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凌霜仙子
“柳伶人,柳伶人,王三公子又來找你了……”
臉蛋圓潤的丫鬟小跑著過來,敲響了這處雅致的別院大門。
小院並不大,依靠著城主府而建,外面是人聲鼎沸的鬧市,里頭卻常寂寂然。
丫鬟叩了半天的門,不見反應,正跺了一腳,打算轉身離去時,卻聽見了門環嘎吱嘎吱的聲響。
“小琴兒?你怎麼的來了?”
沉重的門向內被拉開,那身著青衣的女人緩緩走出,這端莊大方的氣質使得丫鬟看多少次都會感到驚嘆。
“啊啊……”
圓臉的丫鬟一拍腦袋,從發愣中回神來。
“那個,柳伶人,商會的王三公子找您,要是……要是您不想去的話,我就讓他回去了。”
門中的女子輕蹙柳眉,纖細柔嫩的玉指捻了捻長發。
琴兒這才發現,平常精於打扮的柳伶人如今長發披散,想必是正在梳妝被她打攪了。
“王三公子?哪一位。”
柳香芸稍顯疑惑,她未記得有這樣一號人。
“王家商行的三公子呀,就是上次城主宴請的時候,我看著和您搭過話了的那位……”
雖然小丫鬟極力回想,可柳香芸還是想不起來。
“想必不相熟,無需理會,便說我外出了罷。”
“唔,好。”
得到女主人的答復,圓臉丫鬟也不再猶豫,又像來時一般小跑著出去了。
看著丫鬟遠去,原本站得從容的柳香芸,不禁出了一口氣。
她一回頭,卻撞在一個溫熱的地方。
“呀——夫……夫君?”
抬頭一看,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卻是她不能再熟悉的了。
“王三?”
雖然與這王三沒什麼交集,可不知為何,柳香芸卻有些心虛,這大概是在夫君面前提到了另一個男人的正常表現。
潘安陽想了想,確實有個王家商行,是登錄注冊在商會里的。
“嗯,此人姓王名水京,王家嫡系排行第三,柳兒還是知道些底細的。”
柳香芸天資聰穎,做了修士更是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怎麼?你和他很熟嗎?”
這話倒是罕見帶了些醋意,本來還略有些慚愧的柳香芸,心中突然一暢,開朗起來。
“夫君……夫君在擔心什麼呀~”
多年的夫妻默契,讓柳香芸肆無忌憚撒嬌頑笑起來。
“難道夫君還擔心柳兒和不認識的野男人跑了嗎?”
“嗯?”
一雙俏皮靈動的眼眸打量流轉在男人身上,眼前的柳香芸仿佛回到了二八年華。
“…………”
如此嬌俏溫順的可人,怎能讓人起懷疑之心,潘安陽當然只是隨口說說。
“唉……”
不過面前小妾的可愛樣子,突然勾起了他的一些回憶,嘆息也在常理之中。
他突兀想到,曾經在另一個星球,自己還是孤身一人,不曾想如今倒飛上了枝頭,成了鳳凰。
“所謂皆煢皆苦,漸困漸篤。”
沉思中的潘安陽,卻發覺自己額頭一小片濕熱。
小嬌妾知曉自家男人苦悶,貼心地送了一吻。
“好啦夫君,今天休沐可是說好了的。”
修身的青綠長袍凸顯出姣好的身材,柳香芸緊緊貼在夫君身上,身體曲线暴露無遺。
“剛才被小琴兒打攪了,現在可要好好彌補柳兒。”
在丫鬟面前一本正經的柳香芸,突然一雙媚眼如絲,她黏著夫君,輕移蓮步,慢慢將夫君擠挪回小院中。
只一會兒,院中就傳出女人的呻吟聲。
…………
當個城主倒也過癮,不過日日夜夜忙在政務,委實非潘安陽之所願。
這幾年來,修為不過提升寥寥,如今堪堪凝出金身,莫說是成丹,便是假丹也不知還有幾年。
倒是柳香芸,進步最大,若不是潘安陽詢問起,他都不知道柳香芸已經快要結出假丹來,且觀她靈台法相金身,皆穩當凝實,雖不沉迷於修煉,但修行之事卻滴水不漏,完完全全是個天才。
顧家姐妹也是不差,十六七歲時才被開發體質,如今修為突飛猛進,已到了築基法相,只比潘安陽弱一境。
這些都是可以預見的,修仙資質平平庸庸,相貌也平平無奇的潘安陽,好就好在他投了個好胎。
“這個地方……屬於高階修士的機遇實在太少了。”
卜卦顯示,此地之福澤甚少,最大的機緣大約就是那陣法,臨沏城畢竟窮鄉僻壤,即使有些大福,也該是消受不起。
“凝丹之法……三叔說過,結丹前必須回一趟家族。”
“嗯……”
想起臨行前,他還開玩笑說,歸來的時候修為可能比三叔都要高了,如今已經十余年,自己還是在築基,實在是沒臉回去。
桌上還有一堆事務要處理,修為也沒有長進,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瓶頸。
如此再想,只會讓人燥熱。
燥熱……燥熱……胸口愈發燙將起來。
嗯?
