你若打得過我,這兩只奶子今晚任你玩個夠。”

  

   “不過老子現在就要玩!”胡海話音未落便舞起虎爪向孟芙的胸口撲去,速度之快如同閃電,可沒想到孟芙的身體如落葉一般輕輕一飄便躲過了,同時她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捅向胡海的左小腹,大半個拳頭一下子全沒入他那充滿脂肪的大肚子中。“啊——!!”胡海的五官一下子全部收縮在一起,顯得極度痛苦,張虎和那幫屠戶當場大吃一驚,那種痙攣的表情還是第一次在胡海的臉上出現過,可見孟芙這一擊之厲害。當孟芙的手從胡海的肚子中抽出時,冷汗直冒的胡海已是渾身發抖,雙膝竟然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雙手緊緊地捂著左小腹,嘴里不停地喘著粗氣,大滴大滴的唾沫“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怎樣啊?大哥,你不是想玩我的奶子嗎?打贏我就可以了啊。”面對著孟芙的挑釁胡海暴怒不已,費了好大勁才站直了身體,狠狠地說道:“可——,可惡,老子怎會——,怎會輸給你啊?”說罷胡海便咆哮著衝向對方,一只砂鍋般大的拳頭伴著呼呼的風聲衝向孟芙,誰知她一低頭就讓胡海打了個空氣。孟芙趁著胡海身體重心向下,算准時間後便大喝一聲,整個人凌空飛起,一個膝撞便重重地擊在胡海的臉上。眾人只聽得胡海嚎叫了一聲,整個人往後倒去,如同一頭被獵人射倒的野豬一般,“轟隆”一下倒在了地上,很快就失去了知覺。僅僅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原本充滿下流的喝彩聲的大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揮動的手臂像定格了一般停在半空中,眾人顯然被孟芙那驚人的武藝給震住了。原本滿臉堆笑的張虎也如石頭似的呆在了座位上,胡海的猛力他是最清楚的,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那個孟芙竟然只用了兩招就擊倒了對手,如果剛才上陣的是自己,後果恐怕更加不堪。縮在人群里一言不發的楊曾臉上也不禁流下了一行冷汗,心想:“難怪孟芙一介女流竟能獨自在寶濟山拉起一支人馬,起初我還以為只是依靠美色,看來這女人決不是等閒之輩,恐怕有不少追隨她的人是被她那強大的實力所鎮服的吧。”的確,身為一方之霸,自己沒有一點看家本領是無法壓服手下眾多烏合之眾的,何況是一個女人。

  

   孟芙一邊“咔吧咔吧”地壓著手筋,一邊用眼橫掃四周,得意地揚著下巴說道:“怎麼樣啊?眾位兄弟,哪個敢出來和我較量一下,贏了的話我這身子今晚就任由處置。怎麼?嫌老娘身材不好?”周圍那些小嘍囉之前都看過孟芙那如白玉一般的肉身,哪個不想抱著她爽一把,只是孟芙那強悍之極的實力讓他們只能把口水往肚子里吞。楊曾心想:“好厲害的女人,一下子就占據了主動,如果今晚沒有人夠膽挑戰她,日後搞不好領導權就會落到她的手上,畢竟流氓潑皮的忠誠心只會向著強者。”楊曾對自己的實力固然也有自信,像胡海那樣的角色他自然也能應付,但是孟芙顯然與自己實力相當,要打敗孟芙的話沒有絕對的把握。不過轉念一想,如果今晚他能打敗孟芙,不僅可以收服這個強悍的女人,還能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威望,張虎一伙自然也會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打定了主意的楊曾拍著雙手走到場上,笑道:“精彩精彩!孟芙姑娘不愧是女中豪傑,正所謂巾幗不讓須眉,讓人佩服萬分,如不嫌在下武功粗陋,楊某便與姑娘切磋一二,如何?”孟芙回頭看著楊曾,嫣然地笑道:“想不到這麼快就輪到楊兄上場了,我還想把最精彩的表演留到最後呢。”

  

   “在下斗膽,若能戰勝姑娘,除了共度一宿外,在下還想再加一條件。”

  

   “和你睡一個晚上還不滿足,莫非還想拿老娘的肉下酒不成?”

  

   “非也,在下是想娶姑娘為妻!”這話一出,眾人都把眼睛瞪得滾圓,驚訝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連孟芙都沒料到楊曾竟會提出如此要求。

  

   “哈哈哈——!”孟芙沉默了好一陣後才仰頭大笑,答道:“沒想到楊大哥也是一位風流之人,我孟芙一生從來只敬仰英雄豪傑。好!若你真能贏我,我便嫁與你,這輩子和你共患難、共生死。不過既然你提出額外的要求,我也要附加一個條件,若你輸了給我,百狍山大當家的位置便讓給我,如何?”楊曾聽罷心中不禁一震,心想:“好厲害的女人,果然不是等閒之輩,看來今晚我是非贏不可了。”

  

   楊曾此番率領手下北上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要奪取位於安定郡西北部的百狍山,此山雖不高,卻被叢林所包圍,道路曲折險峻,易守難攻。“賽山鷹”穆貞曾於此山中盤據,在與其他匪幫爭奪地盤時出於進攻上的容易,於是換了另一個山頭作為自己的大本營,百狍山則交給她手下的悍將——楊遂看守,結果沒過半年,穆貞就不幸被俘。對百狍山地形有所了解的楊曾認為假如她沒有轉移陣地的話,即使戰敗了也不會輕易落入敵手。於是他打算聯合張虎的力量,一起奪取百狍山,用來作為自己的大本營,只要守衛得當,一般的軍隊很難攻下來。平日不斷地積蓄實力,同時坐山觀虎斗,一旦時機到來,說不定還可以奪取安定城和周邊的小城市,與苻登、姚萇等亂世梟雄平起平坐。

  

   “有可能成功嗎?”柴俊總覺得楊曾的計劃過於理想化,既然都知道百狍山是易守難攻,那個楊遂又不是個傻子,豈會輕易束手就擒?搞不好還反過來給人家滅掉。當年穆貞所有的山頭都被後秦軍蕩平了,唯獨剩下百狍山絲毫未動,想來也與它地形險要有關吧。如果說兵強馬壯的後秦軍都不輕易進攻,那麼憑目前手下這一幫烏合之眾能平安地攻占百狍山豈非痴人說夢?

  

   楊曾當然知道百狍山是一塊硬骨頭,所以他首先要把張虎拉入自己的隊伍,好擴大自己的戰斗力,至於如何去攻占就是下一步的事情了。不過這次碰上孟芙不能不說是一個意外的收獲,因為作為穆貞結拜姐妹的她,與穆貞手下眾頭領的關系都很好,尤其是那個楊遂更是老交情了,到時來一個里應外合,奪取百狍山也並非痴人說夢。不知是孟芙喝多了,還是裝糊塗,居然還覬覦起將來百狍山老大的位置了。不過楊曾也不是等閒之輩,他非但沒有起殺心,反而冒險來一場一箭雙雕的賭注,若能擊敗孟芙,那麼自己將得到一個不可多得的強大助力。

  

   身在場地中央的楊曾把外衣和馬甲一脫,把上半身那結實的肌肉露了出來。這一男一女在眾人面前擺起架勢,狹窄的場地中宛如燃起了一股烈焰。面對著眼前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楊曾多少有點緊張,贏了的話自然是一本萬利,可一旦輸了,自己從此就沒法在江湖上混了,因此不得不小心應對。兩人沿著眾人圍出來的大圓圈內邁步,雙眼都死死地盯著對方,誰都不搶先出手,高手過招大抵如此,總是恐防對方會抓住自己的破綻。原本四周噴著酒氣喝彩的嘍羅們全都噤若寒蟬,屏著呼吸來觀看這場決定當家位置的“生死戰”。兩人在對峙了半刻鍾後,忍不住的楊曾先出手了,他左腳向前踏了半步後,右手的“鷹爪”向著孟芙的喉嚨擊了過來。孟芙冷笑了一聲,只道是抓住了對方的破綻,身子打側一偏,左手抓住了楊曾的“鷹爪”後,右手便朝著他的前胸猛衝過去。楊曾到底也是一個“練家子”出身的人,面對著孟芙的正面進攻一點也不慌張,他把身體向右一閃,躲過了對方的攻擊後,左手一拳便打在孟芙的小腹上。中了招的孟芙臉上一陣痙攣,左手的力量便迅速減了下來。楊曾馬上便抓住了這個機會,右手順著勢向前抓住孟芙的肩部,右膝如閃電般向前猛地一撞。接連受了兩下重擊的孟芙雙腳一軟,“啪”的一聲便向後跌倒在地上。

  

   “怎麼樣,孟芙姑娘,你就只有這點能耐嗎?”面對著楊曾的挑釁,火氣攻心的孟芙一個鯉魚打挺後便握緊雙拳便朝楊曾衝來。失去了冷靜的孟芙再次被楊曾抓住了破綻,兩三下拳腳後,孟芙仰面倒在了地下,再也起不來了。楊曾的部下們看到頭領獲勝後,心中一直繃緊的弦才松了下來,歡呼聲再次充滿了整個大廳。獲勝的楊曾先是朝眾人抱拳致意,然後一把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孟芙,笑著說:“孟芙姑娘,咱們行走江湖的向來不打誑語,你今天既然輸給了我,這輩子就得好好的伏侍我了,哈哈哈!”疼痛得說不出話來的孟芙只得苦笑著點了點頭。盡管當年楊曾一人獨挑胡海等屠戶的場景至今仍記憶猶新,但畢竟楊曾這次賭注下得實在太大,所以張虎之前也是為楊曾捏了好一把汗,直到看到他獲勝後才如釋重負,同時心中對楊曾愈加佩服,可以說通過這一戰完全確立了楊曾在這一群人中的絕對領導地位。

  

   大獲全勝的楊曾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抱著孟芙徑直朝張虎布置好的客房衝去。孟芙原本就是一絲不掛,身上那條褲子和馬甲也只是向張虎借來的,楊曾把孟芙往床上一丟,一伸手就把她身上的馬甲扯了下來,兩只充滿彈性的大乳房順勢晃了幾下,楊曾不由得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對豐滿的玉峰。

  

   “瞧你急的。”准備行周公之禮的孟芙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嬌滴滴起來,雙手把前胸一擋,嘟著小嘴說:“不給你看。”楊曾也不答話,左手把馬甲一丟,右手就伸向孟芙的褲子,用力地往外扯了起來。孟芙倒也十分配合,臀部往上一提,讓那褲子順利地被楊曾扯去。孟芙也是個生性風流的女人,對於這種男女之事她是毫不抗拒,何況對方還是一個能打敗自己的強壯男人,全身赤裸的孟芙干脆叉開兩條大腿,露出下體的桃源仙洞,雙手捧著乳房,擺出了一副挑逗的姿勢。孟芙的身材豐腴,原本白玉一般的皮膚因喝了酒而泛起了紅潤,任誰看到都會心動不已。很快楊曾那同樣是白里透紅的強壯身軀便緊緊地與孟芙貼在了一起,兩人在床上激烈地展開了近距離的“肉搏戰”。

  

   如果說打架楊曾還略顯信心不足的話,那麼以風流著稱的他在床上自然是信心十足。他把平日在風月場所里使用的招數全部使了出來,起初孟芙還發出愉快的笑聲,到了後面就只能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了。平日如白面書生一般文質彬彬的楊曾,到了床上則盡顯猛獸般的狂野,兩三個來回後孟芙已無還手之力,雪白的肉身只得任由楊曾瘋狂地蹂躪。到了最後的發力階段,楊曾讓孟芙的臀部高高地撅起,雙膝跪在床上。他一只手使勁地把孟芙的頭按在竹枕上,另一只手則牢牢地鎖住孟芙那兩只被扭到後背的手掌,下體如同突刺的劍般連續不斷地向孟芙的私處發起猛攻。當楊曾那股強烈的欲望如洪水崩堤一般地涌出時,孟芙已經痛苦得哭出來了,眼淚嘩嘩地沿著面頰流下。

  

   風平浪靜以後,楊曾才恢復了書生般的溫柔,在床上抱著大汗淋漓的孟芙,手掌在她那濕膩的皮膚上不停地游走,孟芙也緊緊地抱住楊曾,臉上露出愉快和滿足的微笑。要收服強悍女人的心,除了靠武力以外,還得靠床上功夫。深諳此道的楊曾在用武力戰勝孟芙後自然不忘抓住這個能在床上再次征服她的機會,感到全身快要虛脫的楊曾也同樣面露微笑,因為他知道懷中的“鬼芙蓉”已經被自己徹底征服了。在楊曾和孟芙盡極雲雨之事時,其他人則在酒館里徹夜狂飲,喝得東倒西歪的嘍囉們到次日日上三竿之後才在一片狼籍的大廳里醒來,而房間那兩條粘在一起的身軀直到午後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次日晚上,楊曾與孟芙在酒館內舉行儀式,結成夫妻,兩人生平均是風流不羈,男女之事對他們來說只是家常便飯、逢場作戲而已,但談婚論嫁對他們來說卻是頭一遭,兩人的結合多少有“政治婚姻”的味道,楊曾娶孟芙是為了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孟芙嫁與楊曾亦想借此來恢復當年女大王的風采。大擺宴席之後,兩人在新房里再度瘋狂地雲雨了一番,到了第三天,張虎一把火燒了山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百狍山去了。

  

   第七節:百狍山

  

   深夜,在安定城的太守府中,一道孤單的身影正坐在書桌旁,一言不發地閱讀著案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她的身影隨著燭光在牆上微微地晃動著。“‘鐵扇子’楊曾……,‘鬼芙蓉’孟芙……,自稱前涼張氏後人的張虎……”她一邊仔細地讀著手中一份報告上的名單,一邊拿起案上的湯碗,里面那熱氣騰騰的濃湯剛碰到嘴唇,外面一陣清脆的稟報聲讓她重新把碗放回桌面上。

  

   “啟稟娘娘,高廣帶到!”

  

   “小瑛,馬上帶他進來!”

  

   “是!”

  

   這一位披著虎皮帥袍,徹夜處理政事的人正是女營的新任統帥——張秀蘭,新平一戰後,前秦軍再度退守至安定城,那一年苻登娶了女營的新首領張秀蘭為妾,但始終沒有給予她皇後的名分,可見他對毛皇後感情之深。但這並不代表苻登對秀蘭不信任,首先他力排眾議,把只有幾百人的女營保留了下來,並任命秀蘭為女營主將。在兩個秦國再次進入對峙狀態時,希望能東山再起的苻登把安定城交給秀蘭打理,自己則四處奔走,在鞏固自己防线的同時,繼續招兵買馬,積蓄力量。如此大的一副重擔就這樣壓在秀蘭這位年僅二十五歲的女子身上,秀蘭五個月下來如同一下子老了五歲一般,臉色明顯憔悴得多了,幸好心疼愛妻的符登留下貼身御廚給她,秀蘭雖日夜操勞,但在滋補飲食的調理下還不至於病倒。

  

   在得到秀蘭的許可後,一位英姿颯爽的戎裝少女領著一個滿臉胡茬、穿著粗布破爛衣服的男人進了書房。她便是在新平被毛皇後收留的趙瑛,當年的瘦削小女孩,如今已經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起初趙瑛只是負責一些不起眼的後勤任務,但辦事利索、腦筋機靈的她很快得到秀蘭的提拔,成了一名偵察兵的小隊長。這會兒她領進來的男人是百狍山的原二當家高廣,他一進來便連忙跪倒在地,身體蜷縮成皮球一般,戰戰兢兢地說:“小——,小人高廣,參見娘娘。”秀蘭微笑了一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趙瑛扶起高廣,然後說道:“不必多禮,只要你能全力協助我們剿滅賊寇,以往的罪過可以全部赦免,這一點我可以寫一份保證文書給你。”

  

   “謝娘娘,小人定當效犬馬之勞!”

  

   “關於百狍山所發生的變故,能給我詳細地講一下嗎?雖說我手上也有來自地方的報告,但相信你的經歷會更有參考價值吧。”

  

   “是,那小人就……”聽到秀蘭的話,高廣便把孟芙、楊曾等人上山的經過一五一十地道來。

  

   卻說那百狍山在安定郡也是頗有名氣的險要之處,因其山勢峻峭,使得它成為了綠林好漢們的必爭之地,進攻的一方往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能將之占領,而一旦占據了百狍山,只需少量的人手就能很好地防守。盡管百狍山是易守難攻,但易主事件卻不比其它的山頭少。自八王之亂以來,北方戰亂百年,百狍山所更換的主人是不計其數,但與其它地方不同的是,易主的原因大都起自內斗而並非外敵。江湖中人雖常將忠心義氣掛在嘴邊,但一旦有利益引誘,翻起臉來簡直比翻書還快。百狍山雖難被入侵,但小弟殺大哥,兒子打老子卻年年上演,如此一來,不少江湖大哥開始把百狍山看成災禍之地,甚至有人還傳說該山的山神長有反骨,能讓居住之人生出反叛之心,所謂“家賊難防”,與其日夜擔心被小弟捅刀子,倒不如占著普通的山頭來得安穩,如此一來,這百狍山竟長達八年奇跡般的沒被攻打過。當時百狍山的主人名喚曹吉,當年也是靠干掉自己老大來上位的,為了避免自己落得同樣的下場,他剛當上老大不久便在山頭內實行了“大清洗”,凡是可疑的人都被自己找借口干掉了。曹吉本人也頗有勇力,年輕時是名震一方的綠林高手,一般的人五六個近不得身,經過一年時間的清洗,人心基本穩定了下來。

  

   然而曹吉防住了外敵內奸,卻沒能防住自己,他本人向來嗜酒如命,在一次狂飲之後竟因腦溢血暴斃,結果百狍山再度陷入內亂。這時一伙來自外地的強盜趁亂攻了進來,歷經五天的廝殺後,他們成功地占領了山頭,而這伙強人的頭領正是“賽山鷹”穆貞,當時作為小頭目的高廣也參加了這場爭奪戰。穆貞自思有安定郡守楊任這個大靠山,所以打算在短期內把附近的山頭全數攻下,如此安定郡城附近的村鎮都能成為自己的勢力范圍。於是她把百狍山暫時交給二把手楊遂打理,自己親率主力下山掃蕩。楊遂和高廣是同鄉,他成為穆貞的二把手後自然也把高廣提上來當自己的左右手,所以高廣也和楊遂一起留守在山上。然而穆貞運氣實在太背,竟然意外地劫了送給後秦皇帝姚萇的貢品,結果馬上遭到了後秦軍的報復。負責監軍的姚興也了解百狍山的情況,他並不打算浪費軍力去攻占那座無關大局的山,只是派軍把百狍山團團圍住,一來能阻止楊遂的援軍,二來不讓穆貞返回老巢。結果幾天之後穆貞等人就全軍覆沒,她本人也被後秦軍俘虜了。當時守在山上的楊遂也沒想過要派人去支援穆貞,倒是調動山內所有的人馬,把山上的各個要道守得嚴嚴密密,生怕姚興攻進來。但姚興壓根沒把他放在眼內,他的目標只有穆貞一個,俘虜穆貞後就退兵了。

  

   “大哥不派人營救大姐嗎?”高廣向楊遂建議。

  

   “開什麼玩笑,誰有空去救那個蠢女人。沒看到我們自己也被人包圍了嗎?”當時房間里只有楊遂和高廣二人,楊遂聽罷高廣的建議後,氣得瞪眼吹胡子,小聲地喝道。

  

   “可——,現在姚軍不已經退了嗎?自開戰以來我們一直按兵不動,已經有兄弟私底下說閒話了。”

  

   “什麼閒話?!誰敢對老子不滿,老子就滅了誰!”

  

   “總之,也要做做樣子吧……”高廣其實也明白楊遂內心的想法,雖說江湖上爾虞我詐的事情是層出不窮,但究竟是一天到晚把忠心義氣掛在嘴邊,身為老大的多少要顯示自己是義薄雲天的好漢。

  

   就在後秦軍退兵當天,高廣親自率領一百人下山尾隨,和後秦軍的輜重隊接觸後小打了一下便撤退了。兩天後山下就傳來了穆貞要被斬首的消息,楊遂於是把高廣召入帥房中商議。

  

   “怎麼辦?”

  

   “照舊做做樣子吧,到時我帶幾個親信下山,對兄弟們宣稱要劫法場,等行刑結束後就返回,到時只管推說時機不適合,或姚軍防守太嚴,總之回來時要給大姐上個香,到時我們兄弟幾個就一起推舉大哥當首領,至於那幾個不服大哥的,以後慢慢找機會除掉即可。”

  

   “好主意。那今晚三更之後,你我各帶幾個兄弟出去。”

  

   “呃,大哥也要去嗎?這事交給我們就可以了,大哥還是坐鎮在大本營比較好。”

  

   “我還是想親眼確認一下,這樣也好放心。再說這娘們好歹也是被人稱為安定第一美女,怎能錯過她赤條條挨刀的模樣呢。至於山上的守備,交給我媳婦就好”

  

   “大哥就不怕嫂子吃醋?”高廣笑著說。

  

   “多事!!”