潘安陽掏了掏胸口,卻拿出一個晶瑩的玉佩,正綻放著微毫的光。
“父親給的玉,有什麼玄機?”
他摩挲了片刻,突然渾身一震。
周圍之造景倏忽改變,書房的書,桌,凳,皆化為空白虛無景色。
“可聽得到?”
那前方出現的身影,似曾相識。
潘氏家主的長袍,儒雅淡然的風格,非潘室禮尚何人?
“三叔?這是……你封存的神魂?還是……”
“聽三叔說完,三叔只有寸香時候。”
虛幻的人影語氣凝重,略顯急促。
這是什麼樣的手段,又是什麼樣的要緊事,才引得三叔這樣慎重。
“三叔請說。”
獨屬於三叔的神魂標記飛來,身份自然作假不得。
“姜氏遇到了一點麻煩,他們與我們潘氏同出一源,能幫則幫。”
同出一源?是指其發源地相同臨近,還是指姜家和潘家是親戚?
“不知你可曾聽說,潘家千年前,尚擔古朝司星一職,不過如今物是人非,提及不過徒增假敵。”
“姜家千年前為古朝司禮,尚與我們潘家有所往來,其請神之法頗有建樹,這次出事的,乃姜家霜字輩,一個叫姜霜玉的人……”
眼瞅著時間已過三分,談話恐不可盡。
“長話短說,此女在皇火國的一偏僻山脈,那里的位置稍後指與你,山脈秘境里有一寶窟,唯限骨齡百歲,姜家現在四處求援,你也不可急切,只是………”
盡管潘室禮提升了說話語速,但還是來不及,這次神傳被強行切掉,玉佩破裂散落,化為點點熒光,飄入潘安陽魂中。
神魂中的清涼之感,令人心曠神怡,潘安陽腦中多出一處位置,離這里尚有千里之遠。
“…………”
他思索片刻,拿出來一個龜甲。
萬事小心自然無大錯。
食墨燒龜甲法精准,但也繁瑣,現在他早上一般用金錢占。
塗墨燒甲,取裂痕觀之。
片刻之後,結果出來。
“…………”
卦師的直覺並不打算讓潘安陽罷休。
他掏出另一個龜甲,又開始重復之前的步驟。
第二次的卦象也很快呈現。
“…………果然。”
其上卦象,不能說與第一次截然不同,只是相差太多。
他又掏出第三個龜甲,開始最後一次占卜。
行雲流水的操作下,第三次結果也出來了。
“呵呵。”
潘安陽大概明白了。
“這一次的卦,果然還是不同。”
尋常卦師,一般連第二次也不會算,卜不過三,卦師失了誠,就不會被天地認可,而多次卜算,就是心不誠的表現,他們極其忌諱多次起卦。
作為外來者的潘安陽,不會被這規則影響,事實上,他連自己卜卦的原理都不知曉,似乎他能從額外的角度,直接窺探結果。
他占卜的對象,都是那叫“姜霜玉”的女人。
所以……造成混卦的原因,只能出在她身上,或者是那片崇明寶窟上,大家族都有命牌干擾占卜,不知這次是不是如此。
“看來確實要去一趟了。”
不論是好奇心還是三叔囑咐,潘安陽都打算去秘境一番。
此前,還有些事要稍微處理。
“王水京?”
潘安陽輕笑一聲,手上的召傀符籙隨風消散。
…………
午時兩刻,正是午膳用畢,城主府內皆是午憩者,僅有少量精力旺盛的修士還在勞作。
而精力充沛的新任城主,卻待在一間別致的小院,闔上雙目養神。
“嗯,這西香果確實夠甜。”
躺在女人的大腿上,潘安陽優哉游哉,這果子小巧玲瓏,皮兒還薄,汁水又足,像極了葡萄,不過不一樣的是,它的果皮是黃色,還有說不上的香氣。
“主人,商會里熱銷的美人枝一下就被拿了二十兩,奴家姐妹都要虧慘了。”
顧憐月可憐兮兮地賣慘,男人卻不理會。
“手上別停。”
剛打算偷會懶的顧憐月,只能再次抬起粉拳,輕輕敲打起主人的大腿。
“嘻嘻,為了主人,姐姐可是偷偷從各家商行多買入了幾十兩的西香果。”
旁邊的顧憐影笑著小聲插嘴。
“嗯……原來如此。”
閉眼的潘安陽又吃了一顆西香果,輕松愜意。
“白眼狼。”
還在辛苦著捶腿的顧憐月斜睨了男人一眼,嬌嗔的樣子頗具女人風情。
在潘安陽手下被調教了幾年,她也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小雛兒,顧憐月已經懂得怎樣去挑逗男人——不論是在床上還是在生活中。
“府內事務有什麼難處嗎,打點好了的話,最近幾天我們就要出發了。”
“嗯?”
安靜地給夫君膝枕的柳香芸,頓時有些發愣,手上按摩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夫君又要動身去哪里了?”
她享受安逸的生活,不論是曾經在潘府還是現在,都是她最喜歡的時光。
“沒辦法,家族要我去救一個人。”
捏了捏富有彈性的大腿,潘安陽也略作慨嘆。
“走之前,我會把所有手尾都收拾干淨,至於府里的業務,都交給呂明來做。”
呂明本是一落魄儒生,受到潘安陽提拔才有今天,從歷程來看,也算是潘安陽的心腹。
並且,控制與傀儡之法何其多也。
再退一步,對潘安陽來說,就算呂明奪了城主之位也無所謂,城契一日在手,這臨沏城就一日是他做主。
“憐月憐影呢?你們也總有些親信吧。”
正在捶腿的顧憐月想了想,點點頭。
“會長長隨里有一個叫小蓮的,出身不好,不過人很機靈,倒是可以暫代會長之職。”
而仔細剝解著西香果的顧憐影,也想起了自己的下屬。
“嗯——理戶檔也有個女才,分賬明確,算力也過關,就是性子太軟,怕是難以打理好財務。”
“我早就知道會出城,前幾月已經放了權,你們也早些提點下屬了,記得讓她們熟絡了事務。”
“是,主人。”
“知道了,主人。”
…………
優柔寡斷之人,做事猶豫不決,一事未盡又生一事,而前事纏綿不絕,如此再難有所開展。
而潘安陽可不是什麼柔弱性子,他不會看諸家商行的臉色,也不會管什麼身份地位,既然決定要離開了,就得用雷霆手段肅清敵人。
這次肅清顯然早有預謀,偌大的城內,只要在名單上標注的商行,全部都被查封。
監獄也是如此,平常空空蕩蕩的監牢在這數日便關滿了權貴,城主就像一個瘋子,絲毫不怕各方勢力的打擊報復。
“走了。”
輜重不多,身上可見的行囊不過是掩人耳目,大多數行李都被放在了玉佩中。
既然目的地相去不過千里,那麼用兩乘凡馬,兩日不到就可以在附近落腳,具體地方更加隱秘,不過尋個半日也當找到了。
沒人知道這里面坐的是臨沏城城主和他的三個嬌美仆從小妾。
“離崇明山最近的城是……崇明城啊,雖是皇火國的地盤,不過這城鎮,看起來比臨沏城還要落後些。”
也難怪,畢竟此地多山,通路不暢,無貿易之繁榮,無耕地之自給。
這幾天,他已經收集過了周邊的資料,不過還未過目,現在才是商議的時候。
兩天前,三叔的紙鶴還帶來了額外的資料,那姜霜玉,竟然已是偽金丹,如此看來,營救的風險就得重新評估。
“這次有點危險,要不香芸和憐月憐影在城里呆著,等我救出了姜家女子再出來和你匯合。”
捏著眉間,潘安陽有些煩惱,三叔的情報有些不及時,兩天內能准備的外物甚少,他只有在商會里拿存貨。
三顆佛陀金舍利,一張三叔紙鶴所化的劍符,還有一顆不知名的據說能毒死金丹的丹藥。
“不行哦,夫君去哪,柳兒就跟去哪兒,憐月和憐影肯定也都會跟去的。”
依偎在男人身邊,無論在哪柳香芸都能安下心來。
“唉,我就知道會這樣。”
都已經二十多歲的人,按照凡俗的說法,柳香芸已是老姑娘了,但她還是和七八年前沒有區別,實在是難得。
…………
崇明城之所以叫作崇明城,是因為周圍的崇明山脈。
而崇明山脈為什麼叫崇明山脈,卻是沒有人考究過。
一路上沒有什麼阻礙,除了潘安陽順手解決了幾個盜匪外,一切都很順利。
城門口的守衛並不是什麼盡職盡責的家伙,隨手飛出一兩銀子後,他們就根本不看通關文牒,甚至連上車探查也免了。
“這里的民風可不淳朴。”
不管是游記記載,還是實地探查,潘安陽都得出一個這樣的結論。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中,十個有三個戴著斗笠披風,而這種裝扮,就差沒把秘密二字寫在臉上了。
客棧估計也沒有什麼干淨的,他們只是找了個小棧子住了進去,半夜自有傀儡幫巡。
修士不食五谷,便不用晚膳,在客棧里打坐到了子時一刻,主仆夫婦四人就在同一間房中睡去了。
“夫君,睡了嗎?”