  

   穆貞行刑那天凌晨,連楊遂、高廣在內二十人下了山,百狍山暫時交給楊遂的妻子宋意看守。宋意是河東地區一位山大王的女兒,自小學得一身好武藝,山頭被後燕的軍隊消滅後流浪到關中,後來和楊遂結為夫妻,一起成了穆貞的手下,對於丈夫打算自立的意圖,宋意是百分之百支持的,對於像她這樣出身綠林的女子來說,成為壓寨夫人可是人生一大夢想。

  

   安定城的天空尚未放晴,但昨天午後看到通告的百姓們早早就起來占位置,任誰都不想錯過被稱為安定郡第一美女的穆貞被砍頭的盛況。到了早上日出的時候,安定城早就是萬人空巷了,為了觀看穆貞的處刑,人們成群結隊,摩肩接踵,從刑房到刑場之間的道路兩旁人山人海,仿佛蜂群一般里三層外三層地疊摞起來。楊遂等人也是隨著凌晨進城的人群進入安定,並把眾人分布在平安門刑場附近方便觀看行刑的位置。另外那十八人也是楊遂手下的親信,心里也明白他們這次來根本不是來劫法場,而是來欣賞前任大姐那美妙的裸體,心情自然也如游山玩水一般。

  

   “殺女人有什麼好看的。”對穆貞的審判結束後,姚興就丟下這樣一句,然後准備動身回長安了。“不過呢,楊太守。”姚興對前來送行的楊任說,“我知道你是一位剛直不阿、不徇私情的人,‘賽山鷹’的處刑相信可以順利進行吧?”看著姚興那副嚴肅的臉孔,楊任驚愕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這句話等於在告訴他,你楊任和穆貞的關系我是十分清楚,別打算背著我搞小動作。

  

   “請殿下放心。”楊任俯首答道,兩只眼睛似終不敢往上看,一滴豆大的汗珠順著從楊任的太陽穴冒起後慢慢地流到胡子根上。楊任自然不敢私放穆貞,但同時又擔心會有人來劫法場,於是動員了城內所有的兵力防守在刑場附近。

  

   “兄長這是在浪費人力。”楊曾一邊搖著鐵扇,一邊笑著對楊任說。

  

   “不小心不行,萬一真有人來劫法場。到時這賬還不是算到我的頭上。”

  

   “兄長對江湖中事還是不太了解啊?一個被劊子手和獄卒干過,並在大庭廣眾下裸著身子的女山大王還會有人去救嗎?這山大王若是男的,自然得加強守備,若是個女的,反倒可以一萬個放心,絕對沒人會去救一個尊嚴盡失的女大王,這也是身為女強人的不幸之處。”

  

   “就你最聰明!”楊任瞪了楊曾一眼,拂袖離開了公堂。

  

   用於防守的士兵照樣被派出,楊曾所說的道理楊任未必不明白,但這個案子畢竟是被姚萇父子關注的,非同小可,有道是小心使得萬年船。楊遂等人在進城時自然也免不了被城門附近的官兵搜查,但壓根就沒想過來救人的楊遂早就把兵器等東西藏在郊外,所以很快就順利放行了。普通百姓打扮的楊遂和高廣二人站在刑場的前方,這個位置斜對著城門,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押送犯人的隊伍。差不多日上正中時,押送隊貼著兩邊的人群緩緩地穿過城門,被剝了個精光的穆貞騎在一匹栗毛馬上,位於隊伍的正中央。平日習慣披頭散發的她被扎了一個“觀音髻”,原本就苗條的脖子少了秀發的襯托顯得更加細長,仿佛一擰就斷。赤著身子的穆貞臉上並沒有半點羞澀,反而昂頭挺胸,全身散發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兩只白面團般的乳房如果凍般隨著栗毛馬的步伐輕輕彈動著。高廣平日也玩弄過不少女人,但像穆貞身材這麼美妙的倒是第一次看到,下半身不由得充起了血來,臉兒也漲得通紅。隨著隊伍離刑場越來越近,穆貞的身影也是越來越清晰,由於心中多少對於背叛大姐感到不安,所以高廣有點害怕穆貞的眼睛會朝他們這邊看,兩眼開始緊張地往左右張望,腦子里總會浮現出穆貞那憤怒的臉孔。可是楊遂倒是顯得心安理得,脖子像臘鴨子一般長長的向前伸著,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這時楊遂轉過臉對高廣小聲地說道:“穆貞這娘們平日對我們指手畫腳,這回咱兄弟幾個好好地看看她光屁股的窩囊樣子,也好出一口惡氣。”

  

   大概是想著過了今天就能名正言順地當上老大吧,楊遂臉上那興奮的樣子溢於言表,未幾穆貞就被差人解下了馬,押到刑場之上。當她跪下來時,一直高昂著的頭也被劊子手柴俊壓了下去,原本筆直的腰干也不得不彎成拱橋狀,那對垂下來的乳房正好貼在那折了兩三層的肚皮上,甚是好看。看到穆貞擺出了那屈辱的臨刑姿勢,楊遂更是得意得咧嘴大笑。另外那十八名手下分別站在刑場附近的其他地方,和楊遂一樣一邊欣賞著女老大的裸體,一邊緊張地等待著行刑的那一刻。午時三刻一到,楊任一聲令下,穆貞那顆漂亮的頭顱就被柴俊迅速砍了下來,拖著長長的血條在空中打了半個轉後就滾落在地上。豐滿的肉身伴隨著噴往空中的鮮血激烈地抖動了起來,很快就撅著那雪白的大屁股倒在了地上。柴俊從容地用布拭干淨刀上的血後,才上前抓住穆貞腦袋上的“觀音髻”,把人頭高高地拿起示眾。這時穆貞的臉剛好朝著他們,兩只鳳目半開半閉,微微張開的嘴還不停地往外涌著鮮血,那淒慘的樣子令高廣不寒而栗。曾經名震關中、被稱為安定第一美女的女豪傑“賽山鷹”穆貞,她那傳奇的一生就在這個平安門刑場上劃上了句號。

  

   行刑結束後,楊遂等人便回去了,他們一路上有說有笑,興奮地回味著行刑時的細節,仿佛剛剛看的是一場戲劇。這些人直到上山以後才不約而同地擺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臉孔,當晚他們在聚義廳為穆貞燒香禱告後,以高廣為首的幾個小頭目馬上聯名推舉楊遂為新首領,高廣則成了二當家,之後百狍山在楊遂的帶領下又過了幾年安穩的日子。

  

   有一天傍晚,當楊遂、宋意和高廣等人在聚義廳吃酒時,突然有一嘍囉來報,說崗哨那兒抓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這女人不僅功夫了得,還說認識首領楊遂,來這里是為了投靠他的。楊遂和身邊的人對望了一下,疑惑了一陣便問道:“那女人可有自報家門?”嘍羅馬上回答:“有的,那女人說她名叫孟芙。說只要我等報名與大王,大王您自然認識。”

  

   “哦,是她啊,怎麼……”楊遂摸了一下他那頭發稀少的額頭,覺得有點兒意外。那個綽號叫“鬼芙蓉”的孟芙是前任首領穆貞的結義姐妹,曾跟他們呆了一段時間,後來又自己帶著兄弟在外面占山為王。根據幾天前收到的情報,孟芙的山頭已經被前秦軍剿滅,被俘的她將要被押往安定城處斬,早上楊遂還尋思要不要找個借口下山欣賞一下孟芙的裸體,畢竟孟芙的姿色並不比穆貞遜色,若錯過這個機會就太可惜了,可這會兒竟聽說孟芙找上門來了,不會是哪里搞錯了吧?懷著滿腦子的疑問,楊遂便下令讓那個自稱孟芙的女人前來聚義廳。

  

   約莫過了一刻鍾,四個嘍囉帶著一個衣著破爛、披頭散發的女人進了聚義廳。人一進來,楊遂就眯起眼睛仔細地打量對方。那女人也不客氣,生怕楊遂認不著她,雙手把那頭散亂的頭發往後一撥,盯著楊遂喊道:“楊大哥,是我啊!孟芙啊!敢請你當了老大,不認得小妹啦?”孟芙那髒兮兮的臉蛋有點像逃難的民女,不過楊遂還是一眼認出來了,他連忙拍著大腿喊道:“哪會不認得呢,芙蓉妹,只是前日聽說你不幸落入苻軍之手,還尋思如何半路去救你,沒想你倒自己跑來了?”孟芙笑著答道:“小妹只是運氣好,那幾個公差投店時貪杯喝倒了,於是我尋了個機會掙脫逃了出來,想著離百狍山近,所以跑來投奔大哥你的。”楊遂邊笑邊點頭:“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然後招呼孟芙坐下吃酒,又差人拿毛巾和新衣服來讓她洗換。孟芙對著座位上的幾位頭目拱了拱手,便坐下來大大咧咧地喝酒吃起肉來。楊遂指著孟芙對著眾人說:“在座有幾位兄弟還沒見過她吧?她是前任大姐穆貞的結義妹妹,名喚孟芙,跟大姐一樣,也是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此前聽說官府要把她押到安定去砍頭,還尋思著找人在半路把囚車給劫了,卻沒想她兀自逃脫了,如今她既然來到咱們這里,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孟芙聽罷再次對著眾頭領拱了拱手,說:“小妹孟芙並非不知分寸的人,只是這幾天粒米未進,汙垢未洗,故暫借貴山一宿,明日便走。”楊遂聽罷皺起了眉頭說:“芙蓉妹這是什麼話,既然來了還能讓你走?現在兵荒馬亂的,手下的弟兄又沒了,你還能到哪里去?咱本來就是一家子的人,還這麼見外,就留在這里吧,說定了!”在楊遂身旁的宋意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但又不好當面提出異議,只是一言不發地喝起酒來。宋意的雙眼是出奇的細小,像是用刀子在面團上割開一條縫般,小小的鼻子讓她看上去更像是江南地區的女子,從五官上看雖算不上是美女,但圓圓的臉蛋如同水蜜桃一般,看上去倒有幾分可愛和嫵媚。她曾經懷過楊遂的孩子,但是剛好碰上幫派衝突,楊遂隨著大伙兒轉移地方,宋意在長途跋涉中不幸流產,之後再沒有懷孕。楊遂幾次想另討小老婆,但礙於宋意那強烈的醋勁只得作罷,偶爾下山劫到的姑娘也只得打賞給手下的兄弟,沒敢留著自己用。這次楊遂雖然是以江湖姐妹的身份留下了孟芙,但宋意也擔心他們會日久生情,畢竟自己沒法給楊遂生孩子是她長期以來的心病,她知道年紀漸長的楊遂遲早會以此為由納妾的,若是一般村姑倒也罷了,但假如是眼前這個與自己同為女強人的孟芙,一旦入了楊遂的門自己就難以控制了。想到這里,宋意有點兒後悔反對楊遂之前的納妾想法,說到底那些搶過來的鄉村小姑娘膽小怕事,就算生了孩子受到楊遂的恩寵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身為二把手的高廣自然也留意到壓寨夫人宋意那不安的表情,咳嗽了一聲後用眼神向楊遂示意了一下,楊遂抿了一下嘴,回了高廣一個眼神,表示無所謂。倒是孟芙笑著對宋意說:“沒見多年,沒想宋意姐長得越發漂亮了。以後還得受姐的照顧,如有得罪切莫見怪啊。”看著笑容滿面的孟芙,宋意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了,兩只縫眼彎成月牙兒一般,笑著答道:“哪里,孟芙姐不要客氣才是。”未幾,嘍羅們拿著新衣服進了聚義廳,宋意還主動地招呼道:“孟芙姐,還是先把這些破衣服換了吧,這里地方不多,就到我的寢室里換吧,里面也有毛巾澡盤的,姐只管用便是。”說罷便領著孟芙一起到她的房間里去了,看到宋意已經接受了孟芙的加入,楊遂心中這下才松了一口氣。

  

   孟芙那過人的本領很快就得到了展現的機會,每一次的下山打獵孟芙幾乎都有參加,而且其不凡的身手也讓眾嘍囉大開眼界。有一次孟芙帶著一百多人去襲擊一個村莊,搶奪當地剛收割的糧食,得手撤退時被聞訊趕來的前秦巡邏軍截著,雙方發生了衝突,孟芙帶著三十人斷後,使得同伙安全地帶著糧食回了山,而她自己後來也成功突圍返回,經歷了這場風波後,楊遂對孟芙是日益器重,然而長期坐鎮山上的宋意卻越發不安,擔心自己那壓寨夫人的位置遲早會被孟芙搶去。

  

   宋意的擔心很快就成為了現實,話說這百狍山澗處有一條小溪,是附近村落河水的源頭,水質未經汙染,清澈透明、甘甜爽口,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水源,所以百狍山即使長年被圍,山上的人也不會渴死。溪水順著山澗直流而下,在山腰處形成一個小瀑布,瀑布的下方順著石碣又形成一條小溪流,嘍囉們大都從這里取水和洗澡。孟芙剛來的時候和宋意等女眷一樣,都是從小溪打水回房間洗浴,但一段時間後孟芙卻每晚都爬上山澗的源頭處洗澡,這里因為地勢比較險峻,白天能看清周圍的岩石倒好,到了晚上就沒人敢往那里去了。自從孟芙開始在山澗處洗澡後,曾對眾色狼們下了警告:膽敢偷看者格殺勿論。甚至還特意征得楊遂的同意,楊遂只當是開玩笑,孟芙好歹也是頭領之一了,哪個嘍囉敢去捋虎須?再說山澗處地勢如此險要,就算是白天都沒人特意往那里去,更別說是晚上了,若一個不小心摔破了腿腳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過一個身材豐滿的女人赤條條地在小溪處洗澡,這個情景光是想象就足夠讓山上那一幫色狼們興奮不已了。大不了是摔破點兒皮,若能目睹那香艷的一幕也就值回票價。因此盡管山澗的路並不好走,但仍有色狼膽敢去嘗這只大螃蟹。一天早上,楊遂如平常一樣聚集眾頭領到聚義廳議事,卻發現向來早到的孟芙遲遲未現身,直到大伙到齊許久後她才出現在門口。當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時,都不約而同地被其手上的東西嚇了一大跳。原來孟芙右手提著的是兩顆腦袋,上面的頭發緊緊地纏在她的手腕上,腦袋的膚色已經變得灰白,頸脖處也沒有血流出,估計已被斬下許久。還未等楊遂發問,孟芙把兩顆腦袋往前一丟,拱手對楊遂說:“楊大哥,小妹昨天晚上沐浴之時,這兩個家伙竟敢偷看,於是小妹便把他們殺了!”聚義廳內一干人等當場嚇得面無血色,這時即使心中盤算著去偷看的人這會兒也只好往肚里咽口水。倒是楊遂豎起大拇指大聲稱贊道:“妹子不愧是女中豪傑,只是沒想到還當真有人爬上去偷看了,這兩個倒霉鬼也算是勇氣可嘉啊,哈哈哈!”這件事發生之後,就再沒有人敢晚上跑去山澗偷看孟芙洗澡了。

  

   但有一個人是例外,那人便是楊遂,早在孟芙跑來投奔他時,他心中就有非分之想了。平日里借著孟芙立下戰功的機會,他常常在慶功宴上敬酒討好,還假裝喝高對著她摟摟抱抱,宋意雖醋勁大起卻又無可奈何。孟芙殺掉了兩個偷看的嘍囉對於藝高人膽大的楊遂來說根本沒有阻嚇作用,反而還大大方便了他去“作案”。那兩個倒霉鬼的死一來使得其他人都不敢步其後塵,如此在他前去的時候就不會與其他色狼打照面;二來他夫人宋意也會一萬個放心。楊遂知道孟芙一般都會在亥時之後才去洗澡,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已經入睡了,當然也包括宋意。於是在一個月圓之夜,他趁宋意睡著後,偷偷地溜出房間,徑直往山澗處走去。楊遂身為老大此時卻如小偷小摸一般,繞過幾個巡邏的嘍囉後便往山澗處攀爬了。當晚那明亮的月光把怪石盤疊的山澗照得一清二楚,減少了摔倒的機會。約莫一刻鍾後,楊遂便摸到小溪邊的岩石處了。

  

   當楊遂那對色眯眯的環眼從一塊岩石頂上升起來時,他不由得感嘆地說道:“來得正是時候啊……”只見孟芙剛好脫了個精光,兩條健美而修長的大腿正緊貼地站在小溪旁的草地上,雙臂高高的伸起,正在把一頭長發扎成髻盤在頭頂上,脖子兩側與雙肩形成一對平滑的曲线。孟芙的肌膚在圓月明亮光线的照射下,仿如鍍銀一般耀眼。光是看著孟芙赤裸的背部就足以令楊遂血壓升高,呼吸困難了,大腦充血的他迅速躍過岩石,大踏步地朝眼前這位“月亮女神”走去。如此張揚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孟芙的警覺,在大喊了一聲“誰”後,孟芙猛地一蹲下,抄起草地中的芙蓉劍,“呼啦”的一下回過身來,她那雪白豐滿的胸脯、白蠟一般光滑細嫩的腹部,還在私處那一小片整整齊齊的“黑三角”是一覽無遺,楊遂只覺大腦如缺氧一般暈眩,漲滿腦袋的血仿佛都要從鼻子里噴涌而出了。

  

   “是大哥……”孟芙單手持劍擺出進攻的姿勢,但看見眼前的男子竟是楊遂,顯然有點兒猶豫了。“難道即使是我,妹子你也要刺過來嗎?”楊遂似乎並不害怕孟芙手中的寶劍,仍舊一步一步地迫近。“可我說過……”還沒等孟芙說完,楊遂突然一個箭步向前,左手如同虎爪般鉗住孟芙的右手,順勢向左一扭,芙蓉劍從孟芙被迫松開的手中掉落到草地上,失去了武器的孟芙如同小雞一樣被楊遂這頭老鷹緊緊抱在懷中。“大哥,你這是……”孟芙開始反抗,但這對力大如牛的楊遂來說絲毫不起作用。楊遂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在孟芙的臉蛋上親了起來。“妹子……,老楊我早就對你……”話還未說完,兩人已經倒在了草地上面,孟芙幾次想挺起身子都被楊遂用力地壓下,幾個來回之後,孟芙似乎已經不打算繼續反抗,全身放松地躺在草地上,同時急促的呼吸使得胸脯劇烈地上下起伏著。騎在孟芙身上的楊遂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一邊居高臨下欣賞著兩只如果凍般顫動著的乳房,一邊脫去身上的衣服。

  

   接下來就是一場激烈的肉搏,與剛才企圖反抗剛好相反,孟芙很積極地配合著楊遂的動作,兩具赤條條的肉身在草地上翻來滾去,最後一起“嘩啦”一聲滾入小溪之中。溪水雖然不深,但也足以沒過一個躺著的人。於是楊遂站了起來,同時把沒入水中的孟芙抱出水面,揚起了一大片閃亮的水花。楊遂把孟芙緊緊地抱在懷中,同時下身發起了最後的衝鋒,而孟芙則把兩條健美的大腿盤在楊遂的腰間,相互地配合著,激蕩的叫喊聲在山澗中回響,不消半刻鍾,兩人便進入了極樂世界之中。

  

   明亮的圓月倒映在小溪中泛起了陣陣波紋,反射出來的光把兩條露出半身的軀體照耀得銀光閃閃。楊遂與孟芙完事後一起坐在小溪邊,半個身子沒在水中,孟芙正享受地閉著雙眼,躺在楊遂那毛茸茸的懷中,楊遂的雙手不停地把玩著她那豐滿而富有彈性的乳房,仿佛仍意猶未盡。

  

   隨著深夜的陣陣涼風,太守府的燭光搖動得更加激烈,秀蘭、趙瑛和高廣的背影在牆壁快速地左右移動。也許是口干的緣故,講了一個多時辰的高廣拿起手中的水碗不停地灌了起來,一時間太守府內安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見。

  

   “這麼說,孟芙就這樣成了楊遂的小老婆?”秀蘭首先打破了沉默。

  

   “呃——,是這樣的。”高廣抹了抹嘴角的水,繼續說道,“雖然宋意姐生氣得不得了,不過在老大的堅持下似乎也無可奈何。”

  

   “那楊曾和張虎呢?”

  

   “就在老大和孟芙成親的半個月後吧,其實在更早之前就聽說有一伙新來的強人在附近打家劫舍,後來打聽到領頭的名喚楊曾,是前安定太守楊任的胞弟。他們派來了使者,說是久聞我家大哥的威名,打算帶著兄弟來投奔。”

  

   “楊遂就答應了?”

  

   “若是之前的大哥,肯定不會輕易應允。可是這事他一口就答應下來了,聽說是孟芙之前吹過枕邊風的。我和宋意姐都提出過異議,但大哥沒聽進去,其他頭領也沒發表意見。當時我就有這種感覺,不少兄弟實際上都慢慢靠攏到孟芙這邊了。”

  

   “為何這麼肯定?你調查過?”

  

   “咱們這些在江湖上混的,最講的就是實力,孟芙那強悍的表現早就吸引了眾多的兄弟,更何況後來好歹還進了楊大哥的門。說是小老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哥最寵愛的是誰,於是大伙都慢慢疏遠宋意姐,紛紛跑去討好孟芙了。”

  

   “之後楊曾就輕易入伙了?”

  

   “是的,而且還結為兄弟了,而且楊曾剛好也姓楊,結拜後讓人感覺更像是親兄弟。”

  

   “後來楊曾就找了個機會把這個大哥給火並掉啦?”

  

   “娘娘明察……”

  

   “看來楊遂還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這種三歲小孩子用的招數也會上當。”秀蘭笑著搖頭嘆道。

  

   “聽你的口氣似乎並不屬於孟芙這邊的,為何楊曾火並楊遂後你還能活著呢?”秀蘭繼續提問。

  

   “呃——,自從大哥不聽我的勸告非要接納楊曾一伙時,我就覺得他遲早要完蛋,所以嘛——,我也主動向孟芙那邊靠攏。再說她一直很欣賞小人的調度能力,早就私下勸我倒向她那一邊了。”

  

   “明白了……”秀蘭會意地抿嘴一笑,“既然孟芙如此重用你,可為何你又要偷跑下山來投靠我們呢?”

  

   “這……”高廣臉上突然露出很痛苦的表情,雙手緊緊地箍著水碗,仿佛要把它握碎一樣,在沉默了許久後才緩緩講述以下的故事。

  

   楊曾火並掉楊遂的過程出人意料的簡單,這個可憐的大哥在關鍵時刻竟沒有一位兄弟過來幫忙,包括一直被他視為心腹的高廣。倒是楊遂的妻子宋意獨自掄起大刀連續砍翻幾個嘍囉,但最後寡不敵眾,屠戶們一擁而上將她按住,把她捆得像個棕子一樣。一向把宋意當大姐一樣侍候的孟芙這會兒原形畢露了,對著被押到面前的宋意冷笑著說:“宋意姐,您老人家沒想到會有今天吧?”被綁成一團的宋意用那雙噴著火的眼睛瞪著孟芙,用盡力氣罵道:“呸!!自從你這個狐狸精上山時我就猜到了今日之事!只恨我家那頭豬玀不帶眼識人,你要殺便殺,少在這里囉里八嗦!!”孟芙帶著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蹲了下來,眯著眼睛對著宋意笑道:“宋意姐大可放心,小妹我一定成全你,不過我會安排一個隆重的儀式來歡送姐姐的。”

  

   之後宋意就被囚到楊遂用來施刑的小黑屋里了,每到晚上都能聽到宋意那淒厲的呻吟聲,拷打是沒必要的,十有八九是被孟芙的親信們強暴了,高廣這樣猜想。當時高廣還尋思孟芙的“歡送儀式”到底如何三天之後就知道答案了。這一天是楊曾定下的“登基”吉日,這三天整座山頭都在為新老大的上位儀式忙得一塌糊塗,說起來也是一種因果報應,當年在穆貞被斬首後,嘍囉們為准備楊遂的登位大典也忙了三天三夜。高廣作為熟悉管理事務的骨干,具體分配工作自然由他來安排,儀式其實和楊遂當年搞的是大同小異,無甚新意,但孟芙所安排的壓軸節目卻無人知曉,包括集“編導”於一身的高廣。

  

   第三天的巳時時份,楊曾的登位儀式開始了,聚義廳外人山人海,新舊頭領都按座次坐好,在殺豬殺羊拜祭天地後,楊曾便與眾頭領共喝血酒確立主從關系,之後孟芙准備的壓軸節目正式上演了。孟芙從懷中取出一份黃色綢卷,大聲地說:“眾位兄弟,今天除了要慶賀楊曾大哥成為山寨之主外,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我手上這份是來自長安大秦皇帝的敕令,特封楊大哥為安定太守,並賜錦旗錦袍,討伐逆賊苻登,一旦奪得安定,兄弟們皆能得到秦帝的賞賜和官爵,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高廣聽罷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兩個賊男女居然還有此等宏圖大業,看來他們並不甘心一輩子占山為王,而是要“反匪為官”,不僅要爭奪財富,還要爭奪地位。只是接受後秦的空頭支票,把自己置身於前秦的刀鋒之下未免過於愚蠢,雖說苻登此前一敗再敗,實力大不如前,而且主力長期在外征戰,留守在安定的大多是老弱殘兵,但用來應付山賊還是綽綽有余的。

  

   “都瘋了。”高廣小聲地自言自語道。下面的頭領們都不約而同地呐喊叫好,至於當中有沒有人感到憂慮就不得而知了。“他們當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麼嗎?”看到眾頭領那溢於言表的興奮表情,仿佛明天就可以升官發財一樣,高廣心中是忐忑不安。在楊曾發表了一番對苻登的宣戰言論後,孟芙便接著說:“為了祈禱我們馬到成功,接下來進行祭旗儀式!”

  

   “祭旗?”聽到這個熟悉的詞後,高廣馬上就聯想到三天前孟芙對宋意說過的話,很快就明白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了。祭旗這種源於部落戰爭的儀式在中原已有很長的歷史,祭品大多是活生生的人,周代以後開始改用牲畜,但人始終被認為是最佳的祭品,因此敵方的大將往往會成為祭旗儀式中的刀下亡魂。如同高廣所猜想的那樣,當祭台在聚義廳前擺好後,赤身裸體的宋意被兩個屠戶押出了小黑屋。經過三天的非人折磨,宋意的秀發凌亂不堪,原本紅潤的面容變得十分憔悴,渾身上下都能看到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雙乳像被擠干了水的羊皮袋一樣無力地耷拉在胸前。

  

   “我還想是用什麼儀式來‘歡送’呢,沒想到是拿宋意的腦袋來祭旗,想得倒挺周到。”高廣自思。在眾頭領的注視下,宋意被押到了祭台跟前,全身松軟無力的她輕易就跪了下去,為免她摔倒在地上,兩個屠戶蹲在後面扶著她的肩膀。負責操刀的自然是楊曾手下的王牌劊子手柴俊,他是昨晚最後一個“糟蹋”宋意的人,和張虎手下的屠戶不同的是,柴俊更像是執行臨刑前的慣例,或者說對劊子手而言也是一種儀式,儀式過後的行刑會讓他倍感興奮。此刻柴俊光著膀子,下著黑色長褲和栗色皮靴,一手叉腰,一手握著鬼頭大刀,站在祭台旁邊仔細地打量著宋意那條粗細適中的脖子。孟芙微笑著走到宋意的跟前,小聲地說道:“宋意姐,是時候上路了。”看見垂著腦袋的宋意沒有反應,柴俊便一手執著她的亂發,用勁向後一拽,迫使宋意的臉朝著孟芙。宋意那雙如柳條一般的縫眼這會兒微微地張開,仿佛才剛剛睡醒,兩雙眼睛在對視了半晌後,宋意突然衝著孟芙的臉啐了一口唾沫,這大概是她最後的反擊了。被啐了一口的孟芙也意外地冷靜,她若無其事地用手抹了抹臉後便對著柴俊說:“准備行刑!”

  

   兩名屠戶待孟芙回到座位後,才把按住宋意雙肩的手往下壓,讓她的身子向前彎曲,尖尖的乳頭與地面形成了一個直角。柴俊舉起鬼頭大刀,眼睛准確地瞄准宋意脖子骨的關節位上。現場氣氛十分緊張,眾頭領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宋意的裸體,屏著呼吸等待著她人頭落地的那一刻。這位曾經高高在上的壓寨夫人,只在短短三天之內便淪落到此等境地,高廣不由得嘆息世事之無常。在空氣凝固了幾分鍾後,孟芙中氣十足的 “斬”字打破了沉默,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一道銀光掠過了宋意的脖頸,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一顆披著亂發的腦袋已經“骨碌碌”地向前滾出了老遠,那條切得平平整整的脖子口如同破了口的水管一樣,血花“噝噝噝”地從里面噴射出來,兩個屠戶一直死死地按著宋意因斷頭而抽搐的身體,直到脖子口只冒出血泡子時才松了手。只聽得“咕咚”一聲,宋意的無頭屍體撅著大屁股倒在了地上,期間眾頭領的表情依舊木然,仿佛眼前的一幕只是在殺一頭豬。

  

   或者說真的是在殺豬,在祭旗儀式結束後,接下來的一幕幾乎令高廣大倒胃口,在孟芙的示意下,一位屠戶抽出一把宰牛的尖刀,拉起宋意屍身上的右手,“嗖”的一下便插進胳肢窩里,緩緩地沿著側面往下拖,然後非常熟練地用尖刀一點點地把皮和肉剔開,除了雙腿和雙臂外,那屠戶約莫用了半個時辰便把宋意身體上的皮整塊剝了下來,看到屍身上那紅通通的肌肉,眾頭領沒幾個不回過頭拼命吐的,高廣還尋思孟芙有多討厭宋意,以致於砍了別人的腦袋還要把屍體剝皮才能解恨?過後大家才知道,原來孟芙讓屠戶把宋意的皮鞣制過後做了一面鼓,而且還用這面鼓作為召集眾頭領的令鼓。之後每當鼓聲大作的時候,大家都會條件反射地聯想到宋意被剝皮那可怕的一幕,孟芙大概想用這招來震懾眾頭領吧,畢竟今天他們可以背叛宋意和楊遂,那麼明天就可以背叛她和楊曾。至於那具被剝了皮的身軀則被屠戶們抬到廚房中大卸八塊,當晚宴會上的每一道菜都放了宋意的肉,除了作為主菜端到楊曾和孟芙前面的紅燒乳房外,其他菜色上的肉都很難辨別是從她哪一個部位上割下來的。以楊曾為首的新頭領自然是吃得津津有味,而以高廣為首的舊頭領們則是硬著頭皮吃下去的,雖說這味道烹調得如山珍野味一樣,但一想起方才那剝皮的一幕就不得不讓人大倒胃口。而宋意的人頭在祭旗儀式結束後被懸掛在操練場的轅門上示眾,直到臉皮腐爛、臭氣熏天時才被取下掩埋。

  

   故事講到這里的時候,秀蘭和趙瑛都差不多快要吐了。

  

   “這就是你決心要背叛他們的原因?”

  

   “娘,娘娘明察。”

  

   “在宴會上你沒有吃那些菜嗎?”

  

   “當然要吃,不吃只怕被他們懷疑,有幾個不太願意吃的兄弟後來都被他們找借口干掉了,我尋思自己曾是楊遂的心腹,只怕孟芙這婆娘遲早會要我的腦袋,與其在山上等死,不如下山尋條活路。”

  

   “我明白了——。辛苦了,你先回營房稍事休息,有事我會差人傳喚你。”

  

   “謝娘娘!”

  

   秀蘭點了點頭,然後讓人把高廣帶回營房中看管。趙瑛帶著疑惑的眼光看著高廣遠離的背影,身子朝秀蘭處挪了挪,小聲地問道:“娘娘,您覺得那廝說的話可信嗎?”秀蘭閉眼沉思了一陣才回答:“據之前所搜集的情報來看,他的話沒什麼疑點,至少從他之前的地位和現在的處境來看,背叛楊曾他們倒也合情合理。況且光靠我們現在的軍力要消滅百狍山的賊人們比較勉強,畢竟還要保留一定的實力來防備姚萇老賊,有了高廣這個熟悉敵方內情和地理環境的向導,我們也可事半功倍了。”

  

   秀蘭這一年確實過得十分辛苦,對外要防備後秦的進攻,對內要面對糧食短缺造成的不穩定因素,而百狍山自從易主之後經常四出劫掠,四處救火的官軍對此是大為惱火,不久又傳出楊曾與後秦勾結、企圖攻陷安定的傳聞。為了拔掉這顆眼中釘,秀蘭不得不定下剿滅百狍山匪幫的計劃。五天後,秀蘭點起精兵一百二十人,分兩路殺往百狍山中,另外又派出以陳玉為首的女營別動隊共三十人,由高廣作為向導從秘道前進,來一個前後夾攻。趙瑛作為偵察兵中的精英也加入到這支別動隊中,一場惡斗即將展開。

  

   與此同時,在長安,姚興緩緩地把楊曾送過來的請援書信放在蠟燭上,漸漸燃起的火光讓姚興臉上的笑容清晰可見,看著那封被丟進火盤中的信,近侍問道:“太子殿下不打算派出援軍嗎?”姚興冷笑著搖了搖頭:“楊曾這些家伙在我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權當在苻登的靴子里放一顆沙子,讓他走不好路而已。不過假如那些賊寇果真能攻占安定的話,我也樂得順水推舟讓他過一回當太守的癮,就當是找條狗暫時看管一下,要是他們敢不聽話,我就滅了他們。”說罷還用手掌做了一個劈砍的姿勢。“殿下英明!”近侍不停地恭維著。

   龍嘯九天

  

   第八節:高廣

  

   “計劃真的會順利完成嗎?”當高廣走出太守府時,心里一直這樣問自己。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不由嘆道:“真是如夢似幻。”

  

   高廣,江湖人稱小諸葛,使得一手好刀,最重要的是腦瓜子好使,早在前秦帝國如日中天之時,他就已經和拜把兄弟楊遂追隨著名震一時的“鎮關中”彭誠在雍州附近打家劫舍。當時楊、高二人在幫中還只是身份低下的小頭目,後來彭誠的匪幫遭到前秦軍的圍剿,他本人也在混戰中被殺,樹倒猢猻散,眾嘍羅很快就一哄而散,不過楊遂和高廣反倒沒有逃跑,而是繼續追隨彭誠的壓寨夫人——“賽山鷹”穆貞,據說作出這一決定的便是高廣。

  

   “干嘛還跟著那個鳥女人?”楊遂曾這樣問過他。

  

   “彭老大死了沒錯,不過我們現在離開這棵大樹也沒什麼好處,所謂樹大招風,苻堅老兒已經盯上我們這幫人了,僅憑我們兄弟現在的號召力,根本拉不起一支隊伍,遲早會被官府抓捕。我看大姐雖為女流,但能力過人,估計很快就可以東山再起。”

  

   “跟著她不是更危險嗎?”

  

   “至少大姐在江湖人脈甚廣,哪怕是逃亡也能得到各路豪傑的掩護,假如我們現在落單的話,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楊遂拗不過高廣,只得答應。幾個月後,之前脫隊的頭領果然大多落入官府手中,成了刑場的刀下鬼,倒是他們東奔西躲,在穆貞的江湖好友幫助下逃過一劫。不久,前秦在淝水之戰中大敗,偌大的國家迅速分裂,北方再度陷入戰亂,穆貞東山再起,很快就拉起了一支上千人的隊伍,楊遂由於“忠貞不二”而得到穆貞的欣賞,成為了幫中的第二把交椅,直接由楊遂率領的小弟就多達四百人。自此之後,楊遂便把高廣當成自己的智囊,凡事必與其商量。在後秦建立之後,穆貞率領部隊北上安定,在附近拓展勢力。後來發生的事件前面已有敘述,這里就不重復了,在穆貞被俘處死後,楊遂成為了幫中的新老大,以百狍山為據點,橫行附近鄉里村鎮,成了安定郡的一大禍害。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楊遂做了老大,高廣則順理成章地成為老二。有道是“當匪要當最大的”,不過高廣與那些挖空心思要成為“一哥”的人不同,他比較善於以二當家的身份來掌控全局,相比起容易成為眾矢之的的首領,身為二當家相對會比較安全,必要時還可以見風使舵,從而確保自己的地位。別看他和楊遂從小就一條褲衩兩份穿,其實高廣心里是看不起他這位拜把子大哥的,楊遂表面盛氣凌人,其實是虛有其表、色厲內荏,假如有一天楊遂不受其“控制”,高廣會毫不猶豫地棄之如敝履。自從孟芙上山後,高廣以其敏感的觀察力深感這個女人來頭不簡單,當他發現楊遂的“不良企圖”時,高廣便提醒其注意,然而楊遂非但把高廣的勸告當成耳旁風,後來居然還興高采烈地娶了孟芙當“二房”。之後高廣便開始轉而接近和討好孟芙,與其說高廣是對楊遂感到失望,倒不如說是因為他對長年豢養的“獵犬”不聽話而感到惱火。

  

   高廣並非是一個引人注目的角色,不過他“小諸葛”的名聲孟芙還是有所耳聞的,看到這個二當家主動“投懷送抱”,孟芙自然欣然笑納。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劇本一般,楊曾、張虎為首的匪幫從天而降般出現在安定,還提出了入伙要求。

  

   “你怎麼看?”盡管孟芙在楊遂耳邊吹夠了枕邊風,但面對一幫不速之客的入伙要求,楊遂還是帶著些許疑惑。

  

   “楊曾的名聲我倒是一直聽過,端的是一條好漢,若能得到他們的力量,百狍山更是如虎添翼。”事先被孟芙做了工作的高廣自然是舉雙手贊成。

  

   “不過這楊曾可是楊任的弟弟,穆貞大姐可是死在他的手上,我怕兄弟中會有異議。”

  

   “此言甚差,先不說這事與楊曾本人無關,而且他的兄長楊任當時也是力保大姐的,只是姚興那廝不依不饒,非要大姐人頭落地。這帳要算只能算在姓姚的頭上,離楊曾可差十萬八千里了。”

  

   “可俺夫人一直極力反對呢。”

  

   “宋意姐大概還在吃孟芙姐的醋吧。”

  

   兩天之後,楊遂率領山中的大小頭領下山來迎接楊曾等人,嘍囉們敲鑼打鼓,山寨四周插滿旌旗,廚房里殺豬宰羊,好不熱鬧。為了表示入伙的誠意,楊曾、張虎只帶兩三名心腹上山,其余人均留在山下。楊遂、宋意、孟芙、高廣和其他大小頭領於聚義廳前的操練場等候,雙方一見面便相互拱手行禮,彼此客套幾句。也許是為了不讓對方注意到自己吧,高廣刻意地站在楊遂和孟芙的後面,用他那銳利的眼睛仔細地打量著面前的那一幫不速之客。為首與楊遂閒話家常的正是楊曾,錯不了的,當年在處斬穆貞的刑場上,那個搖著鐵扇的家伙就坐在太守旁邊,這麼多年過去了,滄桑的臉皮並沒有掩蓋他紈絝子弟特有的氣質。左手邊的那個大胡子,雖然風塵仆仆,但衣著整整齊齊,活像一個沒落的貴族。咦——?這個人好像也見過,也是在刑場上,錯不了,當時他的衣著更華麗,身邊還跟著一兩個面相凶惡的人。向來多留心眼的高廣與頭兒楊遂不同,盡管他當時也品味著女頭兒美妙的裸體,但同時也不忘用余光掃描著周圍的人和物,如同現在一樣。那個大胡子正是張虎,當時他那藍紫相間的華麗衣裝很快就吸引到高廣的注意,因為這個貌似很有身份的人居然也和他們一樣擠在充滿汗臭味的人群中看女犯殺頭實在是不搭調。

  

   “這個人原來也是和楊曾一伙的……”高廣心想這世界也未免太小了吧,當時跟在張虎身邊的那兩個凶神惡煞的家伙現在也站在他的身後。當高廣的眼球剛剛轉到楊曾右手邊的那位青年時,背脊頓如觸電一般打了個顫。而對方好像也覺察到有人在打量他,於是他的目光也朝高廣那邊射來,四目一接,高廣只覺渾身透心涼,眼睛也不自覺地轉去別處,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發現那青年的眼睛已經朝向前方,嘴角微微上翹,仿佛為自己“氣勢”上的獲勝而得意。“好厲害的家伙!”高廣心里抹了一把冷汗,這個樣子十分熟悉,也是像在哪里見過,那副平靜中帶著幾分冷酷的表情不停地刺激著高廣的腦神經。對了!!此人正是當日在刑場上為穆貞操刀的劊子手柴俊,談起此人高廣還是很佩服的,因為幾乎所有男人都對穆貞的香消玉殞感到憐惜,唯獨柴俊能臉不改色、毫不猶豫地砍下她的人頭。據說這是身為劊子手的最高境界,即完全不受任何情欲所左右,不管犯人是誰都能干淨利落地完成處刑。可沒想到這位安定城的名劊子也會落草為寇,而且還跟楊曾混到一塊了,都說江湖尋仇罪不在劊子,但到底是親手砍下前任首領腦袋的人呢,如今竟成為山寨的一份子,怎麼想都覺得很諷刺。更諷刺的是,當日在刑場中出現的人竟不約而同地聚在一起,老天爺這玩笑也開得太大了,想到這里,高廣差點忍不住要笑出來。