躺在男人懷里的柳香芸輕輕發問。
她是和潘安陽一張床的,顧家的姐妹在旁邊的床上,如今大概是睡著了,依稀能聽見美人輕柔的鼾聲。
“還沒。”
感受到腰間摟著自己的雙手緊了緊,柳香芸又安心了許多。
“我有點……擔心。”
她以前倒也不是這樣的,和弟弟還有婆婆生活在一起,在他們三人中,柳香芸隱隱是家中的頂梁柱。
“倒也毋須擔心。”
摸著懷中女人柔軟的頭發,潘安陽心中從來不會擔憂,他已經羅列了一整天的計劃,那金舍利也分給了柳香芸和憐月憐影。
“唉,夫君……”
即使在黑暗中,潘安陽依然能看見那雙含淚的眸子,女人哽咽的語氣無不讓人為之動容,她欲言又止,因為柳香芸知道夫君不會因為幾句話就放棄決定好的事。
留戀著溫熱的胸膛,不論如何,先過了今日再說。
月亮漸漸隱沒在雲中,出人意料地,柳香芸今晚沒有索取,潘安陽也沒主動提起。
而她之所以不安,則是作為天地寵兒的一種靈驗,這種預感有時比卜算還准。
…………
“凡是這種寶窟出世,大抵都有異象,如果要找到具體位置,那問問山里的百姓,又或者……跟著那幫打扮不像普通人的家伙走。”
這是潘安陽想出的最簡單的方法。
“這些家伙……好像也都是最近出現的。”
奇形怪狀的家伙們相繼出現在城里,這些人修為參差不齊,弱的只有練氣,強的也不過築基,但看得出來,他們不一而同收到了消息。
“是姜家的人嗎?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思考了片刻,他也不再糾結,徑直帶著三個女人離開了。
比起這些野路子,潘安陽知道地更詳細。
…………
作為世家之修行者,且有姜家幫助,潘安陽定位姜家子弟,必然更加簡單精確。
他先找到大概地方,又尋到山中一獵戶。
獵戶是識相的,這四人裝束一看便非富即貴,隱隱有縹緲遺世之感,定然不可惹激。
“按照那老頭說的,山里深處經常有怪叫聲……”
那叫聲似鳥非鳥,似獸非獸,似童非童,似人非人,老伯只是談起就面露懼色,對於凡民來說,妖獸的恐懼刻在骨髓,是以發出這叫聲的異物絕非凡獸。
這樣的窮鄉僻壤,有異獸是稀奇,越是稀奇的地方越有可能是寶窟所在。
“呵呵,我聽到了。”
修士的聽覺遍收一座山頭,潘安陽的神識鋪展開來,迅速鎖定了一只長相奇特的老虎。
“香芸,能困住它嗎?”
身旁的美人點點頭,手中浮現出一只花籃,她拿起其中一支素白的花,輕輕投去。
小白花一落地,立刻生根長大,藤蔓從地下破土而出,以驚人的速度纏繞住老虎。
“吼——”
異獸並不甘心,大吼一聲。
它轉頭就向藤蔓咬去,爪子也彈出了肉鞘,用力撕扯著。
那頭的柳香芸面無表情,拎著花籃的手掌微微用力,更多藤蔓就從四面撲來,將那老虎纏得嚴嚴實實。
“不錯嘛,我還以為香芸荒廢了修煉。”
“柳兒姐又有進步了。”
“柳兒姐好厲害……”
這次的困陣雖然等級不高,運用起來卻行雲流水,引得三人贊嘆連連,只能說不管是修煉還是術法,只要是與仙途有關的,她總是做的比潘安陽好。
“都是夫君教的好。”
收起花籃,柳香芸微微笑了。
“我可不會木法……好了,讓我看看。”
潘安陽走向那只異獸,眼神漸漸變得冷冽。
“這氣息和周圍截然不同,它果然是從那個地方逃出來的。”
他慢慢伸出手,一根手指點在老虎的額頭上。
這在周圍逞威的異獸,此時像極了溫順的貓咪,它雖然抗拒,卻只能擺動毛茸茸的額頭,看起來反倒像家養的寵物。
追本溯源。
父親教的小法術,甚至能追溯一縷氣息的來源,是挺實用的。
閉目一刻後,潘安陽睜開了眼。
他收回手指,而面前的怪虎卻沒了氣息。
它從高大威猛變成了皮包骨頭,氣息被抽完後就是這樣,形容枯槁,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找到了,我們走吧。”
潘安陽呼出一口氣,尋常追本溯源,一瞬便可,而如今足足一刻,可見難得。
…………
這山體久經磨損,竟然有所空缺,那山腰一塊騰出一小片穴口,里頭算是別有洞天。
這樣的地方恰如鬼斧神工,如果沒有引導,那就只能用神識鋪展開,包覆整個山體才能堪堪發現。
一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空間縫隙展現在面前,凡人稱這種裂縫為【天戶】。
沒有人知道它通向哪里,也很少有人見過它,所謂天戶,就是通往天界的門戶,這當然不過是凡人的幻想。
天戶大多是通向未知的地方,對凡人來說九死一生,而修士即使神通廣大,也難說可以全身而退。
“骨齡百歲……骨齡百歲……”
姜家大概是研究了很多年這個寶窟了,連進入的條件都摸清了,不過看起來他們並不完全了解這里。
“香芸拉著我的手,憐月憐影拉著香芸的手,該進去了。”
這天戶大小只容許一個人通過,所以他們只能拉著彼此的手,一個一個接著進入。
“抗拒?為什麼……我的骨齡應該只有二十四歲而已。”
還未來得及理清頭緒,強大的空間亂流就把他卷起,潘安陽只能施了個術法,保護他和三個女子不受傷害。