  

   在雙方頭領相互報姓名時,柴俊竟自稱“李進”,高廣聽罷不禁心中偷笑,看來這楊曾也是個細心之人,柴俊的名字在安定還是有點兒知名度的,萬一讓人知道他就是砍了“賽山鷹”腦袋的劊子手,楊遂再傻也不可能若無其事地納其入伙。高廣迅速瞟了一下楊遂的表情,他似乎沒發現“李進”的真面目,可見當時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賽山鷹”的裸體上了。而當年和他們一起“劫法場”的頭領好像也沒認出,或者都像他那樣刻意地保持沉默吧。細想起來楊曾把柴進帶上來實在是冒險,就算楊遂認不得,萬一其他參加“劫法場”的頭領中的一個認得,只消當場揭穿,楊曾等人的立場馬上就處於危險的境地。又或者,楊曾是故意這樣做的,在他上山之前孟芙肯定通過某些途徑把山上的情況一一告知,他把柴俊這頭“鹿”帶上山,就是要看高廣等人的反應,如果楊遂沒認出,那麼他們就應該保持沉默;萬一楊遂看穿眼前這匹“馬”就是“鹿”,已經倒向孟芙的高廣等人也應該馬上幫腔說:“這是馬……”好可怕的家伙,高廣的額頭滲出了一片冷汗。

  

   當晚楊遂和楊曾便結拜為兄弟,雙方頭領在聚義廳的酒宴上推杯換盞、互行酒令,好不快活。

  

   在之後的三個月里,是楊遂和楊曾的“蜜月期”,強強聯合後的百狍山實力確實壯大了不少,他們如蝗蟲一般四處搶掠,告急文書一封接一封地送進安定城中,張秀蘭再也無法忽視他們的存在了。有一天,剛剛帶隊歸來的高廣如往常一樣返回自己的住處,走到半路時,背後突然響起了一聲:“高廣兄!”高廣回過頭一看,差點沒嚇得跳起來。說話的人正是柴俊,不知什麼時候像幽靈一樣出現在他的身後。柴俊那劊子手特有的凌厲眼神仿佛在打量一個死刑犯,驚得毛骨悚然的高廣期期艾艾地說:“柴——,李,李兄有—,有何指教?”柴俊拱手笑道:“楊曾大哥有請。”柴俊講話倒是十分簡潔,沒有一句多余的廢話,高廣也不好意思問個仔細,只得硬著頭皮前往。

  

   一路上柴俊默不作聲地跟在高廣後面,一股無形的壓力讓高廣的呼吸變得紊亂,似乎有哪怕一丁點的小動作,後面的劊子手就會讓自己一分為二。約莫過了一刻鍾,高廣惴惴不安地走進楊曾的居室,看見穿著青色儒服的楊曾正側著身子坐在香木圓桌邊,比起之前的塞外民族打扮,楊曾現在顯得更加清秀了,只是那一對八字胡依舊留著。桌上擺著一個米白色的瓷酒壺,還有三只精致的小酒杯,中間還有一大盤熟牛肉。楊曾一看見高廣進來便十分客氣地站起,熱情地招呼他坐下。坐在楊曾旁邊的正是“鬼芙蓉”孟芙,右手指尖不停地玩弄著自己的頸脖上的鬢發,看見高廣進來只是露出她那特有的嫵媚笑容,大概覺得有楊曾在招呼他,自己就不用多此一舉了。而一直跟著他的柴俊則站在大門口充當警衛,三個人不同的表情讓高廣覺得自己墜入布滿雲霧的深谷之中。

  

   “這酒可是張虎兄的特釀,正宗的涼州美酒,其他地方是買不到的。”楊曾邊斟酒邊娓娓而談,好像這只是一般的品酒會。

  

   “確實是好酒……”三人就這樣品了半天酒,話題是東拉西扯不著邊際,對於楊曾提出的各種家常問題,高廣只是隨口敷衍,心中則是越發緊張,根本不曉得對方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但既然楊曾不入正題,自己也干脆裝聾作啞,以靜制動。

  

   “卻才柴俊兄弟多有得罪,望高廣兄不要介懷。”

  

   “哪里,柴俊兄弟也是性情中人。”

  

   “卻才喚你的不是李進嗎?什麼時候變成柴俊啦?”孟芙冷不防插了一句進來。

  

   “……!”高廣的腦子“嗡”的一聲,一下子就短路了,送到唇邊的酒杯差點從三只手指中滑下來,沒想到酒過三巡之後自己竟著了對方的道,紅通通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上頭的酒精全變成冷汗從額頭中滲出來。

  

   “看來高廣兄是認得咱‘李進’兄弟的廬山真面目嘍?”

  

   “柴兄在這安定城也算小有名氣,小弟平日也出入城中,偶爾也會目睹柴兄的風采。”酒醒了三分的高廣隱約地意識到對方的意圖,於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應對。

  

   “包括你們劫法場那天?”

  

   “呃——,是的。”

  

   “既然如此,為何那天你在山上看到柴俊兄弟時沒有當眾揭穿?事後似乎也沒向楊遂大哥提起。”

  

   “有道是‘尋仇不尋劊子’,這江湖規矩我們還是懂的,想必大姐在天之靈也不會介意。”

  

   “你看到他改名換姓不覺得古怪嗎?”

  

   “我尋思這是大哥多慮而為之,既然能有緣成為自家兄弟,過去之事自然隨水而去,改名換姓實屬小事,我等又何必斤斤計較呢。”

  

   楊曾用舌尖舐咂了一下殘留在嘴唇上的酒,笑著點了點頭,似乎對於高廣那敏捷的頭腦感到滿意,他夾起一塊牛肉往嘴里送,細嚼了幾下後繼續問道:

  

   “當我聞得楊遂大哥曾親自帶隊下山劫法場一事時稍感意外,楊某當日也陪同兄長楊任在法場監斬,可是從凌晨到正午都沒看到周圍有什麼動靜,莫非是城內守備森嚴,你們無從下手。”

  

   “實在是慚愧……”高廣邊說邊搖頭嘆息。

  

   “其實你們根本就沒打算去救她吧?”楊曾的臉孔突然沉了下來。

  

   “楊大哥這是什麼話?”高廣心突然懸空,只覺一股寒氣透胸而過,他沒料到對方突然會來上這麼一句,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見招拆招了,“當日凌晨楊遂大哥便帶著我等二十人下山,早早潛入城中等待機會……”

  

   “區區二十人如何能在安定城中劫法場?即便是一般的處刑日,光刑場周圍的差役人數就超過四十人,何況穆貞姐處刑當天守城的士卒也被調過來參與守備,平安門內外人數至少有兩百人,你們這點兒人數就算能把人救出恐怕也無法逃離吧,這點兒道理高廣兄難道不清楚?而且你們既沒帶兵器進城,又沒其他人接應,我倒想請教這法場如何劫得?”

  

   “這……”高廣竟一時語塞,連他們把武器藏在城外的細節都知道,恐怕當天參加任務的其中一人已經向楊曾完全“坦白”了,“此事由楊遂大哥直接指揮,我們身為手下也只不過是執行而已。”

  

   “這安定城哪個不曉得小諸葛的大名,山上哪個不曉得高廣兄是楊遂大哥的貼身智囊,劫法場這種大行動還少得了足下的錦囊妙計?”楊曾泛起嘴唇,臉上略帶鄙夷的神色,“那幾個兄弟都承認了,我勸高廣兄你也別死撐吧。按照當日穆貞姐定下的山規,對兄弟見死不救、加害首領,那可是斷四肢的大罪呢。假如到時他們一起來指證你們是主謀,那麼高廣兄你是跳到黃河里也洗不清啊。”

  

   “……”高廣這回是徹底語塞了,他的腦子此刻在高速運轉著,分析楊曾擺下這個“鴻門宴”的種種可能性。平常人在這種場合相信早就嚇得手足無措,但高廣究竟是個老江湖,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反而顯得更冷靜,“楊大哥有話直說,何必轉彎抹角。”他自思最近好歹和孟芙建立了“友好”關系,今天這“鴻門宴”十有八九是來拉攏自己吧,否則正如楊曾所說,發難當日就能以“出賣大姐”的罪名干掉他。

  

   楊曾搖了搖扇子,然後用力一收,微笑著說:“不愧是高廣兄,咱明人不打誑語,楊某也是個愛才之人,我的目標只有楊遂一個,其他兄弟若肯與我同心,必定厚待之,不過如果非要和楊遂同生死,那楊某也只好忍痛成全。”楊曾這一“表白”更加證明高廣的猜測,翻劫法場的舊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白了就是要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來奪位。

  

   高廣早就料到這一天會到來,面對著頭腦簡單的大哥,他早就盤算著轉移陣營了,而且很多兄弟實際上也在這樣做,楊遂事實上已經被完全孤立,既然當初自己可以背叛穆貞,今天為何不可以背叛楊遂呢,在弱肉強食的江湖中,講義氣的人往往死得最快,只有牆頭草才能長命百歲。楊曾大抵也是看穿了高廣這一性格才放心大膽地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因為他料定高廣絕不會去告密。

  

   “我明白了,小弟願為楊曾大哥效犬馬之勞!”

  

   “如此甚好,楊某能得高廣兄這個智囊真個是錦上添花啊!”

  

   楊曾輕易地策反了楊遂身邊的骨干後,便決定執行他的火並計劃了。在端陽那天,山寨按例大排宴席,張燈結彩,大小頭領齊聚一堂共度佳節,在聚義廳的大堂里,楊遂坐在正中,宋意和孟芙分別坐在他的左側和右側,左排是以高廣為首的原山寨頭領,右排則是以張虎為首的新山寨頭領。席間楊曾孟芙等人不停地向楊遂勸酒,待他酒酣耳熱之時,楊曾突然提起“賽山鷹”的往事:“想當年大姐也是一代女中豪傑,在江湖上只要提起她的大名,多少好漢都為之色變,只可惜天妒英雌,最後竟落得個身首異處,讓人扼腕嘆息啊。”眼前早已天旋地轉的楊遂不知是計,竟接著楊曾的話柄,噴著濃濃的酒氣說:“操!這——,這個鳥女人還提來做甚——,長著一副好臉蛋,不去陪酒——,卻來跟,跟男人玩刀子,這——,這不,玩著玩著,嘿嘿嘿,把自己的腦袋給玩掉了……”由於失寵而悶悶不樂的宋意在酒席上向來鮮沾酒食,因此頭腦十分清醒,看到楊遂三杯酒下肚便口不擇言,嚇得臉色都變了,假如這傻瓜把當日見死不救的事情倒出來的話,那麼不僅他身為老大的合法性蕩然無存,而且還會被當成叛徒人人得而誅之。

  

   “說什麼胡話!准是喝多了,回去睡去!”宋意情急之下狠狠地扇了楊遂一個耳光,作勢要扶他進房,同時用眼神示意高廣過來幫忙,因為就她一個人根本扶不動腦滿腸肥的楊遂。然而高廣卻若無其事地喝著酒,還刻意地躲開宋意的目光。這下子宋意感到事態不對,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楊遂那粗壯的手臂用力一甩,便把宋意推回座位中,鼓著紅通通的腮幫喊道:“干嘛干嘛!!老子喝多了?還嫌老子胡說——?!這鳥女人,老子早就不爽她了,一,一天到晚就知道對老,老子指手劃腳,操!報應啊,哈哈哈!兄弟別說啊,這鳥女人身材倒是挺棒的,老子想上她很久——了。沒想,呃——,便宜了……”楊曾裝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問道:“大哥何出此言?莫非當日你根本就沒打算要救大姐?”“這,這,這不廢,廢話嗎?啊?誰會去救她啊?老子不過就是為了好好欣賞一下,那婆娘——,肉,肉包子般的奶子,哈哈哈,奶子……”說罷還順手拿起盤子中的菜肉包用力捏了幾捏。

  

   高廣對楊遂徹底失望了,雖說早就作好了背叛他的打算,可畢竟是多年兄弟一場,高廣潛意識還是希望楊遂不會落入楊曾的圈套,至少不會像現在那樣,仿佛是主動地跳入對方為他准備好的圈套。當年與高廣一起跟著楊遂到刑場“參觀”的頭領同樣在事前被策反,自然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楊遂興高采烈地把脖子放入楊曾的繩套中,而不知內情的舊頭領聞之則大為震驚,當年所謂的劫法場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恐怕連早前穆貞被圍之時他也沒有想過要去增援。

  

   楊曾見火候已到,於是面帶慍色地把酒碗丟在桌面上,冷冷地說道:“這麼說來,大哥當年是有意要置大姐於死地的嘍?沒想大哥平日總教人義字為先,卻不想自己卻忘恩負義,如此小人何德何能坐山寨之主耶!!”一瞬間,整個聚義廳被沉默的煙幕所籠罩,仿佛所有人都用噴火的眼睛對准了楊遂。這下子楊遂總算酒醒了一半,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於是馬上把目光對准了高廣。多年來楊遂都養成了習慣,或者說根本成了本能反應,一有困難都要求助於高廣,而高廣也確乎能幫他度過一次次難關。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會兒高廣反盯著他說:“看什麼看,我們可都是按大哥的命令行事的,本以為是下山救大姐,卻沒想要我們袖手旁觀,還威脅我們不准回去亂說,不是嗎?”

  

   “你!!”楊遂頭頂一陣昏眩,這回倒不是在犯酒醉,而是因為多年的心腹居然反戈相向,怒火攻心的楊遂掄起砂鍋般的拳頭便要搗向高廣的腦門。說時遲那時快,張虎的手下程勝抽出菜刀向前一扔,如銀色風火輪般飛過去的菜刀竟把楊遂的右手如豆腐般齊根切了下來,拳頭距離高廣就差一兩公分時就“唰”的一下消失掉了,驚得一身冷汗的高廣連忙後退,楊遂斷腕上的鮮血“嘩嘩”地向前噴出,把高廣的下半身澆得血紅。“啊!!!!”發出慘叫聲的楊遂一下子滾到了地上,左手死死地掐住右腕,眼睛驚恐地看著被切斷的右手。一切來得太突然,楊遂腦子一片混亂,搞不清現在是現實還是夢境。

  

   “夫君!!”宋意盡管怨恨楊遂移情別戀,但究竟是夫妻一場,看見丈夫的慘狀,她抽起腰間的大刀便衝將上來。和高廣一樣,宋意早就看出楊曾等人是來者不善,無奈楊遂聽信孟芙的枕邊語,把宋意的勸告當成耳邊風,她只好每天刀不離身,萬一有事之時也好應對。張虎手下的幾個屠戶早就對宋意“垂涎三尺”,盤算著火並之日將她宰了做幾道好菜。就在宋意抽刀出身時,幾個屠戶同時抽出牛肉刀攻了上去。與此同時,楊曾拔出寶劍,對著在地上痛苦打滾的楊遂搖頭笑了幾聲後便把寶劍扔給高廣。

  

   高廣作為舊頭領們的靈魂人物,他當然曉得楊曾此舉的含義,在接過劍後緩步走到楊遂旁邊。楊遂的視线漸漸地模糊了,但他還能看清楚來者正是自己多年的死黨,再一次涌上心頭的怒火讓他吐了好幾口鮮血,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為——,為什麼——?老子待你一向……”看著楊遂那可憐巴巴的樣子,高廣反倒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大哥,莫怪小弟無情,小弟當時也提醒過你,既然大哥不聽,便是天意了。”言罷便持劍狠命地插入楊遂的胸口,只見楊遂那雙血紅眼睛幾乎要蹦將出來,在發出了如豺狼臨終前的嚎叫聲後便氣絕身亡。

  

   而那邊廂宋意卻是殺得性起,居然一連砍翻了兩個屠戶和三個嘍囉,可惜力氣不繼,胡海上前一腳踢向宋意的腹部,把她踹翻在地,其余屠戶乘勢上前把宋意捆了個結實。可憐的宋意之後每天都慘遭屠戶們的輪奸,最後在楊曾正式就任山寨之主的那天被斬首祭旗。看著赤條條的宋意撅著大屁股跪在祭台前時,高廣不由得想起同樣遭遇的穆貞,說起來安定郡在這十多年出過好幾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女中豪傑,可惜最後都和穆貞一樣,在被剝奪了所有女性的尊嚴後身首異處,看來耍刀子的女人,不管平日有多麼風光,最後都是砍頭的命。仍是那個柴俊,對,以前在安定城被處斬的好幾個女豪傑都是由他操刀的,包括前任大姐,還有眼前的宋意。“這小子,艷福不淺啊……”就在高廣羨慕忌妒恨時,宋意的頭顱已隨著閃過的寒光滾落地面。

  

   楊曾確實沒有食言,火並掉楊遂後高廣等一眾舊頭領仍然得到重用,在平安無事地過了幾個月後,楊曾再次喚來了高廣。

  

   “高廣兄好像一直都不太支持楊某聯合長安姚氏的方針吧?” “

  

   “沒,沒有此事,只是素聞姚萇父子心計很重,而且他們地盤廣大,三分關中有其二,有必要找上我們這些……?”

  

   “‘烏合之眾’吧?這點我也很清楚,姚萇父子當然看不上我們,不過目前他們的敵人並非只有苻登老賊,要是有人能旗幟鮮明地反對苻登,他們都會樂得去利用一下的。”

  

   “但我們這樣做,只會成為苻登的眼中釘,駐守在安定的張秀蘭肯定會討伐我們的,相信姚萇也不會給我們增援吧。”

  

   “當然不會,這點我早就計算在內了。”

  

   “那……?”

  

   “所以我們要的是一場勝利,甚至說只需不敗就行了,這樣肯定會引起姚萇父子的注意,在見識到我們的實力後,為了不讓我們獨占安定,肯定會出兵支援,這樣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可萬一安定這邊真的派上一千幾百人,那我們的防守也會很吃力的。”

  

   “高廣兄多心了,依我看張秀蘭這個婆娘頂多出兩百人就很了不起了,要知道姚氏的大軍一直在外圍虎視眈眈,她不可能抽調太多的人離城作戰。”

  

   高廣似乎想不到反對的理由,自從苻登新平一敗後,前秦已經元氣大傷,可控領地日益龜縮,連安定城的守備力量都十分薄弱,要抽調大量的兵力來進攻百狍山可能性不大,這也是他們近年來能如此猖狂的原因。當問到如何誘使安定城出兵時,楊曾的回答讓高廣如遭電擊一般。

  

   楊曾打算讓高廣下山詐降,博取張秀蘭的信任,並表示自己能帶著小部隊從外人不知道的小路上山直搗山寨,這對於易守難攻的百狍山來說是一個死穴,這樣便可引誘張秀蘭攻打百狍山,到時高廣半路中可把他們帶入埋伏圈殲滅之。沒有奇兵在背後包抄,其他軍隊人數再多也難以攻入一夫當關的山路,只要張秀蘭攻山失敗,楊曾的目的就達到了,看到前秦軍疲弱的事實將促使後秦出兵殺入隴右,這樣他們就有機會攻占安定,建立屬於自己的根據地。之所以選擇高廣來執行這個任務,楊曾的說法是因為高廣頭腦好,不易被張秀蘭識破。況且談到百狍山的秘密山路,沒人能比高廣更熟悉了,把敵軍帶入埋伏圈後脫身是難不倒他的。

  

   不過高廣卻尋思楊曾是不是要把自己當成棄子,自從失去了楊遂這個大靠山後,舊派頭領的勢力早就被“屠戶幫”們奪去,並且現在自己的地位是由楊曾支持的,楊曾說一,你哪還敢說二,所以高廣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只得硬著頭皮去了。不過事情卻出乎意料地成功,張秀蘭完全相信了高廣投降的原因,也接受了高廣首尾夾攻的提議。當晚秀蘭挑選了包括趙瑛在內的三十位女兵,任命陳玉為別動隊隊長,高廣為向導。在准備了五天後,秀蘭便下達進攻百狍山的命令。

  

   起初高廣看到和他們一起出發的士兵只有一百二十人時,心里就在嘲笑,百狍山的地形險要,而且光嘍囉就有近三百人,光派這點人就想把山頭攻下來,這女人的腦袋一定壞掉了,然而沒想到的是,從安定城抽調的兵力確實只有一百多人,但從附近各縣調來的兵力加起來人數就超過六百了,他們分別在百狍山的幾個主要入口與嘍囉們激戰,安定城作為前秦目前的重鎮,自然不能隨便動用主力部隊來打土匪,在關中一帶虎視眈眈的後秦正規軍才是最大的威脅。當看到幾路大軍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時,高廣臉色都變了,如此一來楊曾勢必要投入大量的人力來守備,山寨及小路後方幾乎是空無一人,假如他身後的那三十名女兵突然殺入並放起大火的話,那麼肯定會造成己方軍心大亂的。

  

   “有點小看那娘們了。”高廣心想,不過他很快就鎮靜下來,說到底別動隊是由他來帶路的,山寨後方的安全與否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至於前线陣地,就算人數一倍於己方,相信要攻進來也不容易吧,要知道當年姚興寧肯圍山也不向上踏半步。

  

   很明顯在安定城出兵這一猜測上楊曾失算了,他沒有想到秀蘭會從其他地方調兵過來,即使是雜牌軍,用來對付他們這一幫山賊土匪是綽綽有余了,可以想象現在山寨上大部分的兵力都用於各路的防守,後方是一片空虛,假如這時有幾十個生力軍突然出現在大本營,己方一定陣腳大亂,雙方誰勝誰負,全在自己一念之間,高廣甚至還一度想帶著人繞開埋伏圈,直搗後方,一旦前秦方面獲勝,自己便立下大功,不僅可免除所有罪名,說不定還可借此混個一官半職,因為高廣始終是舊頭領的一員,楊曾對他是不會真正放心重用的,一旦有個風吹草動自己就是下一個楊遂了。然而當高廣看到跟自己上山的竟是一幫女流之輩,頓時大失所望。這一點恐怕連秀蘭都沒有想到,高廣心中最看不起那些“耍刀子”的女人,如果她當時是派上男性戰士,說不定高廣會假戲真做,直接帶人上山抄楊曾的大本營,可現在高廣反倒決定把陳玉她們引上死亡之路。何況高廣對官府本能地存有戒心,畢竟官府對於受招安的黑道向來都是持鄙薄態度,毫無信用可言,所以他也不敢把寶全押在秀蘭的身上。

  

   戰斗在巳時打響,前秦軍各路人馬往百狍山的幾個要道發起進攻,喊殺聲頃刻環繞著整個山頭,高廣從容地帶著陳玉等三十名女兵精銳沿山上的小路前進,他緊張地分析耳朵好不容易才接收到的微弱喊殺聲,假如形勢朝不利的方向前進,那麼他仍會改變主意帶著女兵們轉去另一條小路直抄老巢。當然,一旦他走近埋伏圈時,一切就成定局了,所以在尚可反悔的小道上前進時,高廣的大腦仍在飛速地計算著。

  

   “還要多久啊?”

  

   “呃,這個說不准,小道路難走,你們人也比較多。”

  

   “我可再一次提醒你,不要耍花招,小心你的狗命!”

  

   “哎,小的哪敢欺騙諸位姐姐呢……”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一行人已經走進通往包圍圈的小路了,從空氣中飄來的打斗聲分析,前秦軍估計還未打破僵局,高廣的大腦終於停止了運算,他決定執行原方案,把別動隊帶入埋伏圈。這時高廣回頭瞄了一下身後的姑娘們,心中不禁有點兒同情她們,這些女人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正往死路里走吧。楊曾帶來的那幫屠戶,全都是屠宰和烹吃女人的高手,死了還要被做成盤中餐,高廣只覺跟在身後的是一群光溜溜的肉母豬。就在這個時候,高廣感到眼前一陣寒氣晃過,是一雙凌厲的眼神,是來自何人的?是她!趙瑛,那天晚上一直陪在張秀蘭旁邊的那個女孩,當時她就一直用懷疑的眼光看著自己,難道她已經識破了嗎?應該沒有,不然早動手了,就算她識破了也無濟於事,上了山就是自家的地盤,沒有了向導,她們只是一群盲頭蒼蠅。話雖如此,高廣心里還是有點急,要是再不快點引她們進埋伏圈,自己就大難臨頭了。陳玉此時離高廣只有半尺的距離,若是動起手來他未必能逃得掉。

  

   在翻過兩條陡峭的斜坡後,一行人就來到了長滿山樹的平地,說是平地,其實只是路比較好走而已,百狍山就是這樣的一個地形古怪的地方。進入此地後仿佛來到了一個樹林,只是陳玉她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看似安全的地方恰恰是最危險的,因為高廣正帶著她們緩緩地往埋伏圈中走去。“快到了啊……”背對著女兵們的高廣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轉瞬之間這些女人就會成為屍體了,說不定到了晚上還會成為慶功宴的佳肴。在秀蘭面前高廣撒謊說自己當日是硬著頭皮吃下宋意的肉,而事實上,一碟被烹調得特別鮮美的人肉高廣是吧唧吧唧地吃個精光,連碟子上的油都舔得干干淨淨,還一直回味來著。這次居然有三十個,而且個個都正值桃李年華,用張虎的話來說那是女人肉質最好的時候。

  

   正當高廣的口水快要流出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他徹底驚呆了。只見在半人寬的狹窄樹道中,原本可用於脫身的出口竟堆滿一棵棵碗口粗的樹干,與此同時頭上響起了陣陣的“嗖嗖”聲。

  

   “混蛋高廣!!你居然敢騙我們!!!”

  

   當場石化了的高廣背後,響起了陳玉震天的怒吼。事實上被騙的何止是陳玉她們,早在楊曾提出讓他下山詐降的時候,高廣就懷疑楊曾是不是在打自己的主意。以高廣的智商作這樣的思考很愚蠢,有些東西其實是明擺著的,“兔死狗烹”、“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些三歲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並非他不聰明,而是人的智慧要有一定的實力來支撐的,他把楊遂出賣的那一天,就等於把自己的靠山毀了個干淨,他除了服從楊曾的命令外已經別無選擇,高廣只能自欺欺人地游說自己,心靈的深處還寄希望於楊曾是個守信之人。可是眼前的一切無情地摧毀了他那一廂情願的臆想,殘酷的現實告訴他:“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死吧。”

  

   “混蛋楊曾!!你居然敢出賣我!!”

  

   高廣到底是老江湖,幾乎在片刻之間他的頭腦再度恢復冷靜,在敏捷地閃過兩箭後,大腦已經開始考慮如何脫困的事情了。陳玉雖然恨不得把高廣一刀兩斷,但頭頂上如雨般飛來的箭矢已讓她疲於應對,根本管不了其他事情。不過這些女兵也確實了得,憑借著手上的武器竟也連續擋下數支快箭,在且戰且退的過程中,終於有三四個女兵失手中箭,慘叫倒地後迅速成了刺蝟。退到後方的女兵們正想轉身,不想腿一打滑,整個人向上飛了起來,原來這陷阱還不止一個,頓時又有五六個女兵被套進大網之中,一群人如野豬一般在網里掙扎起來。箭雨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箭囊告罄之後,眾嘍囉怪叫著從樹上跳下,與女兵們對戰了起來。高廣利用眾女兵無暇顧及自己的機會,邊閃箭邊往樹林邊上的路逃走,好歹自己也是個“地膽”,只要能躲開這個陷阱,脫身的機會還是有的。就在他奪路而逃的時候,身後響起了清脆的叫喊聲:“站住!!”

  

   “娘的,居然被跟上了。”從聲音發出的位置來看,對方離自己還是有一定的距離,手上有刀的話是砍不到的,而且他確認女兵們沒有帶弓箭類的武器上山。於是高廣沒有回頭,繼續拼命地尋路逃跑,他知道女兵不熟山路,只要自己打幾個轉就鐵定可以把對方甩掉。可是高廣繞來繞去,那個怒吼聲仍舊在自己耳背後響著,仿佛像鬼魂一樣纏著自己。“這娘們什麼人啊?老子都快喘死了還沒甩掉。”在慌亂之中,高廣也走錯了方向——往山上跑了。也許是下意識的作用吧,現在他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走下山路才對,因為楊曾現在是不會給自己活路的,上山等於自投羅網。但是當高廣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轉過山澗小道後就已經沒有回頭路,掉頭的話身後有窮追不舍的女兵,由於自己是手無寸鐵地上山,面對著持刀的女兵占不了便宜。

  

   事到如今已經別無選擇,張秀蘭派了這麼多部隊攻山,相信楊曾也不可能閒坐在山寨里吧,上山之後說不定還有辦法。高廣的腦子是一片混亂,身後連續不停響起的喊殺聲讓他無法冷靜思考。不知跑了多久,氣喘如牛的高廣終於快跑上了頂,可是背後依然“站住站住”地叫著。這會兒高廣終於回過頭了,一看就傻了眼,原來追兵只有一人,而且看她的樣子體力也差不多要用盡了。

  

   竟然被一個女孩追得滿山跑,早知只有一個人的話,半路想辦法干掉她就不用走那麼多冤枉路了,只覺丟臉的高廣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個耳光。而追來的女兵看到高廣突然轉身,也條件反射地停下,張大了口喘起氣來。這下子高廣看清楚了,來者正是秀蘭身邊的那個小女兵——趙瑛,一路上對他怒目而視的家伙,沒想到她不但躲過所有的陷阱,還一直追上了山,真是人不可貌相。結果這一男一女的就在臨近山寨的半坡上喘起氣來,誰都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在經過長時間激烈的追趕突然停止後,他們才後知後覺地喘息起來。

  

   “你,你這混蛋,竟敢,竟敢欺騙娘娘,我,我非剁了你不可……”趙瑛首先發話了。

  

   “你這小娘們,不簡單,居然能跟到這個份上,不過,到此為止了,就你一個人,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高廣開始緩過氣來了,看到趙瑛拿刀的手在拼命地發抖就知道她的體力消耗得所剩無幾,一對一的話自己是有勝算的,把她干掉之後再沿小路下山,逃出安定地界之後就安全了。打定主意後,高廣便一步一步地逼近趙瑛,趙瑛見狀立馬擺起了架勢,也許是體力不支的緣故,身體竟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高廣覷准時機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橫手就劈向趙瑛的右手,“咣當”一下就把她的大刀打落在地。

  

   “哈哈,你完蛋了!!”打落了對方武器的高廣只道勝券在握,緊接著一個鷹爪就往趙瑛的喉嚨卡了過去。誰知就在這瞬間,高廣肚子猛然一陣劇痛,整個人像觸電一樣突然停了下來。原來趙瑛見右手的刀被打落,左手迅速地從腰間拔出小刀,對著高廣那泰山般壓過來的身軀用力刺去,盡管趙瑛力氣不足,但是高廣衝過來的速度卻形成了助力,結果刀子一下子就全捅進他的肚子里了。看著插在自己肚子里的小刀,高廣的大腦頓時一陣空白,口中不斷涌出的鮮血似乎在提醒他不是在做夢。“不可能……”倒在地上的高廣下意識地往山寨的方向爬去,爭取一线的生機,只是憤怒的趙瑛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撿起地上的刀死命地往高廣的背部砍去。

  

   “畜生!叛徒!!”趙瑛每罵一句就劈一刀,可憐的高廣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了,逐漸模糊的眼睛隱約看到山寨的方向上有兩三個人往這里跑來,大概是聽到他們搏斗的聲音後跑下來看個究竟的嘍囉吧。感到強烈的劇痛一陣接一陣襲來的高廣,用盡最後的力氣伸長著手,喉頭發出沙啞的叫聲:“救我,救我……”

  

   “小諸葛”高廣,最終按楊曾所計劃的那樣死掉了,盡管過程有所不同。

  

   第九節:屠宰盛會

  

   百狍山之戰持續了一個上午,雙方都在半山呈膠著狀態,由於陳玉的別動隊沒能發揮其應有的作用,楊曾的“不敗”計劃取得了成功。在前秦大軍退下山的同時,百狍山匪幫擂鼓呐喊,歡呼聲響徹山頭。負責誘敵上山的高廣被窮追不舍的趙瑛所殺,而耗盡了體力的趙瑛也被聞聲前來的嘍囉俘獲,另外楊曾在派出埋伏部隊的時候就囑咐過他們,若上來的是男兵,不留活口;若上來的是女兵,盡可能生擒,所以在埋狀圈的激戰中,僅有十名女兵戰死,其余全被活捉上山。

  

   傍晚時分,楊曾等人迫不及待地舉行起了慶功大典,操練場四周旌旗遍布,上山的嘍囉們敲鑼打鼓,如過節般熱鬧,除了早早被捉住的趙瑛外,其余十九位女兵被麻繩捆了個結實,嘴巴也讓布團堵了個嚴嚴密密,腮幫子鼓得像個小皮球,她們脖子上的繩結一個連著一個,排成了一個長隊往山頂方向走去,負責押送的和起哄嘲笑的嘍囉把她們圍成了香腸形狀,仿佛是被一大群螞蟻搬抬著的“香腸”緩緩地鑽入到山寨中,然後被“螞蟻”們丟進操練場的角落里,而同樣被五花大綁的趙瑛已經在那里等著她們了,獵物到齊後,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大漢手持長槍把她們團團地圍了起來,像是囚禁羊群的鐵籠一般。而在埋伏圈中戰死的十名女兵被割了首級懸掛在半山的寨門上,屍身則被送往廚房中,准備制作成席上佳肴。

  

   看到二十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被押到操練場上,眾嘍囉已經充分地發揮他們的想象,腦海中盡是如何蹂躪她們的畫面,猥褻的笑聲和喊聲此起彼伏。直至楊曾等頭領到帥位就座後,操練場四周才漸漸安靜下來,不過頭腦中的想象卻未曾停止,他們都急不可耐地等著好戲的上演。倒是張虎先是走到角落處,仔細地打量了那二十位女兵們後才臉帶笑容、心滿意足地到帥位處坐下。看到張虎姍姍來遲,楊曾用食指抹了一下嘴上的八字胡,笑著問道:“真不愧是張虎兄弟,上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姑娘啊,不知這幾個姑娘可中心意?”張虎馬上豎起一個拇指,絡腮胡子包圍著的大嘴巴中冒出了兩個字:“極品!”

  

   楊曾半信半疑地問道:“哦?這些姑娘們都穿著衣服,張兄如何就能判斷她們的肉質好壞?”張虎得意洋洋地說道:“不是小弟亂吹,我張虎帶這些屠戶兄弟行走江湖多年,干的都是宰人的活,憑我的眼光,哪怕娘們兒穿得像粽子一般,立馬就能分出個好壞,楊兄若不信,我便當場點幾個出來,保管是上等貨。”說罷張虎把腰帶往上一提,眯著眼睛再次大搖大擺地走到趙瑛等人面前,而這些可憐的女兵既無反抗之力,也不能張口說話,只能用那憤怒或恐懼的眼神來看著他。第一個被挑出來的是別動隊的頭領陳玉,接著又挑了九個,被點了名的女兵們馬上被屠戶們一一架了起來,不由分說便拖到操練場中央,唏哩嘩啦的撕起衣服來了。陳玉她們明知反抗無望也奮力地掙扎,至少不能在敵人面前擺出一副待宰羔羊的丑態。女兵們盡管是女流之輩,但到底是行伍出身,使起勁來也不是好對付的,那幾個屠戶的剝衣行動一開始就遇到了極大的阻力,可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陳玉等人受辱其實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很快女兵們那如白玉一般的皮膚便一塊塊地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周圍的嘍囉們早就被那刺激的場面燎得欲火炙身,各種起哄聲響成了一片,若不是楊曾事先讓人把操練場圍了起來,只怕這些野獸們早就衝進去了。張虎一邊笑嘻嘻地看著屠戶們剝脫女兵們的衣服,一邊還假正經地說道:“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可得忍住嘍,要是把這些娘們的騷穴搞髒了,那今晚咱們就不用開飯啦。”胡海等人自是明白老大的意思,於是一邊剝衣一邊用手在姑娘們的身上亂摸一通來發泄。幾下功夫過後,陳玉等人的身體除了麻繩打結的地方還殘留著破碎的布料外,其它地方都毫無保留地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張虎把手一拍,眾屠戶便兩人架著一個,一排地陳列在操練場中央,眾姑娘不得不挺著胸前的乳房,用帶著屈辱淚水的雙目盯著楊曾等人。而面對著眼前那一排皮膚如雪似的女人身體,楊曾只覺血壓不斷上升,他細心地打量了她們一番後,抿了一下嘴唇說:“張兄,這幾個娘們皮膚是夠白了,肉也夠多,只是口感不知如何。”張虎答道:“這一伙娘們都很年輕,正是肉質最好的時候,據我多年的經驗,大哥眼前這十個姑娘全是上等貨,您若不信明天再嘗另外那十個的肉後就曉得了。”楊曾高興得拍著大腿說:“好,就依兄弟的。只是你們打算怎樣料理她們,直接上肉案宰了?還是先砍了頭?”沒等張虎答話,偎依在楊曾肩頭的孟芙倒先搶過話匡子:“夫君,老娘向來使得一手好弓箭,一直沒機會在大家面前露幾手,今天正好拿這伙娘們練練筋骨。”然後對張虎說:“張兄,待會讓你的弟兄把一個娘們押上來,讓她站好了,看老娘怎樣把她的腦袋射到對面的靶子上。”

  

   楊曾身旁那幾個兄弟一聽到大嫂要露兩手,馬上扯起嗓子喝起彩來,孟芙把外套一脫,身上只剩下一件緊身的青色肚兜,像這樣穿肚兜的全天下恐怕就只有她了,那布片緊得把身體的曲线顯現得一清二楚,胸前那兩只大奶子高聳突出,肚兜的布帶把她背部的肌肉一塊塊地勒起,看上去煞是惹火。美艷風騷的壓寨夫人去處決一群光溜溜的大姑娘,此等百年難得一見的“盛事”讓整個山寨的嘍囉都興奮了起來,如同豺狼一般的嚎叫聲響徹山寨。孟芙從一個嘍囉手上拿過一把三尺多長的青竹硬弓,先是用手輕輕撥彈了一下弓弦,然後猛力向後一拉,竟拉出個滿月狀,眾人看罷更是驚嘆不已。孟芙試弓完畢後便對柴俊說:“柴俊兄弟,這個表演可得讓你幫一下忙,待會你看我把弓拉好,便把那娘們的頭斬下,沒問題吧?”