而那一人大小的通道,在他們走過以後,突然收束關閉,就像從未開啟過一樣。
…………
“如果是凡人過這通道,怕是早就粉身碎骨了。”
潘安陽捏了捏眉心,用靈力維持防御術法比較費腦子,萬幸,四個人都沒有受傷。
“嗯,還是多謝夫君呢~”
還拉著夫君大手的柳香芸撒起了嬌,臉上笑盈盈的。
“多謝主人啦。”
“謝謝主人。”
兩邊的顧憐月顧憐影姐妹也跑過來,黏在潘安陽身邊,潘安陽也不客氣,直接伸開大手把三個人都摟抱在懷里。
“好了好了,我們該做正事了。”
松開手,他開始觀察四周。
這里確實是一片洞窟,但他們不知道在哪個洞中,只有周圍石壁上有微弱的光,憑借著修士的目力,看清對方還是較為容易的。
“姜霜玉……”
這個女人,到現在都不知道關於她的任何情報,只知道她也在這個洞窟內。
“讓人頭大。”
在不熟悉的地方,自然是毫無頭緒。
他冷靜下來,開始思考。
一者,這里除了那異虎外,絕對還有不為人知的危險,否則姜家何必匆匆忙忙找人來救援。
二來,他進入此方天地受到了排斥,如果按照姜家所說,骨齡限制是百歲,那怎麼會出現排斥……當然,不排除潘安陽本身見識淺薄,並不清楚運行的限制。
“大膽推測一下……危險大概來自這方空間的異變。”
他很快得出一個猜想。
“還有那個女人,要怎麼找呢。”
隨意坐著,潘安陽苦思冥想,突然想起一件事。
“有了。”
玉佩一閃,一把蓍草出現在手上。
一般來說,這把蓍草是用來做占卜的,而時間比較緊,他只能用特殊方法。
扒掉蓍草的外莖,雖然沒有風,但它仍然能以奇特的姿勢朝向一個地方。
“這樣也算鑽了空子。”
在外面無法占卜到,在窟內卻可以,隔絕此地占卜的,想必是什麼陣法或者這片石壁吧?又或者天戶就是這樣的特性。
“西北方。”
他看著手中恍若有了靈性的蓍草,心中也有了些方向。
“走吧,香芸,憐月憐影。”
略微嚴肅起來後,潘安陽小聲自言自語了一句。
“這個地方……還是卜不出姜霜玉。”
…………
“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你還不死,這次你還能不死!”
囂張的笑聲,霸道的話語,震顫著整個洞窟,那發出笑聲的家伙此刻卻沒有想象中那般意氣風發,這個滿身血汙泥垢,長袍也被撕扯得破破爛爛的男人,眼里已盡是癲狂。
他的面前不遠,則是一個小岩穴,洞穴中大概是有些什麼。
“姜霜玉!你還有底牌嗎?你還能有什麼底牌!”
披頭散發的男人瘋狂捶打著穴口的封印,他的雙拳筋骨已經分明可見,鮮血不斷從從上淌下。
“哈哈哈哈,我看你的陣法還能堅持多久,哈哈哈哈哈!”
“等等,有別人的氣息。”
男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狂亂的樣子馬上就收斂了,顯然,這家伙是佯狂。
“姜冰辰……這家伙在騙我?”
按照姜家這叫姜冰辰的說法,只要他破壞了三個節點,入口就會一直轉移,別人也無法進入,而他不知道的是,寶窟限制會一步步苛刻,最後才是完全無法進入。
“呵呵呵呵……”
他抬起頭,和洞口那四個新來的家伙遙遙對視著。
…………
潘安陽一進這片不同尋常的洞穴,就聽見了不同尋常的聲響,還看見了個模糊的黑影。
他仔細看了會兒,才發現那是個人。
“姜霜玉?”
下一秒,潘安陽的瞳孔猛地收縮。
“不對!”
那影子以驚人的速度飛奔而來,比曾經見過的任何對手都要快。
“糟了。”
他想拿出法具,卻只看見一個碩大的,血淋淋的拳頭。
砰——
這里石壁的材質非同尋常,那一拳只是震顫起大量灰塵漂浮,周圍完全沒有被破壞。
在最後一瞬,顧家姐妹的【陰符】直接帶著兩人轉移,這【陰符】乃是極特殊的符籙,相處了這麼多年,潘安陽卻完全不知姐妹二人有制符的天賦,不由得心里有些愧疚。
“厲害……”
他的注意力還是再次轉移到面前那家伙,畢竟現在不是計較符籙的時候。
灰塵散去,其中的男人抬頭,露出一張猙獰的臉。
這張臉本該俊逸,如今卻被血汙灰塵染得看不出原樣。
“呵呵呵呵……”
男人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拿出一瓶丹藥,直接往嘴里倒去。
“最後一瓶了,很好……很好……”
“殺了一群又來一群,都很好……我就把你們全殺了,看看你們還能來多少。”
他明顯已是強弩之末,即使吃了丹藥,也在不斷喘息吐血。
“姜霜玉,看著……看著我怎麼殺了你的幫手,怎麼把你逼出來殺掉。”
在他看來,前面不過四個築基,只有那個綠色衣服的女人麻煩些,已經是一轉假丹,但他已經把最後的回復藥吃掉,殺了這些人必然手到擒來。
“趕緊去死!”
林飛羽身形暴起,又用了之前那極快的一招。
“輕敵的蠢貨……”
剛突進到一半,林公子就發現自己無法動彈,非是外物纏繞,而是……莫名其妙的定身。
這是七十二地煞的【定身】神通。
“香芸!”