  

   一般劊子行斬首刑,施刑對象大多跪著,因為向下揮刀最為省力,只要劊子的水平不是太差都能順利地完成任務;倘若施刑對象是站著的話,那麼劊子就必須向中間甚至是向上揮刀,如此會特別費力,而這種違反常規的行刑方式則最能考驗劊子的水平高低。所謂“藝高人膽大”,柴俊自然是樂於接受這樣的高難度工作,如此才能在眾人面前顯示自己那出神入化的刀法。

  

   第一個犧牲品被押出來了,正是別動隊中的弓箭手柳青,擅長於使弓的她如今竟被敵人當箭靶,老天爺實在是太會捉弄人了。年過二十五的柳青在女營當中也算得上是老兵,她皮膚白皙,白得連身體上的肌肉紋路都被蓋過了,也許是因為長年拉弓的緣故,她的雙肩比一般的女兵要寬,滾圓的雙臂比得上弱質女子的雙腿。柳青用怒目一直瞪著孟芙,她始終沒有停止過掙扎,只是架著她的兩個屠戶也不是吃素的,強壯的柳青除了把胸前的那雙碩大的乳房左右晃動外,幾乎無法動彈。孟芙得意地看著柳青,仿佛心疼一般地說道:“哎喲喲,有話說不出的感覺很難受吧?柴俊兄弟,你就做個好心把她口里面的布拿出來吧。”當柴俊把塞在柳青口的布團拿掉時,她便如那炸開的鍋一般開罵了,也許是被憋得太久,那話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孟芙倒是一副無所謂的 樣子,在一旁的柴俊反而忍不住了,反手一個刀柄便向柳青的臉上砸去,只聽得“嗵”的一聲,柳青的臉猛地向後一仰,她只覺地轉天旋,兩眼冒星,一股酸辣的東西不斷地從口中涌出,凶狠的叫罵聲戛然而止。看到柳青的臉上冒出一塊柿餅般大小的紫青印,深紅的稠血慢慢地從鼻子和口中漫出時,孟芙連眉頭都皺起來了:“哎呀呀,柴俊兄弟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吧,好歹也是個女孩子,罵累了自然就住口了嘛,何必把人家的漂亮臉蛋給毀了。女人呀,最看重的就是臉蛋了,我以前有個姐妹被官府砍頭前還特意化妝呢。”柴俊聽罷自感哭笑不得。

  

   可憐的柳青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原先繃得緊緊的身軀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幸好人還沒完全暈過去,那兩個屠戶便趁勢用手按住她那寬寬的玉背使勁地往前推,柳青的胸膛只得向前一挺,腦袋也很自然地向上抬了起來。孟芙一見時機已到,馬上拈弓搭箭,柴俊看見柳青的脖子一拉直,雙眼的殺氣像烈火一般迸出,握刀的右手如旋風一般從柳青的脖子掠過,下刀的位置判斷得相當准確,既完美地切斷她的脖子,又不會誤傷在後面架著她的人。隨著柴俊右手的銀光一閃,柳青的人頭立刻順著銀光消失的地方飛去。說時遲那時快,柳青體內的鮮血還未從軀體內噴出時,孟芙已把拉滿月弓的手一松,那顆飛到半空的人頭“嗖”的一聲憑空地消失掉了。還沒等楊曾、張虎等人發出驚訝的聲音,那支穿著柳青大陽穴的箭已經“啪”的一聲深深地插在對面的箭靶中央。柳青的身體仿佛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脖子已經被砍斷,鮮紅色的溫血“噝噝噝”地從脖腔內噴出,軟軟的身軀伴隨著血射出的節奏一上一下地抽搐著。被濺了一臉血花的屠戶連忙眯著眼睛把柳青的肉身往前一丟,任由它如垂死的魚一般在地上翻騰著。

  

   看到孟芙那超凡的箭技,除了那一群任人魚肉的女俘虜外,在場眾人無不鼓掌喝彩,向來自負的孟芙自是得意萬分,臉兒笑得如同綻放的鮮花一樣,她玉臂一抬,大聲說道:“多謝眾位兄弟,方才這招只是熱身,接下來才是大戲,你們可要把眼睛放亮一點啊。”孟芙轉過臉對那幾個屠戶說了幾句話,便又有三個女兵被押了上來,也許知道反抗也是徒勞的緣故吧,她們並沒有像柳青那樣掙扎,只是帶著絕望和恐懼的表情看著一步步靠近的柴俊。孟芙並沒有說她要表演什麼,但看到此等架勢,觀眾們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方才是一個,這下子大概是三個一起來了,同時也好奇柴俊能否一下子切下三顆腦袋。孟芙果然從箭囊里掏出三支硬箭,左手把弓一橫,三支箭向上一搭,分開的箭頭都瞄著各自的目標,不過這次的方向並非操練場中的箭靶,而是場邊上的轅門,因為要同時射中三人的頭,她們就必須正面對著孟芙,這樣不管是柴俊和孟芙都很容易會誤傷她們身後的屠戶,於是孟芙便把目標改為離地面更高的地方。對於柴俊而言,這不但在考驗他的功力,更是在考驗他的臂力,劊子手之間的水平差距,往往就是在這種高難度的施刑方式體現出來的。

  

   為了方便自己下箭,孟芙特意挑了三個身高幾乎一樣的女兵,巧合的是她們的身材也相差無幾,六顆紅紅的乳頭如一條直线般陳列在她們的胸前。柴俊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幾個赤條條的女人擺在他的面前也能心平氣靜,四周此起彼伏的喧鬧聲對他是沒有絲毫的影響,當他眼睛的余光看到孟芙把弓一拉,便雙臂運力,執刀的手如同排山倒海般向前一掃,為了增加揮刀的力度,柴俊罕有地大喝了一聲。那六個架著女兵的屠戶只感覺到一股寒光從自己的下巴前方掠過,姑娘們的頭馬上像變戲法一樣向上飛了起來,然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聽得“啪啪啪”的響聲,三顆帶著箭的腦袋便整整齊齊地插在操練場的轅門上。

  

   “精彩!精彩!嫂子的箭法真是神技,縱是李廣再生也得甘拜下風啊!”大開眼界的張虎興奮得從座位上站起,差點就要衝上前去拜師了。眾嘍囉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楊曾心想:“這女人果然厲害,幸好早點收服了她,不然這大當家的位置非她莫屬。”那三個被砍了頭的女兵和柳青一樣也被屠戶們往前一丟,幾個圓滾滾的白嫩屁股並在一起左右地扭動著。

  

   看到姐妹們慘狀的陳玉這會兒再也忍不住了,竟用力把塞在嘴中的布團吐了出來,破口便向孟芙罵道:“你這個天殺的賊婆娘!殘殺手無寸鐵的人算什麼英雄?有種的便與本姑娘一對一較量!”孟芙隨著聲音把視线轉移到陳玉的身上,有點不屑地說:“就憑你?莫說是一對一,便是十個你這樣子的,老娘也不放在眼里。”陳玉繼續罵道:“別在這里張口說大話,你若是有種,便與本姑娘單獨較量,拿我當猴一樣耍著殺,我就是做了鬼都不饒你!!”孟芙眯起眼睛把陳玉的身體上下掃了一遍,然後哈哈大笑:“有意思,既然如此老娘便依了你,就和你比試一番,生死各安天命,若你贏了,夫君與張兄在此做證,馬上就放你們離開,絕不為難你們。”“這可是你說的……”還沒等陳玉把話說完,孟芙便接著說:“可要是你輸了,你就得任我魚肉,到時可別怪我侮辱了你。”

  

   孟芙差人把箭弓拿去,給她換上兩柄五尺長的芙蓉劍,然後把另外一柄丟到陳玉的面前:“兩位兄弟給這位女英雄松個綁,老娘和她較量較量,生死由天,誰都不能上前幫忙,都聽到了嗎?!”架著陳玉的兩個屠戶聽到命令後便抽出小刀,割斷了她手上和腳上那捆得如麻花一般的繩結,一直在奮力掙扎的陳玉見繩子一松,兩只被扭到後面的手便使勁地向前擺,兩只赤腳也不停地向兩邊踢著,恨不得把那討厭的繩子甩到十萬八千里外。那兩個屠戶為她松了綁後自覺地向後退去了,那四具無頭的雪白身軀也被迅速拖出場外,操練場中央很快就只剩下孟芙和陳玉兩人。陳玉的手腳被牢牢地綁住時,恨不得馬上掙脫出來,但當她的手腳重獲自由時卻感到有點手足無措,畢竟她一個大姑娘全身赤裸地站在一大幫臭男人中間,雙手總是不自覺地想捂住胸部和下體。孟芙看著陳玉那狼狽的樣子,也不急著上前拼斗,一只手不停地摸著下巴,微笑著把她的身體上下鑒賞了好幾遍。她和另外幾個被押出來的女兵一樣,大腿都十分潔白豐腴,但肌肉卻是這些女兵中最結實的,後腰間的兩個小肉窩使她的臀肌顯得更渾圓性感。雖然孟芙也是個女人,但自己的身體被對方那古怪的目光盯著時,陳玉竟覺得比被男人盯著看還難為情。

  

   “看什麼看?!你脫光了還不是一個樣?”陳玉的臉兒一下子漲得通紅。孟芙笑著回答:“長得還蠻壯實的嘛,我在想嘛,呆會兒是把你煮著吃呢?還是烤著吃?”“你——!”陳玉聽罷氣得是怒火中燒,通紅的臉蛋脹得發紫,右手迅速抄起地上的長劍便衝向對方。“這才有意思嘛。”孟芙見陳玉仗劍殺來,左腳後退一步,右手反手一劍便擋住了攻來的劍鋒,兩把芙蓉劍甫一對碰便“錚”的一聲迸出幾點火花。緊接著兩人又是各出劍招你來我往,孟芙雖然在一步步地向退,但表情十分自然,顯得游刃有余,倒是在氣頭上的陳玉雖步步前進,卻顯得狼狽不已。

  

   看著陳玉這個赤身裸體的大美女拿著劍激烈地打斗,四周的嘍囉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喝彩聲和口哨聲響成了一片。陳玉的乳房不算很大,但它們在戰斗時劇烈地晃動著也形成了較大的阻力,比起穿著緊身肚兜的孟芙靈活性顯然要差多了。孟芙故意賣了一個破綻,待陳玉雙手向上運動時,突然向前一劃,陳玉“哇”的喊了一聲,身體便踉蹌地向後退了幾步。陳玉只覺胸前火辣辣的,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左乳上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血口子,傷口像那快成熟的石榴一般慢慢地向外翻開,鮮紅的血花一條條地往乳房四周流下。感到傷口越來越痛的陳玉不得不用左手捂住傷口,臉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孟芙提起手中的芙蓉劍,看著那沒有沾上半星血跡的劍鋒說道:“大姑娘,方才這招已經是手下留情,若我多用半分力,只怕你這奶子就要掉在地上了。”

  

   幾招交鋒,陳玉便知以自己的實力完全不是孟芙的對手,但她並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女孩子,她稍稍調節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右手握緊了劍便再次衝了上來。由於陳玉的左手不得不捂住胸部的傷口,身體的靈活性比剛才更差,結果兩招下來,孟芙又在她的右腰割了一劍。芙蓉劍一向削鐵如泥,女孩子的肉身對它來比豆腐還軟,孟芙這兩劍是切得相當深入,一劍過後,鮮血便不停地往外涌出,陳玉那捂著傷口的左手早就被染成了血紅色。失血過多的陳玉已是腳步飄浮、兩眼模糊,誰勝誰負已經毫無懸念了,只是孟芙並不急於結束戰斗,她如同一只玩弄老鼠的花貓一樣,左一刀右一刀地在陳玉的身體上留下一條又一條的傷口,淒厲的慘叫聲是一次又一次地響起。當閃到陳玉身後的孟芙在對方背脊上又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口子後,陳玉終於再也支持不住,雙膝一彎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氣若游絲的陳玉仍舊用劍死死地撐著地面,不讓自己倒下去,身上的鮮血幾乎把她的身體染得通紅,簡直像個血人,夾帶著血液的汗水一滴一滴地順著身上的皮膚流到地上。孟芙似一頭把獵物玩弄得奄奄一息的老虎一樣,臉帶殺氣一步一步地走近陳玉。陳玉自知死期將至,但也不甘心任由對方魚肉,正想把身體用力撐起來時,已經走到她身後的孟芙大喝一聲,將手中的芙蓉劍用力地在她的脖子間掠過。陳玉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栽,被血染得通紅的大屁股撅向了空中,然後激烈地扭動著,握劍的手也慢慢地從劍柄上滑下,一把帶血的芙蓉劍如同戰場上的殘劍一般深深地插在地面上。隨著臀部的運動,原本弓起來的身子也慢慢地趴倒在地,四肢開始不停地抽搐著。當眾人看到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隨著不斷地流淌著的鮮血向前滾出時便知戰斗已經結束了,只是他們仍然意猶未盡,對陳玉那具扭著屁股的屍身是品頭論足。

  

   楊曾看到夫人勝出後連忙站起來大聲叫好,眾嘍囉也附和著拍手歡呼起來,得意洋洋的孟芙踏在陳玉的頸椎處,用力踩了幾下,原本已經停止流血的脖腔硬是被她擠出兩注鮮血出來。“哼,小娘們兒還想跟老娘斗,差得遠呐。”說罷便用劍刺向陳玉的頭顱,然後把插著人頭的劍高高舉起,嘍囉們的歡呼聲更是響徹雲霄。孟芙近半個時辰的表演使五位女兵身首異處,操練場中央已是血汪汪的一大片,兩個屠戶正要拖走陳玉的屍身時,孟芙指著它說:“兩位大哥可要記住了,這女人可是我的戰利品,等會掏了腸肚後把她整個烤熟了,然後給我送上來。”二人自是點頭稱是,拖著那具閃著血光的屍身離開了操練場。

  

   眼前那一幕幕慘劇把另外五個赤條條的女兵嚇得雙腿發軟,差點兒暈厥過去。孟芙正想尋找下一個“挑戰者”,但看到她們那發青的臉蛋,心中大呼沒趣,同時太陽也開始西下了,孟芙便伸了個懶腰,把插在劍上的首級甩在地上後大聲說:“不玩了!不玩了!老娘還是回去等吃吧,剩下那五個娘們就有勞柴俊兄弟了。”屠戶們於是把那五個女兵押向場地中央,然後按跪在地下。而那五位早已魂離魄散的姑娘始終面無表情,如同木偶一樣任由屠戶們擺弄。每兩個屠戶按著一個姑娘,左右兩邊用膝蓋壓住她的腳掌,各自一只手抓住她那反剪起來的手腕,另一只手則按住她的肩胛骨,使勁地向下壓,姑娘們很自然地向前伸出那如嫩藕一般的脖子,遠遠地看過去就像一排待宰的白鵝。柴俊以前雖試過連續處決犯人,但同時斬決五個大姑娘倒是頭一回。這種常規的處刑方式自然是難不倒他,兩個屠戶只看得面前銀光一閃,姑娘的腦袋便“骨碌碌”地向前滾開幾尺遠,脖子如同被搗破了的水龍頭一般“嘩嘩”地噴著鮮血。每斬決一個女兵,架著女兵的屠戶便把手一放,等屍身倒地後,便一人拉著一條腿直接拖出場外。隨著鬼頭刀舞動,女兵們的頭一顆顆地向前飛出,一具具被拖出場外的屍體後面都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柴俊那凌厲的刀法似乎沒有贏得觀眾們的喝彩,也許是因為游戲太快結束,也許他們更想欣賞孟芙的“雜技表演”。柴俊也不在意,行刑結束後便招呼場外的助手進來清場,那十顆被斬下來的首級用槍杆插入脖子的斷口處,整整齊齊地擺在轅門旁邊展覽。

  

   清場之後,屠戶們便把屠宰用的木架子推上場地中央,那幾個清洗得干干淨淨的屍身也被一個個地抬了上來,分別固定在木架子上。它們都被倒著掛了起來,兩條大腿呈倒八字形分開,然後用鐵鏈把腳綁在木架子的兩邊,剃光了毛的下體完全暴露出來,在四周看熱鬧的嘍囉們都恨不得自己的脖子能伸長幾尺,好把那道“風景线”看得清清楚楚,向下垂著的兩條手臂也被往左右兩邊拉開並用鐵鏈固定好。張虎手下的那幫屠戶長年以宰人為業,以至於他們宰人比宰豬宰牛還要熟練,眼前的無頭女屍對於他們來說就像豬肉牛肉一般普通,完全沒有半點緊張或是不自然。倒掛在最左邊木架上的女屍正是柳青的,因為柳青的肩膀最寬,所以很容易辨認,她那兩個碩大的乳房無力地向下垂著,肋骨也因為皮膚拉伸而變得清晰可見,下體和腋部的毛被剃得干干淨淨,剛剛清洗完畢的皮膚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金光閃閃,如同肉鋪里面的紅燒肉一般,這十個排成一排的“兩腳羊”尚未開剖就已經大大激起嘍囉們的食欲了。

  

   負責處理柳青的正是胡海,他先是將那把削鐵如泥的牛肉刀泡了一下冷水,稍為甩干後就把刀尖點在柳青的下腹處,在刀身滲入皮膚兩三寸後便向下用力一劃,鋒利的刀鋒一下子就落到了雙乳之間,再把連接著皮膚和肋骨之間的肉一片一片地削除,肉與骨一分離之後,柳青的肚皮便如拉開了鏈子的衣服那樣向兩邊張開,身體里的內髒和骨頭全都清清楚楚地暴露出來。剖開肚子以後,胡海便把兩只毛茸茸的大手伸了進去,將里面粉白色的腸子和紅棕色的肝髒逐件掏出,扔到旁邊的竹筐里。然後用刀破開柳青的胸骨,小心地把肋骨一根一根地剔掉,取出食用價值較大的心髒和肺,放在一個鐵盤子里,在扯掉食管和氣管之後,肉體的前處理工作就已經完成了。胡海的屠宰速度雖然是最快的,但其他屠戶的刀法也不含糊,眾嘍囉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彩的宰人比賽一樣,在主台上觀看的楊曾更是對著張虎贊不絕口。

  

   除了陳玉的肉體被直接抬往場外燒烤外,其余九個在內髒被掏光以後都從架子上解了下來,擺放在肉案上。柳青原本那充滿著成熟、健康女人韻味的肉身由於失去了肋骨的支撐,軀體變得軟軟的、扁扁的,和菜市場上那些被剔了骨的母豬已沒有太大的區別。胡海第一個下刀的地方就是乳房,只見他左手一提,右手一割,兩下子的功夫就把雙乳割了下來,順手掛在肉案上面的鐵鈎子上。接下來就是把柳青的四肢逐一剁下,把上面最結實的肉一塊一塊完整地剔下來,最後才輪到臀部和腹部的肌肉。在一輪“哐哐當當”的剁肉聲過後,九個姑娘的肉身已被大卸八塊,肉案上那密密麻麻的鐵鈎子上掛滿了一塊塊血紅色的鮮肉。

  

   夜幕降臨之後,操練場上是炊煙四起,幾位姑娘的肉或被煮、或被蒸,或被煎、或被炸,各種調料和肉的香味飄滿全場,嘍囉們都放開了肚皮大快朵頤起來。在主台上談笑風生的楊曾、張虎和孟芙等頭領等來的是陳玉那燒烤得如乳豬一般的肉體。孟芙倒是老實不客氣,還沒等老大楊曾起筷便用手扯下陳玉的一只乳房,大口大口地嚼咬了起來。眾頭領也知道這壓寨夫人的性格和脾氣,只是一笑而置之。屠戶們除了刀法過人外,廚藝也甚是了得,陳玉的肉體烤得火候恰當,肉質爽口而不焦,皮膚和脂肪是油而不膩,令人回味無窮。在眾頭領的狼吞虎咽之下,盛“乳豬”的大橢圓鐵盤上很快只剩下一堆堆零散的骨頭。

  

   大飽口福之後,孟芙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便對張虎說:“張虎兄弟,你看這一個娘們還不夠咱們幾個塞牙縫,不若再挑兩個娘們出來,咱們烤著吃。”胡海連忙接話道:“夫人這話說得,雖說是美味,但究竟不是飛禽走獸,光用來烹食豈不浪費,剩下的幾個娘們今晚先用來為咱兄弟暖暖被窩,明日再作商議不遲。”張虎用力捶了一下胡海的腦袋瓜子,罵咧咧地說:“就知道上女人,沒出息的家伙。咱們七尺的爺們還怕沒女人睡?夫人的話也敢頂撞,你小子不想活啦?!”胡海只得吐了吐舌頭縮了回去,楊曾笑道:“既然兄弟喜歡,便依他無妨,我家那位向來頑劣,不必理會她。”孟芙聽罷,把喝到一半的酒全吐在地下,推了一把楊曾便嗔怪道:“喂!不就多烤個娘們來吃嗎?哪來頑劣了?若今晚不依老娘,看晚上如何收拾你!”眾頭領不禁齊聲笑了起來,張虎連忙過來“打圓場”:“兩位不必爭吵了,就多做一道菜的功夫而已,小事一樁。夫人喜歡,大家也多一道菜下酒,亦是美事。”說完便差兩個屠戶去角落挑一個女兵過來。

  

   那兩個屠戶卻才轉身,就聽得楊曾喊了一聲“慢!”。

  

   “張虎兄,我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哦,莫非大哥也學會如何挑選好肉?”

  

   “非也,本以為張兄第一輪會把她挑出來,不想居然沒她的份兒,既然要再挑一人,那就非她莫屬。”

  

   “誰?”

  

   “里面是不是有一個年紀看起來最小的女孩子?咱高廣兄弟就是死在她的手上,實在讓人難以置信,不如拉她出來讓大伙開開眼界。”

  

   “原來如此,小弟明白了。”

  

   剩下的那十個女兵,除了趙瑛之外,早就被眼前那一幕幕慘無人道的場景嚇得魂飛魄散,想到陳玉和柳青她們的遭遇很快就會降臨在自己的的頭上,有三人在恐懼到了極點之後變得瘋瘋癲癲,在地上來回地打滾,其余幾個則縮成一團,嗚嗚咽咽地哭著,只有趙瑛一人瞪著眼睛,被布團塞住的口不停地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不愧是干掉小諸葛的女娃子,膽量倒不小。”那兩個過來挑人的屠戶光看到趙瑛那帶著仇恨的眼神已覺不爽,於是馬上就把她給拉了出來,唏哩嘩啦地把她身上的布料撕了個干淨後便押往操練場中央。借著周圍熊熊的柴火,趙瑛那嬌小的身軀毫無保留地呈現在眾人面前。

  

   “真沒想到,這奶子都長不大的小女孩居然一個人干掉了高廣兄弟,確實有品嘗的價值呢。”張虎邊說邊仔細鑒賞著趙瑛的裸體。

  

   “這小姑娘看來有點膽氣,把那布團拔了,看她怎的。”孟芙同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趙瑛。

  

   那屠戶剛把布團從趙瑛的口中拿出一大半,趙瑛便“呸”地一聲,對著台上的人痛罵了起來,那嬌小的身軀掙扎得比剛才更厲害了,兩個屠戶好不容易才把她死死地卡住。孟芙正要發作,楊曾一手把她按了回去,笑著對趙瑛說:“這位小姑娘好膽量,卻才上場那幾個人看到同伴的慘狀已是嚇得腿軟,角落剩下的那九個也嚇破了膽,唯獨你還臨危不懼,實在難得。小妹妹,難道你就不怕死嗎?”

  

   趙瑛輕蔑地盯著楊曾吼道:“哼!我自從蒙皇後娘娘收留,歷經大仗小仗數十場,早就應該死過千萬遍了,區區開膛破肚有什麼好怕的,你們要殺要剮,悉隨尊便,只是我告訴你們這些毛賊,姐妹們一定會為我們報仇的!”

  

   楊曾聽罷連忙拍起手來:“好,好,好,看你小小年紀卻如此有膽識,實在是讓人佩服,難怪高廣兄會死在你的手里。剛才那十個被我們宰吃的姑娘,我連她們姓什麼都不知道,但此番我卻想請教姑娘的大名。”

  

   張虎也笑著說:“哎喲,想我宰殺女人無數,知道名字的卻是屈指可數,小姑娘,你可真走運呐,哈哈哈……!”

  

   趙瑛冷笑了一聲,放開嗓門答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女營趙瑛是也!”柴俊聽罷不由得吃了一驚,當趙瑛被押上來時,就已覺得這個女人好像在哪里見過,如今聽到她的姓名後,便借著火光細心地觀察,發現她確實就是當年那個女扮男裝的“小男孩”。柴俊不得不感嘆女大十八變,第一次見到趙瑛時她身體尚未發育,再加上長年食不果腹,裸露著的身體和一個小男孩根本沒有任何區別。幾年之後,這個在女營長大的小姑娘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盡顯女性的韻味,原本平坦得如木板的胸部也冒出了兩塊白面團一般的乳房。柴俊這回總算明白那些女人為什麼寧願冒著拋屍荒野、斷頭灑血的危險也要加入女營,在這個戰亂不斷、餓殍遍地的天下,當兵至少還能吃得上飯。

  

   趙瑛那變化驚人的身材,柴俊看得是出了神,周圍說話的聲音仿佛完全聽不見了。倒是孟芙的吆喝聲把他從夢境中拉了回來,楊曾和趙瑛的對話柴俊是完全沒聽到,只知道趙瑛是難逃一死。柴俊不禁感嘆世事無常,於是拿起鬼頭大刀朝著趙瑛走去。自知死期將至的趙瑛也沒有再掙扎了,扭頭對著身後的屠戶喊道:“用不著你們的髒手來按,本姑娘自己來。”屠戶看到楊曾衝他們點了點頭後,才慢慢地把手松開。

  

   由於趙瑛的雙腳也被麻繩牢牢地捆著,因此跪下去時也要十分小心,否則就會很容易因失去平衡而跌倒在地。為了繼續保持身體的平衡,趙瑛不得不把臀部緊緊地壓在雙腳上,雙膝向兩邊支開。跟其他成年女兵不同的是,趙瑛的下體沒有半點毛發,即使是站著的時候別人都能夠看到她下體的小縫,這會一跪下,那小肉穴就完全暴露了。不過她沒有絲毫羞澀的樣子,也沒有理會周圍那色眯眯的目光和下流的語言,身體始終保持著筆挺狀,一幅凜然而不可犯的樣子。然而當他扭頭看了看准備為她執刑的柴俊,目光不自覺地露出些許驚訝的神情,雖然她始終不發一言,但柴俊能感覺到趙瑛似乎也認得自己,畢竟與趙瑛相比,柴俊的樣子在這幾年里沒有太大的變化。

  

   走到趙瑛身後的柴俊,一邊繼續欣賞趙瑛那嬌小的胴體,一邊小聲地說:“你可能還記得我吧,真是無巧不成書,可惜了,好不容易長成了大姑娘,如今卻要變成我們的口中之食,若是當年能早點送你上路,如今你也就不用受這一份屈辱了。”

  

   趙瑛也不回頭,同樣小聲地答道:“哼,一個下三濫的行刑劊子還有資格教訓我,要動手就快點,少說這麼多廢話!”柴俊倒是沒料到當年那個弱不禁風、膽小如鼠的“小男孩”竟也有如此骨氣,點了點頭,說道:“沒想到啊,想當年你快要被砍頭時還哭哭啼啼的,如今卻視死如歸,看來皇後娘娘把你調教得不錯呢。”趙瑛也不回話,只是閉著眼睛默默地等待著最後的一刻。柴俊也不再囉嗦,舉起鬼頭大刀就要向趙瑛的脖子上砍去。正當刀掃到一半時,突然聽見台上的楊曾大喝一聲:“慢!!”柴俊便如觸電一般抖了一下,運足氣力的雙手不得不馬上停了下來,但因為慣性太大,刀鋒只差半寸便要碰到趙瑛的脖子皮了。中途泄了氣的柴俊帶著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看著楊曾,只見他一邊拍著手一邊笑著對趙瑛說:“好一個趙瑛姑娘,小小年紀便如此膽識過人,楊某佩服,就這樣把你殺了實在可惜。”

  

   “夫君該不會是想放了她吧?”孟芙的語氣里帶著些微醋意。

  

   “哪里的話,殺自然要殺,不過楊某佩服這小姑娘的氣魄,打算給她一個好看的死法。”

  

   “嘿喲,還要怎樣死才夠好看啊?五馬分屍?還是腰斬?”

  

   “我打算明天舉行一個祭旗儀式,一賀勝利,二祭今天戰死的弟兄們。尤其是高廣兄弟,這次他可是立了大功,沒想到居然會死在這個小姑娘的手里,所以明天的祭旗儀式,就拿她來當祭品吧。”

  

   “原來如此,哈,小妹妹,姑且讓你多活一天,還不好好感謝我夫君。”

  

   趙瑛似乎沒有絲毫要感激楊曾的意思,冷笑著說:“應該是你們感謝我才對,不然今晚我變成了厲鬼,保管你們一個都活不成!” 楊曾笑著豎起了拇指說:“趙姑娘真有女中豪傑的氣概,你這顆小腦袋拿來當祭品是最合適不過了。”然後對著柴俊說,“柴俊兄弟,這個姑娘今晚就拿去好生享用,明天好送她上路。”方才被打斷了的柴俊心中還有點別扭,這下反而高興了起來,把女人“享用”完後再行刑是他多年的“職業習慣”,從小就被父輩灌輸在處決一個女犯之前必須要玩弄過對方的肉體、發泄過自己的欲望才算是一個完整的行刑過程,否則不管處刑時如何地干淨利落都會讓人覺得缺少一些滿足感。

  

   “看來你是應該感謝我,好歹讓你死之前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哈哈哈!!”難得一見柴俊如此幽默,眾頭領也一並大笑了起來。還沒等趙瑛答話,柴俊已經“呼啦”的一下把趙瑛整個抱了起來,然後像麻包一樣扛在肩上,大踏步地往自己的住處走去了。這下子連視死如歸的趙瑛也嚇懵了,與砍頭相比,被土匪凌辱更讓她感到可怕。“你想干嘛!?別碰我!!”趙瑛企圖從柴俊手中掙脫出來,卻忘記了自己雙手和雙腳都被綁了起來,現在她除了不停地痛罵外也只能任由對方處置了。

  

   “哈哈哈,柴俊兄弟可真的是性急啊。”楊曾高興得撫掌大笑,眾嘍囉也一起喝起彩來,腦中幻想著自己也像柴俊一樣,背著個赤條條的大姑娘到床上好好地放縱一番。之後張虎從剩下的九名女兵中挑了一個肉質好的,讓屠戶們割了頭,開膛破肚後再做成“烤乳豬”,眾頭領們就著美酒再次大飽了一次口福。早前被送進廚房那十個戰死女兵的肉體也被制成烤肉,切開後分給眾嘍囉們,眾人一直狂歡到下半夜才橫七豎八地倒在操練場四周睡去,而精力充沛的楊曾孟芙則回房“肉搏”了幾個回合後才相擁而眠。

  

   第十節:逃亡

  

   趙瑛不曉得自己已經昏迷了多久,總之現在是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了,但頭還很痛。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嗎?”趙瑛不禁這樣問自己,她和女營眾多姐妹出生入死多年,可像下午發生的那麼殘忍的屠宰和虐殺卻是平生第一次看到,想到自己也會像柳青那樣被開膛破肚,身上的肉被一群山賊狼吞虎咽時,那種莫名的恐懼感便油然而生。只不過對姐妹被殺的憤怒和天生的倔勁很快讓她戰勝了恐懼感,繼而能從容地面對楊曾等人。方才以為能一刀斷頭,誰知楊曾竟然“開恩”判了她死緩,好不容易把對死亡的恐懼感壓仰下來,現在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如同香爐中的煙一般裊裊地從心髒中飄出,再利針一般刺回心髒。而最讓她感到屈辱的是,在明天被處死之前還要讓劊子手玩弄一把,如果說赤著身子受刑對趙瑛來說還不算太屈辱的話,那麼臨死前還要被土匪們強暴則是壓垮她尊嚴的最後一根稻草。盡管知道反抗是徒勞的,但趙瑛仍然邊罵邊奮力掙扎,直至自己的頭重重地挨了一下後才安靜了下來。

  

   “我還沒死——?我……”當趙瑛漸漸清醒過來時,才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冰冷的石板床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塊破舊的瓦片,瓦片被四周的火光照得紅通通的,它們之間的陰影隨著火光的晃動如鬼影般閃動著。石板床那入骨的冰冷在背部、手臂、臀部和雙腿都能感覺得到。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的趙瑛馬上意識到這是要被凌辱的前奏,女性天然的羞澀感讓她本能地要掙扎起床,並用手護住自己的胸部。可這一動不要緊,兩只一字型拉開的手各自被一條粗粗的鐵鏈牢牢地捆在台邊的鐵架子上,手一用力鐵鏈便把手腕勒得鑽心痛。而雙腿也被呈“八”字型地拉開,分別捆綁在台腳兩邊的鐵架子上,趙瑛這下子清楚自己正四肢攤開地躺在台子上,手腳雖然能小幅度地活動,但已毫無反抗能力。

  

   此時此刻趙瑛感覺自己像一條躺在砧板上待宰的魚一樣,她長這麼大從未與男人行過“周公之禮”,沒想到初夜竟然會被那些吃人的禽獸奪去,強烈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頭,眼淚也忍不住要流出來了。當趙瑛勉強地抬起頭,想看一下自己身體的情況時立馬嚇了一大跳,只見前方站著一個同樣把衣服剝得精光的男人,臉帶笑容地正打量著她。令人難堪的是,自己竟不得不分開大腿讓私處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對方的視线之內。臉兒漲得通紅的趙瑛本能地掙扎起來,當然這一切都是徒勞的,除了讓自己的手腕和腳腕被勒痛、身上的肉不停地抖動、攤在胸前的雙乳大幅度地搖動外,沒有絲毫的作用。

  

   “別害羞,我的小妹妹,像你這樣的貨色老子玩過不少了,沒必要這樣大驚小怪的。”那個赤條條的男人終於說話了。屋里面的火光很清楚地照亮了男人的面貌,他便是把趙瑛從校場背走的柴俊。為免對方作多余的反抗,柴俊把像活魚般掙扎的趙瑛擊昏,然後抱回小黑屋內慢慢料理。

  

   這個小黑屋原本是一間貼在山牆建起來的雜物房,它的另一邊是順著小山路建的石屋子,用於存放糧食和兵器,兩屋之間有一道天然的石牆分隔著,這雜物房只有一扇對著石屋倉庫方向的窗戶和一個正門,因此里面非常黑暗,大白天若不點燈則無法看清里面的東西,因此被人喚作“小黑屋”。這個平時極少被人光顧的黑屋卻入了柴俊的眼,楊曾上山後他便要了這個房子,把它改造成一間刑房,里面不但放滿各種各樣的刑具,還特意在房子中央放了一張石制的“刑床”,既可用於施刑,又可以用於“施暴”,而有幸第一個躺在上面“享用”的便是前壓寨夫人宋意。

  

   柴俊改造小黑屋和擺放石床的構思大概和他多年的劊子手生涯有關吧。若說心里話,他更懷念以前在官府中擔任行刑劊子的日子,因為被判死刑的女犯不會馬上執刑,至少也會讓她呆一個晚上。在牢房的潛規則中,負責行刑的劊子可以任意“享用”准備受刑的女犯,因為按照慣例女犯大多要赤身受刑,所以在行刑前一天她們就會被脫個精光,身體呈“大”字型地固定在一張用於刑訊的石台上,任由行刑劊子凌辱而無法反抗。但凡有年輕貌美的女犯被處決,都是劊子手們最感到興奮的事情,即使是相貌一般或年紀較大的女犯,劊子手們也往往是照玩不誤,權當是換換口味。時間長了,這樣的事情對他們而言更像是“例行公事”,況且女犯們很快就會被處決,絕對不會留下所謂的“風流債”,若不是劊子手的身份過於低下,估計會成為最受男性歡迎的職業。相反,自從他隨軍出征後,這樣的好事情卻是一次都沒碰上,因為軍中行刑大多是“斬立決”,即使像今天那樣他連砍了九個姑娘的腦袋,卻連她們的皮膚都沒碰到,對於一個“資深”的劊子手來說簡直就是悲劇。

  

   “你是第二個了。”柴俊興致勃勃地回憶當日在上面對宋意施暴時的情景,滾燙的血立刻注滿了他的陽具,那話兒一下子就抬了起來。趙瑛那尚未完全發育的乳房和宋意的豪乳相比足足小了一半,她躺在台上時胸部也只是微微地鼓起,乳暈呈橢圓狀,兩顆乳頭像兩粒微型小肉包一樣點在乳暈上面,十分誘人。“你,你要干嘛?”趙瑛大抵是過分緊張,竟然明知故問。柴俊笑眯眯地走到趙瑛跟前,嘴巴湊在她耳朵旁噴著酒氣說:“第一次吧?”邊說邊不停地用手撫摸著趙瑛的胸部和肚皮,“實話說,我柴俊自出道以來玩過的女人是不計其數,不過雛雞還真的是第一次碰到,這手感跟那些婦人果然不同。你應該感謝我,臨死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我想你們女營除了毛娘娘和張秀蘭這幾個大的以外,沒幾個和男人睡過吧?真是可憐呢。”

  

   當柴俊的手在趙瑛身體四周游走時,她的皮膚像觸電一般不停地顫抖著,強烈的屈辱感讓她羞得滿臉通紅,小嘴緊緊地抿著,始終不發一言。柴俊見趙瑛不回話,也不囉嗦,一個跨步上了石床便開始釋放自己的欲望了。這是趙瑛有生以來第一次與男人交合,雖說是被強迫的,但是心中深處還是有一種很渴望的感覺。趙瑛緊閉著雙眼,把頭扭過了一邊,她不想柴俊去吻她的嘴唇,這是她唯一能作的反抗了。因為趙瑛的乳房不大,柴俊干脆雙手插到她的背部,用自己的強壯的胸肌來磨擦對方的胸部,兩對乳頭不停地互相碰撞,那種莫名的快感讓趙瑛興奮得發出陣陣呻吟,下腹部的痛楚既讓她感到難受,同時也讓她感到愉快。喜歡、厭惡、渴望、抗拒、高興、傷心,各種各樣的情緒反復交替地閃過趙瑛的大腦,她無法解釋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直至一股暖流衝入她下體後,種種思緒才慢慢煙消雲散。

  

   “雛雞的味道果然不一樣呢。老子過去砍的那些女人都是‘老手’了,干這檔事跟吃飯一樣,像你這樣又害羞又害怕的反應還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完事後的柴俊仍舊抱著趙瑛,嘴巴在她的耳朵邊不停地喘著粗氣,看到趙瑛閉著眼流淚的樣子,柴俊心里有點得意,心想以前在安定城的那幫老劊子手,別看他們幾十年玩過無數女人,但從沒聽他們吹過玩雛雞的事跡,包括自己的老爹,說來會被送上斷頭台的女人,十有八九都是女匪,剩下的一個也是身為人婦的民女,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別說上斷頭台,連探牢的也沒出現過。對於劊子手來說,這一經歷足以讓他向同僚們大肆吹噓一番了,只可惜如今已經“落草為寇”,大概此生再無機會返回城鎮吃皇糧了。

  

   失去了童貞的趙瑛此時是傷心欲絕,恨不得立即咬掉舌頭了斷,在想到自己今晚被侮辱和蹂躪後明天還要裸著身子在一大群土匪山賊面前跪著挨刀,腦袋掛起來展覽,身子還要像菜市場的牲畜一樣被肢解後煮熟吃掉,那種強烈的屈辱和無名的恐懼真讓她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完事後的柴俊本來還打算跟趙瑛調一下情,可是不管他做什麼,趙瑛只顧扭著頭閉眼流淚,柴俊只覺渾身無趣,在經過早上的操刀和晚上的劇烈運動後也有點累了,於是他離開了石床,慢悠悠地穿上衣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黑屋子。

  

   “柴大哥,嘿嘿,完事了吧?”柴俊後腳還沒邁出屋子,一個尖嘴猴腮的老小子就屁顛屁顛地跳了過來。

  

   “哧,是田鼠啊,你小子他娘的不會是一直呆在門口前偷看吧?!”柴俊不客氣地扇了對方一個耳光。

  

   “哎喲,大哥,就算給個大缸做膽,小的也不敢啊,俺是見門開了才上來的呢。卻才咱們幾個抓了回鬮,俺手氣好,第一個上,嘿嘿嘿……”那個被叫作田鼠的男人一邊捂著臉一邊點頭哈腰地解釋。

  

   這個老男人是柴俊的手下,個子矮且臉長得尖,又剛好姓田,於是被人安了一個“田鼠”的外號,別看他面無二兩肉,力氣卻不小,柴俊操刀時大多是由他從旁協助,而且為人圓滑,深得柴俊信任。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助手都是柴俊的親信人馬,不但每次下山打糧會帶上他們,連前壓寨夫人宋意被處死的前一夜,柴俊在“例行公事”後也不忘讓田鼠他們共享一番。今晚的趙瑛自然不會例外,在柴俊“翻雲覆雨”的時候,田鼠他們就在外面抓鬮定先後次序和吹牛皮。

  

   “還定次序呢,這小女孩的膜都被老子破掉了,誰先誰後有啥區別?”

  

   “話雖如此,二手總比三手要強麼。”

  

   “你小子就是會講話,進去吧。可別玩太久了,其他兄弟還在等著呢。”

  

   “是,是,小的遵命。”

  

   田鼠一邊搗蒜般點頭,一邊挪進屋子,甫進門便反鎖了起來,還確認了好幾遍,似乎擔心外面的伙伴隨時會衝進來跟他搶吃一般。趙瑛聽到外面一進一出的聲音,心里明白又來了一頭野獸要強暴自己了,強烈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頭,憤怒終於壓倒了尋死之心,趙瑛突然燃起了報仇的念頭,小腦袋瓜迅速轉了起來,不停地考慮一個又一個可能的脫身之計。就在這個時候,嘴角泛著唾沫的田鼠嘻嘻笑地走了過來,兩條眯縫眼眨巴眨巴地打量著趙瑛那稚嫩的肉身。和柴俊習慣於玩弄固定在床上的女人不同,長年打家劫舍的田鼠則習慣於“打野戰”,因此經常會遭到對方激烈的反抗,可如今眼前的趙瑛就像一盤做好並送到跟前的美味佳肴一樣,只管大飽口福即可,這讓田鼠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和快感。

  

   有了心理准備的趙瑛好不容易睜開半個眼簾,打算瞄一下來者是何方神聖。這一瞄不要緊,對方那獐頭鼠目的樣子差點沒讓她暈了過去,在火影搖拽的房間里田鼠的臉孔看上去更像是地府里的青頭小鬼。那個“青頭小鬼”看見趙瑛露出害怕的表情似乎更加興奮,他用兩手的食指和拇指分別捏著趙瑛的左右乳頭,緩緩地往上拉,扯到盡頭時再松手讓兩只小乳房墜下,然後搖了搖頭,仿佛對她那兩只小面包乳的彈性很不滿意。“到底是年紀太小了,要是再長兩歲就滿好的啦。”

  

   趙瑛拼命地忍住胸中那幾乎要爆炸的羞辱感,她已經下定決心要逃出這個狼窩並向這些野獸們復仇。正當田鼠准備“翻身上馬”時,趙瑛突然開口:

  

   “等,等一下,在這之前,大叔能幫我一個忙嗎?”

  

   “嘻嘻,行,行啊,小妹妹你想要什麼啊?”

  

   “大叔能幫我解開手腳的鎖鏈嗎?它們纏得我好痛,”

  

   “喲,你這小妹妹挺狡猾的嘛,俺這一解豈不是讓你逃掉?”