他向後喊了一聲,柳香芸顯然早已有准備。
“去——”
連續三支花枝飛出,一支紫一支紅,還有一支綠色,此時的林飛羽動彈不得,絢麗的花無一例外命中了活靶子。
紫色貫穿了他的身體,紅色則發出妖異的紅光,綠色則是忽然爆裂開,大量的翠色的種子潛伏在男人的血肉中。
七十二地煞的神通雖不如三十六天罡神通,但以潘安陽如今的實力,也只能自如驅動地煞神通。
“嗬嗬——”
狼狽的男人咳出一口血,他抬起頭,眸子里既有憤怒,也有嗜血。
他是失去了理智,但好歹還算有些判斷力。
“你們……我確實是輕敵了——”
林飛羽的聲音嘶啞,就像被灑了鏹水。
“我——真的生氣了。”
到最後一刻,林飛羽才真正打算放棄理智放手一搏,心智與判斷,不得不說是可怕。
他手上的戒指發出亮光,黑色的宛若繭絲般的絲线噴出,包裹住了他。
潘安陽清晰地感覺到,在陣法中對這家伙的掌控完全失效了。
“什麼玩意兒?”
把三個女眷推到身後,潘安陽不由慎重起來。
他試著用術法攻擊,打在這黑繭上卻像泥牛入海,沒了蹤跡。
“…………”
危險的氣息,時而飄忽,時而沉重,繭內到底發生了什麼,這黑繭到底是什麼,他一概不知。
“劫力——”
敏銳的潘安陽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不好……他在渡劫!這家伙要變成真金丹了。”
金丹……金丹!
金丹與築基的差距,普通修士哪里曉得,光光是靈力的存儲,最差的金丹都要比最強的假丹多兩成。
“用最強的術法,最好能現在解決了他。”
他毫不猶豫掏出了三叔的劍符,劍符一被激發,驚人的劍意就滿溢而出,代表著三叔一劍的劍氣毫無花里胡哨之感,迅猛地劈砍在黑繭上。
黑繭猛烈顫抖,卻只是劃出一道裂痕,除了那道劍符,後續的攻擊都不痛不癢。
“要破了,快過來。”
摟抱著三個女人,潘安陽迅速展開七十二地煞的【土行】,瞬間拉開了距離。
那黑繭的外衣,像蛋殼般一寸寸剝落下來,破損之處顯露出一道金光。
唯獨被劍氣擊打過的那一小片地方,並沒有像蛋殼那樣碎裂,而更像是紙片被強行撕裂開來。
“吼——”
黑繭尚未完全脫落,那如野獸般的吼聲已經震蕩開來。
一雙爪子蠻橫地撕扯著繭,它就這樣撕裂開剩下的黑繭,像只蛾子一樣破繭而出。
這時,潘安陽才看清了這家伙的全貌。
漆黑的後背,長出了一對昆蟲似的翅膀,除了臉和四肢依舊是人類模樣,林飛羽已經看不出任何人類的痕跡。
純黑色的瞳孔向潘安陽看來,潘安陽甚至已經感覺到身後的顧憐影緊張地抓他的衣角。
黑色的蛾子般的怪物,翅膀震顫了兩下,瞬間消失。
“好快!”
只是眨眼間,就閃到了他面前,爪子毫不留情地撓下,潘安陽只來得及催動一個天罡陣符。
怪物爪子尚未落下,就又消失不見,只是這一次轉移,連怪物自己也沒有料到。
天罡中,威力被削減了不知多少的【移星換斗】。
“嗬哈哦——”
怪異的聲音傳來,那怪物轉頭看了眼潘安陽,沒有再貿然進攻。
看得出來,它的狀態也並不太好。
在黑色的人蛾身上完全看不出人類的情感,從人到怪物只用了不過半刻,這樣的變化太突兀,太驚人。
“很被動。”
潘安陽很快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他所有能用的東西中,只有那毒丹尚有些威力,可是丹毒近距離爆發開,所有人都會被波及。
“香芸,憐月,憐影。”
他喚了兩聲,身後立馬有了回應。
“夫君。”
柳香芸稍稍有些氣喘,剛才她消耗了太多。
“主人。”
“主人……”
顧家姐妹也齊齊回復,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你們,先轉移出去。”
沒有什麼叮囑,他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
“如果它來攻擊你們了,就把金舍利亮出來,接下來這里不能待了。”
這些話語,倒是像極了遺言。
“不……不行,我不走!”
柳香芸有些慌了神,挽住前面男人的臂膊。
“主人,不要!”
顧憐月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抱住了另一只胳膊。
“別——主人……”
顧憐影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臉頰埋在男人肩膀上,隱隱有眼淚濡濕衣衫。
“我死不了,接下來用的是天罡神通中的【顛倒陰陽】,如果你們不走才可能會死。”
陰陽雙修者,自有平衡之法,陰即是陽,陽即是陰,陰陽顛倒也差之不大。
其實顧家姐妹也屬此道,只是在她們耳中,主人話語不容置喙,不可有疑。
“愣住干什麼,快走!”
潘安陽聲中帶了些慍意,柳香芸被嚇了一跳,本能選擇了聽從。
“……嗯,那……那,柳兒先告退了。”
眼圈微紅的柳香芸默默縮回了手。
“柳兒姐,我們走吧。”
顧憐月第一個收起情緒,手上【陰符】已經准備就緒。
“主人……好好的。”
拉了拉潘安陽的衣角,顧憐影也拿出了一張【陰符】。
“走了……”
【陰符】特點之一——瞬發,它轉移極快,三女身形閃爍,馬上就拉開了和潘安陽之間的距離。
就在這些時間里,那蛾人黑色的眼睛又長出了兩個。
“呃啊——真該死——”
林飛羽捂著腦袋,顯然溺在了痛苦中。
“看不見了……我什麼都看不——”
話語戛然而止,再次抬頭,這怪物已經有了八只眼睛。
“嗬哈哦——”
怪物怪叫一聲,八只眼睛胡亂轉著,看似痴痴傻傻,下一秒卻震動雙翅,猛然向潘安陽突進。
“呵呵……來了啊。”
蛾人的身影跨越過大陣時,卻沒有絲毫動靜,就像是——障眼法。
“不好,它的目標是香芸她們!”
立刻停下施法,潘安陽朝三女的方向大吼。
“快用金舍利!”
他不知道柳香芸是否聽見,也看不真切,即使有金舍利作為對策,心中也緊張萬分。
潘安陽能做的,就是相信她們。
而緊接著,異常的爆炸聲傳來。
“為什麼會有爆炸?它干了什麼?”
神經突然繃緊,潘安陽覺得自己應該去看看,但擅離大陣是陣法師的大忌,如果這里再失守,那這家伙就完全得逞了。
呼——
一陣不同尋常的風吹過,大陣立馬有了反應。
“是……魂魄?”
誰的魂魄?
不等靈瞳術施展開,那魂魄直接自己顯露了身形。
“呵呵呵呵——”
這標志性的笑聲,讓潘安陽瞬間一滯。
“真是的,又浪費我一個軀殼。”
林飛羽的魂魄笑著,在潘安陽身邊打轉。
他的魂體比尋常修士大出許多,甚至連五指都分明可見,想必是修煉了什麼神魂秘法才如此健碩。
“哦對了,雖然你的小娘子們用了那舍利,但她們可是連屍骨都沒有留下。”
男人的魂魄輕佻地飛舞,甚至把手指點在潘安陽的鼻尖,只是手指穿過了實體,未曾真正觸碰到。
“真是可惜,三個小姑娘死前都還在念叨著你呢,也虧你調教得好。”
潘安陽的表情從頭到尾沒有變過,他只是安靜看著林飛羽,聽著這家伙的挑釁。
“說完了嗎?”
主持著大陣的潘安陽,聲音中沒有一絲情感。
“呵呵呵呵,你作為一個男人,還真是薄情啊。”
魂魄狀態,林飛羽什麼都不怕,這世上能傷得魂魄的物體少之又少,秘法更是鳳毛麟角,而他如今多挑釁幾句,等會奪舍成功的概率就多加幾成。
還是靜靜看著這魂魄,潘安陽悄無聲息啟動了陣法。
三十六天罡其二,天罡星神通——【顛倒陰陽】。
萬事萬物,皆有陰陽之分,以人軀殼魂魄舉例,人之軀殼屬陽,人之魂魄屬陰。
顛倒陰陽之神通,遂使者心意,顛倒他人之陰陽。
原本輕浮愜意的林飛羽,神色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他的魂魄,正在緩緩凝實!
“怎麼會……怎麼回事?”
虛幻的虛體正在向實體轉變,他的手指和腳趾,都已經有了血肉的質感。
“不行不行不行,這種小鬼,怎麼可能有這樣的秘法!”
空靈感正在消失,林飛羽感覺自己正變得沉重。
“啊……不要!不要!”
接下來的轉化變得尤為迅速,血肉在數秒內代替了虛體,本來作為魂魄的林飛羽,重新擁有了身形,同時……也變成了凡人。
“你……你這家伙……”
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飛羽,還是露出來驚恐的神色。
“現在……我們好好談談,你把我的女人們怎麼樣了?”
潘安陽少有地笑了,他一步步逼近前面光著屁股的林飛羽。
而林飛羽已經嚇得痴傻,呆呆得一動不動,也不知做些什麼。
“罷了,不說也沒有關系,等我把你切成幾百段,神通結束後你也會變成幾百段,到時候我挑幾個你的魂魄來讀讀……呵呵……”
…………
“嘁,雖然他都說了,但我還是不相信。”
取出一件玉佩中的葫蘆,它能收攝人的魂魄,不過收攝數量有限,而且吸力微弱,實戰里幾乎沒有效果。
而瀏覽記憶就簡單多了,將魂魄碾碎,自然能看見其中的片段。
“這個不是……這個不行……真晦氣,這片段是個什麼玩意!”
翻找了大概十段,潘安陽終於找到了有關的記憶。
畫面中,金光被金丹蛾人的自爆炸裂,而那天三叔放在柳香芸手臂上的符籙則大顯神通,遠超金舍利的強光覆蓋,閃爍後,三人都沒了蹤跡。
“香芸……回去了?”