  

   “逃?我……”趙瑛說著眼淚又流了出來了,“先是光著身子讓人看了個遍,然後又失身於人,早就沒臉活在世上了,但求明日速死而已,哪還會想逃。只是那些鐵鏈纏得太緊,剛才那位大哥動作又猛,現在我的手腳痛得要命,要是大叔你再來一次,估計骨頭都快要斷開了。我不想臨死前還遭罪,大叔你就行行好吧。”

  

   田鼠瞄了一下鐵鏈繞著趙瑛手腕和腳腕的地方,確實有點兒紅腫,不禁動了點兒“惻隱”之心,正想動手去解,忽然轉念一想,要是這小姑娘真的趁機逃脫,自己被柴俊問罪事小,日後被山寨的兄弟笑話可就把老臉丟光了。看到田鼠猶豫的樣子,趙瑛繼續嗚咽地說道:“我的手腳真的很痛,要是大叔不放心,光解開腳鏈也行啊。”

  

   看著趙瑛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田鼠有點兒心軟了,只解開腳鏈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只要趙瑛的雙手依舊綁著就不可能跑掉,況且……,一個讓田鼠血脈賁張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於是他二話不說馬上就動手去解開綁著趙瑛腳腕上的鐵鏈。趙瑛沒想到計劃竟會如此順利,正當她等著手上的鐵鏈被解開時,田鼠卻停下來了。

  

   “大叔,還有手上的呢?這手腕才痛得要命啊。”

  

   “嘿嘿,你這個鬼丫頭,別把老子當傻瓜,連手都自由還不反天了,雖說你不是老子的對手,但小心使得萬年船的道理俺還是曉得的。”

  

   田鼠三下五除二脫光了衣褲,翻上了石床,兩只手各抓住趙瑛的左右小腿往上一抬,然後向兩邊掰開,跨下的鐵棒子猛地捅進趙瑛的下體,撕心裂肺的劇痛讓趙瑛忍不住慘叫了起來。女孩淒厲的叫聲讓田鼠更加來勁,愈加用力地摟著趙瑛的一雙大腿,讓它們緊緊地貼著自己身體,跨下一來一回地發起衝鋒,他解開趙瑛腳上的鐵鏈與其是出於憐憫之心,倒不如說是想擺出這一姿勢讓自己搞得更爽。趙瑛幾次痛得快暈了過去,但她用強大的意志力控制著自己,哪怕只是雙腳獲得自由也有了一线逃生的機會,趙瑛努力保持著大腦的清醒,等待著機會來臨的時刻。

  

   渾身冒汗、皮膚通紅的田鼠終於發起了最後的進攻,在嚎叫了幾聲後,全身的精力幾乎都隨著下體射出,很快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皮球般軟了下來。機會終於來了,一直任由田鼠糟蹋的趙瑛突然雙腿發力,在輕易地擺脫了田鼠乏力的雙手控制後往上一夾,兩只腳腕剛好卡在田鼠的脖子上。“哈!!”憑著一股強大的爆發力,趙瑛雙腳用全力一扭,只聽到“喀嚓”一聲,田鼠的脖子骨登時一分為二,腦袋一下子就耷拉了下來,但是表情仍舊是方才那欲仙欲死的樣子,看來他還沒曉得發生什麼事就已經真正去享受做神仙的快感了。

  

   趙瑛自八歲加入女營後就在秀蘭的指導下習武,練就了一身不輸給雜技女孩的柔軟腰功和腿功,雖然平時在戰場上沒有機會發揮這一優點,可如今卻成了她的救命絕招。在扭斷了田鼠的脖子後,趙瑛忍住下腹部的劇痛,把自己的小腰彎成回形針狀,兩條大腿伸向右手腕的鐵鏈處,十只靈活性不輸給手指的腳趾在纏得賊緊的鐵鏈結上左挑右拔,在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內將其解開。右手恢復自由後,解開左手腕上的鐵鏈更是不在話下。赤條條的趙瑛迅速翻下石床,她的小腦袋不停地思考接下來的方案:直接從正門出去肯定不成,唯一的出路就只剩下牆邊的鐵窗。不過當務之急首先要弄一件衣服,總不能光溜溜地在外面跑吧。趙瑛憤怒地盯著田鼠那翻著白眼的尖嘴腦袋,啐了一口唾沫上去再踩上兩腳解恨,然後才撿起田鼠丟在地面的衣褲,雖然屍寸有點大,但把袖子褲腳卷起還是湊合的。問題比較大的是鞋子,趙瑛的腳掌比田鼠的要小,穿上他的鞋子像坐船一般。考慮到走山路赤著腳不但跑不快而且還容易受傷,於是趙瑛把田鼠的襪子撕開後塞在鞋里占去部分空間,這樣就能勉強穿上,盡管穿這樣的鞋子讓腳很不舒服,但總比赤腳要強。

  

   接下來就是要打開牆邊的鐵窗,窗口面積不大,以自己那嬌小的身軀要穿過去並不困難。趙瑛仔細地觀察了鐵窗周圍的牆塊,上面因為長年的風吹日曬、又缺少保養,牆塊不少地方都開始剝落,只要用硬一點的工具扳幾下的話也許能把鐵條弄出牆體外。她在房子里找了一根用於施刑的鐵棍,卡在窗欄上使勁地扳,費了將近一刻鍾的功夫,總算把鐵窗架子卸了下來。為了避免外頭的人起疑心,趙瑛在擺弄的時候還偶爾呻吟幾聲,讓柴俊等人以為田鼠仍在玩樂中。

  

   與此同時,柴俊他們正在門外邊大口喝酒邊大嚼肉干,口里稍閒一會便噴著唾沫星子來回味鬼芙蓉和屠戶們殘殺女兵的精彩片段,不過對於另外三人來說,此刻腦子里最關心的還是等會的“飯後運動”,趙瑛即便算不上是珠圓玉潤的少婦,好歹也是一個豆蔻少女,要滿足他們那狂野的獸欲還是很對口味的。然而快半個時辰了,田鼠居然還沒出來,這幫人開始不耐煩了。

  

   “田鼠這軟巴子搞啥這麼久?”

  

   “怕是完了事在里面睡著了吧,這老小子。”

  

   “說不定這鼠毛身體太虛,血氣一上就咽氣了,哈哈哈哈!”

  

   同樣在一旁小口喝酒的柴俊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當他一聽到“咽氣”二字腦中突然一激靈,“嗖”一下地站了起來,三步並著兩步向小屋衝去,其他人正氣得七竅生煙想過去破門把田鼠揪出來,看到老大突然飛也似的奔往小屋便連忙跟了上去。

  

   “田鼠!你這混蛋完事沒有?完事了快給老子出來!!”柴俊邊拍門邊大喊。

  

   “聽見沒有?柴大哥都來發話了,你小子可別想獨吞啊?”旁邊一個跟班接著柴俊的話茬也跟著喊了起來。

  

   四個人在門口喊了半天,里面竟沒有半點反應,門被田鼠反鎖又無法進入。柴俊更覺得事態嚴重,於是拼命地用腳踹門,其余三人大概也意識到里頭出了意外,於是也幫著忙踹,幾個人忙活了半天終於把門“轟”地弄翻。眼前的景象把他們全嚇呆了,只見田鼠赤身裸體地倒在地上,床上的趙瑛消失得無影無蹤,柴俊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那扇對著石牆外的窗口,卻發現整個鐵窗框子都被卸下來了。“他娘的,這小娘們跑掉了!”柴俊不由得懊悔萬分,其實窗邊牆體老化的情況他自己早就曉得,只不過這個平日用於施刑的房子一般都有人呆在里面,而且受刑人本身也被刑具束縛著,就算門窗洞開也沒有逃跑的可能。

  

   眾人上前觀察了一下倒在地上的田鼠,只見他的脖子像面條一般彎曲著,十有八九是被扭斷了脖子,幾個人撓破頭皮都想不出來趙瑛是如何掙脫了鐵鏈並干掉田鼠的,他們大概做夢都沒有想到田鼠會解開趙瑛的腳鏈,更沒有想到趙瑛的腿功會如此了得。田鼠的衣褲鞋襪不翼而飛,肯定是被趙瑛穿上了。

  

   “怎麼辦,柴大哥,要不要響鑼?”

  

   “不,別把這事情鬧大。這小姑娘如果穿了田鼠的大鞋估計也跑不遠,我們幾個在附近好好地找一找,應該能抓到她。記住了,抓活的!”

  

   面對既成的事實,柴俊也懶得去推測趙瑛逃跑的方法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人給抓回來。四人帶上火把迅速往石屋方向跑去,因為趙瑛既然從小黑屋的窗口逃走,石屋的山路是必經之路,在到達目的地後四人開始分頭行動,一旦找到人,有了動靜,其他人就馬上趕過去,絕對萬無一失。此時柴俊心中十分焦慮,趙瑛可是楊曾指定次日祭旗儀式的祭品,讓祭品不翼而飛可是相當不吉利的事情,搞不好自己要被執行家法的。沿山道建起的石屋群不僅數量多,而且參差不齊,鑽進里面像到了迷宮一般,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不過柴俊自恃是“地頭蛇”, 論對山寨地形的熟悉程度,諒那個剛剛上山的小姑娘無論如何都比不過自己。柴俊在石屋群里借著手中的火光和月光不停地左觀右望,幾刻鍾過了去仍未見到半個人影。

  

   “混蛋,這小娘們跑哪去了,找到非剁了她不可!”正當柴俊滿肚疑惑時,突然看到一石屋的拐角處有個人躺在地上,跑上去一看才發現這正是其中一個手下。稍稍檢查了一下,發現他身上沒有刀傷,只有脖子被扭成麻花狀,和田鼠的死法一樣。跌落在地上的火把幾乎要熄滅,那手下隨身帶著的匕首也不翼而飛,柴俊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沒想到趙瑛會如此厲害,竟然能無聲無息地殺死他的手下。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遠方有一個影子不停地晃動著,由大慢慢變小直至完全消失。“是她!”柴俊高聲叫了起來,另外兩名手下聽到老大的聲音馬上圍了過來。“快追,別讓她給跑了!”柴俊指著影子消失的地方,和兩名手下舉著火把衝了過去。

  

   柴俊他們一直追到岩山邊,這里怪石嶙峋,即使是大白天人躲在里面也很難找到,更別說現在是伸手難見五指的夜晚。“混蛋——!”柴俊狠狠地罵了一句後馬上讓手下分散進石堆中找人,柴俊半舉著火把,小心地左右搜索,他們手中的火把在這石堆中很難發揮其照明的作用,因為比巨石還大的影子反而會阻擋前方的視线,只聽得後面一陣慘叫,柴俊心口一緊,馬上順著聲音快速走了過去,等他趕到時地上只留下一具被割斷了喉嚨的屍體。無名怒火一陣一陣地炙烤著柴俊的胸口,沒想到一個初入此地的小丫頭居然把他們這些地頭蛇玩得團團轉。深感不妙的柴俊迅速離開石堆,大聲呼喊:“來人啊!有人逃跑了!!”無計可施的柴俊決定發出警報,讓附近的哨兵趕來增援。

  

   “咣咣咣——!”警報的鑼聲響起來了,哨兵和部分驚醒的嘍囉趕了過來。

  

   “柴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有個娘們跑掉了,就躲在這石堆,大家快點找。”

  

   舉著火把的眾嘍囉如同流下火山的岩漿一般蜿蜒衝入石堆中,一邊叫喊一邊搜索里面可能藏身的地方,約莫半個時辰過後,眾嘍囉連趙瑛的影子都沒看到,只找到柴俊另外一名手下的屍體。

  

   “混帳!這怎麼可能——!”柴俊發出了如山狗般的嚎叫。

  

   “那小娘們有可能順著石堆往東走了,那邊可以通過樹林……”一名小頭目回答道。

  

   “見鬼了,她怎麼可能比我還熟悉這里?”

  

   “百狍山的地形素以復雜險惡著稱,晚上想在這里找人是很困難的,還不如通知大家守住要道,諒那小娘們也不可能在夜晚走出山路,大不了讓她躲一個晚上,到了白天我們再找一定能找到。”

  

   “真他娘的憋屈,只好這樣了。”

  

   卻說趙瑛在逃出小黑屋後,便往山路方向前進,在還沒有離開石屋群時柴俊等人就追上來了。趙瑛穿著田鼠這雙塞了布襪的大鞋跑得不快,所以只好暫時躲避了一下,在干掉了一名追擊者後便迅速逃離,走了幾里山路後才發現眼前全是岩石遍布的山邊,想回頭卻發現追兵將至,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岩石堆里躲了起來。其實柴俊在心急之下犯一個致命的錯誤,在這種地形里,拿著火把的他們反而將自身置於明處,而趙瑛卻有了石堆和影子的雙重保護,使得她能輕易地接近並把對手干掉。在連續干掉兩人後,就聽得柴俊在岩山邊大聲呼叫,趙瑛不禁捶胸頓足,“偏偏沒有干掉那個混蛋劊子手!”看著越來越多的山賊往岩山邊跑來,趙瑛不敢戀戰,只好借著些微月光和岩山上頭火把的亮光沿著樹林方向走去。所幸的是山賊們並沒有細找,很快就離開了現場,不過她自己也不可能乘著黑夜來趕路,只好暫時爬到樹上躲了起來,等白天到了再作打算。

  

   秋風陣陣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呆在樹上的趙瑛冷得渾身打顫,下腹部也開始隱隱作痛,柴俊和田鼠蹂躪自己時那猙獰的模樣如同幽靈一般纏繞在她的腦海里,對於潔身如玉的趙瑛來說,這一晚絕對是她終生無法忘懷的恥辱,本來想尋機會干掉柴俊,可惜幾次下手都沒找對人,而現在已經錯失良機,山寨被驚動後已經無法返回了。趙瑛在半睡半醒中終於等到了天空放亮,她生怕山賊們等天亮後馬上搜山,因此不敢在原地停留太久,決定沿著斜坡方向走去,一則從地形上看像下山路,二則與山寨的方向相反,趙瑛雖然並不熟悉此地,但事到如今只能賭上一把,畢竟只有逃走才有一线的生機。

  

   天色越來越明亮了,但趙瑛仍然十分小心地前進,因為百狍山地形之復雜在跟高廣上山時已經深有體會,別看前方好像遍布雜樹野草,也許多走兩步就會跌進數十丈的懸崖和澗谷。幸好百狍山上沒有猛獸,普通的蛇蟲鼠蟻趙瑛還能應付得了,只是崎嶇的山路和密集的樹枝一次又一次地割破趙瑛的衣褲和劃傷她的皮膚,窩心的絞痛一直折磨著趙瑛的下體和肚子,幾縷鮮血還不時地順著大腿流下,每一次的疼痛都刺激著趙瑛的自尊心,心靈的傷痛讓她的求生欲望更加強烈,因為只有活著才有機會為自己和姐妹們報仇。雖然秋天的陽光並不毒辣,但她仍渾身冒汗,身上的破衣服幾乎都濕透了,汗水流過皮膚上的傷口如同刀子割一般痛,疲勞、傷痛和飢渴讓趙瑛神志漸漸模糊,她能忍受著皮肉之苦走這麼長的路完全是依靠信念來支撐的。

  

   山上的搜捕行動仍在繼續,不過范圍僅限於山寨周邊的山路,他們始終認為趙瑛不可能跑得太遠,因為不熟悉地形的陌生人深入山內的話基本上是死路一條。幾個時辰過去了,飢腸轆轆、喉干舌燥的趙瑛體力漸漸耗盡,終於倒在了樹林之中。“難道我就這樣糊里糊塗地死在這里嗎?”貿然下山本來就是死里求生的一場賭博,趙瑛自己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真個迷路並餓死在山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好,曝屍山野總比當畜生般宰殺要強得多。”絕望的趙瑛只好苦笑著自我安慰。這時,昏昏欲睡的趙瑛好像聽到了涓涓的流水聲,起初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靜靜地聽了半晌,這不絕於耳的流水聲仿佛就在附近。趙瑛用手使勁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臉蛋,知道這並非幻覺,於是強打起精神,使出吃奶的勁兒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匍匐前進,過了一會兒,一條沿著山石流下的溪水映進自己的眼簾。

  

   喜出望外的趙瑛拼命地爬到溪水旁,半張臉淹進水面就猛灌了起來。正是渴時一滴如甘露,這幾大口涼水下去後,幾乎奄奄一息的趙瑛馬上活了過來,原先混沌的神志也慢慢清醒過來。“真是天助我也,這里居然有溪水,記得上山時好像也碰到過……”正在自言自語地感嘆時,趙瑛心中一個激靈,迅速定了定神掃描了一下周圍的景象,忽然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難道是之前上山經過的路嗎?如果是這樣,應該能找到我留下的記號吧。”向來多帶心眼的趙瑛在隨著部隊上山前帶上秀蘭送給她的一袋鵝卵彩石,在路上關鍵的位置擺下作為記號。趙瑛撿起地上的一條粗樹枝,用力撐起身體,一邊努力回憶當時作記號的地方,一邊細心留意地面上的東西。當她來到小溪拐入樹林的位置時,果然在一顆歪脖子樹下找到三顆呈三角形擺放、並深深地陷在泥土里的記號。本來只是為防萬一,沒想到這會卻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趙瑛的精神不禁為之大振,原本已經絕望的求生念頭再次涌上心窩。“無論如何都要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帶著大部隊為死去的姐妹們報仇!”懷著這個強烈信念的趙瑛,咬著牙關忍受著身體內外的痛楚,一手扶著周圍的樹干和石塊,一手緊握長枝條,一步一步艱難地沿著標記的方向走去……

  

   攻山之戰铩羽而歸,陳玉、趙瑛等人組成的別動隊也一去不返,秀蘭自知凶多吉少,在偵察兵報告完戰況後頹然坐下,心中像亂麻一樣。秀蘭把自己一個關在房間里,雙眼噙著淚,小聲地抽咽了起來,一想到自己輕易中了高廣的計謀,她便恨不得一頭撞在牆上,自己不但辜負了苻登對自己的信任,也讓士兵和姐妹們白白地丟了性命。她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去想像姐妹們落入楊曾那幫如狼似虎的野獸手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在以往對後秦的戰爭中都有現成的答案,她感恨地嘆息一聲,抬頭望著窗外的星空,這時她多麼希望苻登能在身邊安慰她、協助她。不知不覺間,秀蘭已經伏在窗邊進入了夢鄉,這幾個月來她實在太累了,平日都是在軍營和太守府中度過,休息對她而言是一件極度奢侈的事情,現在她難得一人能呆在安靜的臥室里,盡管是心亂如麻,但陣陣襲來的睡意終於讓她倒了下來。

  

   不曉得睡了多久,連續不斷的呼叫聲把她從深沉的夢鄉中拉了回來。秀蘭迅速清醒,連忙打開房門,看見偵察兵氣喘吁吁地半跪著門口,貌似有緊急軍情匯報,還沒等秀蘭詢問,偵察兵先說話了:“娘娘,趙瑛她回來了!”

  

   “真——,真的?!”秀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別動隊音訊全無、攻山行動失敗後,她只道那三十名女兵已經全數犧牲,沒想到還有人能活著回來,而且還是自己最疼愛的趙瑛。

  

   “她怎麼回來的?”

  

   “回娘娘,是在百狍山附近巡邏的士兵發現她的,那時她已經不省人事了,身體也傷痕累累,於是士兵們把她送回了營帳。”

  

   “她醒過來了嗎?快帶我過去!”

  

   “還沒有。”偵察兵和秀蘭邊走邊說,“她傷得很重,而且體力透支太多,一時半會應該醒不了。”

  

   “還有一口氣的話,總有辦法能救回來,太好了!還有其他人嗎?”

  

   “還沒有……”

  

   “傳令下去,讓巡邏隊伍多加留意,一旦發現有從山上逃回來的姐妹,馬上救回營帳!”

  

   “是,娘娘!”

  

   秀蘭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既然趙瑛還活著,說不定還有其他姐妹能逃過一劫, 能夠多一個人脫險就能減輕一分她心中的愧疚。來到營帳中時,只見已經敷好藥的趙瑛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張大棉被把她嚴嚴實實地蓋了起來,那件破破爛爛的血衣服和拭擦傷口的布條胡亂地堆在床邊。仿佛是聽到秀蘭的聲音,趙瑛微微地睜開雙眼,嘴唇如雙簧般輕輕地振動著。“什麼都別說,好好養病。”秀蘭心疼地撫摸著趙瑛那帶著傷痕的臉蛋,含著淚說,“是我不好,讓姐妹們受苦了……”趙瑛很想搖頭來安慰秀蘭,可她連轉動脖子的體力都沒有,只好微微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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