他甚至親自去了蛾人軀殼自爆的地方,連一絲柳香芸和顧家姐妹的氣息都沒有感覺到。
“看來,三叔是給了個好東西。”
“既然香芸她們無恙,那……就該解決另一個麻煩了。”
松了一口氣,潘安陽看向了那個小洞窟。
另一個麻煩,自然就是此行的目的,姜家霜字輩——姜霜玉。
單是靠近這個陣法,他就能感受到壓迫。
“非同一般的陣法。”
收起天罡地煞陣的陣盤,潘安陽繞了一圈,研究起來。
大陣本就被林飛羽破壞了些根基,如果是不懂陣法的蠻夫,那繼續攻擊也會有些成效,而換成潘安陽,則更簡單了。
利用被破壞的根基,來撬動整個陣法,也並非易事,但與其等陣法能量耗盡散去,倒不如自己破開。
“這個基點破了,還有八個基點,呵,這個姜家人還是有點本事的。”
引導陣內靈力流向,潘安陽安靜坐下,開始破陣。
…………
“醒醒。”
姜霜玉不知昏迷了多久,這是她迷糊著醒來聽見的第一句。
“唔哼——”
“不對吧,我都給她嗑了這麼多藥了,怎麼還不醒。”
她又聽見這樣的小聲話語。
緊接著,一顆圓潤的,散發著藥香的東西被塞進了口中。
又有一口水被灌入,水流試圖將丹藥衝下。
“咳咳……”
喂水的方式實在不太溫柔,姜霜玉猛地嗆了一口,半睡半醒的意識也清醒過來。
“呼——呼——”
深呼吸一口氣,她睜開了眼,一雙湛藍色的眸子冷冷盯著面前下蹲正保持喂水姿勢的男人。
“醒了?醒了就告訴我怎麼出去,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潘安陽收起水壺,站起身來,順帶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
這仙子醒了,卻不發一言,也沒有什麼反應,看起來冷冷冰冰,就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堅凌。
“還能說話嗎?”
這副冷漠的樣子,讓人摸不著頭腦。
“看來是被嚇傻了。”
既然這女人不回答,那他只能繼續做些嘗試。
這里的石壁材質極為特殊,不管是法術還是肉身都破不開,甚至那只金丹蛾人的自爆都未傷它分毫。
拿出金剛鑽,潘安陽試圖開一個小洞。
“放棄吧。”
坐在地上的姜霜玉冷冷開了口。
“林飛羽,我早就說過,你切斷通道的時候,我們就沒有出去的可能了。”
但【林飛羽】並沒有回答,只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會兒她。
“林飛羽哪位?”
雖然她說沒有出去的可能,但潘安陽自然不會相信,隨口丟下一句後又開始研究起岩壁,家里還有三個女人等著自己,怎麼可能被困一輩子。
女人神色不動,閉目調息。
潘安陽能明顯感到她的敵意沒有消失。
“你說的林飛羽?應該在這里。”
拍了拍腰間的葫蘆,也不再理會這個女人,他繼續尋找出去的路。
“…………”
這一次,姜霜玉睜開些眼,她無話可說。
在看見葫蘆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是很久遠的事了,玉虛宮第二聖子林飛羽被她打出魂魄,不得不再占一具軀殼,也就是那一次,姜霜玉記住了他魂魄的【味道】。
這樣說來,空氣中一直都有揮之不去的魂魄怪味。
“實在古怪……這岩壁沒有薄弱點。”
一開始,潘安陽以為是這里的石壁材質特殊,擊之難碎,而現在細細考究,卻發現根本不是這回事兒。
與其說是石壁材質問題,倒不如說這里是將所有石頭有生命地連結在了一起,如果不能一下將它們全部擊碎,就無法外出。
“唉,這下麻煩了。”
他干脆用起清風術開始清理灰塵,然後盤坐在干淨的地上。
“…………”
像冰一樣冷漠的女人走到他身邊,表情已經微微發生了轉變。
她輕啟朱唇,卻說不出一句話。
“有什麼事嗎?”
潘安陽睜開眼,看了看女人。
“…………”
女人還是不說話,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麼。
看到潘安陽重新閉上眼,她終於開了口。
“我知道一種出去的方法——”
兩雙平靜的眼睛對視著,場景卻更像對峙。
“瑤池有一秘法,叫《九天玄女天諭至理通明真經》,通曉到第十三理,就可以暫時打破空間。”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姜霜玉都不像姜霜玉了。
“那你會嗎?”
潘安陽反問。
“會。”
“通曉第幾理了?”
“第十一。”
“嗯……不錯,花了多少年?”
“…………”
女人又突然沉默起來。
“不說話了?怎麼回事?”
在女人面前擺了擺手,看見她的眼珠還能正常轉動,潘安陽又繼續打坐。
既然她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再看那姜霜玉,雖然此地只有兩人,但她周身氣質依然如寒冬般凜冽,不得生人接近半分,只可遠觀,生不出褻玩之心。
身材之高挑,容貌之絕美,皆是萬中無一,潘安陽可不知在外面世界,她有一綽號,就叫——凌霜仙子。
如冰凌寒霜般凝固不化,如仙子般不染凡俗,這就是對姜霜玉的最高評價。